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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给马玉婷跪下。 从前我敬她是长辈，是林业的母亲，有些事，即使我不愿意，为了讨好她，得到她的认可，我也都干了。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自己之前好傻。 明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但总觉得，只要自己真心对他们好，总有一天能感动到他们，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天真了。 他们并不记得我的好，只觉得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的确是这样吧。 我是仇人家送来赔罪的礼物，当然应该讨好他们。 可我是个人，我不是一个物品。 我会伤心，会失望，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倒不如直接说，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总归最后不管我答不答应，您都会逼着我做的，又何必演这一出，故意消磨我呢。” 对于马玉婷这一套，我多多少少心里有数。 她罚我，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今天心情不好，找我来撒火。 二就是她有什么事要做，并且这件事需要我参与其中，而且有很大可能，我得受些委屈。 她怕我不答应，所以故意找些错处来罚我，到时候她再说两句好话，找个由头给我免了罚。 但免了罚，我就必须答应她的要求，再多的委屈也得咽了。 今日她气色不错，面泛红光，自然不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想来，应该是她有什么事情要我做。 听完我的话，马玉婷站了起来，手指着我，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这个婆母办事不公，故意欺负你吗？” 都说儿子肖母，林业的性子和马玉婷有七八分像。 两个人都是重面子的人。 我这样说，岂不是在指责她这个婆婆不好。 我摇摇头，不想和她争论，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也好早一点休息。 一夜未睡，到现在滴水未进。 我又饿又困，已经是勉力支撑了。 “既然不是，那便是我误会了，您不妨直接说找我有什么事吧。” 最终还是我心软了下来，给了个台阶，马玉婷的脸色才好了些，但还是阴沉沉的。 “之前我与你说过，如果你不能劝阿业留在家中，别出国留学，我就将你赶出林家。前些日子我问阿业，他依旧说要出国，如此可见，我吩咐你的事你并未放在心上……” “那边麻烦您派几个人帮我收拾一下嫁妆，不用你赶，只要收拾好了东西，我立马离开。” 不等马玉婷把话说完，我便打断了她。 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心里舒服了些。 “你要走？”这下轮到马玉婷摸不着头脑。 前些日子还跪在自己床边，哭着不愿意离开的人，怎么当下突然转变这么大。 她先是觉得我在做戏。 故意以退为进，到时候再去林业面前哭诉一番，到时候她这个当娘的和林业对上，只会损了母子情分。 但听到我提到嫁妆二字，心里便信了几分。 自古女子的嫁妆便是底气。 除了自己，就算是丈夫或者婆婆，都不能动这笔钱。 如果要离婚，这嫁妆也得跟着女方走。 马玉婷本都做好我要闹一场的准备，刻薄的话在心里都打好了草稿，没想到我这般爽快，倒给她整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况且她心里也有疑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您莫不是以为，我真是个傻子，任由他们俩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就是什么都发现不了吗？” 马玉婷终于明白了。 她也意识到，从我进这个门开始，就再也没有叫过她一句母亲。 不必她多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留下。 原先担心我不走，可当我真的要走，并且是早就有准备时，马玉婷心里却不痛快。 “果然柳家人都冷血，当初进门端着一副爱极了的模样。这说要走，也不犹豫，丝毫不顾及那些情分。” “亏了我儿受了那么大的苦，你倒是拍拍衣服，走得潇洒。” 马玉婷咬着牙，说得又恨又痛，觉得林家遇到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样的女人，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合该一出生就掐死。 我听到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说柳家人冷血，可我也不是柳家的人。 马玉婷怒视着我，“你既然这样无情，那我也就直说了，你的嫁妆，不能带走，我最多给你二十银圆，你今天就得离开。” 当初嫁的时候，柳耀光补贴了我好些嫁妆，总共有十担，凑了个十全十美的意思。 其中有金银、玉器、陶瓷、书画……总之有好多宝贝，换成银钱，节省点用，一辈子也花不完。 我这下终于知道，马玉婷为什么要在账房找我？ 原来是打着这个心思。 马玉婷要我走，但是嫁妆必须留下。 我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有人居然连儿媳的嫁妆都想昧一下。
第45章 祠堂抄经文 我从前只在别人那儿，听说过婆家抢儿媳嫁妆的事，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马玉婷的这个要求十分的荒谬。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答应。 见我沉默，她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你现在不甘心，但你别着急，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答应。” 马玉婷说完，捂着脑袋大声地哎呦起来。 外头的婆子听见动静，赶忙走了进来，搀扶着她的手臂。 “我这身体总不好，头疼得厉害，怕是有什么东西克着了，你既然回来了，就替阿业尽孝，去祠堂跪着抄三百遍经文吧。” 马玉婷装模作样说着，又派人去找巧青。 “平时祠堂大小事都是巧青管着，就让她暂时跟着你吧，大师说这经文需要一鼓作气，你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在再出来。” 看到这一幕我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就是故意折磨我。 要我自己忍受不了，然后答应净身出户。 这三百遍经文只是一个警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还会有别的法子罚我。 而巧青一向和我不对付，让她来盯着我，最合适。 我当然不愿意受这样的委屈。 “如果我不抄呢？” “那便一辈子不要出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巧青也到了这里，听了马玉婷的安排，巧青颇为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走吧，少奶奶。” 我被带到了祠堂。 林家的祠堂我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是熟悉。 巧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丢下一叠纸和笔在我脚边，“这可是上好的纸笔，少奶奶可得用心着点抄，别想着糊弄。到时候我可是要一一检查的，若是抄得不好，别怪我不让你出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算我有别的想法，此刻也得忍着，等待时机。 于是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纸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桌子呢？” 听到我这么说，巧清哎呦了一声，拍着大腿，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您不会还惦念着桌子吧？这经文既然是为夫人抄的，当然要最虔心才有作用，这自然是要您跪着抄，才算是虔心。” 竟要我跪着抄。 我皱着眉，强忍下心里的怒火，“一篇经文少说有五六千字，我要抄三百遍，你让我跪着抄，我如何抄得完？” “那这就是您的事儿了。”巧青冷笑一声，“我也是按了夫人的吩咐办事儿，夫人怎么说，您怎么做就是，和我在这掰扯有什么用呢？” 巧青当然知道这不合理，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看到我吃苦头，她开心都来不及。 我忍了忍，又问道：“那墨呢？墨总要给我吧。” “夫人说了，之前您为她抄了几次金经都没作用，想来是佛祖不满意，这次您就别用墨水了，用自己的血试试。” 抄血经，就算把我浑身的血抽光了，别说300遍经文，就算是抄一遍，那也不够。 这是一个根本完不成的任务。 马玉婷就是要让我受不了，自愿放弃嫁妆离开。 如果说我之前还抱着侥幸的心态，觉得可以慢慢地抄，抄完之后再想办法离开，那么现在我已经不这样想了。 这是既然一个完不成的任务，那就没必要去做。 见我没有动作，巧青扯了扯嘴角，叉着腰催促道：“别愣着了，少奶奶您快开始吧。” 我微微抿唇，“我不抄。” “这可由不得您，我竟然领了夫人的命令，那今天就得盯着您把这经文给抄了，既然您不想动，那就别怪我冒犯了。” 巧清说完，叫来两个婆子，强行压着我的肩膀，要我跪下。 我拼了命的挣扎，可根本没有作用。 我天生体弱，哪里是这些干了多年粗活婆子的对手？ 我被压弯了腰，但还是撑着身子，不愿意屈服。 见我挣扎着不跪，巧青不慌不忙走到我的身后，朝我的腿弯狠狠地踹了一脚。 砰—— 我膝盖一弯，重重地砸到青石铺的地面。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骨头碎掉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令我冷汗淋漓，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双眼发黑，几乎要昏过去了。 我想要站起来，可背后的婆子更是使劲把我压在地上，又在我膝盖的伤口上加了把力。 这下，就算我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没等我缓过来，巧青便拿着刀走到我的面前，蹲下看着我痛苦的表情，勾了勾嘴角，用力抽出我的手，举到一个碗上方，用小刀割了一个口子。 鲜血顺着指尖流在碗里。 体温似乎顺着血流出体外，求生欲令我想抽回手，可失血过多让我浑身发冷，没有力气。 此刻，就算是只有一个巧青，我也抵挡不过。 更别说还有两个婆子压在我的身上。 巧青一直捏着我的手，直到碗快满了，她才放开我。 随意在我伤口上撒了些止血的药粉，又用纱布，死死地缠在我的伤口上。 她的动作算不上轻柔，每一下都会扯到我的伤口，尤其在缠绕纱布的时候，每转一圈总要用力拽一下，确定纱布紧紧缠在我的手上，再缠下一圈。 我疼得说不出话，感觉灵魂和身体都分成了两个部分。 好不容易等她包扎完。 那两个婆子才松开压在我身上的手，站起身跟在巧青身边。 “好了，这墨现在也有了，少奶奶总可以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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