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阳光大好,接亲是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求婚那天晚上的朋友都在,许岚、孔时、孔徽,全都喜气洋洋。 完全没有嫁女儿的百转千回和伤感,一直在准备吃的喝的。 “这么热的天,让则匀别着急。” 知意呆呆的坐在主卧,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窗花,大红的灯笼。 他真的来娶她了。 她真的成了要和他携手一生的人,成了他的另一半,成了他喝酒时对朋友说起的‘家里领导’,成了许太太。 许则匀被簇拥着来到她面前时,帅得让她睁不开眼睛。 他的深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盛放的芍药。 像他,也像她。 他们都是盛放的人,拼命扎根汲取天地养分,明艳照人,又大刀阔斧地播撒善意。 婚车,是一辆露天的双层巴士。 欢快的音乐,明媚动人的新娘,高大威猛的新郎,以及一车光彩十足的俊男靓女。 载歌载舞。 整个城市都被他们结婚的喜气引燃。 知意坐在最前排,迎着亚热带夏天的风。 她身侧的男人,气息清洌,面孔俊逸,眉眼深邃。 她突然开口说:“其实,你就这样也挺好的。一切都公开了,身为人夫,没必要再立‘纨绔’人设了,对不对?” 许则匀扭头看她。 她眨着眼睛,杏眸明亮如星子。密绒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随着风颤动。 她穿着红色的龙凤褂,金线手工刺绣出祥云与合欢花。 妈妈救下的小女孩,竟然成了他的新娘。 他眼睛有些潮意,知意还在催促他的回答:“嗯?老公?” 这称呼,让他不得不吻她。 大手轻轻叩着她的后脑勺,指尖小心翼翼,不能弄乱她的盘发。 许则匀低头,凑过来,知意闭上眼睛。 吻没到,后排姜昭昭跳脱的声音先到了:“诶诶诶,干嘛呢!还没让新郎亲吻新娘呢!” 他便漾着落拓的笑容撤开,手臂把人揽得更紧了一些。 淡淡的声线,传进知意的耳朵:“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是这样散漫的人?有没有可能,这些也承自于我的父母。他们本来也是普通又顽劣的少年少女,穿上一身警服,才把学着责任扛在肩上。” 没有人是生来伟大,只因后来有了信仰。 双层大巴的终点,是明城市公安局老家属院。 破旧的小院,一连四排的四层楼房,每一排并列三个单元。 是许则匀从出生起,长到11岁的地方。 11岁的少年在这里,没等到母亲回家,又等来了,父亲的死讯。 他所有的眼泪,和深夜难眠,都留在这里了。 旧时的邻居都已经老去,大部分已经搬走,小七和岳泽来查看场地时,院子中只有几个头发全白的爷爷奶奶。 说钟靖的儿子,要回来办婚礼。 他们激动得老泪纵横,从家里取出发黄的纸质通讯录,拨打电话,通知老领导,老同事,老部下。 许则匀小时候,这些人都是已经退休或者将要退休的‘年轻’老人。 如今,是真正到了暮年。 许则匀牵着知意走进院子,他们都惊讶于这里竟然挤了这么多人。 他儿时的邻居们都回来了。 还有玉南的公安干警,从领导到基层,来了不少人。 许岚和孔时被孔徽载着,加快速度,先他们一步到达。 坐在两张古色古香的高背木椅上,笑着和周围的人群聊天。 他们不光是岳父岳母,也是公公婆婆。 知意是没有迟疑的,拉着许则匀冲过去,直挺挺地跪下,磕头:“爸爸,妈妈!红包拿来!” 即将拆迁的老旧小区今天披红挂彩,被精心装饰。并在这一刻迸发出众人的欢笑。 …… 知意被抱上三楼,打开门的时候,她比许则匀还要紧张。 嫩生生的手指捂着他的眼睛,担心他触景生情。 许则匀宽慰她:“我没事,只是大好的日子,怎么说也要带你回来看看。” 屋内陈设,和他离开时一样。 这些年他没少回到明城,可是为了避免被追踪,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客厅连着餐厅,面积并不大。 即便打扫过了,仍然是潮湿中混着久不住人的霉味。 五斗柜上,是钟靖和段磊的遗像。 知意和许则匀并肩而立,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跪拜,敬酒,内心敬畏。 空荡了十多年的老房子,等回了主人,等到了宾客满堂。 礼毕,要先离开。 他们的主场地在抚龙江边,那儿有斥巨资搭建的荼蘼花园。 走之前,她往里屋瞄了一眼,里面没有红色的床单被罩。 知意用力拉了一下许则匀的手,等他低头,耳朵侧过来,小声问:“卧室没有布置?” 许则匀眉目流转,回答:“晚上不住这里,你住不惯。” 她没有不愿意住啊,她很愿意住这儿。 所以她说:“‘翁乙’那小院子我都住了。我可以的。” 许则匀顿住步子,等所有人都出去。 挑着眉毛,狭长的眼睛闪过狡黠的精光:“你想像‘翁乙’那样?” 哪样? 那天晚上……她不敢想。 …… 婚后的生活,说不上和从前有多大变化。 但很舒畅。 他可以在人前拉她的手,揽她的肩,吻她的唇。 有推不掉的社交活动,许则匀会蹙着眉躲在酒吧卡座上,大长腿无处安放地伸着,眼神一次一次扫过桌上的手机。 等到屏幕亮起,显示【腓腓老婆】来电。 他会立马接起来,低沉的嗓音说:“宝贝,我马上回来。” 然后抓着外套得意扬扬地迈出去,给满堂的朋友们留下一句:“抱歉,回家哄老婆睡觉了。” 陆旌轻嗤:“给你嘚瑟的。” 遇到有重要活动或者特殊任务时,许则匀也会加班到深夜。 知意从‘星光娱乐’忙完,开着小跑车到‘中保特卫’找他。 许则匀像是刚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神色有些倦怠。 她进门时,他刚刚摘掉耳中的蓝牙耳机。 修长的手指,手心朝上,食指中指并拢,慢慢朝知意勾了两下。 她莞尔一笑,向前走两步,就被许则匀迫不及待抓着手腕拉进怀里抱着,她的重量压在他大腿上。 一怀的软香,在知意面前,许则匀完全没有定力。 拥抱变了味,她被蛊惑着,推着,抱着,贴上落地窗。 知意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花样,这外面霓虹光束大亮,衣衫不整她心跳都乱了。 可是他说:“放心,单面可视。” 身影缠绵,玻璃上凝出水雾,她在他手下呵气连连,却察觉到许则匀在踌躇。 “怎么了?”娇媚的声音,让他心潮澎湃。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肩窝,闷闷道:“没措施。” 真是失败。他竟然忘了在办公室准备。 知意懂,许则匀舍不得她受苦。 怀孕的苦,生孩子的苦,他都不忍心。 可是,前凸后翘的酮体转过来,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小小的尖牙咬在他耳边:“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送你一个宝宝,好不好?像你,也像我……” 她这话,不是玩心大发,也不是欲火难消。 她真的,想生一个有着他们两个基因的小孩。 而且,她欠他一条命…… 可知意的话没能说得完。 被他操纵,转变成失智婉转娇啼。 …… 知意在医院的沙发上,坐着等化验结果。 这里很安静,病人寥寥无几,明明是医院,但环境像五星级酒店。 但走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步伐混乱,能听得出其主人的焦急和不宁。 知意也被惊动,抬眼望去: ——长腿,窄腰,宽肩,俊颜。 “你不是出差去了吗?”她惊讶极了,蹙着眉毛问。 许则匀已经冲到她面前,身健力壮彪悍凶猛的男人此刻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哪里不舒服?小七说,你来医院了。” “孔知意的家属,请到打印报告窗口。”——广播里,温柔的女声传来。 知意都没来得及回答问题,就被他摸了摸头发。 男人温柔,交代一句“你坐着等”,急吼吼循着指向迈向窗口。 她没等。 她也没急。 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过去。 看见许则匀手里捏着小小的纸张,对着医生难得露出谦卑紧张的姿态。 再近一步她还听到,那医生在说:“恭喜啊,您爱人怀孕了。” 他一生都在失去,遇到她,开始‘得到’。 回过头,许则匀惊讶的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不足一握的盈盈细腰。 那儿,有一个新生命了。 属于他, 也属于她。 属于他们。 ——大结局。 英烈的后代,都在怎么生活呢? 和普通人一样。 或安稳。 或热烈。 或简单。 而那些信仰与奉献,永续。 【山河无恙,烟火寻常。 可是你如愿的眺望? 孩子们啊,安睡梦乡, 像你深爱的那样。 而我将梦你所梦的团圆, 愿你所愿的永远。 走你所走的长路, 这样的爱你啊。 我也将见你未见的世界, 写你未写的诗篇。 天边的月,心中的念。 你永在我身边。 如你相约,一生清澈, 如你年轻的脸。】 ——谨以此文献给英烈后代,和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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