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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的盖玲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千夫所指的阵仗，“施法”被打断，她呆头呆脑地立在门口不知所措。 幸亏校长来得及时，他将盖玲拨给身后的老师，走向讲台伸出双手安抚大家，“我是铁中的校长，家长们的意见我已经充分了解了，各位放心，学校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忽然瞥见站在讲台侧方的连心，沉吟一下对连心说道：“这位家长，至于你跟张老师之间的债务纠纷学校实在爱莫能助，只能适当地帮你催促一下。” 从上次校长和稀泥的态度里连心就已经品出来了，这位搞不好就是张淑芬在学校里的保护伞。果不其然，他一露面就将话题扯到连心跟张淑芬的私人恩怨上，说他不是别有用心谁信呢？ 幸亏连心不是没有准备。 “校长言重了，我跟张淑芬之间没有所谓的纠纷，是她单方面拖欠我餐费不给还殴打我妹妹导致她脑震荡，而且这笔钱我现在不打算要了，只要她不在学校里继续害人，别说五千块，五万块我也愿意出。” 说着，连心从兜里拿出一张律师事务所的收据，“我已经请了律师，关于张淑芬殴打学生、欠款不还的事就不劳学校费心了，您还是抓紧时间整治一下学校的师德师风吧，我的事法律会给我主持公道的。” 校长脸色当时就是一变，还不等他说话，连心接着又说道：“另外，请转告张淑芬老师，她上次打给我叫我息事宁人的电话我录音了。” 其实没有，但是连心想知道校长对这件事是否知情，所以临时决定诈一诈他。 然后校长的脸色就在听完连心这句话的瞬间变得一片铁青。连心看着他的脸色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咱们走着瞧。
第171章 师与生 连心做事习惯留有余地，这次却铁了心无论如何也要和张淑芬斗到底。家长会上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期待学校整治师德师风的话那是说给校长听的，实际上她对这位校长根本没抱任何希望。 县教育局那边兴许也没把这件班主任管教学生时发生的意外事件当成一件多么严肃又重大的事情来处理。 家长会结束没两天就给连心打电话做“回访”，问她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否感到满意。听电话对面那人的意思，堂堂一名人民教师因为连心芝麻大点的投诉被扣工资和奖金不说，连班主任一职都被撤了，连心还不赶紧痛快回应十分满意并对教育局和学校领导感恩戴德？ 要知道班主任这一职位虽然事多又麻烦，但每个月也会多百十来块钱工资呢，这对一向“清贫”的人民教师来说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一笔辛苦费。 如果这样的结果连心还不满意的话那么她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所以连心十分善解人意地对着电话说非常满意，然后挂断手机继续点灯熬油地写检举材料。删了改改了删，连心花三个晚上的时间呕心沥血写完一封检举信。 周一早上下了一场大雾，浓雾散开时已经是早晨九点多钟。早点时间刚刚结束，小南风里就坐了十几个男女老少。众人纷纷将手里准备多时的信件交给连心，并逐一在连心那封检举信的最后一页签字按手印。 一个头发稀疏，按下去的食指手印几乎看不清轮廓的农民大哥佝偻着腰对连心说：“姑娘，要不是你出这个头，我到死那天估计都不知道我姑娘在姓张的那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闺女就是因为被张淑芬找茬留堂才导致大冬天摔断腿的，出院后石膏都没拆夫妻两个急忙就把闺女送去张淑芬的小饭桌住宿。 原以为多花点钱就能让闺女少遭点罪，哪曾想事与愿违，周岁才15的小姑娘在小饭桌里受尽同学欺凌。就因为家是农村的，被抱团的城里同学欺负得饿着肚子还要给他们刷碗、洗衣服。 更可恨的是张淑芬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从不制止，相反，在小饭桌规模扩大以后张淑芬还以这姑娘手脚勤快为由让她负责洗所有住宿生的衣服。报酬是每天让这个小姑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吃饭，这样没人欺负她她就能吃饱了。 因为老师的缘故摔断腿家长都不敢对老师表示出任何不满，相比起来在小饭桌的这点委屈几乎算不了什么。再加上每次回家家长都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凡事听老师的，所以即使在小饭桌的日子过得有如炼狱，这姑娘愣是没跟家里吐露一个字。 要不是连心把那本邪教宣传册发到每个人手里，一点情面不讲地揭露了张淑芬在人后的真面目，这位家长说不定还在坚持隔三差五给张淑芬送些自家地里的出产，期望用这些心血换来张淑芬对自己闺女的厚待。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抓着连心的手悔恨到泣不成声。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忙于工作，孙子一直是他们老两口照顾长大。本来孩子脾气秉性一直都很好，不知为什么最近一年多以来对家长越来越没有耐心，动不动就对家人歇斯底里地咆哮。 孙子从初一就开始在张淑芬那里住宿。起初成绩能在年级里排前三十，到初三分班考的时候却连重点班都没能进去。老两口坐不住去找张淑芬询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男孩子都有叛逆期，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太太和老伴儿等啊等，等来了家长会上连心对张淑芬的大揭发。 她孙子跟连玉不在一个班，等到从别的家长嘴里听说张淑芬的所作所为时，老太太的老伴儿一个急怒攻心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交代老太太两件事，第一马上接孙子回家，第二无论如何也要联系上连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说啥也要让张淑芬这个祸害付出代价。 其他人有被张淑芬明里暗里勒索钱财的，有被她指名点姓要求买这买那的，其他各种过分举动数不胜数。 最令连心觉得张淑芬这人无可救药的，是她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一个学生身有残疾的母亲身上。那名学生的母亲腿脚有问题，常年坐轮椅出行，为了补贴家用开了间小小的毛线店，平时也接一些打毛衣的活儿。 自从张淑芬做了学生的班主任，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这位手艺精湛又不良于行的母亲至少“主动”送给张淑芬八件自己手工编织的毛衣。 连心简直无法想象，那位贫穷又对孩子报以无限期待的母亲在得知孩子的遭遇后会有多么悔恨交加。 其实许多家长对老师都会抱有一种崇拜心理，在他们朴素的思想里，老师的形象一向光辉又正直，即使自己的孩子对老师颇多怨言，做父母的也能随时随地找出各种理由为老师辩解，反过来埋怨自家孩子不懂事。 这种心理有时甚至会严重到，老师可以说错话、做错事，但只要她教学质量好，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那本宣传册偏偏打破的就是家长们对老师的这种幻想。到现在仍然还有家长不敢相信，春蚕、蜡炬、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私下里竟然信奉并向学生传播邪教，或许还有强迫。 每一个在检举信上按下手印的家长背后都有一段追悔莫及的往事，如同每一个坚持在午饭时间到学校食堂齐声高唱少年先锋队队歌的学生一样。 起初学校对学生们这种徒劳无功的行为无动于衷，后来随着唱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高中部的学生加入，校长开始坐不住了。 他命令所有老师三人成一队，到食堂去领回自己班级的学生。殊不知这个命令差一点引发了一次学生对老师的抵抗运动。 到最后校长也不知道，当时在食堂外围负责阻挡所有老师向食堂前进的高中学生是谁组织的，在食堂里组织有序、引吭高歌的初中生们是谁指挥的。 就在校长站在窗前密切关注食堂动态时，校广播电台的大喇叭里忽然开始播放国歌。 前奏的响起就像一个讯号，所有学生，不论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大家默默挽起身边人的手，坚定不移地面对老师们立定站好，开始齐声高唱国歌。 教导主任挥手示意所有老师停下来，不允许他们再向前踏出一步。即使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也要容面前这些勇敢的孩子将国歌唱完。 大不了洪水他来扛，猛兽他来赶，有生之年能遇到这样一批学生，他也算三生有幸。 国歌结束得十分利落。所有学生仍如长城般一动不动，老师们却早已坚持不住。 人群中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去他妈的！老子才不为虎作伥！” 紧密的群体出现松懈预兆，零星的有老师开始向反方向出走。慢慢的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有五六个领导级别的老师仍站在原地。面对气势磅礴又对他们怒目而视的学生，即使是即将退休的副校长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打破僵持的是一辆疾速飞驰而来的黑色汽车，车停后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身穿整套黑色西装，带着黑框眼镜，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一露面，副校长连忙朝他伸出双手，嘴里称呼他为局长。两人虚虚一握手，局长便解开西装扣子，一手叉腰一手向面前的学生们挥手致意。 “大家好，我是县教育局的姚局长，我今天来是代表省教育厅向大家转达一个消息，大家的诉求省教育厅已经如实收到了，针对学校部分老师不正之风的问题，省教育厅已经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明天就会到咱们铁中进行严肃调查。”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县教育局决定暂停校长职务，由副校长带领学校领导班子进行正常工作。” 一直紧绷着面孔的学生们瞬间松开双手，蹦着、跳着、喊着、叫着，肆无忌惮地向对面的大人宣泄着斗争成功的喜悦。 食堂里的初中生们早已急不可待地冲了出来，与学长学姐们挤在一起，欢庆由他们自己亲手争取到的胜利。 手机免提功能开启，连心在听到学生们齐声欢呼的那一刻终于将心彻底放回肚子里。 太不容易了，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天的小南风在门口的黑板上写着：庆祝胜利，盒饭一律三块。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霎时转凉，不到九点钟小南风便关了门，餐厅里却仍灯火通明。 两张餐桌拼成一个长条，五个学生分坐两端，连心忙着端菜，后厨里小罗挥汗如雨。 邓小米将碗碟挪挪位置，一边拉住连心的手不让她走，一边扬声朝后厨方向喊道：“小罗哥，别炒了，快来吃饭。” 她旁边连玉拿着一次性筷子当指挥棒，一只脚踩着凳子一只脚站在地上，正在绘声绘色地跟其他人讲述她的食堂历险记。 “初二的小米都联系好了不用担心，最烦人的就是那帮初一的小崽子，说了不听，听了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还不对！反正就是咋想咋干，主打一个不听指挥。” “气得我恨不得把他们都塞食堂灶坑里去，一个个都是烧火的好材料。” “那后来你是咋让他们听指挥的？”孟和撕下来一块肘子皮，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追问结果。 “这就不得不提你表妹我了。”郑琳琳矫揉造作地捋一捋头帘，挺胸抬头坐姿端庄又优雅，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破坏形象，“我一眼瞅见食堂窗口里有个不锈钢盆装着半盆鸡蛋汤，劈手我就给它扬了，抓起勺子就拿不锈钢盆当铜锣敲，现场立刻就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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