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时候办的停灵?”怎么田好好母子在她这儿住了十几天,小张更是每天都来报到,愣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一声? 她跟嫂子不一样,她不怕,多严重她都不怕,她就想见佟哥最后一面。 章耀祖沉默抽完半支烟,缓缓开口说道:“对方死了两个人,还是有钱有势的主儿,一直不消停。为了他们娘俩着想,遗体昨天运出来直接就火化了。” 关于车祸的具体经过连心问过小张很多次,每次他都说不清楚,让连心有机会去问他老板。如今章耀祖就在眼前,连心斟酌再三小心问道:“是佟哥撞的人家吗?”不然正常交通事故就算出了人命也不至于不让停灵。 “也不算,两边都有过错,只不过对方死了两个,可能觉得亏吧。”章耀祖轻描淡写地说,话风随即一转,“事儿都解决完了,说再多也没用,我说说以后吧。” 章耀祖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和几个A4大小的蓝皮本子,随手放在田好好面前。 “我在对面新园小区给你们娘俩买了间房,这是钥匙。剩下是这几间门脸房的房本,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 不等章耀祖接着说下去,田好好忽然疯了一样站起来,抬手就将餐桌掀翻。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个人,田好好对章耀祖大发雷霆,口中咆哮的全是连心听不懂的某种方言。 章耀祖一声不吭地听着,任由田好好涕泪横飞地发泄。 连心费了好大工夫才将田好好安抚住,死死揽住她的肩膀不放。 小东还不到五岁,田好好又不是一个会讨生活的人,从佟哥身故的那一刻起,他们娘俩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依赖别人。谁也不知道章耀祖能念几分旧情,现在看来他还算有良心,知道替兄弟照顾孤儿寡母,可是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会一辈子念旧? 所以连心一点都不想田好好因为任何原因惹恼章耀祖。章耀祖有钱有手段,只要他还念着佟哥一点好,对小东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她现实也好,市侩也罢,事实已经如此,她不得不替田好好母子打算。 章耀祖在田好好彻底平静下来后忽然冷笑了一下,语气中充满不屑,“你以为我会跟卫东一样惯着你?”他站了起来,俯下身去用两根手指将田好好的下巴微微抬起来,“醒醒吧,你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这些东西是卫东拿命换来的,你爱要不要,不要的话记住以后要饭的时候别往我面前站。” 章耀祖甩开手,一脸嫌恶地抽出张餐巾纸仔仔细细擦手指,擦完将纸一扔转身就走。 连心看看田好好又看看章耀祖的背影,扭头快步追了出去。 “东家,嫂子这些天一直浑浑噩噩,你别跟她计较。”连心紧走几步站到章耀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慢慢的就好了。” 章耀祖抬头打量连心,这时才发现她比从前瘦了,眼下两团乌黑,想必这些天也没怎么睡好。 “你好像第一回主动跟我说话。” “啥?”连心没听清,睁着双清澈无知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章耀祖。 章耀祖在心里暗叹一声可惜,随后说道:“还有早点吗?我对付一口。” 连心不知道他爱吃啥,觉得一般男人应该都爱吃肉,于是给他端了四个肉夹馍和一碗加了许多肉丸子的菜粥。 章耀祖自顾自坐下开吃。连心有意帮田好好再说几句好话,又怕影响他的胃口适得其反。正踌躇不定的时候,小张抱着身穿孝服的佟贺来到餐厅,紧随其后的田好好一身缟素,手臂上带着一个黑色孝章。 连心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将这些东西一一准备齐全的。 汽车一路向西,出城后又向南走了二十分钟,穿过一座苗圃后,一片墓园出现在众人眼前。 墓园并不大,却看起来十分富丽堂皇,四周的景观树即使在暮冬时节仍然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地方我买下来做祖坟的,没想到第一个住进来的是他。”章耀祖下车后深呼吸一口冷空气,沉沉说道。 远处有几个人早早等在一旁,章耀祖的汽车刚一出现就有人上前来带路。 天空忽然飘下细碎的雪花,牛毛细雨紧接着也下了起来。田好好将骨灰盒紧紧搂在怀里,步子迈得又小又慢,仿佛七八十岁的老人。 章耀祖出乎连心意料地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始终立定在墓碑前耐心地等待着。 撒纸钱,下葬。小张将一直抓在手里的大公鸡凌空一抛,公鸡扑扇两下翅膀往旁边飞去。有人抓准时机放了一个二踢脚,公鸡受惊乱走一气,竟然又扑扇了回来,落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墓碑上不动了。 连心无意间瞄了一眼,墓碑上的黑漆字迹尚新,没有出生年月,卒于二零零零年二月十九日,墓主人是——哑巴。 章耀祖将两支点燃的香烟摆在两座墓前,然后是两瓶打开的茅台,两盘水果,两盘蛋糕,不一会儿就将墓前的空地摆得满满当当。 最后他将一双崭新的皮鞋放在哑巴墓前,低声说道:“兄弟,多谢。” 回城时田好好一直向后看。下车的时候章耀祖在前车坐着没动,只在田好好经过车旁时降下车窗对她说:“想卫东了就给小张打电话,让他带你去。” 话毕绝尘而去。 小张怀里的佟贺忽然出声问田好好:“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田好好空洞的双眼再次盈满泪水,认真告诉佟贺说:“快了,你长大他就回来。” 小张送他们到家后就要走,连心打开依维柯大门,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忽然从门外挤了进来。 连心急忙说:“别怕,是黑妞。” 黑妞这两年吃得油光水滑、膘肥体壮,早已经不是从前那副皮包骨的模样,冷不丁出现还是挺能唬人的,小张一时不慎被它吓得倒退三步,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说:“原来是它啊,看来还是改不了流浪狗的脾性,逮着机会就往外跑。” 连心忽然心里一动,不知被小张哪句话触动了心里那根弦,她有些好奇地问:“章老板为啥要在哑巴墓前放皮鞋啊?” 小张审视地看了看连心,斟酌一会儿说道:“出事前佟哥答应过送哑巴一双皮鞋,佟哥不在了,老板还记着。” “那哑巴真名叫啥?” 小张停下脚步,转头诧异地看向连心,“你对这个哑巴感兴趣?” 连心抿抿唇,组织一下语言,说道:“就是忽然想起来,佟哥以前跟我说过一件事,说他有一次把一个哑巴扔到澡堂里让人给他搓澡,结果洗刷干净之后那个哑巴却跑了,害佟哥生了老大一场气。” “我还以为是那个哑巴呢。” 小张哦了一声,“你也听佟哥说过这件事?”然后他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道:“可能是俩人有缘,这个哑巴就是那个哑巴。” 一瞬间连心觉得眼前发花,耳朵里忽然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拿着黑色毛衣向她求救的哑巴,小罗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救命恩人,竟然离她这么近,又那么远。 她该怎么告诉小罗这个消息? 小张发现连心表情有些不对,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连心僵硬地摇了摇头。 小张忽然朝她身后看了两眼,接着对她说道:“不用送了,有人找你。” 连心反应了几秒钟,机械地转身向后看去,罗明俊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肩膀头已经被雨夹雪打湿一片。 连心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罗明俊说:“大姐,我听见你们在说哑巴哥的事儿。” “他死了,是吗?” 他的神色过于平静,平静到连心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小罗的眼睛。 哑巴哥是小罗各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是他从心底里当成家人一样看待的哥哥,连心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哑巴哥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过世,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哑巴哥了。 “大姐,你跟我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小罗走近两步央求道。 连心深呼吸一下,“我们刚刚去墓地,哑巴哥的墓,就在佟哥旁边。” 小罗双眼含泪,“他什么时候……走的?” “二月十九号。” “二月十九号,十九号,那就是正月十五,跟佟哥是一天,怪不得离得近。” 连心的头皮快要炸开了一样。 是的,她怎么没想到,二月十九号是正月十五,佟哥和哑巴竟然在同一天过世,几乎同时被章耀祖埋在他家的祖坟里。 为什么? 章耀祖当时对着哑巴哥的墓说“谢了哥们”,他这么说一定是哑巴哥帮他做了什么事。或者说,哑巴哥正是因为帮他做事才…… 那么佟哥岂不是也…… 连心仔细回想过去的十几天,章耀祖手底下的所有人,包括小张应该都是知道实情的,他们只是瞒着田好好母子和外人而已。 或许…… 连心望向东屋的方向,早上田好好发疯的时候说的虽然都是方言,但是偶尔也有几个字连心勉强能听懂,比如——害他死。 当时田好好的意思是不是——章耀祖,害死,佟哥。 连心死死咬住食指关节,用疼痛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什么雇凶杀人、寻仇、善后统统都不存在,都是她瞎想,根本没有这回事,没有的事。 小罗独自凭吊了一会儿,低头对连心说:“大姐,我想去看看哑巴哥。” 连心再次看向东屋的方向,“嫂子说她后天要去给佟哥上香,你后天跟她一起去吧。” 小罗去看哑巴哥那天连心留在小南风掌勺,中午两个人才回来。 小罗进门时面色一片惨白,走进厨房就对连心小声说道:“大姐,小张说,他说,他说哑巴哥是杀了人又被人杀了。” 连心手里的菜刀险些掉落在地。 “小张说,佟哥开车撞了别人,对面的人下车就朝佟哥下死手,两边打起来之后哑巴哥才赶到。他一砖头下去拍死一个,有人直接给了哑巴哥一刀,他直接就……” 连心心慌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小罗身后忽然有人问道:“佟哥撞的是什么车?” 连心和小罗齐齐向门口望去,连玉浑身湿透,拎着书包站在那里。 “小张告没告诉你,佟哥撞上的是什么车?”连玉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小罗面前又问了一遍。 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但小罗和连心乍一得到哑巴哥的死亡真相,暂时还处在震惊的状态,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到连玉的异样。 罗明俊认真回想了一下,“小张好像说过,是一辆奔驰。” 他的话音刚落,连玉忽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地紧闭双眼,身体向后软倒下去。 “连玉!” “连玉!”
第189章 我一个捡破烂的,能干什么? 耳石症来势汹汹,从餐厅到后院短短几步路连玉就吐了两回。实在不好立刻带她去医院,连心将上次医院开的药找出来喂给连玉吃,片刻的工夫她就睡了过去。 睡也睡不踏实,连玉不住地摇头呢喃,额头的冷汗更是一阵接一阵。连心用毛巾不停地给她擦汗,满脸心疼地小声说:“这是梦见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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