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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有应酬，离这里近，顺便在这儿睡的。”宋挺神色间有些困顿，似乎没怎么休息好，“睡得正香被你吵醒了，怎么，钱不够了？” 连玉死猪一样往躺椅里一靠，压出一阵吱嘎声，“钱的事好解决，我现在主要是不知道手里的猪头该不该往庙门前放。” 人家只说交了八万块可以加快许可证的审核速度，可没说审核手续一定会通过。连玉现在十分怀疑这所谓的八万块不过是相当于一张入场券，要想真正拿到许可证后面还不知道要投进去多少钱。 事实如果真如她所料那麻烦可大了，她哪来那么厚的家底耗下去。 宋挺听完挑了挑眉，“沉没成本。” 连玉听不懂他口中沉默的什么本，倒是忽然灵光一闪，坐起来十分狗腿地问宋挺：“那个，不知道宋哥哥有没有门路帮忙打听一下，一张许可证究竟要几多钱，我也好心中有个底，考虑要不要下血本搏一搏。” 宋挺皱眉嫌弃地一转身，“你的港普听起来真牙碜。” 连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往主屋走去，口音当即一转，“求求你了宋大善人，我就差这一个证儿办不下来，快愁死我了，你要是能帮这个大忙，那我……”连玉暗暗思考自己有啥比较拿得出手的谢礼，思来想去发现她能想得到的上档次的东西对于宋挺来说似乎都不值一提。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属实有点大。 “想好没有？”宋挺头都不回地问。 连玉索性放弃思考，赖皮缠一样放出大话来，“你先说你想要啥吧，能办我尽量给你办。” 整的好像是宋挺有求于她一样，就差端起架子来了。 宋挺一点都不跟她客气，直言不讳地说：“我想吃梅干菜扣肉。” “啊？”连玉高涨的热情当场萎靡，恨不得伸出手来给从前多嘴的自己一个嘴巴，“你记性怪好的。” 她就跟宋挺提过一回梅干菜扣肉，这人就记到心里了，也不知道惦记了多久，可算让他等到时机了。 “梅干菜可不好做了，费工又费料，还费时间，我姐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恐怕没时间弄。”她满面为难，试探着问：“能不能换个别的？再说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整雪里蕻去啊，也不应季。” 宋挺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慢悠悠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东北冬天腌的咸菜里就有雪里蕻和芥菜樱，九蒸九晒之后不就是梅干菜。” 还要九蒸九晒？连玉那颗心都快掉到脚面上了。连心这么多年虽然没少做梅干菜，但除了第一回以外其他最多不过是三蒸三晒而已，原因之一就是嫌太过麻烦，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梅干菜的出品率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二十斤雪里蕻能出一斤梅干菜就算高产了。 连玉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连心第一回做梅干菜的时候她全程参与，深知梅干菜制作的不易，所以她才从不要求连心做这个。不仅从不要求，连心实在想做她还会从旁劝着少做一点，实在是太麻烦、太累人了。 连玉脸上纠结的神色一览无余，踌躇半天问道：“那能不能少要点？现在生活条件比之前好了，没有几家一腌就是一大缸的咸菜，原材料不好找。” “可以，能让我解个馋就行。”宋挺低头吹了下茶水。 “那咱们这就算说定了？”连玉激动地搓手，拿起电话就要拨号。 谁知宋挺轻飘飘又接了一句：“不要用三蒸三晒来糊弄我，我尝得出来。” 连玉一噎，灰溜溜回屋打电话去了。 连心那边接到电话就忙着回宝泉村挨家挨户搜罗咸菜不提，宋挺这边倒是说话算话，没过几天就给连玉打来电话，让她带上钱去办证窗口找一个姓李的工作人员，报上名字自然会有人接待她。 这倒是出乎连玉的预料，她原以为宋挺的意思是让她拿梅干菜换一个确切的消息，没想到人家直接把事儿给她办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连玉在去办证的公交车上心里暗暗发誓，事儿要是真成了别说两把梅干菜，宋挺就是要一车她都愿意回利木给他置办，哪怕让她亲自进行九蒸九晒的工序都行。 不过得等秋天到了再说。 办证大厅一如既往地人流如织，连玉找到那个姓李的工作人员，刚自报家门那人就一脸等候多时的表情，热情地叫连玉跟她走。从小门上二楼，随后就进了一个连玉没来得及细看是什么科的办公室，里边一个顶着啤酒肚、略有秃顶的男人听到连玉的名字抬头纹都笑出来了。 “宋主任的表妹是吧？来这里签字。” 速度之快，手续之简单令连玉瞠目结舌，连签了两份承诺书连玉才想起来问人家在哪儿交钱。 啤酒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收据，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笑得分外和蔼，“交到我这里就可以。” 他那收据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随手扯下最上面的一张推到连玉面前。连玉低头一看，收款金额五万块。 连玉睁大眼睛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才在啤酒肚含笑的目光中缓缓放轻呼吸。看来朝中有人不仅好办事，还能省钱。 临走前连玉给啤酒肚深深鞠了一躬，抬头时看见他办公桌上放着铁质碧螺春茶叶罐，旁边还有一盒烟。出门她直奔不远处的茶叶店，花一千二买了一斤老板口中上好的明前茶，另外花五百买了两条好烟。 跟商店要了一个啤酒箱子，连玉将茶叶和两条烟装进去，捧着箱子大模大样地走上二楼。进门她把箱子往啤酒肚桌上一放，点点头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 不是她没话可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说错了怕会给宋挺惹麻烦。但这礼却是非送不可的，不然她顶着宋挺表妹的名头出来办事，事成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丢的那就是宋挺的脸面。 回程路上连玉分别给江晓萍和钟延辉打电话，告诉他们许可证办下来的大好消息。江晓萍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开业，钟延辉则期期艾艾表示自己的电脑课才上了一半，距离完全胜任网管一职还有段距离。 电脑班是连玉给钟延辉报的，负责给他上课的正是韩青山。虽然没能成为合伙人，但是连玉和向云韩青山散伙时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大家是因为目标不一致分的手，跟别的没关系，所以三人的朋友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连玉的网吧一直开不起来，早已开班授课的向云和韩青山还安慰过她好几次。 到后来连玉认为应该给钟延辉进行一下专业的网管培训，韩青山便主动提出可以让钟延辉去他那里上课，不仅包教包会，培训费他还给打五折。 这么好的机会连玉岂能放过，于是趁网吧还没开业，她直接把钟延辉塞进了韩青山的培训班。据钟延辉说韩青山总给他开小灶，时不时还会给他留家庭作业。 钟延辉的人虽然不够机灵，但是他绝对不笨，想必在韩青山的培训下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网管。 连玉下车直奔网吧附近的一家广告公司，她在这里预定了牌匾，只等许可证下来就可以开始制作。 网吧名叫金色年华，是连玉早就已经想好的名字，江晓萍对此毫无意见，只觉得这名字大气好听，不像别的网吧那样落俗套。 交代完制作牌匾的事，连玉顺便在广告公司定做了一批传单，准备开业前去大学城附近能撒多少撒多少，给网吧打一打名气。 回家途中她在马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本日历，到家一顿认真翻看，发现4月26号是个好日子，壬午年三月十四，黄历上写宜开业、交易，那就这天吧，宜早不宜迟，刚好还能赶上五一劳动节的热闹。 开业当天江晓萍买了两千响鞭炮和四个礼花，没有剪彩没有仪式，鞭炮放完网吧立刻便开始营业。 连玉的传单撒得多，开业酬宾的内容又是当天每人免费送一份盒饭，这样的优惠力度令无数学生蜂拥而至，网吧二楼很快便座无虚席，甚至在一楼就能听到二楼敲击键盘的声音。 江晓萍一身白色职业装，胸口戴着一朵百合花胸针，坐在连玉的办公桌上俏皮地悠荡着双脚，葡萄紫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胸口晃来晃去。 “我就说让你穿得正式一点，你不听，看吧，来来往往的人都对我说恭喜发财，没一个把你当成老板的。”早晨见面时江晓萍发现连玉身上是一如往常的兜帽衫和牛仔裤，气得她直翻白眼，埋怨连玉怎么对开业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重视。 连玉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从紧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沓一万块放在江晓萍手边，“没用上，你拿回去吧。” “给你留着当流动资金吧，我不缺钱用。” “流动资金我有，你不用担心。” 除了筹办时的那些小灾小难，网吧正式开业后真可谓顺风顺水。五月底盘点时净利润是四万四，六月的净收入四万三，连玉和江晓萍一连两个月的分红都超过了一万块，以这样的速度计算，年底她们就能回本，明年就能实现盈利。 然而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就在连玉以为一切都在欣欣向荣的时候，六月中旬北京一家名叫蓝极速的网吧发生纵火案，案件导致25人死亡、12人受伤。案发后相关部门立刻开始对全国各地的网吧加强管理，青城市的网吧被迫进行停业整顿。 不仅不能营业，还要接受一轮接一轮，仿佛无止境的检查。 托程胜的福，金色年华的消防设备应有尽有，单单灭火器楼上楼下总共就有六个之多，其他手续也是一应俱全。各部门联合检查过四轮也没有查到任何问题，最后扔给连玉一个模范网吧的牌子让她挂在墙上，时不时就会拉几个典型人物过来观摩。有这块牌子在，连玉总算看见一点曙光。 就在她如履薄冰、心急如焚的时候，江晓萍忽然打来电话，悠悠地问：“听说了吗？贺锦林那个黑网吧被查封了。” 连玉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这么大力度的整顿，贺锦林的网吧如果还能存在有些人的乌纱帽恐怕就要不保了，端了说不定还能让人高升一步。 “如果仅仅是查封反倒好说，问题是他那里没有任何手续，正好撞到枪口上，网吧里的财产全部被没收了。” “全部？包括电脑？” “包括电脑。” 连玉一阵唏嘘。贺锦林那里一共有24台电脑，其中20台是他刷脸租的，这下可好，全部被没收了，不知道他拿什么来还给电脑公司。 期末考试前一天连玉回学校备考，刚进教学楼就发现一楼大厅里少见地熙熙攘攘，学生们纷纷对着一个包围圈交头接耳，不少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包围圈里传来女生的痛呼和男生的暴喝，连玉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刚想凑近看一看热闹，杨思思忽然从人群中挤出来，拉上连玉的手就往一旁走。 “你快别过去了，贺锦林跟疯了一样在打乐鑫，男生拉都拉不住。” 连玉很快便从围观人群口中拼凑出事情经过。 原来蓝极速出事前不久，贺锦林刚好把唯一流落在外的、付原手中的那点干股买到手，大权在握他当即准备大干特干一番，先从家里借了三万块，随后又将隔壁的出租房也租了下来，这样规模扩大一倍，网吧的收入相应的也会跟着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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