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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不痛快脸上多少带了些出来，转过身对邓玉梅说：“要不……”他想劝邓玉梅回去考虑考虑再说，哪成想邓玉梅比他果断，一口就答应了连玉的条件。 “行！就按你说的价钱，我也不往你说的地方走，最快啥时候我能拿到货？”邓玉梅有些急不可耐，邓宝刚在她身后扯她衬衫下摆她一个拧身就挣脱开，这生意说什么她都要试一试！ 连玉歪着脑袋看邓家兄妹在背后搞小动作，对邓玉梅她还是挺有好感的。明白打一巴掌应该再给个甜枣的道理，于是连玉轻描淡写地对邓玉梅说：“如果你批发得多，满一百杯我再送你五杯。”连玉慢条斯理给邓玉梅解释，“批发的大小杯随你自己定，数量可以相加，但我只送小杯奶茶。” 连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对连玉这个点子赞不绝口，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 邓玉梅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白给的东西，多少也算占了些便宜。 邓玉梅一再央求连玉今天就让她拿货，连玉觉得她这么心急也是对奶茶有信心的表现，一高兴就从夜市的份额里匀了五十个小杯给她。 罗明俊这时悄悄捅了连玉后腰一下，小声对她说：“签个合同。” 连玉顿了一下，回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她从自己的草稿本上撕下一张白纸，简简单单将刚刚跟邓玉梅说过的那些条款立了个不太正式的合同，连违反合同的解决方式都没有注明，双方就痛快地签上了名字。 连玉热情地把邓家兄妹送到大马路上才回家，到家就抱着连心连蹦带跳地嘚瑟。 “大姐，我的奶茶都能搞批发了！” “大姐，我想再多买几个保温桶。” “用不了多长时间全县的人都能喝上我做的奶茶！” “我还想多买一个煤气罐和一个煤气灶，怕以后不够用啊。” 连心让她闹得筷子差点捅到鼻孔里去，那点为她感到骄傲的小情绪瞬间消失殆尽，又舍不得说败兴的话打击她，想来想去想到让她未雨绸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煤气罐煤气灶准备得再多，”连心咽下一口米饭，淡淡地、语气毫无起伏地接着说：“没有牛奶也白搭。” 真是平地一声雷，炸得连玉外焦里嫩——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卖她牛奶的那个养牛户一天撑死只能供给她六七十斤牛奶，可她的新配方奶茶一旦上市，那六七十斤牛奶够干嘛的呀？起码也得翻倍才行。 这已经是连玉第二次在饭桌上因为采购牛奶的问题食不下咽了。她眯缝着双眼左思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时候把原材料采购的问题一次性解决了，不能再被牛奶卡住脖子第二次。 趁下午时间充裕，连玉和郑琳琳一人一辆自行车杀到了奶站。奶站是畜牧局下属的国营单位，不仅跟各大养牛户收购牛奶，经过设备消毒初加工后的牛奶还对外搞批发零售。 连玉随便找了个看起来顺眼的工作人员问价，人家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告诉她：“两百斤以下一块钱一斤。” 还行，这个价格连玉觉得可以接受。虽然比养牛户给出的价格贵了两毛，但奶站牛奶管够啊，随时要随时有，还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自打去过养牛户家一趟，那些奶牛身上挥之不去的大盖儿绿豆蝇，隔着二百米都能闻到的牛粪味，还有望着挤奶桶嗷嗷待哺的小牛犊都已经成为了连玉的心理阴影，从那之后她一口牛奶没再喝过。 牛奶这个需求量最大的原材料进货问题一解决，连玉顿感神清气爽，不着急也不上火了，然后终于知道肚子饿了。 饿到什么程度呢，骑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家，她连上车的力气都没有。马路对面有个老太太在树荫底下支了个小铁皮炉子卖茶叶蛋，连玉饿得嘴巴冒酸水，死活非要郑琳琳去给她买五个茶叶蛋吃。 茶叶蛋吃完连玉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她跟郑琳琳一挥手，说道：“回家，解决养牛户去。” 郑琳琳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自信，还解决养牛户，她都快愁死了好不好？当初跟人家订牛奶的时候说好最起码也要订到九月一开学，这还不到七月半呢，就要单方面撕毁口头协定了。 唉！心真大啊。 连玉一路哼着小曲儿到了养牛户家，赶上人家两口子挤牛奶，连玉就在栅栏外边捏着鼻子跟人家说话。 “你说啥？！”养牛户拧歪着身子瞪大眼睛看连玉，“每天两百斤牛奶？你都能吃下？” 连玉捏着鼻子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前提是你不能往牛奶里多掺水，必须保证跟现在的质量一样。” 养牛户心里刚打起的那点小算盘让连玉一句话摧毁得渣都不剩。两百斤牛奶他不是没有，可他要是把这两百斤都给了连玉，部分老主顾那里就得断货。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多掺水，既能满足连玉的需求也不用断老主顾的货，两边都能做长久生意。 偏偏连玉就跟他肚子里地蛔虫似的，他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养牛户看了看自己媳妇，媳妇撇撇嘴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养牛户于是仗着胆子对连玉说：“两百斤的牛奶我不是没有，就看你出不出得起价了。” “啥意思？”连玉瞪着铜铃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养牛户，愤愤不平地问他：“你想涨价？我要的量这么大你不说降价还要涨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51章 邓玉梅的算盘 养牛户媳妇这时摆出一副发自肺腑的诚恳模样来，“小妹妹，不是我们不讲道理，你在附近打听打听，谁家牛奶有我家这么纯？还从不缺斤少两的。” “二百斤牛奶给了你就得短了别人的，因为你的原因我丢了客户，你总不能再让我降价吧？我赚得没有赔的多呀。” 连玉似乎被说服，态度有些微地软化，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吞吞吐吐地问：“那你想多少钱一斤？” “一块二。”养牛户说得斩钉截铁。 连玉面带犹豫，没有立刻回绝。郑琳琳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拉着连玉的胳膊小声问她：“你疯了？一块二的牛奶成本得涨多少你算过没有？” 连玉还在优柔寡断，对郑琳琳说：“可是，这附近只有他卖牛奶。” 养牛户听到她这句话挑眉给了自己媳妇一个稳操胜券的眼神，小样儿，还是嫩了点。 他抱着胳膊看两个小丫头窃窃私语好半天，然后就见连玉咬着嘴唇强装镇定朝他看来，开口说道：“一块二太贵了，一块一，行的话我就要了。” 养牛户转身坐下继续挤牛奶，扔出一句：“就一块二，不讲价。” 连玉气愤地提高音量：“差不多得了，我跟你定这么多天牛奶，你说涨价就涨价，一分钱都不让？” 养牛户头都不回，慢悠悠地说：“一块二你能接受就定，接受不了就换别家，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这个价。” 连玉狠狠一跺脚，“换就换！我还不信离了臭鸡蛋就做不成槽子糕了！”说完拉着郑琳琳就走。 俩丫头偷偷摸摸走出两趟街，往身后看了好几眼确定养牛户没跟出来才放声大笑，终于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俩人兴高采烈地回家，一见面连心就对她们说道：“你们再早回来五分钟就能碰见邓玉梅。” “这么快？”连玉心想她可真够速度的，怕不是回家拿了钱就来进货了。 真就让连玉猜着了。邓玉梅从连家出来就跟邓宝刚分道扬镳，迫不及待地回家准备东西进货。邓宝刚再三挽留想劝她再考虑考虑，别一时心急再让一个小丫头给蒙骗了。奈何邓玉梅就跟着了魔似的认准奶茶能挣钱，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家去，邓宝刚那些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清河村往南，跟清河村隔着一片口粮田有个村子叫富昌屯。富昌屯有个远近闻名的兽医叫朱守信，今年四十整，上有一个六十岁老娘持家，下有一儿一女承欢膝下，美中不足的是媳妇过世四年了他没再遇到合适的。后来经人介绍，朱守信相亲认识了离异三年带着一个闺女的邓玉梅。 朱守信不嫌邓玉梅满脸雀斑长得不好，接触后觉得她是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邓玉梅也不觉得朱守信得过布病终身不育是什么不得了的毛病，她巴不得不生育，有她闺女邓小米就够了。 两人一拍即合，相亲两个月后正式领证、摆酒、过日子。 真正搭伙之后邓玉梅才知道朱守信为啥当了快五年的鳏夫愣是没能在附近村屯里划拉着一个媳妇，最后娶了上不得台面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自己。 原因无他，朱家有一大一小两只把家虎镇宅，稍微知道点根底的人家都不愿意跳这个火坑。偏偏邓玉梅娘家跟富昌屯隔着整个县城，对朱守信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两方都急着找下家，单凭媒人一张嘴和两个月里接触过三五回的良好印象，邓玉梅就带着邓小米风驰电掣地嫁了。 邓小米今年周岁13。邓玉梅跟朱守信扯证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和邓小米的户口都落到朱守信家户口本上。这也是邓玉梅相中朱守信最主要的原因，富昌屯属于铁中学区，九月一开学邓小米就能凭着小学毕业证和户口本在铁中念书。 邓玉梅兴冲冲回到富昌屯，一进院门看见邓小米坐在阴凉地里洗衣服，脚旁的盆子里放着几件已经洗好的铁中校服，邓小米手里正揉搓着一条黑色平角内裤。 “小米，你洗啥呢？”邓玉梅扬声问了一句。 邓小米双手沾满洗衣粉泡沫，看见邓玉梅就笑起来。她刚要开口答话，就听菜地里传来人声。 “邓姨回来啦？” 爬满架的黄瓜秧扑啦啦一阵抖动，从里边钻出来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姑娘。姑娘单眼皮、肿眼泡，上唇薄如刀削，光看面相就知道是朱守信的闺女——朱家的小把家虎朱芳。朱芳今年刚满18，在纺织厂做过一年学徒，朱守信结婚之后她就辞工不干了，留在家里帮老朱太太侍弄田地。 朱芳笑盈盈地走到邓玉梅身旁，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根弯不溜丢的黄瓜递给邓玉梅，“邓姨，我刚摘的黄瓜，你尝尝。” 有过前车之鉴，邓玉梅哪敢不接，她用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将嫩黄瓜的刺尖三下两下撸干净，咔嚓咬下一大口，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还是刚摘下来的黄瓜新鲜。” 朱芳就爱看邓玉梅乖顺地按着她的话来，心里止不住的得意。她转身又拿出一根又粗又弯，顶尖都开始泛黄的老黄瓜递给邓小米：“小米儿吃这个，这根大。” 说着她眼睛状似无意间往下瞅了瞅，一眼就看见搓衣板上平躺着的四角内裤，她哎呀一声，放下篮子一把抓住邓小米的胳膊将她从洗衣盆前扯开。 “你看你这孩子，我寻思等我摘完黄瓜再洗朱振这盆衣服，就这么会儿功夫你都把朱振的内裤洗了。”朱芳笑着拍拍邓小米的胳膊，对邓玉梅说道：“邓姨，你看小米儿多勤快，眼里有活儿。” 邓玉梅这回连嘴角都扯不动了。朱芳当她是傻子呢？邓小米都洗完一大盆衣服了，她朱芳才摘那么几根歪瓜裂枣的黄瓜？再说了哪有让继妹给继兄洗内裤的道理？他们老朱家未免也太拿人不当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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