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投无路了,他堕落成魔了,他彻底疯狂了,他只要她,只要能留着她守着她,用何种方法,他已顾不上了。 恶心吧,肮脏吧,疯了吧……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他再也看不到光亮了,也摸不到温度了,便更想在梦中体会那无边的温存,哪怕梦醒时是无边的冰寒。 恶性循环便一轮一轮地开始了。 他贪求的越来越多,逼着她吃的药也越来越多。 他们就像在暗夜里迷失的兽,没有出路,也没有退路,寒冷时互相依偎互相舔舐,但又不知该如何更好的相依相伴,便时不时又撕咬在一起,满口血腥。 那一年过完,裴世倾才渐渐发觉她的不对劲。 她开始睡得越来越多,醒时也昏昏沉沉,要不长久不说话,要不就含糊不清地呢喃不止。她的喜怒哀乐全部混乱在一起,哭笑毫无预兆,再也没有清晰的情绪表达。 很快,她竟是连他都认不清了,不仅对他陌生,对她自己也陌生了。 裴世倾怕了,怕极了,再也没有了那孤勇之气。 检查结果,药物的影响并不大,真正让她精神萎靡,神智混乱的却是她的心理崩溃。 裴世倾找了十几位国内外顶尖的专家,像个无比虔诚的信徒,只要是事关她的所有意见,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着记着,不管多繁琐多麻烦,他都一字不差地严格遵循着。 可是,时间和金钱都花下去无数,杨素的情况却并没有好多少,反而似越来越不能忍受身边亲密之人的存在。 直到那年春天结束时,她的情绪终于能平静自控了,但只要裴世倾出现,她就立时又会变得无法受控。 她几乎是不能看见他的人,不能听到他的声,好像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她难以承受的,但只要把他剥离出她的生活,她又能显而易见地好起来。 一个专家这样提了出来,另一个也对他建议着,后来,几乎所有的权威都这样说了。 裴世倾就那么沉默着,硬撑着,咬着牙不想妥协。 他不想放手,但也不想再逼她,便只能不断地往后退、往后藏。 痛苦从一开始的四处弥漫,到后来的逐渐麻木,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可内里其实早已破烂难愈了。 初秋时,裴世倾的所有奢愿,都在杨素的一次致命意外后击碎了。 没人知道,她差点溺亡在浴缸中,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 然而无论是什么,裴世倾一再坚持、一再死撑的那口气,却是再也屏不住了。 他受不住了,他软弱得一塌糊涂,看不清眼前,更看不到更远的未来。他只能低头,只能松手,只能让自己碎成尘泥,让她飞去没有他的任何地方。 那一夜,他跪在她的床前,在昏黄夜灯之中,想把她的眉眼全部都镌刻进瞳仁之中,永世不忘不消。 痛,已然不痛了,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仍然在心上肆无忌惮地扩展着。 再是不愿,也必须在这一夜做出决定了。 许久许久,一直沉睡的人却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四目相对,一个惊惶,一个懵懂,似都被困在了梦境之中。 已经多日没有见过他的人,隔了好久才似认出他来。 很是难得,她没有惊也没有惧,甚至都没有慌和怯。她望着他,眸光柔软又透亮,像天上的星子,又似春日的清泉,温温脉脉,丝丝缕缕地笼着他缠着他。 他一动也不敢动,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的看着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会惊碎她的那一片眸光。 她慢慢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微微笑着,声音又轻又软,像耳语一般对他小声说道:“你别哭,我陪着你,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喜欢到很爱很爱那种……” 裴世倾颤着手按住她的手,原本似枯井一般空洞的双眼,就在她这一声之中漫溢出滚烫的泪水,只一瞬便泪流满面了。 他哭得不能自抑,却一句话也回应不了她。他将她的手抓紧,将头深埋在她的臂间,脊背颤抖不止。 该放开了,该让她走了,该把她从深渊之中托举上去了…… 可是,可是……他该怎么办?还有那么多日夜要独自枯守,没有她,他要怎么一个人往前走? 他还能往前走吗?他已被永远困锁在这一夜了。 夜深得已模糊了时间,夜静得虚化了空间,漫天漫地的尖锐之中,唯有这一方小天地,成了独属于他们的温柔。 裴世倾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一夜如此温柔,但他就像在荒野之上游荡了太久的旅人,太深太重的孤独与寒冷,让他想抓住任何向他延伸而来的温暖和绵软。 所以当他吻着她的手心,她不仅没有抽离,反而像曾经那样满是爱意的轻揽着他的颈肩时,他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再顾虑任何地渴求着放纵着肆意着。 她是那么柔顺那么无保留,好像那些残忍的丑恶的坏事从来没在他们之间发生过。 他们那么认真的爱着彼此,那么欢愉的恋着对方,一切美好得没有终点,如想象那样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裴世倾紧紧拥着她,只想把她永远藏在怀里,再也不让这世上的恶意沾染她分毫。 她像只小兔一样贴着他,像只小鹿一般蹭着他,像只小狐狸似的腻着他,所有他倾尽一切的亲吻和抚触,她都愉悦地接受着。 他不再在施力时一遍遍求征她对自己的爱与恋,他只想把她的声音、她的温度、她的所有都记清楚。 情爱那么深浓,那么热烈,也那么刻骨一般的疼痛着…… 他什么也带不走,他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不求了,再也不求了,因为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知道梦马上就要醒了,夜马上就要过去了,那难以抵挡的烈阳很快就要把他的爱人带走了,然后把他彻底杀死在光亮之中…… 痛,真痛啊,她哭着喊着说很痛时,是不是就是这种能把人逼疯的痛? 他懂了,真的懂了,所以……他要放她走了。 小花,我爱你。 小花……对不起…… 杨素靠在椅上,静静听完裴世倾说她和他之间的前尘往事,短短一个小时,他们的故事就这么讲完了。 她听着,听完了,却没有多少心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听别人的爱恨情仇,而且还是隔着墙笼着纱似的,过于平淡无奇,过于不真实。 裴世倾脸色依旧发白,眼角也微微泛红,交握的双手更是肉眼所见的握得用力,整个人绷得又僵又硬,好似她一个眼神一个话音,就能把他惊碎了。 杨素想了想,轻咳一声,说:“我觉得……” 他抬头盯住她,那目光……轻飘地似羽毛,又沉重地似高山,莫名让人看着……很是不忍心。 她又想了想,低叹一声,继续说道:“我能得出的结论就是,我要是想过安稳日子,最好离你远远的,对不对?” 他唇角抿得死紧,眼角的红晕也跟着又浓了一些。 杨素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颤,为了掩饰,她支起右臂,托着右腮,淡然道:“你说的这些,我听完了既没多少印象,也没什么感触。我觉得既然已经忘了,就没必要再去纠结了。你跟我……就算以前真的有过感情,但现在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情感。虽然我之前也对你动过心,不过那种感觉,我觉得更多的是迷恋你的外貌之类的,还真没往心里走得很深。这样刚好,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再重蹈覆辙了。” 她撇开脸不看他,在沉默中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犹疑着又问:“那……那炎炎真的是我生的吗?” 裴世倾的反应很迟钝,隔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杨素笑了笑,笑得仓促又慌乱。 “我还真的是他的妈妈啊……”她快速地眨了眨眼,压住翻涌而上的许多情绪。 她咬了咬牙,沉了声说:“裴世倾,如果我要炎炎,你会把他给我吗?” 裴世倾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似有一个黑色巨洞正在缓缓张开。
第62章 回到房间的杨素,觉得自己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双膝和双手更是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止。 她并不是真的毫无所感,或许听他说的时候她的确没什么感触,可就在他说完之后的那些沉默之中,她被一种很是陌生又莫名心惊的触动,给狠狠一把攥紧了所有心弦。 她喜欢裴世倾吗?肯定喜欢的,毕竟这人的那张脸百分百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而且他对她那种无限的好及无底线的包容,更是早将她养刁又惯坏了,如上瘾一般只怕难以根除了。 他是那么了解她,事事如她意,样样顺她心,他的每一处,每一点更像是依着她所想象而塑造出来的,可以说他几乎是为她而生一般。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人,谁还能戒得掉?谁还能转头不要? 杨素从小就执拗,喜欢什么就喜欢到底,听一首歌就反复听,听到再也不想听,喜欢吃一样东西就一直吃,吃到想吐为止,然后就再也不想吃了。 很久以前,她对她妈妈就充满了无边无际的爱意和期待,但当一次次失望攒满后,哪怕是相依为命的血亲,哪怕心底依旧渴望,她还是关起了心门,转过了头不想也不要了。 不期望也就没有伤害,她其实一直都是这么一个胆小又敏感的人,从未改变。 裴世倾讲诉她和他之间的那些前因后果时,主线很是明确,就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因为外在的破坏而不得不放开了对方。 其中有难解的误会,有不得已的伤害,以及没法阻拦的恶意等等,与所有相爱但最后分开的人们一样,平常地不值得怀疑。 可是,一些细节一些过程,她总觉得他讲得模糊,特别是最后他对她放手,而她不再记得他那段,他几乎是一句话带过了。 他是怎么说来着……‘因为我家庭的缘故,给了你很多压力和伤害,我们努力了,但还是没办法再在一起。’ 而对于她为什么不记得他,他是这样说的:‘你去了国外读书,不久就发生了车祸,对你的大脑造成了创伤,后来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她当时反应不过来,可稍稍一冷静,却觉得他的话过于戏剧化了。 车祸她有印象,毕竟她的确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后来还看了将近一年的心理医生,才让自己缓过来。 但是失去记忆…… 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和事她都记得,偏偏就忘了与他有关的一切?这会不会太巧太诡异了?而且她竟然连怀过孩子,并生下炎炎的事都忘了? 那可绝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断,那可是很漫长且特别的一段时光啊。 她的这种失忆怎么就会失忆得这么精准?独独只忘了他……简直像是满满一碗红豆里,挑走了几颗绿豆似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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