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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你提的,夫人走了哭什么

时间:2024-06-05 10:10:04  状态:完结  作者:盛不世

  大家朝着季存看过去,见他站在那里,神色恍惚又痛苦,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太多我无法承受的感情。

  季存,我爱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为什么我们都爱过对方,却没有……相爱过呢。

  我撇过脸去,安茉莉也伸手来摸我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季存跟我们认识也许久了,指不定是见你情绪太激动,所以说话这么难听……季存,你要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别赖我把你赶走!”

  安家千金一发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季存手指攥得极紧,眼神直勾勾看着我,“商绾,我只来问你一件事,你当真……”

  我的心脏一颤,听不得他说下去。

  “季存,别——”

  “当真,不要我了吗?”

  万箭穿心,我近乎窒息。

  “就算我道歉,就算我补偿,想让你原谅我,就算我求你……”他停顿了一下,眼眶发红,“也不要了吗?”

  我感觉到刚才自己的眼泪白擦了。

  我好想不顾一切地原谅季存。

  原谅这个什么事都能对我做得出来的,无情的男人。

  在出了事情之后一个人撇得干干净净,把我留在原地迎接网暴的男人。

  可我没说话,只是泪眼朦胧地越过季存,看了一眼远处并没有赶过来的张良。

  他大抵是听到了我们这里有骚动,却没有主动上前来查看情况,许是怕我尴尬,所以还是跟闵御一起站在不远处,只是这样淡漠又平静地看着我。

  面庞白皙,眉眼细长。

  张良,张良。

  “对不起……”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没有回答季存,身体却主动地往前倾了一点。

  夏恩星感觉到了我要有所行动,放开我,安茉莉也对着我点点头。

  我往前倾,朝着季存的方向狂奔,在季存震惊过后,他下意识伸手来接我,却不料想,命运朝着他开了个玩笑。

  他过去作恶多端,如今被开这个玩笑,一笔勾销。

  他伸手接我,拥抱我,却被我狠狠撞着肩膀擦肩而过——

  我狂奔,奔向季存身后不远处的张良。

  张良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同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下一秒他伸手,猛地接住了我,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甚至还有些僵硬,“什么……什么意思……”

  “我这种坏女人。”我吸吸鼻子,将眼泪擦在他肩膀上,“遇见老实男人,不得从良吗?”

  从良。

  张良整个人愣住了,回过神来他喃喃着,“我都以为你要和季存复合了。”

  毕竟季存这种天之骄子的道歉和挽留,没多少人能拒绝。

  “我不要复合。”

  我蹭了蹭,扯出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来,“我是坏女人,这样他就得对我内疚一辈子。我不要复合。”

  “那我呢。”

  “你?”

  我回眸,望向同样震惊的众人,而在这之间,还有安茉莉和夏恩星坚定温暖的眼神,我知道,她们是绝对理解我的。

  心头病态又扭曲的痛苦一遍一遍地淌过,洪流一般吞没着我,我强忍着,强忍着,一直到对这些痛苦脱敏,对季存脱敏。

  我抱紧了张良,我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选择原谅季存……”

  张良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用来气季存的工具。”

  “那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真正的爱不是发现被利用后会失望彻底。真正的爱是,被利用了也无所谓。”

  被利用了也无所谓。

  我是卑劣的,张良,而你清楚地知道我的卑劣,看清了我的为人,却还一直……选择着我。

  我嚎啕大哭,“张良你是傻子吗!”

  张良拍拍我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忽然轻松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是傻子,商绾,我只知道这样做,才可以陪你更久一点。而且,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吧?”

  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吧。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但我不想去配合你。”张良的声音如同大海一般平静深沉,覆盖着多少波诡云谲,都难以描述,“我只会让你分清楚我和季存,和钟让,都不是一类人。”

  当渣男太容易,商绾。从良太难。不过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罢了,也许到头来,猎手是谁,还说不定。

  我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猛地敏感地跳了跳。

  再去看张良的时候,我居然有点……脸色发烫。

  张良说完,越过人群看了季存一眼。

  那一眼,没有挑衅,只有坦然。

  季存便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季存和商绾了,那些他们之间的桃色新闻,那些纠缠不清的暧昧,再也没有了。

  商绾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被张良牵着,男人回头看我一眼,清俊的眉眼里难得出现了些许揶揄和玩味。

  他另一只手替我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声音清晰地在我耳边道,“我会嫉妒季存的,一直到有一天,你会看他一样看我为止。”

  而这一天,就是今天。 第334章 番外篇·梁春澜霍恪   这几天夏恩星出国了,说是去国外找自己的儿子玩,萧昂跟个望妻石一样待在家中,夏恩星怕他无聊,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要闲着替我把班上了。”夏恩星身边还有夏流光欢笑的声音,萧昂听了心里刺挠,“你跟陆沧夜是不是老公孩子热炕头呢。”   “你猜。”夏恩星说,“我总裁办公室密码你知道的,进去替我处理处理事儿吧。”   萧昂说,“你把我当驴使呢夏恩星。”   夏恩星乐了,“我这是信任你的能力。”   挂了电话,萧昂出门替夏恩星上班去了,一到公司,发现梁春澜不在。   他问了一嘴,“何长风,你知道春澜姐去哪了吗?”   何长风也是有些疑惑,“她今天请假了。说是要去儿子学校。”   萧昂皱皱眉,顺手按了一下密码,进去了夏恩星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正放着整整齐齐的好几叠资料,是梁春澜整理收拾好的。   不愧是夏恩星最信任的梁春澜,萧昂对她评价也不低,梁春澜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而此时此刻,梁春澜正站在校门口,一脸忐忑地看着门卫保安,“我是来找霍翼的。”   “霍少说了,不认你这个家长,以后你要是来学校找他,一律不准见。”   门卫也难办,“梁小姐,我就是个保安,我也不想丢了工作啊。”   梁春澜知道打工人有打工人的难处,没有多跟门卫较劲,只是自己叹了口气,正巧这个时候,背后传来声音,“不是说霍翼跟着你有好日子过吗?怎么,进了学校,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了?”   梁春澜回头,便发现了提雅正嘲弄地睨着她,“保安大哥你好,这个人是我朋友,你放了她进去吧,出了事我帮你。”   门卫被提雅这么一说,这才敢开门,提雅得意地对梁春澜道,“你呀,跟霍恪离了婚,没身份没地位,一个臭保安都敢拦着你。”   门卫一听,脸色都变了,敢怒不敢言,只能生闷气。   倒是梁春澜说,“我也是打工的,保安怎么了,没有他们这么严格,我儿子在学校的安全还得不到保证呢,何必为难一个人家?你说话太高高在上,看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去了霍家,可得学学洗衣服做饭伺候别人,要不然霍家还嫌弃呢。”   这话可是打了两个人的脸,一是说提雅不尊重别人,二是告诉提雅,你再娇贵都没用,嫁进去霍家,霍家可不会把你当人,照样让你做牛做马,当全家的保姆。   什么千金大小姐,什么大家闺秀,都得干活伺候全家。   提雅顿怒,“梁春澜,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以前很值钱吗?全职保姆罢了,这个社会上谁看得起你这种全职妈妈啊,又不挣钱,带带儿子还喊上苦了,我才不会像你这样!”   才不会?   梁春澜只觉得可笑,提雅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步她后尘呢。   二人争吵,一边的保安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没想到反而是被拦在外面的梁春澜帮他说话,他感激之余还有些羞愧,帮着梁春澜解围,“梁小姐,快进去看看你儿子吧,他一定很想你。”   梁春澜进去了,提雅跟在后面,她也是来看霍翼的,而且霍恪喊她来学校把霍翼直接带回家中,分开梁春澜母子俩,影响梁春澜的情绪,更方便打官司。   梁春澜到了霍翼的班级门口,小同学们来来往往,不少人拿着疑惑的眼神看她。   “漂亮阿姨!”   倒是祝惜安比较主动,她手里正拿着作业要去交,看见梁春澜主动打招呼,“你是来找霍翼的吗!霍翼作业没做完被老师留在办公室了,我带你去。”   霍翼作业没做完?   梁春澜有些吃惊,毕竟霍翼向来聪明懂事,从来不在学习上让大人担心,如今作业没做完,这是……头一次。   梁春澜被祝惜安领着到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正用严厉的眼神看着霍翼。   “霍翼同学,你成绩一直是班级里名列前茅的,如今突然犯这种错误,老师很失望。”   霍翼孤零零站在办公室里,门外孩童们在下课时间欢快打闹,和他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梁春澜站在门口,没进去。   只见老师说完这个,叹了口气,话锋又一转,不像刚才那么严厉,“好了,老师相信你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能不能告诉老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祝惜安本来想帮着梁春澜进去办公室打招呼,这会儿也不说话了,在外面静静地等着。   办公室里沉默很久,传来霍翼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爸爸妈妈……在打官司……我听不懂打官司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好像,很严重,他们都有找律师,总是聊起什么法律之类的,我……”   梁春澜听见孩子这么艰难地说出伤心事,顿时自己也心如刀割。   爸妈闹得水火不容,原来孩子也会痛苦。   老师听见霍翼这么说,眉毛本来舒展了,如今又皱起来,她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瓶牛奶,递给霍翼又摸了摸他的脸,“原来是这样,我先前听说你爸妈离婚了,二人如今又是有纠纷了吗?”   “嗯,是关于我的事情……”霍翼拆开牛奶,刚吸了第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来了,“我觉得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妈咪这么难受,妈咪想让我跟着他生活,我爸爸不让,两个人就说打官司,才会闹成现在这样……”   孩子虽然不懂,但是多少还是会记在心里,梁春澜没想到霍翼会为此如此难受。   可是在她面前,霍翼从来没这样表现出来过,一直都是乖巧的形象。   梁春澜很懊悔,自己身为母亲没有及时感知到孩子的情绪,更懊悔她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为孩子挑选了这样的父亲,才会给孩子带来这些负面的情绪。   倘若她生孩子的时候更清醒一些,霍翼或许不用吃这些苦。   恰好此时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发现梁春澜和祝惜安正等候在外,老师笑了笑,对着霍翼点点头说,“霍翼,这说明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在想要主动帮着妈咪分担她的情绪,这是你的优点,不是吗。”   霍翼一怔,眼泪还挂在眼角。   “这不是你的错,也请你相信你的妈咪可以处理好这些问题。”   老师把霍翼转过去,往外推了推,“你妈咪一定是很厉害的女人,才会生出这样一个聪明善良的你。”   只有善良的女人,会把孩子教这么好这么懂事。   老师也是女人,自然是共情霍翼和他的妈妈,所以当她把霍翼转过来面向门外的时候,霍翼哇得大叫了一声。   本来还在哭呢,看见自己妈妈来了,霍翼眼都亮了,“妈咪,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正好祝惜安说你在办公室,我就过来了。”   听见这个,霍翼脸都红了,“小安同学,你怎么还向我妈咪打小报告呢!”   这意思是,祝惜安让他妈妈知道了自己犯错被老师教训了。   梁春澜立刻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作业没写完,被老师喊到办公室,怨不得别人告诉我。”   霍翼立刻撇撇嘴,“妈咪说得对,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梁春澜来这一趟,正好也是来学校搜集一下孩子们的说法,看看霍翼以前在学校里是不是因为霍恪一直被同学们议论,这可以作为霍恪不作为的证据提交,让她打官司更稳妥几分。   想不到,霍恪提前料到了,居然喊提雅来围堵她。   “我从霍翼同学这里听说了你的事情,梁小姐。”   老师给了祝惜安一个眼神,祝惜安立刻拉着霍翼走了,“你陪我去美术老师那里交一下作业吧。”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大人,老师也开门见山地说,“孩子告诉我,你和霍少在打官司,他可能也因此受牵连,比较焦虑,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梁春澜撩了撩头发,“是,没想到,反而让孩子担心我了。”   “你需要帮忙吗?”   老师多看了梁春澜一眼,这让梁春澜意外。   “我指的是,你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和霍少打官司,结局定然是失败。”   老师又从兜里掏出一瓶牛奶,哄霍翼似的,递给了梁春澜,这个行为让梁春澜感动之余又有些想笑,看来教师的有些行为是刻在基因里了。   她拆开了奶,就像是接受了女人之间的什么默契,说道,“我想问问小翼周围的同学,平时有没有关于霍恪苛待他的信息……”   “我可以替你作证啊。”   老师直截了当地说,“学校那么多次家长会,霍少都没有出面过,因此霍翼也没少被孩子们嘲笑,好在祝惜安帮忙,祝惜安也是个好孩子。”   看来当老师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学生们的所有状况,他们都一清二楚,只是碍于身份,很多时候也不好直说。   梁春澜鼻子有些发酸,“老师,您这些话……”   “到时候如果打官司,我愿意出庭作证,证明霍恪作为父亲的失职,孩子在学校里的真实情况他从来不关心,家长会也不参加,我经常布置作业下去,让孩子们找家长签字,霍翼给我交回来的,都是……”   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开始翻找霍翼的作业,而后展示给梁春澜看,“都是他自己签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歪歪扭扭霍恪两个字,看得出来小孩子在很努力模仿大人写连笔字,但是太稚嫩,一眼就能被辨认出。   只是老师看出来了,也没有为难霍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霍少确实不够关心霍翼,作为霍翼的老师,我愿意帮你,也是为了替霍翼争取到更多关心和照顾。”   老师拍拍梁春澜的肩膀,“这些作业,这些签名,还有我的话,以及我本人,梁小姐,对您有用的话,您就用上吧。”   梁春澜眼睛红了,“老师,您……”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你来找我之前,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梁春澜一惊。   有人打过电话给她?   “是一个男人打来的。”   老师拿出自己的手机,通讯记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梁春澜歪了歪头,她记性好,但凡是熟人的号码,她一定能认出来。   看来,这个神秘男子,还特意换了个新号码。   “他告诉我,如果有人为难你,请我多考虑考虑,也当是为了孩子,和身为一名人民教师的责任。”   教书育人,教书育人,她必须以身作则,保护孩子,引导孩子。   “谢谢老师。”梁春澜不知如何感谢这位愿意帮忙作证的老师,“那我将我们官司的资料发给您,包括开庭时间,谢谢您愿意作证。”   “不客气。”   老师微微一笑,“快去陪陪霍翼吧,孩子也很希望你能赢。”   身为一个母亲,一定要赢啊。   等梁春澜走后,老师叹了口气,坐在办公桌前,刚打算批改一下作业,门口又有人敲门。   她抬头,只见一个穿得珠光宝气的女子走进来,申请高傲,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就这么放在了老师的面前。   老师惊呆了。   “我叫提雅。”   提雅的声音也是清亮又自负的,哪怕面对着职业神圣的教师,也依然高高在上,“是霍翼未来的母亲,这位班主任,您好。”   老师有些提防,“您好,提雅小姐。”   “相信刚才霍翼那个不争气的妈妈梁春澜来找过您,她一定是想找您要些关于霍恪的黑料吧?”   黑料。   都是事实,怎么就是黑料了?   “这是我给老师的信,希望老师可以看看。”   提雅多看了老师一眼,老师也只得拿起信封,拆开来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愣住了。   里面装的不是钱,是沉甸甸金灿灿的金条。   老师吓得手一抖,沉重厚实的信封掉在桌子上,倒是砸得一声响。   “还有老师,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刚结婚吧,你丈夫在事业单位工作,倒是有前途,以后大小也有个官当。”   提雅意味深长地看着老师,“老师,你想不想要你的丈夫未来一跃而上成为人中龙凤?”   老师脸色煞白。   先软后硬,这就是有钱人拿捏人心的手段。   “梁春澜生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不好好养孩子,反而整天想着搜集前夫的黑料,来败坏孩子心中父亲的形象,实在是无耻。”   提雅还在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老师皱着眉头,刚要帮着梁春澜反驳,却听见提雅说,“不过,还是老师你好,毕竟你会帮着你的丈夫考虑前途,对不对?梁春澜只想着怎么害霍少,这种女人,简直是我们女人中的败类。”   败类。这样的词语对梁春澜来说,实在是太……言之过重了。   老师听明白了提雅话背后的意思,如果她帮着提雅和霍恪,她的丈夫就会得到提拔,而她若是要出庭作证,让梁春澜答应官司,那么她的丈夫的前途……   就等于会被她自己亲手毁了。   老师只觉得浑身冷汗,面前那么厚厚一封信里塞满的金条,在她眼里跟一把沾着血的刀子似的,她怎么敢碰?   如果收下了,等于要背叛刚才给梁春澜的承诺,当一个缩头乌龟。   见到老师脸上凝重又纠结的表情,提雅继续蛊惑她,“我相信老师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再说了,梁春澜找你聊这些,等于是把你拉下水,她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让你出庭作证,这多不要脸呀,不是祸水东引吗?她这是害你啊老师,你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老师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敲打了一锤子,提雅这话实在是太高,把梁春澜说成了心机小人,但是最开始,明明是老师主动找梁春澜说自己愿意作证的。   提雅说完这些,伸出细长的手指来扣了扣桌面,漂亮的指甲上钻石正闪闪发光,她这样的名门千金,做美甲的钻石定然是真钻,也不怕掉,就像是明晃晃地在诱惑着老师,“老师,我知道你是一名有信仰的人民教师,霍翼有你这样的班主任,是他的幸运。我们做长辈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你说霍翼如果未来因为梁春澜的挑拨离间,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水火不容,这不是作孽吗?您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老公,为了霍翼这个孩子,也要多考虑考虑啊。”   她把桌子上的信封往前推了推,里面的金条更靠近老师了,“这您收下吧,也是我和霍恪的一点心意,老师,我们也是把您当自己人了,才和你说这些。”   自己人三个字,等于在点醒班主任,若是帮了这个忙,也算是给了霍恪一个人情。这个社会上多少人想要霍少欠自己人情啊,班主任要是拎得清,给霍少这个面子,以后还能从霍少这里得到不少好处呢。   提雅说完这些,不屑地看了班主任一眼,心想她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再光明磊落,那也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还坚持一意孤行出庭作证,等于断了她丈夫的前途,以后她的小孩,也有得苦头吃。   这金子,她不收也得收了。   梁春澜,你拿什么跟我斗。   提雅转身出门了,背影婀娜,光鲜亮丽的,和梁春澜截然不同,老师看着她出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倒在了椅子上。   晚上霍翼被梁春澜接走,回到家中的时候,何长风正在忙前忙后地做饭。   霍翼笑着说,“长风大哥哥你怎么在?”   “你妈说要去接你,来不及做饭了,所以喊我这个临时工……”何长风忙得不行,因为要做饭,所以他把额前刘海扎起来了,所有长发都扎到脑后搞了个小辫子,比起平时邋遢的样子来,现在的他清爽俊秀不少。   也挺好,以前梁春澜总是在家等着别人下班,给别人做饭,如今梁春澜有了自己的事业,来不及给孩子做饭,这些事儿自然不用她再忙活了。   霍翼想到以前自己的妈咪是抡锅铲那个,现在何长风举着铲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但是反正就是开心,叫唤着,“大哥哥你脸真白。”   何长风说,“嗯,因为我不爱出门晒太阳。”   二十分钟后,霍翼叫唤不出来了。   因为何长风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霍翼感觉自己吃的全是白饭,撇撇嘴,小声对梁春澜说,“妈咪,他做饭好难吃……”   何长风难得窘迫了一下。   梁春澜却严厉说道,“不做饭的没资格指指点点,知道吗?”   霍翼扒了几口饭,“知道,我还是会吃完的。”   何长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算了,我带你们出去吃吧。”   他忽然就懂了全职妈妈在家带娃的感受了,干了一天活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不被领情,那确实难受。   不过霍翼也是童言无忌,看来他做饭一定是难吃到了某种境界了。   何长风将霍翼面前的饭碗挪开,“你妈咪说得对,自己没出力,不能指指点点光享受。不过话说回来,这菜也确实难吃。”   梁春澜愣了一下,自己都乐了。   何长风说,“我带你出去吃吧,这么难吃你还吃得下去,真是辛苦你给我面子哦小翼。”   霍翼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太好啦!你放心,晚上回来我和妈咪会收拾好这些的!”   何长风直接把霍翼抱起来,对梁春澜道,“走,我开车带你们母女俩出去吃。”   他左手抱孩子右手拿车钥匙的样子,倒还挺像个父亲。   梁春澜看着这一幕,有些怔忪,回过神来,她反倒眼神闪躲起来,“唉,这个点出去吃什么呀?”   “去商场兜兜呗,看小翼吃什么。我反正不挑。”   何长风的态度相当熟练,说话也不生疏,听起来跟一家人似的,搂着霍翼就出门去了,霍翼还在他怀里晃着自己两条小短腿,指挥他道,“我要吃帝王蟹!我要吃东星斑!我要咪西咪西!”   何长风笑得差点抱不稳他,“哪里学来的咪西咪西?”   “看打仗片学的。”霍翼说,“你滴,带我好好咪西咪西滴干活。”   但是很快,霍翼高兴不起来了。   他被何长风抱着走进餐厅的时候,看见了大厅霍恪正领着提雅和自己的家人吃饭。   还好自己妈咪去上厕所了,这会儿不在。   霍翼下意识说道,“八嘎,怎么他们也在这。”   何长风有时候觉得梁春澜这个儿子真挺神奇的,在父母这样的情况下没长歪不说,心态还挺好,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了。   何长风说,“没事的,我带你去包厢吃。”   “呦西呦西。”   霍翼故意说着逗趣的话,“我们悄悄滴进去,打枪滴不要,我不想被他们看见。”   有这么一个护着自己妈咪的儿子,梁春澜这么多辛苦付出也算是值了。   何长风说,“好,走。”   结果还没走到包间门口,背后传来声音,“唉!这小伙子抱着的是不是我们小翼啊?这梁春澜什么情况,给我们小翼外面另找爸爸呢?”   霍家的长辈直接喊住了何长风,在他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有几个好事儿的长辈已经直接站起来了,朝着他们走来,“你谁呀你!怎么抱着我们的孙子,你给我放下!”   年纪大的几个长辈走过来,对着霍翼伸出手去,像是想把霍翼抱回来,霍翼眼神闪躲,这让何长风看明白了,他仗着自己高,抱高了孩子,身子一侧,直接把对面伸过来的手给躲开了。   躲开了,还要说道,“哪来的人贩子,大庭广众之下抢孩子来了?”   何长风一句话气死了一群霍家长辈,尤其是霍家的奶奶,倚老卖老地对何长风说,“我们是他亲奶奶,倒是你,一个小白脸,不会梁春澜把孩子给你养了吧,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们霍家当初怎么会娶她进门!”   “你们当初娶她进门是你们自己选的,赖得了谁?梁春澜拿枪指着你们霍家娶她了?”   何长风听见这种话就想笑,他把霍翼抱得极紧,几个长辈上来抢着抱孩子,他也不给,谁说话也不好使,“霍翼是梁春澜的儿子,你们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他妈妈,孩子自然不会和你们亲近!”   当奶奶的被训斥得如同当头一棒,回过神来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我们霍家对梁春澜不薄!”   “不薄?”   何长风说,“不薄就是让她这么多年一直洗衣服做饭?不薄就是不允许她出来上班,怕她翅膀硬了跑?不薄就是离了婚一点情面都不给,一直羞辱她抹黑她?梁春澜才是倒霉的那个,被你们霍家这么吸血,当年辛辛苦苦伺候你们几个长辈,到头来落不到好,还要被你们这样欺负!”   何长风一段话,不只是让霍家人听了脸色大变,更是让在场另外几桌吃饭的来了兴趣!   大家纷纷朝着这里看过来。   有瓜吃了!   “真的假的?谁家娶媳妇是这样的啊,保姆也没这么遭罪吧?”   “对啊,我家里都是男人做家务的,我老公说疼媳妇能发财。”   “太恐怖了,谁嫁过去谁倒霉……”   “你!”   霍恪听见周围人的议论,顿时也来火了,自己奶奶年纪大了,听见这些要是承受不住可怎么办?   “何长风,你一个上位的小白脸,别太得意叫嚣。”   霍恪咬牙切齿地说,“梁春澜也是有能耐了,都包养得了小白脸了,她当初伺候我,如今你伺候她,倒是会享受。”   这话不仅羞辱了何长风,更是羞辱了梁春澜。   “就是,真别以为随便找个男的就能代替我们霍恪。”   “你这一身穷酸气,怎么跟我们霍家比?”   “梁春澜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越找越回去了。”   这些话太难听,霍翼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你有资格说她吗?”   何长风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一家子都没资格说她!吃过她做饭的,被她洗过衣服的,生病时她照顾过的,都没资格说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点道理都不知道?梁春澜勤勤恳恳待你们的时候,你们没人认可她,现在离婚了着急她了?是不是骗不到下一个像她这么听话的女人了,着急了?”   此话一出,霍家人都惊呆了!   何长风怎么敢这么说!   还有人想要反驳他几句,何长风就指着他说,“你!你一个远房亲戚,小孩三年级之前的手工课作业都是梁春澜做的,你要脸吗!”   那人被何长风说得登时心虚了。刚张的嘴巴立马闭上了。   “还有你,你小孩早恋,都是问梁春澜要钱的,因为她这个做嫂子的好说话,脾气软!你不知道你小孩在外面祸害别人家姑娘,年纪轻轻跟人家开房吧!”   何长风话音一落,那人脸色都变了,她儿子才16岁,怎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至于你霍恪,梁春澜对你仁至义尽,是你先带着别的女人进门,还放狠话让她儿子喊别人妈妈,你自己做事情转头就忘,现在倒打一耙来说梁春澜?还有我跟梁春澜不是那种关系,你少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那意淫,堂堂霍少说话谈吐一点教养没有,豪门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何长风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他每句话都杀伤力爆表,舌战群儒,一个人让霍家一群人都说不上话来了!   霍恪背着一番话说得脸色煞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对着何长风怒骂,“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我!”   “哎呦!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啊?”   “这么狗血的剧情我只在回家的诱惑里看过。”   “这有什么,我们老家以前有个更夸张的,听他们讲,这个女人脱离这个家庭还真是幸运,有的男方家庭跟屎一样,黏上一次甩不掉啊。”   边上的旁观者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霍家的长辈们个个脸色铁青,到底是有钱人,哪能受得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揭老底?这是连他们底裤都给掀了啊!   霍恪拍着桌子说,“何长风我告诉你,你今天这番言论我完全可以起诉你!”   “起诉?你先忙着处理一下跟你前妻的纠纷吧,你还想把孩子抢走呢!”   何长风颠了颠怀里的孩子,问霍翼,“你想不想要新妈咪?”   霍翼摇着头说,“不想……”   霍恪怒目而视,“霍翼,你什么意思?霍家的荣华富贵比不上梁春澜那个穷酸的吗?”   “不管是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过妈妈的爱。”   小孩子的一句话,连带着看热闹的众人都不说话了,整个餐厅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默屏息,听着他用稚嫩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说完了。   “我想留在妈妈身边,爸爸请你不要阻拦了好吗?”   霍奶奶倒抽冷气,这可是她的爱孙说出来的话!   奶奶上前,尝试着哄骗霍翼,“小翼你怎么了,怎么今这些?你平时跟奶奶说的,不是这样的呀,对不对?”   “因为爸爸教我这么跟奶奶说的。”   霍翼直接一个大义灭亲,说完这话霍恪气得直哆嗦,“霍翼,我什么时候教你说这些了!”   “而且,我只有让奶奶喜欢我,才会连带着多喜欢妈咪。我妈咪这么好,一直被你们排挤,我很难受,我以为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奶奶都会多关心妈咪一点,毕竟你们都是女人呀。”   童言无忌,却最是杀人诛心。   奶奶听到这话,眼都睁大了,“你这孩子!是梁春澜把你教坏了,小翼,肯定是梁春澜带坏的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养孩子!”   何长风冷笑了一声,抱着霍翼往前走,还顺便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挺像个男子汉的。”   “我就是男子汉,我的老师教我的。”   霍翼挺直了胸脯,“我做得对吗?”   “很对。”何长风说,“一会给你点帝王蟹。”   “呦西呦西。”   霍翼跟何长风一打一闹地走进去了,一点没把霍家人当回事,倒是提雅在一边哭哭啼啼地说着,“霍恪,你的儿子这么仇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梁春澜这个做妈的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霍恪走上前,一把搂住了提雅,安抚她说,“别担心,大不了我也不认这个儿子了!”   提雅心里一喜,脸上却要故作伤心,“别啊,你们到底是父子,为了我闹成这样,多不好啊,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霍翼说,“这有什么,你以后是我的老婆,你的面子我不替你挣,谁替你挣?”   边上正义路人忿忿不平地说,“你前妻怎么没这么好待遇。”   “那你前妻可太惨了,是你家里人以前不给你面子,所以连带着不给前妻面子吗?”   说这话的是个女人,也许是跟梁春澜共情了吧。   提雅一听,顿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呜呜,霍恪,我好难受……”   霍恪忙着哄提雅,这会儿有些心烦意乱,正巧看见梁春澜从外面走进来,男人带着提雅冷笑着上前,“你去包间找何长风呢?”   梁春澜方才是去商场里上厕所了,所以才会姗姗来迟,何长风给她发了包间号码,她直接进去便是,加上何长风做饭那么难吃,实在给她饿坏了,所以梁春澜有些着急,对霍恪说,“你让让啊,我要进去吃饭。”   “吃饭?”霍恪都没发现自己话语里带了些许酸气,“你是去吃饭的,还是跟那个男人调情去的?”   这会儿轮到梁春澜觉得好笑了,她上下瞟了霍恪一眼,“我吃个饭你管那么多,还调情?我不能跟男人调情吗?”   “不然呢?”霍恪刚想说她该遵守妇道,但是一想到梁春澜已经和自己离婚好久了,便没说出口,“你跟何长风什么时候好上的?”   “八字没一撇,你就在这里脑补,急死你了。”梁春澜凉飕飕的话,“还有你说话也是搞笑,我不跟男人调情,跟女人调?”   她还看了提雅一眼,“跟你调?”   提雅第一次见到梁春澜这般有攻击性,梨花带雨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恼羞成怒,“梁春澜你一个豪门弃妇也敢这样嘲笑我——”   “你再叫,我去举报霍家税务有问题。”   梁春澜恶狠狠地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别给我逼急了,我举报你们,我一个打工的,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你好阴险啊梁春澜!”   提雅正打算破口大骂,却发现搂着自己的男人正对着梁春澜的脸出神。   什么意思……霍恪难不成,真的对她有情意在吗?   霍恪也绝对新鲜,过去梁春澜就是个窝囊废,现在居然这样浑身带刺,他深呼吸一口气,“梁春澜,你路子越来越野了。”   “少管我。”   梁春澜说,“没了你这个前夫,我道路确实越来越宽了。”   说完这些,梁春澜一下子撞开了霍恪的肩膀,在男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穿着平底鞋往前走,明明不是性感锐利的高跟鞋,却依然让霍恪觉得她的步伐是那般锋利有力。   怎么会……这样。   霍家人面色悻悻买了单,嘴巴还不干净,“好好跟提雅吃一顿饭,遇到梁春澜,真是触霉头。”   “就是,提雅你别难受了,我们霍家只认你一个孙媳妇。”   “还有霍恪,你可得快点把孩子抢回来啊,要不然霍翼可要被梁春澜给彻底教坏了,那个和小白脸都快踩在你头上了!”   闻言,霍恪的眼神深沉下去,手指下意识攥紧,他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不用你们来催!”   霍家人纷纷闭嘴,看着霍恪的眼神里带着些畏惧。   霍恪拽了一把提雅,“走,回去,以后不来这家餐厅吃饭,恶心。”   提雅看着他动怒了还依然俊美的侧脸,心里却隐隐担忧着。   是餐厅的问题吗,还是因为……梁春澜现在的样子,刺痛到你了,霍恪?   半个月后的开庭,提雅陪伴着霍恪去参加了官司,而没想到的是,梁春澜身边居然也陪着一个男人。   霍恪走近了一看,果不其然是何长风。   没想到他们两个……   霍恪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他一想到梁春澜过去是自己的糟糠之妻,而现在却身边有了新人陪伴,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仿佛过去势在必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   这么多年,梁春澜对他的影响,是不是……早就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认知?   提雅倒是心情不错,因为她早就知道那个班主任会因为收下金条以及为了自己丈夫前途的事情保持沉默,但是梁春澜还被蒙在鼓里呢,真期待她到时候一脸震惊的样子。   开庭前,霍恪还对梁春澜放狠话,“我霍家的儿子,绝对不会让你和一个小白脸养的。”   “就凭你这话,你就不配抚养孩子,你连尊重都不知道怎么写。”   梁春澜没说话,何长风却主动出击。   霍翼到现在都没有学坏,真是幸运,有梁春澜替他把持着人生三观。   霍恪被何长风这话气得一噎,狠狠瞪了梁春澜一眼,“不知好歹,回头可别当庭哭出来!”   开庭,双方就孩子的抚养权各自给出了很多资料,法官是一位女人,她看着上了年纪,眼神凌厉里却也透着些许温柔,她先是询问了梁春澜过去在霍家的遭遇,等梁春澜说完以后,她问霍恪的律师,梁春澜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霍恪替律师回答,“我……虽然过去在霍家她确实是照顾我们全家,但这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责任,霍家也给她吃给她穿了啊。”   梁春澜的心再度一凉。   她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断了和霍恪再续前缘的念头了。   在这样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的地方生活下去,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听见霍恪这么说,梁春澜的律师请求提交新的资料,他们有邀请到证人出席,来证明霍恪对于孩子霍翼一事也并不上心,不适合抚养孩子。   说到这里,提雅便坐在席位上冷笑,梁春澜,你那个班主任已经不会来了。   果不其然,法官同意证人出席以后,等了五分钟,班主任都没来。   梁春澜心里一惊。   她第一反应并不是班主任背叛了自己,而是……班主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朝着席位看去,发现提雅脸上得意的笑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落寞地颤了颤睫毛。   她不怨班主任。   但是没想到的是,脚步声姗姗来迟,门被人推开的一瞬间,就好像一道光亮了起来!   提雅猛地站起来,“谁让你来了?!”   喘着气来的,不只是班主任,还有她的丈夫!   班主任咬了咬牙,抬头看了梁春澜一眼,“抱歉,来迟了……”   梁春澜眼里满是感激:“多谢你真的愿意出席……”   “你!”   提雅指着班主任想说些什么威胁她,一想到这里法官在场,只能作罢,恨恨地盯着班主任的脸,“你是不是想好了?”   “我想好了?”   班主任走上前,将提雅先前给她的那封装满了金子的信袋直接放在了台子上,“我要出席作证,身为霍翼的父亲霍恪,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家长会,甚至对于霍翼平时在校遭遇也从不过问,很多时候孩子的试卷都是自己模仿长辈签字,足以证明,这个父亲并没有尽职尽责,我认为孩子交给母亲养才是正确的,何况梁春澜女士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为了婚姻退出了社会和职场,但是如今回归以后依然能把女人与母亲这两个身份平衡好,显然能力比父亲霍恪更胜一筹!”   班主任说到后面,居然情绪也有些激动,“我是一名人民教师,我不能接受贿赂这种行为,所以同时我要向法官大人举报,霍恪的未婚妻提雅曾经来学校找我,给了我这些好处,还暗示我如果我真的说了什么霍恪的事情,就会让我的丈夫前途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班主任转身看着提雅,“你太无耻了,提雅小姐,我是教师,我老公是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岸的公务员,我们都是吃国家饭的,孩子是国家的未来,自然是我们眼里最重要的。你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想要收买我们,实在是不尊重我们,也不尊重孩子!这样的孩子如果在你和霍恪的手里长大,我作为老师,肯定会相当担忧!”   这番话铿锵有力,作为一名证人出现,给了强力一击!   梁春澜自己都想不到,班主任居然会有这样的信念和勇气……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不缺乏有信仰的人。   法官也是女人,听完这些,似乎是理解了什么,她对着班主任点点头,又朝着梁春澜点点头,而霍恪和提雅早已脸色大变,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权有势,在争夺孩子抚养权上一事,居然会……   输给一个女人。   梁春澜,凭什么……你们女人凭什么这么团结……   霍恪愤怒大喊,“你肯定也给了班主任好处了!”   “我们不怕搜证,不怕你举报,你要是有证据,尽管去!”班主任比梁春澜还要激动,“霍翼这么好的孩子,梁春澜这么好的妻子,您不好好珍惜,还要倒打一耙,足以见得你除了工作以外别的方面没有任何的优良品质,你如何抚养孩子?如何对孩子进行正确教诲?难不成,让霍翼长大以后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吗!”   这话实在是诛心,霍恪当场冷在原地。   他会让霍翼变成第二个自己吗……   他居然,有些犹豫。   他向来倨傲,在这个问题上,竟然给不出回答。   是不是,他其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却碍于面子和身份,一直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其实,梁春澜,把小翼养得很好。   法院判决下来的时候,梁春澜正在公司开会,夏恩星还没回国,萧昂替她收的单子。   “判给你了。”   萧昂笑着将文件递过去,“恭喜你啊,梁女士。”   梁女士这个称呼,真是好听又有力啊。   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女士,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晚上我陪你一起去接小翼放学把。”   何长风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也跟着扬了扬唇,“以后小翼就跟着你生活了。”   “我要好好谢谢班主任……”   梁春澜眼里有泪花,“她真的为我做了好多。”   “你也要谢谢你自己。”   何长风说,“如果不是你一直愿意和霍恪的势力对抗,也许现在小翼还在霍家郁郁寡欢呢。”   感谢一下那个不愿意放弃的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真诚又勇敢的同性吧。   萧昂在一边酸不拉几地说,“哎呦你们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这里还不知道夏恩星什么时候回国呢。”   “她在国外干嘛,和陆沧夜度蜜月吗?”   此话一吹,萧昂脸都白了,煞白煞白的,“不,不可能!不可能!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下次不许说了哈。”   梁春澜乐了,“想她还不赶紧去找她啊?”   “我不去,万一真跟陆沧夜度蜜月呢。”   萧昂冷笑一声,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哥得替她守着公司啊。”   就在这个时候,何长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文件袋里掏出另外一份文件。   梁春澜一愣。萧昂也愣住了。   那是何长风的体检报告。   这小白脸头一回有些局促,干咳了几下,长刘海下,那张好看的脸还有些害羞,说话都结巴了些。   “之前……不是说,霍恪,不干不净吗。”   他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我……检查过了,我没有,传染病,我不会,让你再得病受罪,那什么……”   何长风接下去的话让萧昂和梁春澜都呆住了。   他居然打直球!   “霍翼的抚养权得到了,是好事,孩子长大,也,差个爹,你工作,也差个帮手和搭档,你看我……梁春澜,你要不要,跟我试试呢?”   梁春澜僵住了,回过神来脸爆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梁春澜都不敢去看何长风的脸,“你,我……”   “哎呦!哎呦!”萧昂在一边大腿都拍烂了,“不准啊!不准!何长风,我还没好,你也别想得到好的,澜姐,求你了,拒绝他吧,我听不得这样的好事——”   岂料下一秒,向来成熟又稳重的梁春澜直接上前,一把扑进了何长风的怀里!   过去在霍恪那里受的委屈,如今仿佛一下子得到了洗涤。   洗尽铅华后,她要开始自己的新人生了。   “我以为你会介意我离异带娃的。”   “我还以为你会介意我没爹没妈福利院长大呢。”   “那正好,我还少照顾一对长辈。”   “那正好,我还免费多个儿子。”   “……不正好。”萧昂说,“我要解散公司,把你们一对对拆散!!!夏恩星,你快回来呀!” 第335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①   江眠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一个微信,刘姐喊她去一家K.T.V,说是有客人点名道姓要江眠陪着喝.酒,给出了五位数的小.费。   江眠看见刘姐把一万块定金打过来,说,“这是喝酒的小.费,还是我‘出.场’的费用?”   刘姐说,“人家花五位数价格是喊你去唱唱歌喝喝酒的?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这年头,这种生意风.险太大,江眠貌不起这个风险,更何况,她昨天刚进去过,装了一把委屈,演得自己像个被骗的无辜大学生才被.放.出来。那个帅jc还摸着自己的脸说,“小姑娘,不要误入歧途啊。”   江眠冷笑了一声,之后没说话,坐在楼梯上抽了一下午的烟。   晚上六点的时候她进去屋子里,翻出了自己很早以前穿过的一条露.背长.裙,还有当初温歇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双黑色小高跟。   江眠给自己化了个妆,随后换上这身衣服,出门的时候又走回来,在腿边绑了一把刀,之后再次走了出去。   陈尽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你……你,今儿选,选美去啊?”   江眠说,“陪.人喝.酒去。”   陈尽皱了皱眉毛,“你,你穿成这,这样,陪,陪.人.喝.酒,还……还是,陪.睡啊?”   江眠给他气笑了,“有没有一句好话了啊。”   陈尽说,“你,你自己去吧,我,我不,不乐意送。”   “别啊。”江眠上去晃晃他的手臂,“我俩不是买一送一吗!”   “谁,谁跟你俩买,买一送一!”   陈尽甩开她,“自,自个儿去!”   江眠切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往外走,背后陈尽一直在看她,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为止。   江眠在七点十分到了BM101的门口,正在外面白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去了说好的包厢。   推开门,许宁楚在里面等她,江眠愣住了,见到这位小霸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摆放好。   许宁楚冲她冷笑,“怎么,是我,没想到?”   江眠握紧了拳头,“没什么。是谁都无所谓。”   “还挺真无所谓的啊。”   包间里就许宁楚一个人,江眠想退后几步,男人就已经走了上来,“今天穿的挺好,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江眠没说话,脸色惨白。   “你这张脸装委屈倒是登峰造极。”   许宁楚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可惜了,同样的招数对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江眠咬着牙,将她整个人逼到了沙发角落。   江眠挣扎着,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宁楚狠狠一巴掌扇向她,“老子八万块买你唱小曲?你他妈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江眠翻身的时候,许宁楚恰好看到了江眠绑在大腿根部的小刀,笑得脸上都是杀意。   “江眠,你倒是挺有本事,藏把刀在腿上?”   许宁楚掐着她的脖子,江眠脸色惨白,红着眼睛,“八万块钱买我一条命,你觉得值不值?”   “哈哈,怎么着,你还打算以死来证明清白?”   许宁楚一把脱掉了江眠的高跟鞋,露出纤细的脚趾头,脚背因为紧张死死弓着,洁白如玉。   他浑身狠狠颤了颤,“你他妈,从头到脚都是勾|引男人的极品!”   江眠没说话,咬住牙齿,她仰着头,无辜的脸上写满即将被蹂躏的痛苦挣扎。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江眠觉得闯进来的声音有点熟悉。   转过头去的时候,傅峥嵘也愣了,在这个场合下他竟然卡壳了,末了还打了声招呼,“see-u-again啊大妹子。”   江眠看着这个帅jc,竟然脑子里也跟了一句“hey!nice-to-meet-u-too.”   她心里想着什么狗屎运,竟然又是那个帅jc,于是眼泪说出来就出来,影后似的,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救我!”   许宁楚心说你一个出来卖的还装什么委屈,结果傅峥嵘一看江眠又哭哭啼啼的样子,上去一把按住了许宁楚的肩膀,“许少,一会得喝杯茶了。”   许宁楚冷笑,“你闲事管得挺多啊。”   傅峥嵘看向江眠,“咋?又是被骗了吗?”   江眠说,“我家里急需钱……”还没说完就又哭成一团。   傅峥嵘脱下制服来盖在江眠身上,随后对着许宁楚说,“有人打电话报警举报的,不是我坏你事儿。”   “操。”许宁楚骂了一声,起身的时候又一把拽起了江眠,“那我带她回家,不算犯事儿吧?”   江眠睁着一双小鹿一般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向傅峥嵘。   傅峥嵘说,“不得行啊兄弟,走个过场还是要的啊。”   许宁楚烦躁地扣上扣子,用眼神狠狠剜了江眠一眼,随后起身来到傅峥嵘面前,傅峥嵘绕过他,看着沙发上的江眠,“能走吗?”   江眠含着泪点点头。   半小时后,许宁楚一脸嚣张地从jc局里走出来,剩下傅峥嵘和江眠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江眠缩着肩膀,不敢喘大气。   傅峥嵘眯起形状锐利且漂亮的眼睛,低声道,“你这回又是怎么了?”   江眠说,“养……养父母欠了高利贷,又生病了……”   傅峥嵘脸上满是玩味,“上回不是说没有父母孤身一人吗?”   江眠一听他语气严肃了,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来,“你……你是jc……上次,我没敢说……”   倒霉催的!怎么老是遇见他!撒谎都得跟电视剧似的接着,就怕出一点漏洞。   陈尽一边结结巴巴地喊着一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桌子边,看起来模样凶神恶煞地盯着江眠。   他们家江眠就在他面前哭得抽抽搭搭的,不敢说话。   于是陈尽急了,冲上去,“你,你,你——你干,干什么!”   傅峥嵘说,“你是她朋友?”   江眠哭得一愣,“你怎么来了?”   陈尽说,“警,警是我,我报的!”   江眠说,“你报的警?”   傅峥嵘一看,就明白了,看着江眠那张嫩的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脸,叹了口气。   唉,好好的小姑娘非得靠脸赚钱,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传输的价值观。   只是再多劝说也无果,傅峥嵘就只好像又像上次一样记录了一下消息,无奈放走江眠,江眠对着他鞠躬,“谢谢jc叔叔。”   傅峥嵘揉揉眉心,“下回别让我看见你。”   江眠皮笑肉不笑,她也不想看见他!   回去的时候陈尽一边结巴一边对江眠说,“你,你,你知道……他,他是谁吗?”   江眠皱着眉头看向他。   陈尽大声道,“傅——傅家大少!傅峥嵘!”   那个赫赫有名的傅家大少傅峥嵘,这江城的人都把他当成祖宗!   江眠垂下眼睛,“哦,那还挺厉害的。”下次可千万别再遇上他了。   陈尽咬咬牙,“我,我今天,就是想,搅和你,你的买卖。”   江眠眼睛都红了,“我也不乐意做这买卖,但是我少赚了7七万块,陈尽,你给我啊?”   陈尽说,“你……你别急,钱……钱总会有,有的。”   是啊,钱总会有的。   但是人都是等不下去的。   江眠咬了咬牙,算算自己身上的债,最后心一狠,她说,“陈尽,你本事还在吗?”   陈尽愣了,“又……又要干,老,老本行啊。”   江眠擦了擦眼泪说,“明天下午四点,走。”   陈尽在她身后推着电瓶车,将安全帽让给她,随后两人开着车子回到白岩河边。   回去的时候,江眠在算钱,陈尽回去屋子里把自己的铁皮罐也拿来了,江眠一看就眉头皱的老高,“你也别补贴我了,礼这么轻就别情意重了。”   陈尽说,“你……你他娘的,就,就知道,损,损我。”   江眠说,“钱留着,给你治结巴。”   陈尽给她气得不说话了。   江眠点了点自己的散钱,又看了眼手机上存的零钱,一共三万八,还差一万二就够五万块。   这个月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怕是腿都要给人家打断。   于是江眠咬了咬牙,对着陈尽道,“明天去天佑医院。”   陈尽说,“咋,给,给我治,治结巴啊。”   江眠说,“捡大款儿去!”   两人缩在一间小房子里,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江眠把家伙都翻了出来,随后和陈尽两个人跳上电瓶车,一路直奔着天佑医院而去。   路过一辆宝马的时候,陈尽拄着拐杖都打算冲上去了,让江眠拦下了,她说,宝马车不够,现在穷逼也买华晨宝马跟着装呢,要更高的。   陈尽看到一辆保时捷卡宴,又是精神抖擞打算躺人家面前的时候,江眠说,你别去,看那车主,一看就是土老板,万一一会不讲道理,揍你呢。   陈尽心想也是,又有钱又有文化素质的人怎么就这么难找。   直到后面幽幽地开过来一辆乔治巴顿。   江眠眼睛都放光了,一把抢过陈尽的拐杖,对他说了一句看好了,就奔着人家冲过去了。   傅峥嵘好端端地开着车,忽然间看到眼前冲上来一个人直接卧倒在自己车子前面,整个人都懵逼了,这他娘是碰瓷碰到人民jc面前来了呀,小样,jc叔叔今天就收拾收拾你!   下意识去踩刹车的时候,竟然出了最基本的错误——把油门当刹车了。   于是这一下是真的直接咔擦一声——车子前轮从人家腿上压了过去。   江眠嚎了一声,脸色惨白。旁边陈尽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更不利索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傅沧海被陈尽上身了似的,喃喃着,“大大大哥,我咋咋咋咋感觉,我们车子底下有有有个人呢?”   傅峥嵘骂了一句,直接解开安全带跳下车,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躺在地上,半个人被压在车子底下,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傅峥嵘过去扶她,“没事吧?”   江眠转过脸来,正好和他对上。   两人之间气氛沉默了几秒,傅峥嵘当时就想直接拎着她把她从乔治巴顿底下抽出来一顿揍,敢情他以前都是被骗了啊!这个小姑娘是个坑蒙拐骗的老手啊!   你说长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做事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   江眠说,“jc同志,能……能先给我打个120吗?”   都在人医院门口了,傅峥嵘打了个电话给天佑医院的院长,院长一听就发了个急救车出来,结果一到门口就停下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将江眠抬上去,随后一脸懵逼,“怎么回事?你这车祸非得憋到医院门口再撞是吧?给我们医院省点资源,急救车掉头一转多方便啊。”   傅峥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这情况还真不大好解释,人家是碰瓷来的,结果自己也是真的把人家撞了。   他一边抽烟,一边陈尽奔过来,“她,她,她人呢?”   傅峥嵘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个结巴带成结巴了,眉毛皱的老高,“动手术呢。”   “啊!动手术啊!”   陈尽结巴都忘了,直接喊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那,那那要花多,多少钱啊?”   他一边紧张地从兜里掏出钱,一边声音激动道,“江,江眠的腿,不,不能没啊!”   傅峥嵘看到他从兜里掏出的皱巴巴的钱就觉得让人心里难过,把头偏向一边,“能要钱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这种?”   看样子家里的确是困难,可是为什么要出来骗人?   陈尽说,“你,你不懂。”   你不懂三个字,将傅峥嵘和江眠的世界撇得干干净净。   是啊,傅峥嵘是不懂,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好好工作,为什么不去读书实习,为什么非要出来卖淫碰瓷糟蹋自己!   陈尽没说话,低着头颅。   傅峥嵘烦躁地抽了口炎道,“钱我会付的,连带着她住院的费用,这样你们安心吗?”   语气里十足地看不起他们。陈尽知道,他们让人看不起很正常。   可是江眠不一样,他们家江眠骨气太重了,由不得别人看不起她。   陈尽心里想了一大堆,还是没说话,傅峥嵘把脸转过去,“下次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陈尽依旧是沉默的,傅峥嵘将烟抽完,就留了他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转身去办理一大堆复杂的证件,狭长的医院走廊里,寂寞得如同荒无人烟的坟地。   江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的刺眼睛的天花板。   她转身动了动,随后小腿处传来一又胀又疼的感觉,江眠倒抽一口冷气,努力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傅峥嵘进来的时候,纠正好看到江眠这样跟条蚕宝宝似的努力拱着想坐起来。   一张白嫩的脸上写满倔强。   傅峥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说,“你别使劲,石膏碎了自己付钱重打。”   一听到付钱两个字,江眠直接缩回去不动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傅峥嵘,“警……jc叔叔早上好。”   声音颇像无辜单纯的祖国的花骨朵。   傅峥嵘重重啧了一声,这姑娘装纯已经炉火纯青了吧?   “你的腿,断了。”   “怎么……怎么个断法?”江眠试探性问了一句。   “骨折。”   “……”   “粉碎性。”   “……”江眠将头缩回被子里,傅峥嵘被她这个反正给弄懵了,好久才上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你把头伸出来,闷在里面要憋死。”   江眠不肯,傅峥嵘扒着被子和她较劲,总算露出脸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江眠的眼睛红红的。   “哭了啊?”   傅峥嵘愣了,心说我这个受害者还没来得及哭喊呢,怎么你一个碰瓷的开始先委屈起来了。   江眠哭得时候特别安静,一张白净细致的脸上写满了委屈难受,偏偏不露出半点声音。就像是没有抢到糖吃的小孩子,又乖巧得过分,一个人安安静静在那里哭闹,格外惹人心疼。   傅峥嵘说,“你哭什么?”   江眠说,“多少钱啊?”   傅峥嵘心里最后一丝心疼也给这句话磨光了,一醒来就是要钱。他冷笑了一声,“动个手术加住院,两万块钱最少,怎么,你赔偿我还是我赔偿你?”   江眠说,“你把我弄伤的,当然是你赔偿我。这住院我不住了,你把两万块钱给我。”   傅峥嵘被她这理论逻辑气笑了,“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撞上来找死么?你他妈脑子里都是钱是吧?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种事情!”   这句话无意识踩在了江眠最痛的伤口上,她猛地抬起头去看傅峥嵘,一双眼睛通红,眼里写满了触目惊心的凶狠。   傅峥嵘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一愣。   回过神来的时候,江眠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刚才那种眼神只是一个错觉,她咬着牙说道,“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撞伤的我,你给我钱,天经地义!不给我钱,我就在医院闹了。”   傅峥嵘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看向她,“你闹?你去叫破喉咙试试!”这江城的人听你的还是听老子的?   陈尽听见声音从外面推门进来,一把挤开了傅峥嵘。看着江眠双眼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她受委屈了,结结巴巴道,“不,不哭。过,过俩月,就,就好……”   “过两个月?我怎么死都不知道!”   江眠笑出眼泪来,“你给我钱啊!还是你帮我抵命啊!”   陈尽没说话,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傅峥嵘看着江眠这样的表情,心里能够猜到他们看样子也是有麻烦在身,可他不是什么圣母,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干脆直接起身,看了眼江眠道,“既然你自己愿意这样,我也不强迫你。两万块我赔你,你明天从医院搬出去,我不会再帮你交一分住院钱。”   江眠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傅峥嵘。   傅峥嵘嘲弄地笑道,“怎么?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我已经懒得管你死活了,小姑娘,下次在荤场抓到你,jc叔叔可不会再开恩了。”   江眠的脸色煞得一白,傅峥嵘这话字字都戳着她心窝子,疼的不得了。   傅峥嵘站起身来,一米八八的个子高大而又挺拔,男人眯起那双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就跟着充满了戾气,他说,“银行卡,开户人信息。”   江眠咬着牙说,“你……明天过来带现金就可以。”   “一手交钱一手走人咯?”傅峥嵘咧嘴笑道,“可别到时候我给了你钱,又转过头来讹我。”   江眠眼睛都红了,“我说话算话。”   傅峥嵘笑了两声,“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还说自己说话算话呢。”   一边笑一边走出去,背后江眠死死抓着病床的床单,陈尽看见傅峥嵘走远了,才小声开口道,“你……你的腿。”   “闭嘴。”   江眠眼中的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了,可是她在努力憋住,憋住自己不出来。   陈尽说,“两……两万块,还钱,跟,跟治腿,只,只能选,选一个。”   江眠说,“拿去还钱吧,就当这腿我是为了还钱被打断的。”   “那,那那也,也得治啊……”陈尽着急了,“要,要不,先,先把腿治,治好了……”   “闭嘴呀!!”   江眠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冲着陈尽喊道,“马四爷怀疑我半年了,这半年没再给过我一分流水钱!你还真想你家里两个小的被抓去卖了啊!”   陈尽也跟着红了眼睛,“我,我就,就不要你,你这么,委,委屈!”   他越是着急,说话越是不完整。   江眠说,“我不委屈。”   陈尽没声音了,只是红着眼看她。   江眠说,“我一点都不委屈。陈尽,我告诉你,换别人爹妈欠高利贷被追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可那是你爹妈,救过我一条命的爹妈,我不委屈。”   “今天这条腿要是断了,也算是我还清楚当年的恩情了。”   陈尽一个大男人居然都开始哽咽了,“眠儿,我,我宁可,我,我爹妈,从,从没,没救过你……”   江眠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天傅峥嵘把两万块钱拿来了,你就连着我们剩下的三万凑一起,五万整拿去还钱。先别把我腿断的消息散布出去,白岩河边的白眼狼都盯了大半年了。”   陈尽肩膀在哆嗦。   江眠说,“你拿过去还了,跟他们说,剩下十万块,下个月肯定还出。他们要再敢上门欺负你弟你妹,告诉他们,江四小姐还没死呢!马四爷再怀疑我,他们还是得喊我一声四小姐!”   第二天傅峥嵘过来了,当着江眠的面将一袋弹好的纸钞放在她的病床边。   男人眯着眼在笑,眉目嘲讽,“你数一数验一验,看看jc叔叔有没有坑你。”   江眠接住他夹枪带棒的话,脸色一白,让陈尽将这袋钱拿走。   傅峥嵘看着陈尽拎着一袋钱,顺嘴说了一句,“小心点看好,别半路被人讹走。”   江眠忍着痛冷笑,“你说话不阴阳怪气是不是会死?”   傅峥嵘一看也跟着笑了,“我还能更加阴阳怪气呢。”   江眠没说话,随后男人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什么时候搬走?”   江眠放在病床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对着傅峥嵘道,“陈尽把钱还了就搬走。”   傅峥嵘挑眉,“那要是他明天才还呢。”   江眠终于低吼出声,“他现在就去还了!我不会再多坑你一天医药费!”   傅峥嵘乐了,“以后要是有啥困难记得还是要找jc叔叔帮忙啊。”   江眠没说话,低低垂着脸,她的脸很嫩,看着就跟未成年似的。傅峥嵘都被她这副无辜的面貌骗过去好几次,上一次还以为她是惨遭欺骗的女学生,还拉住她耐心体贴地一通教育。   谁知道是个老手,变起脸来比他还要快。   傅峥嵘走了,过了几个小时后陈尽回来,他带着剩下多余的几千块钱又帮江眠缴了四五天的住院费,刚动好手术,总归要在医院里住几天。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   他来的时候,江眠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警觉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尽面有难色,“钱,钱收下了,可,可是,他,他们下,下下个月,要,要十五万。”   江眠要不是腿断了就想拍着病床跳起来,怎么一下子又多了五万?   这是想干什么,把陈尽一家逼死吗!   高利贷都这么冷血无情吗?也是啊,人家就是专门放高炮的,借一万还十万,阴晴不定,哪管你饮水冷暖。   陈尽吞吞吐吐道,“眠……眠儿,你,你别再帮,帮我爸了。我,我都,不,不想认,认这个爹。”   江眠死死盯着他,没说话。   过了好久,陈尽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江眠眼睛都红了,“他们下个月确定要十五万?”   陈尽说,“你,你,你别管了!让,让我爸,去死吧!”   最后三个字去死吧陈尽念得用尽力气,因为这对父母,他们吃尽了苦头,连带着不是亲生的江眠都一并被拖下水。   江眠没说话,垂下眼睛,幽幽道,“还是要试一试啊。把债还了吧,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管你父母死活了。陈深陈鱼都接过来跟我们住,跟你爹妈断绝关系。”   陈尽用力攥紧了手指,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安慰江眠的话来,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江眠倒在病床上,左手还挂着点滴,右手拿出手机来,点开了刘姐的微信。   她说,刘姐,上回的客人能帮我再要一次吗?   刘姐没回复,过了一会再一看,对方已经把她拉黑了。   拉黑了,能怎么办。她自己也没有许宁楚的联系方式,估计他那儿是断了。   江眠想想也算了,要是真问许宁楚借钱,估计这人不但借了还会得寸进尺。   想了半天她没想出什么来,最后在琢磨着要不趁着腿还没好,正好去货真价实地讹一趟。   说走就走,第二天江眠拨了个电话给陈尽,对他说,“快过来,我们去另一家医院门口!”   江眠借口上厕所,蒙混过护士那关,一瘸一拐忍着疼在门口等陈尽,陈尽开着小电驴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花坛边上了。   陈尽帮忙把她抬上去,随后说道,“你,你,你等了,多,多久啊。”   江眠说,“不多不少,也就二十分钟吧。”   陈尽说,“不,不,不好意思啊,堵,堵车。”   江眠乐了,“人家开四轮的堵呢,你电瓶车也堵啊。”   陈尽不乐意了,“你现在,连,连自行车,车都骑,骑不了,你还四,四轮。有,有电驴就,就不错了。”   江眠说,“唉你快闭嘴吧,我一想到我的大长腿断了我就心疼。”   陈尽说,“你,你,你跟断,断臂维纳纳,纳斯凑,凑一对。”   “断,断臂维纳纳,纳斯,纳纳纳纳。”江眠学着他的结巴,“少废话,结巴还那么多话,走,去中医院!”   对面中医院院长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心说今天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怎么就打喷嚏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有人推门进来悄悄说了一句,“院长,出事儿了。”   院长说,“怎么回事?”   “门口撞着人了,还是一个刚打了石膏的小姑娘,可能腿又给断了……”   “啊,医院门口断了?”   院长懵逼了,“那,那不是正好来我们骨科瞧瞧吗?”   进来说话那个人擦了脸冷汗,开口道,“不是……撞人的是,秦,秦医生!他说他是被讹钱的,现在人家患者躺地上哭闹呢!”   哎呀!讹钱!还讹到了秦岭面前!院长一边抽空嘟囔这骗子还挺会挑人的,一边心说惹怒了秦二世祖不知道要怎么办,赶紧跟着过去看状况。   中医院的门口,陈尽在结结巴巴地耗着没天理丧人性,江眠倒在地上,脸疼的煞白。天杀的,原来刚做完手术再来一跤真的有这么疼!早知道就等伤口稍微好点再来了!   秦岭披着白大褂从辉腾上走下来,一手拎着盒饭一手抓着手机,风度翩翩,一看倒在地上的江眠就笑了,怒极反笑。   “眠儿,碰瓷这招你要玩多久?”   江眠一听声音,顿时浑身冷汗。   秦岭正笑着呢,看见两人这副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一年不见,你怎么更可怜了。”他说,“你们还要多少钱?嗯?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院长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岭站在那边,秦岭可是他们医院的招牌啊,有钱活好长得帅,活好是指技术,什么技术?当然是医术了!   江眠说,“我也想滚,可我现在滚不了!我刚打的石膏估计断了,你报警啊,jc能帮我重新动手术还是怎么的?”   秦岭说,“可不是断了吗,我估计里面的钢钉都松动了,你继续躺着,再躺下去就截肢等死吧,你没救了。”   江眠没说话。   这种场合遇见秦岭,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的孽缘了。   毕竟,以前江眠喜欢秦岭的时候,秦岭把她当做苍蝇,巴不得她这辈子变成哑巴不再来烦她。   可是看见现在江眠以这种低劣的姿态再一次进入到自己视野里的时候,秦岭胸口涌起一股怒意,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就这么看着躺在地上的江眠,还有她那条打着石膏的腿。   院长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秦岭一脸暴怒,“愣着干什么!把她扶进来!”   靠,这臭小子居然敢对本院长大吼大叫!   然而院长还是一下子就过去搭了把手,把江眠扛上担架,随后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回到医院里。   秦岭一边戴口罩一边笑,一张脸白皙俊朗,可惜那眼神太冷,盯着江眠,又嘲讽又讥诮,“拿东西过来。把石膏切了,重打!”   “不!”   江眠刚喊了一声,声音又低了下来,喃喃着,“疼……”   “不疼你怎么长记性,嗯?”   秦岭冷笑,“怎么断的,偷钱被人打了吗?”   江眠脸色一白,站在一边的陈尽就冲上来,刚想开口说话,酒杯秦岭犀利的眼神给止住了,“闭嘴,江眠一张嘴够聒噪了,我还不想听她和一个结巴唱二人转!”   陈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江眠忍着疼说,“你看不惯我可以,你少在陈尽身上发脾气,他可没对不起你!”   秦岭说,“你还明白自己对不起我?”   江眠笑了,“可不是吗!秦大少爷,我喜欢你就是最大的对不起你!”   秦岭心里狠狠一抽,可是他克制自己去忽略那种感觉,随后问了一句,“腿怎么回事,看着前两天刚摔的吧?”   江眠没说话。   秦岭拍着办公桌,“说话!”   江眠低下头去,“被车子压了。”   “被车子压了?怕是活该吧。”秦岭一听,脸上又露出了惯有的嘲讽,“又去坑哪个富家子弟了呀?”   江眠说,“傅峥嵘。”   听到这个名字,秦岭的手一顿。   他像是不相信,重复问了一遍,“谁?”   “傅峥嵘!”江眠终于大吼出声,“你们的傅家大少!傅峥嵘!行了吧!”   原来是沧海他哥哥傅峥嵘……秦岭眼神暗了下来,伸手在江眠腿上摁了摁,“这边疼吗?”   江眠皱着眉毛,“还行,有点酸胀。”   秦岭说,“可惜了,看来钢钉没松动,给你动手术那个人应该挺厉害的。”   江眠抬头看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啊是吧,傅峥嵘喊的医生应该都挺厉害的。”   秦岭说,“收起你那点对男人的主意,别让你的脸变得更贱。”   江眠眼睛红了,猛地转过头,盯住秦岭,可是说话的时候,她又失去了力气,只是这样喃喃着,“我贱吗?”   秦岭说话声音一顿,抬头看着江眠,那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贱啊。”   犹豫过后,秦岭依旧笑得淡漠嘲讽,江眠心一疼。   好了,反正一年前就已经快疼得麻木了,没关系,多大点事呢……   看见江眠这幅表情,秦岭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随后抽了张单子给陈尽,“去给她付钱。”   “多……多少钱啊?”   秦岭冷笑一声,“不关你事儿,江眠的钱我来负责。”   这句话无疑更像是重重一刀剜在江眠心口,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对着秦岭说,“你没必要……”   “闭嘴。”   秦岭嘲讽地看着她,“为了防止你再去傅峥嵘那里犯贱,我有必要帮他解决一个麻烦。”   江眠手指死死攥成拳头,陈尽去付钱的时候医生告知已经签在秦岭名字写下面了,于是直接拿了一些消炎药就过来。   当天下午江眠吊着腿住进了秦岭所在的中医院里,她脸色不是很好,腿上的石膏已经重新打过了,她就这么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红。   陈尽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傅峥嵘从门口走进来。   江眠一看见他,就想缩进被子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傅峥嵘乐了,“独立病房里还有别人吗?”   江眠哆嗦得更厉害了,“你是来抓我的吗?”   傅峥嵘眸光里有轻嘲,“可惜了,不是。”   江眠这才把头探出来,“那……那你来干什么?”   傅峥嵘笑了笑,“你新找的下家打电话给我了,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江眠觉得那个眼神戳的她脸都生疼,她说,“我……我不是故意……”   “哎哎哎,打住。”   傅峥嵘直接在她病床边坐下了,随后大长腿哐地往旁边一张凳子上一放,动作潇洒得不得了,“我们一般拒绝听嫌疑人的陈词告白,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不配叫苦。”   江眠眼睛又红了,这副模样看着还真挺委屈的,难怪许宁楚当时在局里说,“傅峥嵘你可别被那婊子骗了,她装无辜天下第一!”   傅峥嵘啧了两声,目光从江眠脸上打过去,似乎是在观察她的每个表情,随后问了一句,“腿还行吧?”   江眠颤颤地点头。   傅峥嵘笑了,“下次还干吗?”   江眠猛地摇头,那态度就像是被班主任教训的小学生。   装起可怜来那么狠,当初碰瓷的时候演技也一点没拉下啊。果然是全方面发展的好演员。   然而就打算傅峥嵘再给她来一堂素质教育课的时候,江眠却突然间开口了,她说,“傅大哥,您能不能借我点钱……?”   傅峥嵘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你慢点喊,谁是你傅大哥,别为了借钱瞎套近乎。”   江眠眼泪汪汪,“傅峥嵘大哥,能不能行行好借我点钱……我想还给秦岭,我不想欠他钱……”   傅峥嵘上去像摸狗一样摸摸她的脸,“没发烧吧?非亲非故怎么就问我借钱啊?”   当然是他妈好脱身啊!   江眠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他,声音都比之前听起来要委屈,好像傅峥嵘做了什么缺德事似的,“因为您是人民jc,您说过,有困难找jc叔叔。”   傅峥嵘被她这个逻辑给震到了,狗日的,乍一听好像还真没错。   见他不说话,江眠继续端着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能说老天爷真的给了她一张可以吃饭的脸。那个眼神盯着傅峥嵘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受困的小兽,就等着他去拯救。   傅峥嵘过去拍拍她的脸说,“小姑娘,少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欠你。”   江眠顿时连装都懒得装了,一下子就扯了脸一脸冷漠地缩回去,“真是没有人性……”   傅峥嵘心说我帮你好像还是我的责任似的,谁他妈乐意管你呢。   手机打来电话,傅峥嵘出去接了一下,再进来的时候男人忽然间扯着一张笑脸,冲江眠道,“宝贝儿,jc叔叔借你钱,不收你利息。不过等你病好了,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做。”   江眠一听有钱可以拿就眼睛一闪,不过随后又说,“我不卖身。”   傅峥嵘听到就冷笑,“那我上几次是在哪儿抓着你的?”   江眠眼睛一红,“可是我——!!”   傅峥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对于你这种信用度为负数的人,我一般都拒绝听你的解释,谁知道你能编什么故事。不过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做。”   并且相当适合你这种祖传变脸的人。   这位大佬伸出五个手指,“我去查了一下,你朋友的父母欠了一共四十万万的债,秦岭那里你大概也需要还个一两万,我借你五十万帮你把债还干净,不过你得帮我做事。”   江眠冷笑,“五十万就让我给你卖命?”   傅峥嵘收起腔调,“爱卖不卖,你乐意卖命还是卖身?”   江眠咬牙切齿,“成交!有性命危险的事情我可不去做,你去把陈尽的债先还了。”   傅峥嵘还是那副模样,眉目嘲讽,走出去的时候,门口的傅沧海似乎刚赶到的样子,看了眼里面坐着的江眠,一把抓住了傅峥嵘的肩膀。   “大哥,你去干什么?”   傅峥嵘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我已经有人选了。”   傅沧海有点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眼江眠,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她……?”   “就是因为不可靠,所以才显得特别可靠。”   傅峥嵘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样的人才方便使唤。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做。”   陈尽在晚上过来看了一趟江眠,跟江眠说道,“眠……眠儿!有,有人,帮,帮咱付,付了钱!”   江眠没说话。   陈尽一看就急了,“不,不会是你……又,又把自己……”   江眠微微皱着眉毛,闷闷道,“没有。”   倒不是卖身,就是不知道傅峥嵘准备了什么事情让她做。   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秦岭就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怒意,上前抓着江眠的衣领就问道,“你钱从哪儿来的?”   这么迫不及待把所有住院治疗费用都跟他算清楚,是有多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江眠红了眼睛,“他不是帮我还你了吗?”   秦岭咬牙切齿,“傅峥嵘?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为什么突然间帮你还我钱,你跟他上床了?”   听听这话说的,字字句句都看不起她。   江眠笑红了眼,”上不上床跟你有关系么?“   她直直盯着他。秦岭,以前我跟条狗一样在你身后团团转的时候,你可是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我!   秦岭没说话,一松手就放开了江眠,随后死死咬着牙,”你现在本事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从前她从来不对他露出这种带着愤恨的眼神,那个时候江眠满心眼里都只有他,不管秦岭走到哪里,他都会跟到哪里。   哪怕后来无数女人围绕着秦岭转的时候,江眠也一点都没被击垮,可是到了现在——   她用这种陌生而又疏离的眼光看着他。   秦岭忽然间就有一种,原本握在掌心里的东西就要溜走的错觉。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松开江眠,陈尽在一边,看着他无声地走出去,说了一句话。   “早,早知今,今日,何,何必当初。”   就这么一句磕磕绊绊的话,将秦岭的心捅了个大窟窿出来,他脸色一白,转头向陈尽,“你在教训我?”   “有本事冲我来!”   江眠喊了一声,“你不许欺负陈尽!”   “你这么在意他?”   秦岭笑了,“一会傅峥嵘一会陈尽的,你跟多少个男人搞不清楚啊?”   江眠也笑,“我跟谁都搞不清楚,唯独跟你划分距离划分得最自觉!秦大少爷,我自知低劣配不上您,所以卖个身把钱还您了,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番话,刺得江眠自己都作疼。   秦岭死死盯住她,像是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后用力把vip独立病房的门一摔,大步离开。   江眠躺回去,深呼吸着,红着眼眶嘴唇都在哆嗦,可她摒住了,让自己的眼泪没有落下来。   陈尽在帮她出气,所以才更让她觉得委屈。   全天下都知道江眠离了秦岭会死,所以秦岭,你知不知道,一年前离开你的时候,我已经死过一次?   陈尽在一边给她剥桔子,“眠儿,不,不伤心啊。还,还有我呢。”   江眠一边红着眼睛一边笑了,“你什么时候把结巴能好我就拜天拜地了。”   陈尽不服输地说着,“那,那我唱歌,的,的时候,就,就是好,好好的。”   江眠乐了,“你也就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前面那段‘啊啊啊啊’的时候,不结巴。”   陈尽说,“你他娘的放屁。”   江眠直接笑得肩膀抖个不停,“你骂人的时候不结巴啊!”   陈尽自己也乐了,“诶!好,好像,还,还真他娘的,是,是这样。”   晚上的时候傅峥嵘的弟弟傅沧海来了一趟,还带了他们家的三弟,那架势就像是要把族谱都给搬到江眠面前来认识一下,介绍完他还说,“我哥让我给你带一份夜宵。”   江眠看了眼,是粤来记的烧腊拼盘,傅峥嵘这人挺会吃东西的,口味不错。   傅沧海给了之后,像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的,还补了一句,“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这口气活脱脱地像是在把小白鼠喂胖了好方便以后解剖了。   江眠寒毛立了立,“多谢傅二少傅三少的关心……”   两个帅哥走了,陈尽看着他们背影,“我,我怎么觉得……这,这阵势,不,不对啊……”   就像是审核人员似的挨个过来看一眼江眠这素质,嗯,皮薄肉嫩,年轻水灵,不错不错,可以卖了……   第二天傅峥嵘过来看她的时候,正好遇上秦岭过来检查,他心情明显不是很好,敲石膏的时候都恨不得把石膏给敲碎了。   傅峥嵘一看就乐了,走出去后递给秦岭一根烟,问道,“里面的小姑娘你认识啊?”   秦岭琢磨不出来傅峥嵘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和傅沧海关系好,但是傅沧海大哥傅峥嵘的底牌没人摸得透,于是他闷闷地说了一句,“以前认识。”   傅峥嵘眯起眼睛来,“喜欢她?”   秦岭脸色一变,矢口否认,“没有。”   “哦。”傅峥嵘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我还以为这姑娘你喜欢呢,那我就……”不拿她去办事儿了。   但是下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秦岭打断了。   “傅大少您要拿着江眠怎么样都没事儿,我无所谓。”   嘿啊,这口气挺像是他傅峥嵘抢了人家老相好啊。   傅峥嵘琢磨着措辞,“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对于他们小辈,傅峥嵘还是挺乐意打交道的,秦岭年纪轻轻医术那么高,家世背景也很好,明显就是个人尖子。   他知道他和傅沧海玩得好,只是不知道和江眠什么关系。要是真的喜欢的话,傅峥嵘心想着就换一个人吧。   结果秦岭直接道,“没有,傅大哥,大家都很敬重你的。”   好了,傅峥嵘干脆放弃解释了,行吧,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也没啥顾忌的了。   走的时候傅峥嵘对秦岭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去跟人家说,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秦岭脸上露出了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弄他的表情,“谢谢傅大哥关心。”   只是他,不会后悔。   傅峥嵘走了以后秦岭站在江眠病房外面很久,之后才推门进去。   他来的时候给江眠带了一只psp3000过来,现在江眠正在床上玩游戏。   陈尽在一边结结巴巴道,“诶!对!就,就是这里!我,我被打死,好,好多次!”   “上!干,干他!快!格,格挡!”   江眠一巴掌把他按在被子里,“你烦死了,影响我发挥!”   陈尽跳起来夺走她手里的游戏机,“菜,菜鸡一个,还,还发挥!发,发挥完了,也,也就这,这点水平。”   秦岭在门口冷笑,“玩得挺开心啊?”   江眠不说话,陈尽直接替她反击,“是,是啊!还,还吃嘛,嘛香呢!”   秦岭就见不得他们离了他还能活得好好的样子。   他气得脸色直接沉下来,手里拎着的饭菜都觉得没意思了。   看到江眠旁边的外卖袋子就知道傅峥嵘又顺路送了晚饭,秦岭什么话都没说回去直接把自己打包的饭菜一次性丢进垃圾桶里。   旁边护士走过去,“哎呀,秦医生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啊!”还这么跟食物过不去。   秦岭没说话,自顾自走回办公室里,喝了一口茶没忍住火气,最后又狠狠瞪了一脚椅子,拨通了电话。   “喂,是我,帮我查查江眠过去一年都去干什么了。”   当天晚上江眠睡得很安稳,第二天不但傅峥嵘来了,傅峥嵘的兄弟姐妹全都来了。   就跟围观似的全都趴在江眠的床头,一脸震惊。   “原来是这个小姑娘!”   “嚯!细皮嫩肉的,不会未成年吧?”   “大哥你这是犯罪知道吗?”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傅峥嵘你真不要脸!”   傅峥嵘拖着额头,“你们别想多……”   “你……你,你这是,什,什么架势?”陈尽就像是老母护着小鸡仔一样,把一群人全都撵了出去,江眠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你们一家都是jc?”   傅峥嵘说,“有当官的也有生意人,怎么啦?”   江眠说,“你这是想要干什么?把我记入族谱吗?”   傅峥嵘笑得一脸虚伪,“我家里人听说我找到人了过来看看。”   江眠说,“你不会要我帮你演戏成你未婚妻吧?”   傅峥嵘乐了,“你看我像是缺未婚妻的人吗?”   江眠捂着自己胸口,“那你要我帮忙做什么?”   傅峥嵘眸中情绪有点复杂,用一种看小白鼠的眼神,还带着些怜悯的表情盯着她,随后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jc叔叔不会害你……”   江眠内心:你他妈这样听起来就已经很可怕了啊!   秦岭看见傅峥嵘又来照顾江眠,他夹着一本病例站在门口没说话,直到傅峥嵘走出去之后才慢慢走进来。嘴角照例带着一抹冷笑。   “他今天带那么多人来看你?”   说话依旧那么夹枪带棒。   江眠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你跟他是打算做什么?”   秦岭眯起了眼睛,昨天有人把江眠过去一年的经历告诉他,一切竟然看起来如此风平浪静。   这才是奇怪的,就是看起来正常,所以才不正常。   江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跟着谁,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我没打算跟他做什么。”   江眠笑得嘲讽,“不过是一笔交易罢了,你想成了什么?”   秦岭狠狠咬了一下牙,“我告诉你,傅峥嵘这个人,你招惹不起!”   “我可没有求着招惹!”江眠红了眼,“你又把我想成了什么?嗯?套路各种富家子弟的女人吗?”   “难道你不是?”   秦岭笑得相当冷血,“你可别跟我说为了谁,哪会有人乐意把自己卖了?”   江眠没说话,许久才抬起头来对着秦岭道,“是啊,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社会底层压根都不会引起别人怜悯的烂人。秦大少爷您能别来缠我了吗,我也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秦岭的脸色一下变了,似乎是不可置信,死死盯着江眠,“你的腿还是……”   “是是是,我的腿是您帮忙重接的,我记得我付钱了吧?”   江眠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您对每个病人都这么上心?”   秦岭脸色很差,“江眠,这是我认真在警告你,离傅峥嵘远点,你招惹不起他!”   “我谁都招惹不起!”江眠笑了,笑出眼泪来,“但是我有的选吗?秦岭,我走到今天,你可别跟我说你无辜!”   像是被江眠的话给震到了一般,秦岭脸色剧变,他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出口替自己辩解什么。   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你过去一年都干了些什么?”   江眠没说话,陈尽站在一边开口,“别,别问了。”   秦岭肩膀一颤。   “眠,眠儿怎,怎么样,都,都和你,没,没关系了。”   陈尽上去,坐在江眠床边开始剥橘子,“秦,秦大少爷,我,我们,跟,跟您,不,不是一个世,世界的。”   这句话说完,病房里再也没人说话,江眠默不作声,秦岭也就这样压抑着气氛。   陈尽给江眠剥了橘子,她就安安分分地吃,许久秦岭强忍着喉间的酸涩道,“你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来看你了。”   说完像是逃离一样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身影离去,江眠怔怔地对着他背影的方向看了会,喃喃着,“真走了啊。”   “对对,的。”陈尽看她吃不完橘子干脆拿来一块吃了,“还,还是,那,那个傅峥嵘,好,好点儿。”起码还能帮他把眠儿从荤场子里逮出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眠收回视线,喃喃了一句,“我也不是。”   江眠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整个人愣是被傅峥嵘喂胖了五斤,她捏着自己腰上的肉,对着陈尽说,“陈尽,我俩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饲主啊。”   陈尽也连带着沾了光,结结巴巴道,“是,是啊。养,养肥了,等宰。”   这天在秦岭那里检查完,正好碰上天佑医院的院长走出来,对着江眠笑得慈眉善目,“小姑娘,咱医院的骨科怎么样啊……?”   江眠一脸虚汗,“牛!牛逼!比德城骨科还厉害!”   院长笑眯眯地走了,背后傅峥嵘正好从拐弯处出来,一看见江眠拄着拐杖,乐了,“能走了?”   江眠说,“再不练练我怕我以后不会走路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也得一个月,回去再忍忍吧。”   傅峥嵘对着江眠扬扬下巴,男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五官深邃且锐利,一看就气场十足,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似的,对比起来江眠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可怜巴巴。   “一个月后我会把你接过去……”   “等等,接过去?去哪儿?”   江眠脸色一白,“这也是交易在内吗?”   傅峥嵘勾唇笑了笑,带着一股子痞气,“去我家。你放心,jc叔叔不会对未成年出手……”   江眠说,“我成年了。”   “包括看着像未成年的。”   江眠不说话了。   傅峥嵘说,“其实一开始没什么大事,到时候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在状态就可以了。小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演戏啊?”   江眠说,“您这是嘲讽我呢,还是真心呢?”   傅峥嵘鼓鼓掌,“真心的,你偶尔全方位发展一下,别老用在碰瓷骗人身上。”   江眠笑了笑,上前搂住傅峥嵘,随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迅速地一动——“我可不只会这个。”   退开几步,江眠看着手中那个bv的折叠钱包笑了笑,一张未成年的脸水灵青涩,看着就跟人初恋小天使似的,偏偏一张嘴就老成得不得了。   “叔叔可走点心吧,下回我可不会还给你。”   江眠直接将手里的包丢还给傅峥嵘,傅峥嵘回过神来的时候被她气得笑出声来,“你当着我的面行窃?”   “那不是还给你了吗?就是给你看看技术。”   你他娘的还偷叔叔的钱包!   江眠迈着小短腿就要跑,被傅峥嵘一把抓住,按着肩膀翻过来,“跑?就你这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士跑得过我?”   江眠说,“我就是露一手给您看看!给您看看!”   傅峥嵘冷笑,“你还藏着几手啊?坑蒙拐骗现在还会偷钱包,骗子要是有个全面发展排行榜你肯定是前十吧?”   江眠边挣扎边说,“怎么不说我是第一呢。”   “还来劲儿了?”   傅峥嵘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医院的墙上,弓了背看她,“之前偷过东西么?”   江眠摇摇头。   傅峥嵘眼睛一眯,跟着就有一股戾气泻出来,江眠浑身一哆嗦,“上回在超市里摸过一个土老板的!”   傅峥嵘冷笑,“为什么顺他的钱?”   “因为我没钱了。”江眠面不改色,“而且我认识那个土老板,我朋友爹妈死在他的工程里面,一分钱都没赔,还把事情压了下去。”   江眠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傅峥嵘,“所以我偷他钱了。他钱包了夹了五千八。钱包还是个山寨的LV。”   傅峥嵘没说话,神色莫名地看着江眠,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道,“别再偷了。”   江眠肩膀似乎哆嗦着,“嗯……我没有偷过别人的。”   傅峥嵘松开她,好久才道,“但是偷钱还是不对的,江眠,以后有这种事情……”   “你告诉我找jc嘛?”   那一刻,江眠抬起头来看他,眸中的光不知为何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你瞧,有用吗?”   没用。   傅峥嵘皱着眉毛看着眼前少女这幅样子,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她。   两人之后没再多话,傅峥嵘搭了把手,扶着江眠回病房,进去的时候陈尽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窜起来——   “傅——傅峥嵘!您,您,您怎么……”   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完整,陈尽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我我来,扶,扶着她。不,不劳您,费……费心!”   一个结巴一个瘸子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身残志坚励志向上,这样下去都像是他欺负残疾人了。   傅峥嵘抚着额头道,“你别紧张,我没想对她怎么样……”   说完傅峥嵘轻轻抱了一把江眠,将她放在床上。江眠有点急促,“我……”   “挺瘦啊,多吃几斤吧。”   傅峥嵘乐了,“还想吃烧腊吗?”   这回江眠没开口,旁边的陈尽道,“想!”   傅峥嵘说,“我晚点让沧海送给你,过几天你行动方便了去我家里住……”   “等,等会!”   陈尽眼睛瞪得就像黑猫警长那歌里唱的似的,“什,什么情况?眠,眠儿凭啥,要,要住你家啊?”   傅峥嵘又笑了,“替我干活啊。”   干……干活还是干她啊!   不过陈尽没敢问出来,眼珠子转了转,最后看向江眠。   江眠似乎没什么反抗的态度,于是他也不再做主了,叹了口气,就把嘴里的话咽下去。   傅峥嵘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走出去,许久江眠才对陈尽道,“你放心,我不会出事。”   “……”陈尽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就结巴,干脆不说了,在江眠身边重新坐下。   江眠一看他放在椅子上的东西就乐了,笑得喘不过气来,“陈尽你你你……你他妈闲着在给我打毛衣啊!”“怎,怎么!”   陈尽继续拿着针开始打毛衣,模样还颇像是良家妇男,“不,不高兴吗!秋,秋天了,你,你,你妈逼,逼,逼,逼你穿秋裤了,吗?”   “我,我妈没逼。”   江眠乐了,对着陈尽说,“再帮我剥个橘子吧!”   陈尽翻了个白眼,“自,自个儿剥!还,还有瘾了!”   秦岭没再来找他们麻烦过,江眠也乐得清闲,玩着傅峥嵘送的psp,干脆把里面的游戏都打了通关。   第二天傅峥嵘就找人扛着ps4抬着全息屏电视机进来了。   江眠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架势?”   傅峥嵘说,“你不是游戏玩通关了吗?”   江眠指指那台电视机,“那这个是干什么?”   傅峥嵘说,“给你打游戏啊,我在steam上买了好多,你看看。”   江眠粗略看了一眼,全是英文字母,她摇摇头,“我看不懂,我就高中英文水平。”   于是当天晚上傅峥嵘晚上过来的时候又顺路带了一本英汉词典,“不用我给你报托福雅思吧?”   江眠搂着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峥嵘乐了,“你这是嫌弃我对你太好是么?那我把东西都——”   旁边正在打游戏的陈尽丢下手柄控制器,整个人扑在电视屏幕上,“不,不不准搬,搬回去!”   江眠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陈尽说,“说,说,说的跟你,你有似的!”   晚上吃完晚饭,傅峥嵘缩在vip病房的沙发上跟江眠来了一盘求生之路,打丧尸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一米八八的人缩成一团陷在沙发里面,侧着脸看着屏幕,相当相貌堂堂。   一局结束的时候,傅峥嵘吹了个口哨,“你一个女孩子打游戏这么厉害?”   江眠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别处,“这还是我第一次玩射击类的。”   “哦……”傅峥嵘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随后道,“玩恐怖类的吗?打完丧尸我们去打怪吧,寂静岭知道吗?”   “听说过,但是没敢玩,是不是很恐怖?”   “挺血腥惊悚的,不过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可以。”傅峥嵘用手柄控制着屏幕上的游戏选项,开始找寂静岭,“不过,这边的游戏都是英文的,你趁早把英文学了,话说——”   这位大少爷转过头来看江眠,“你真的是高中生啊?”   江眠说,“jc叔叔,我读高中的时候还是学生会会长呢,你信吗?”   陈尽在旁边说,“我,我,我信——”   江眠刚想笑,听见他继续说,“信,信你妈了个,大,大鸡腿。”   他娘的!她要不是腿断了绝逼要过去跟这个结巴打一架!   傅峥嵘在一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随后笑道,“江眠,你得把英文学了才能替我干活。”   江眠叹了口气,“您怎么不说让我把大学读了再替您干活呢?”   傅峥嵘叼着烟乐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在暗示我资助你上大学?”   江眠双手合十冲着傅峥嵘拜了拜,“好人有好报,送佛送上西。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傅峥嵘被江眠这个动作给气笑了,把烟拿下来,吐了一口气随后道,“你想读书?”   江眠说,“偶尔也想过。不过我这种人,不是不读书比较适合身份一点么?太有文化的话气质就不搭了。”   傅峥嵘听她说话的时候正好抽完烟,眼光扫了周围一圈,江眠很贴心地提醒道,“傅大少,这里是禁烟病房。”   傅峥嵘夹着烟头愣了,“啊?”   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禁止吸烟的标志,四个字写的大大方方端端正正。   傅峥嵘将烟头踩灭了,拿纸包着丢进垃圾桶里,“你怎么不提醒我?”   “jc叔叔,难道您这点儿自觉都没有吗?”江眠笑他,“话说,您什么事情需要我学英语?”   好歹高中的课她是认认真真上的,应付日常的英文交流还是没问题的。   傅峥嵘说,“干大事。”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晚上的时候秦岭下班,不知道为什么又走向了江眠的病房,走到门口愣住了,硬生生把脚步停下来。   他看见傅峥嵘在里面,缩在沙发上一脸惬意的样子,和江眠有说有笑的,心头涩然,转身就走开了。   彼时傅峥嵘看了眼手表,从沙发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他那两条笔直的腿,随后道,“那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我要去部队一趟,去隔壁市出个任务,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语气就像是傅峥嵘养了一个女儿,而江眠就是他的小崽子。   江眠说,“想吃糖炒栗子。”   “那简单。”傅峥嵘说,“那明天叫沧海给你带,我估计得一个礼拜不来看你,你最好这一个礼拜别搞出点什么事情,jc叔叔耐心是有限的,知道吗?”   江眠冲他摆出一个客套虚伪的笑脸,“我代替广大人民群众给您道声谢。”   傅峥嵘眯眼笑了一声就走了,留着江眠和陈尽在房间里。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他手机铃声忽然间响了起来。   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傅峥嵘接通了电话,“是我。”   “是,人选已经有了,至于质量……”   男人的身影没入黑夜里,他的背影和夜幕嵌为一体,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傅峥嵘抓着手机缓缓看向街边孤零零的路灯,慢悠悠说了一句——   “很有潜力……FPS精准率特别高。”他停顿了一下,“下个月我会进一步调整她的状态……”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峥嵘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随后头也不回地扎入黑暗中。   第二天江眠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傅峥嵘的帅弟弟傅沧海。他之前介绍的时候说了自己今年24岁,大好的年纪,长得又这么帅,每次来都会有小护士偷偷在江眠的病房门口看他背影。   这次过来的时候,傅沧海还带来了一叠资料,对着江眠道,“我听我大哥说,你是高中学历?”   江眠点点头。   傅沧海一脸正气地盯着江眠道,“很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补课老师,把你的学习成绩提到大学水平为止。”   江眠和陈尽互相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看看你,许久才缓缓道,“补……补啥课?”   傅沧海笑眯眯道,“当然是你的英语课了,相信我的技术,比托福雅思还要牛逼哦。”   一连三天,陈尽都不打游戏了,收拾了板凳坐在一边听傅老师上课,江眠被迫记了好多资料,傅沧海还会来检查一眼,“语法错误,adj是形容词,adv才是副词,懂吗?”   “主谓宾,主系表,结构你能看看嘛?”   江眠举手提问,“傅老师,能下课吗?”   傅沧海戴着眼镜翻了个白眼,小白脸翻白眼都还挺帅哈,“你把奥X马那篇竞选总统的演讲背出来就放你去吃饭。”   陈尽在一边看着江眠委屈巴巴地背着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英文,觉得心疼极了,这得多费脑子啊。   当天晚上江眠倒在病床上,“我觉得我脑子也要残废了。”   傅沧海在收拾资料,“过几天我大哥就回来了,也不怕他检查。”   江眠一时兴起问道,“傅峥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军人。”傅沧海冲江眠神秘地笑了笑,“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大哥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江眠脑补了一下傅峥嵘一身正气帅气逼人地……穿着旗袍高劈叉,翘着兰花指弹古筝的画面,忽然间就浑身恶寒。   她说,“我以为你哥哥就是个一门心思抓犯罪的……”   “差不多吧。”   傅沧海冲着江眠道,“我哥很小时候开始就看各种推理小说,初中的时候已经把英文原著的福尔摩斯看完了。”   啊……那还是个高材生。真不看出来呢,平时傅峥嵘抽烟那个腔调就跟小混混似的,要不是穿着jc服,看着就像一个黑道大哥。   “看不出来吧?”傅沧海冲着江眠笑笑,“我哥正义感很强的,福尔摩斯就是他的榜样,你看过吗?”   江眠缓缓地点了点头,“看过……一点儿。”   “挺好的,你要是喜欢下次我把他的书拿来给你看看,反正你不是住院无聊么?”   傅峥嵘一家对她的态度都让江眠相当小心翼翼。   她以为自己会遇上那种很不可思议的豪门,整天进进出出都是社会名流,气质高贵谈吐不凡——可是没想过傅峥嵘每天过来都会拎着一袋烧腊,叼着烟这么大咧咧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连同他的家人也是这副模样,她都做好被上流人士刁难唾弃的准备了,没想到大家态度都相当和善,甚至现在在辅导她的英语。   他和她遇到过的那些有钱人不一样,许宁楚也好,秦岭也好,从来不会这么照顾她。可是傅峥嵘明显有人气多了,还特别真实。   他对她一直都是两面性,每当自己乖乖听话的时候,傅峥嵘也很和善;可是当自己又像上次一样故技重施的时候,他就会一脸气得牙痒痒。   江眠想,傅峥嵘是不是习惯去拯救每个走入迷途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性格。   傅沧海没注意到她的走神,在检查完江眠的笔记之后就走了,走之前还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有知识的少女看起来更可爱哦。”   他妈的,你们这群有钱人是不是画风和别人不一样啊!说好的魅惑狷狂高冷酷炫呢!   第二天傅沧海来的时候给江眠带了一些外国的小说,厚厚一叠砸在床上都有一声闷响。   江眠说,“你这是做什么?”   傅沧海说,“给你看我哥平时都看些啥。”   江眠伸手去翻开那些包装沉重的书籍,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她高中水平明显读着吃力,对着傅沧海皱起眉头,“这是你哥平时看的书吗?”   傅沧海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抬起头来,“对啊,是不是很厉害?”   还真没看出来,傅峥嵘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居然还……挺有文化的。   那天晚上傅沧海回去以后,江眠就把傅峥嵘的书都拿出来,自己对着词典一个个看,旁边陈尽都怀疑她变了个人。   “咋,你,你,你要洗,洗白啊。”   江眠说,“我不能给自己多点点文化技能值吗?”   陈尽说,“早晚,都,都不是,咱,咱的东西。指望那,那些个干,干什么。”   江眠叹了口气,没说话,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忍着寂寞和枯燥翻了几页,就将书合拢。   她说,“陈尽,等我腿好了以后,还回白岩河吗?”   陈尽没说话,江眠也不说话了。   可能有的时候日子就是这么操蛋,你以为你安安生生地过着,可事实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出那个阴影。   傅峥嵘是在一个礼拜后回来的,来看江眠的时候还风尘仆仆的,江眠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女儿在家中等待着自己上战场当兵的父亲回来。   傅峥嵘制服都没换,一身军人的打扮,硬气俊朗,进来看江眠,看她白着一张水灵灵的脸抬头等自己,蓦地就笑了。   “这几天沧海陪你的吗?”   这话说得像是新婚小夫妻似的,江眠靠在病床上,旁边陈尽很贤妻良母地在打毛衣,动作熟练地毫无违和感,看得傅峥嵘都想笑。   “你感觉腿怎么样了?”   江眠点点头,“jc叔叔,我这腿还行。”   “成。”   傅峥嵘对着江眠笑笑,“能动了我带你回去。”   陈尽说,“我,我,我也去。”   一个大男人翘着兰花指打毛衣的时候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傅峥嵘说,“你过去干什么?给我们织秋裤么?”   陈尽急了,“我,我不能,放,放眠儿一,一,一个人!”   傅峥嵘乐了,“你觉得我会吃了她吗?”   陈尽心说那还不一定呢,他家江眠长这么可爱,指不定你就禽兽了呢!   反正他咬牙不肯退步。   江眠说,“你是觉得我去傅家会被吃了吗?”   陈尽说,“有,有钱人,家,家里,一,一般都,很,很多事儿。”   家长里短,这边小三那边二奶的,江眠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傅峥嵘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陈尽,“我花钱买了江眠,没有买你一块。”   陈尽丝毫不避嫌,“没,没事儿。我,我俩是,鞋,鞋垫。买,买一送一。”   “……”傅峥嵘头一回给这么一个男人说懵逼了,最后来了一句,“你们家陈深陈鱼不打算管了啊?”   陈尽一听就哐当一声站起来了,拿着织毛衣的针直戳傅峥嵘,“你,你,你背地里,调,调查我?”   傅峥嵘笑得一脸无害,“我是人民jc,我明面上都能调查。”   陈尽咬牙切齿,傅峥嵘这是知道他每天家里和医院两头跑,又要照顾江眠,又要照顾家里两个小的。   “江眠跟了我,还顺路帮你们家解决了一堆外债问题,所以我觉得最好你在面对我的收敛一点儿。我可能看着比较好说话,但我这人不喜欢不识好歹的。”   傅峥嵘眯着眼说这段话的时候,浑然没有平时人民jc那股子正义的气场,更像是一个混混,让人觉得相当不善。   陈尽没说话,咬着牙,沉默下来。   傅峥嵘在夜色渐深的时候离开,这回是傅沧海开车,他坐在副驾驶座,听见自己二弟说,“江眠这姑娘挺聪明的。”   傅峥嵘眯眼冷笑,是聪明啊,不聪明能学会那么多邪门歪道吗?   “哥,我觉得咱们能把她从歪路上拉上来,你也别一会对她好一会对她差,会吓着她。”   吓着她?   傅峥嵘眼里闪过江眠卸下装无辜后那一脸冷漠的表情,愣是笑出声来,“你觉得她看起来怎么样?”   “又单纯又没心机,还挺努力好学的。”傅沧海一本正经地说。   傅峥嵘啪啪啪地就鼓了几个掌,鼓给几公里外医院里的江眠。   这本事不得不服,小姑娘一张脸一双眼睛就能让男人觉得她跟朵花儿似的纯洁无暇。   傅峥嵘鼓完掌揉揉眉心,“行,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过几天把人接家里来。对了,秦岭那儿怎么说?”   “他说江眠的腿恢复得很好,可能是你投喂得好。”   这话说得跟他每天都在喂仓鼠似的,不过转念一想江眠那张脸也的确是差不多了。   江眠在医院里住了快一个月,之后开始逐渐好转,拄着拐杖都能在医院走廊里上蹿下跳,有一回傅峥嵘走过来看见她跟陈尽抢糖炒栗子吃竟然一蹦三尺高,愣是怀疑这姑娘腿断都是装出来的。回去看了好久的X片确认她是真的粉碎性骨折。   “诶,傅峥嵘,你来啦!”江眠自从知道傅峥嵘和自己的交易关系后,胆子也慢慢开始发育了。她喊傅峥嵘名字的时候从来都是连名带姓,不像别人,要么傅头儿,要么傅大少,她干脆利落地喊他的名字,就像是山间清冽的风,掠过而又迅速地收尾,字正腔圆——   要不是知道她本质是个小骗砸,傅峥嵘还真会觉得这姑娘挺有活力的。   傅峥嵘走上前,照例把买来的糖炒栗子给她,“你别跟陈尽抢昨天的,像我虐待你似的。”   陈尽都跟着被傅峥嵘喂肥了,撇开他的结巴不说,其实陈尽长得挺干净的,眉目细致,可惜了和江眠一样,人不可貌相。   “收拾一下出院吧,我和沧海过来接你回我家。”   “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可是一想医院都住了一个月了,人都快长蘑菇了,江眠还有点小兴奋,“你家是豪宅吗?”   十八岁的姑娘,说豪宅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光都是一闪一闪的。   傅峥嵘让傅沧海去办理了证件,随后扶着江眠上车,乔治巴顿底盘太高,江眠爬不上去,竟然直接跳了一下。   傅峥嵘在她背后道,“对,跳。继续跳。腿不跳断不乐意是吧?”   “那你开这个坦克车干什么……”江眠在副驾驶座上找了位置放好拐杖,对着傅峥嵘笑笑,“麻烦司机先生可以开车了。”   草,蹬鼻子上脸了还。   医院另一边,秦岭看着江眠上了傅峥嵘的车,眸光晦暗,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愤怒,陈尽抱着一大堆东西路过他的时候,看见了他这幅表情,笑出声来。   “别,别看了。”他说,“秦,秦大少爷,这,这世界上,没,没有后悔,药。”   一年前是你自己丢下江眠不管死活,现在装什么深情呢,覆水难收懂吗,覆水难收!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秦岭也毫不软弱,直接反击,“像你这种要江眠出卖自己拯救你的男人,不觉得丢人吗?”   陈尽脸色一白,没说话,抱着东西走开了。   看他这样,秦岭也觉得无趣,正好朋友发来一句晚上喝酒,秦岭直接答应了,不再去看门口那辆乔治巴顿。   傅沧海爬上后排之后,前面的傅峥嵘发动车子,载着他们离开了天佑医院。   说真的,江眠完全没想过傅峥嵘家里会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常年一个人住,家里装修得非常古色古香,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一个当兵的,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的家。   江眠进门一抬头就看到了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副裱起来的字画,遒劲有力的四个字龙盘虎踞于宣纸之上,一看就能看得出写字的人有多豪迈潇洒,连她这种外行人都觉得相当有气魄。只是她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转头问在后面帮她拿拐杖下车的傅沧海,“沧海哥,这是什么字啊?”   “我是你爹。”傅沧海一边拿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啊?”江眠傻不愣登地跟着改口,“沧海爹,这是什么字啊?”   傅峥嵘被他们的对话气笑了,在旁边解释道,“四个字就是我是你爹。”   江眠站在一边被雷的外焦里嫩,“你写的啊?”   “是啊,是不是写得很有气势?”   “……”某种角度来说是的。   傅峥嵘帮忙整理出一个房间给江眠,傅沧海一看自己也没什么事了就回去外面打了个车走了,走的时候还对江眠说,“回头语法有什么不懂就问我,我让我哥把我微信给你。”   江眠点点头,就这样加上了人生第一个富家大少的微信。   她拿着手机发呆坐在客厅里,傅峥嵘从冰箱里拿出一听苏打水,隔空丢给江眠,岂料小姑娘反应迅速,一抬手就接在手里——惹得傅峥嵘吹了声口哨,“反应力不错啊?”   江眠说,“从小打到大,反应能不快吗?”   傅峥嵘走过来在一边坐下,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和秦岭医生是不是有故事啊?”   这么个直白的开场让江眠浑身哆嗦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看他眼神不一样。”傅峥嵘直接问道,“喜欢他?”   江眠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个像笑又不像笑的表情,“啊是啊,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傅峥嵘说,“跟着我做事情可能以后不能常见到他,你确定吗?”   “无所谓啊。”   江眠惨笑一声,“反正在这之前我已经一年没见他了。可是见了面还是会这么难过。”   噢……小姑娘谈恋爱谈得蛮心酸的。   但是傅峥嵘觉得这和他没什么大关系,于是干脆站起来,对着江眠说道,“你有这个思想觉悟就好了。不是我说什么,秦岭心高气傲有才华,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   是啊,她不过是个高中学历的江湖骗子,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瞎想什么可能呢。   江眠睡在傅峥嵘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只是在睡前又努力看了一遍傅沧海给她的资料。她心想,起码要抓住这次机会,要让自己稍微……不再那么卑劣一点。   第二天傅峥嵘穿戴整齐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厨房间里有个身影蹦蹦跳跳地在准备东西,一看就愣了。   桌子上摆着早餐和现磨的豆浆,傅峥嵘走近了看道,“你做的?”   江眠点点头,“要不是你梦游做的?”   傅峥嵘继续问道,“你用自己的手做的?”   江眠指了指石膏,“那要不我用腿做的?”   “卧槽。”傅峥嵘沉默了几秒后爆出一句脏话,“草,江眠,我觉得五十万买你真是不亏,顺带找了一个保姆。”   “我除了没文化,别的家务活什么都会做。”   江眠剪完鸡蛋饼,形状漂亮色泽金黄,端给傅峥嵘,“自己拿出去吧,我腿断了,怕没端稳摔了。”   傅峥嵘一边走出去一边用手指捏起一块来吃了一口,叼在嘴里冲江眠道,“多煎几张,我上班的时候带给那帮兔崽子尝尝。”   “哦对了,家里还有个健身房,你有空可以去那里复健一下,省的到时候拆了石膏长短腿。”   江眠举起铲子,“你才长短腿,你全家都长短腿!”   傅峥嵘去上班的时候,江眠去了健身房,他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感觉今天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呢……家里来了个新鲜的大活人,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想到早上那个瘸着腿做早餐的身影,傅峥嵘愣是傻不拉几地笑了几声,随后上车发动车子,开车去了局里。   刚走进去,余晏就奔出来,“大老远闻到鸡蛋饼的味道了,你是不是给我准备了爱心早餐?”   傅峥嵘飞过去一个饼贴他脸上,“余少今天很闲啊?”   “是啊是啊。”余晏接住袋子,打开来咬了一口,“今天上头去隔壁市开会了,就我们几个留在局里,一会扎金花吧。”   “上班扎金花?”   “你上班还用电脑打LOL呢。”   “你放屁,局里电脑能带动LOL就有鬼了,打连连看都跟残疾人似的。”   “哎哟,中央有人的傅家大少就是风光啊,你就是端着外星人坐在我们局门口看片,都没人敢说你一句。”余晏一边扯着蛋饼一边说,“唉,挺好吃啊,你买的哪家?做得这么干净,是私厨吧?”   “江眠一大早做的。”傅峥嵘乐了,“是啊,私厨。”   “江眠?”余晏咬着蛋饼想名字,“很耳熟啊。上回被我们抓住然后发现是被骗的大学生,最后说没钱回家还问我们要了五百块的那个小姑娘?”   傅峥嵘点点头,“对的,后来我又抓着她了,和许家大少许宁楚。”   “嚯。”余晏赶紧一口咽下鸡蛋饼,“这,这小姑娘想明白了啊?开始安安分分摆摊做鸡蛋饼赚钱了?”   傅峥嵘乐了,“是啊,在我家摆摊。”   “哦,在你家摆摊。”   余晏自顾自喃喃了一会,反应过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在你家摆摊?”   “你把江眠接到你家里去了?”   余晏吃完蛋饼把袋子丢进垃圾桶,胡乱地吞下去之后,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傅峥嵘,“你这禽兽啊!上几次是不是就想对人家姑娘不轨了啊!老流氓,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她成年了……”   “包括看着像未成年的!”余晏嚎了一嗓子,“这不是重点啊,重点人家……长这么嫩下得去手啊?”   傅峥嵘被他这个问题给问懵逼了,见余晏猥琐兮兮地上来搂着他,一脸哥俩好的表情,“老傅啊,幼女的感觉怎么样啊?”   傅峥嵘一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江眠呀!”余晏贱笑着,“小姑娘长得跟我们初恋似的,又嫩又水灵,你怎么……怎么套路人家的啊?”   傅峥嵘按着他白俊的脸往墙上撞,“你去死吧,老子像那种人吗?”   余晏被他拍在墙上,还不怕死地点点头。   傅峥嵘干脆利落地掏出枪顶他后腰上,“再说一遍?”   “我不不不不!傅哥您就是咱的光咱的领路人!”   傅峥嵘去上班的日子里,江眠待在他家里一边读书学习一边复健,时间一长下来都觉得自己是傅峥嵘养着的女儿。   除了每天晚上这位父亲都拉着她必须来好几把FPS以外,江眠觉得这位父亲真的是很尽职。   她才了解到傅峥嵘的家族有多大,有多名望,傅峥嵘就是不上班每天啃老底都能快活到死,她就搞不明白傅峥嵘做那种费力气费脑子的事情干什么。   这天夜里傅峥嵘又拉着她玩恐怖游戏,一边看了江眠几眼,“你现在打恐怖游戏都已经面不红心不跳了啊?”   江眠点点头,“我已经……被你练得麻木了。”   傅峥嵘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挺好,想玩真枪实弹的射击吗?”   江眠说,“你要让我杀人?”   傅峥嵘乐了,“没有,周末带你去管子里练练吧。射击俱乐部,知道吗?”   江眠点点头,“电视里看见过。”   傅峥嵘用一种父辈的慈爱眼神看着她,“那就这周末带你去吧。”   那眼神让江眠浑身鸡皮疙瘩,“你为什么给我培养这种奇怪的兴趣爱好?”   “嗯?”原来她还是有点察觉的啊,不管是训练她的基本功,还是拉着她打FPS类的恐怖游戏,原来小姑娘还不算没知觉。   但是傅峥嵘没说,江眠也就没有追问。   一个半月后,江眠的腿拆了石膏,秦岭忍着愤怒给她叮嘱了一堆东西,最后作为家长的傅峥嵘拿着单子走了,走的时候眼神还似笑非笑的,让秦岭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回去的路上傅峥嵘照例给江眠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江眠说,“有点想陈尽了。”   傅峥嵘眼睛都不眨报出一段话,“最近陈深陈鱼的期末考全都不及格,陈尽在家强迫他们写作业。”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   傅峥嵘笑了两声,丢给江眠一根烟,“恭喜你腿接上了,江姐抽根烟缓缓?”   江眠看着他丢过来的烟,心说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也会抽烟的,“你可别喊我江姐。”   “是么。”傅峥嵘拉长了音调,“那……四小姐?”   江眠脸色一白,浑身哆嗦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开车的傅峥嵘,“你怎么会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傅峥嵘叼着烟乐了,把问题抛还给江眠,“别想着对jc叔叔说谎,jc叔叔什么都知道。”   江眠低下头去没说话,许久傅峥嵘将车子开进一家老宅里,门口还停着好几辆类似的坦克车,还有几辆轻跑,江眠说,“你……带我认祖归宗啊?”   傅峥嵘乐了,“今天周五,正好家里人一块吃饭。”   江眠说,“那我进去不尴尬吗?”   “不尴尬不尴尬。”傅沧海从老宅子里走出来,他们家老宅古色古香,气势浑厚,仿佛是从很早以前传承下来,一代一代,在时光的洪流里消磨,如同民国时期的豪门宅院,却又带着一股子神秘气息。   “嘿!小家伙!”   傅暮终和傅沧海一块走出来,后边跟着一帮傅峥嵘的兄弟姐妹,“你今天也过来一起啊?”   人与人之间对比后的自卑感便在这个时候登上了顶峰。   江眠忽然间发现,自己其实是有多低下。和他们一帮穿戴名贵气场尊贵的富家子弟到底是有差距,光是这群人站在她面前,就已经叫她相当自卑了。   然而唯一让她感动的是,傅峥嵘的家人很好,真的很好,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也从来没有外面那些人说话伤人,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小妹妹一样,亲切温和。   她总觉得,像傅家这样温暖的家庭里,有傅峥嵘这样怀抱正义的人,也不奇怪吧。   大概是这一个半月的相处让她觉得温暖,从前江眠风里来雨里去,身边只有陈尽一人,他们两个人称得上是相依为命,却又各自苦海无涯。   而傅峥嵘将她从那深渊中捞起,如同捞起一条干涸土壤中快脱水而死的鱼。她怕自己太贪心,到后来就舍不得这些甜头。   被感动,是个多可怕的字眼啊。   江眠脑子里胡乱想的时候,对面就走过来一位小老头,对着傅峥嵘道,“今儿老傅带姑娘回家了!”   “是呀是呀!”   傅沧海在一边道,“不过不是女朋友,爷爷你得再等等。”   小老头儿一听就吹鼻子瞪眼,“不是女朋友,怎么把姑娘带回家里来了?”   傅峥嵘上去哭笑不得地解释,“是我工作伙伴,一块过来吃个饭……”   啧!工作伙伴,这词高大上啊!   小老头又笑了,“姑娘多大啊,看着好小!”   “就是!”傅暮终在旁边嚷嚷,“未成年,未成年!老头儿,傅哥用童工!”   小老头儿一听就怒了,对着江眠道,“老傅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叔父说!”   、“老头儿不要脸!”傅暮终在一边喊,“闺女要喊你爷爷,你居然让人家喊你叔父,占便宜!”   老头狠狠瞪了傅暮终一眼,继续对着江眠道,“闺女,老傅没欺负你吧?”   “我哪儿敢欺负她……”一个不留神钱包都被偷了,要是欺负她,一觉睡醒家里家具被搬光都有可能。   傅峥嵘无奈道,“爷爷,她成年了,看着嫩,小姑娘长得可爱。”   傅沧海和傅暮终站一块,啧啧摇头,“禽兽,禽兽啊。”   江眠就像是一尊吉祥物一样被傅家人请进去了,她发誓,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有钱人。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原本以为都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没成想个个都慈眉善目的,简直就差脑后面亮个光环——圣母玛利亚她爹。   傅峥嵘的妹妹傅清欢和江眠差不了多少,她跳级读了大学,看见江眠亲热得很,那架子让江眠觉得她是傅家流浪在外的小女儿,现在认祖归宗了。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围成一圈坐下来,愣是有十来个,傅峥嵘和傅沧海一左一右夹着他,坐在对面的傅清欢嚷嚷,“你们两个大男人围着小姑娘做什么!我要和小眠坐一块!”   傅峥嵘想也没想一下子就把江眠搂进自己怀里,像是抱着一只小狗似的,“家长当然是和小孩坐一块啦,是不是啊,孩子他妈?”   旁边的傅沧海一愣,反应过来干巴巴道,“孩,孩子他爹,你说的有理。”   “老大不小的没个样子!”   小老头儿装模作样生气了,随后给江眠夹了一只大螃蟹,“吃螃蟹,叔父给你剥!”   “爸今天又没回来啊……”   傅暮终喃喃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都连续两个月没回家了。”   “部队里总归会有各种事情,哥,你下去jc局里还好吧?有没有什么风言风语?”   傅峥嵘是部队军人出身,开个后门轻轻松松就能去局里抱个铁饭碗,局里还有人说他这是空降,祖宗一个,都不稀罕什么职位。   “没有。”提到这块事情的时候,傅峥嵘眼里的暗光闪了闪,江眠警觉地发现了傅峥嵘的态度和以往不同,但也只是那一秒钟,他的神情就变了回来。   “没有就好,就怕那几个老头子给你压力……”傅沧海在一边说了一句话,让江眠听得云里雾里的。   压力?局里有人看不爽傅峥嵘,还是别的什么事儿?   傅峥嵘跟个父亲一样摸了摸江眠的脑袋,“没什么事儿,你爹我牛逼着呢。”   “……”   一顿饭吃完江眠被傅清欢拉着谈女生之间的秘密去了,傅峥嵘对着傅沧海装模作样擦了几滴眼泪,“孩子他妈,孩子长大了,有秘密了。”   傅清欢脚步一顿,翻了个大白眼,“哥,老实说,你把人家骗过来是不是想玩幼女养成那一套?”   傅峥嵘被傅清欢气笑了,“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啊,垃圾galgame没少玩吧?”   傅清欢冲他甜甜一笑,“那得怪哥扫黄力度不够。”   傅峥嵘怒了,“老子现在就去你的书房扫黄!”   这是江眠长这么大以来,渡过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傅清欢拉着她睡在老宅子里,还送了她一堆化妆品,“你呀,这么可爱的脸不化妆真是可惜了。”   “我不想画太浓……”她一般都是淡妆,还真没涂过这么多东西。   “不!”傅清欢摁着她的脸,“我给你整个大烟熏!艾薇儿那种!”   “……”   后来傅家三个儿子在楼下看恐怖片的时候,傅清欢推着江眠就出来了,傅暮终惨叫一声,“靠!你们玩贞子的cosplay吗!”   “你懂个篮子!”傅清欢啪的一下打开灯,客厅顿时乍亮,傅峥嵘抬头去看江眠的时候,呼吸一滞。   江眠有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这是谁都知道的,男人就受不了她小鹿一样的眼神,清纯无辜那一套。可是当傅清欢给她化好妆的时候,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就多了几分诱惑,像是在引人犯罪似的,红唇潋滟,眼波流转。   傅沧海结结巴巴道,“美……美女你谁?”   江眠说,“娘,你不认得我了吗?”   当爹的傅峥嵘嗷的一声窜起来,指着傅清欢,“去把妆卸了!把我们家可爱单纯的小女儿还回来!”   “不好看么!”   傅清欢拉着江眠,“刚睡前我朋友给我发来消息喊我去myst玩儿,我现在要带着小眠一块去!”   “不许!”傅峥嵘把电影按了暂停,屏幕上的贞子正好对着大家披头散发,“她未成年!”   “成年了!”   “包括看着像未成年的!”   “……”傅清欢咬了咬牙,“她又不是你女儿……”   傅峥嵘看向江眠,“你要去?”   江眠又像个小鸡崽子瑟瑟发抖,“我……我凭啥……不,不能去myst……”   嘎的一声,傅峥嵘也愣了。   愣完没几秒,傅峥嵘走到茶几边抓起手机,拨通号码给余晏,“余少?晚上去myst扫黄。”   在家打游戏的余晏直接坐起来,兴奋地搓手手,“好啊好啊!我就喜欢干这种事!”   “傅峥嵘你个不要脸的!”   傅清欢嚎了一嗓子,“有本事你把酒吧全扫关门!我今儿就要带江眠出去。”   傅峥嵘眸光微沉看了江眠一眼,“确定要出去?”   江眠点点头,“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傅峥嵘没说话,旁边傅暮终说,“哥,我陪她们一块去吧。”   说着就抓起钥匙,冲着江眠弹了弹舌头,“走,本大少在,没人敢欺负你。”   说起这家酒吧,江眠其实并不陌生。   当初被许宁楚看上,就是在这酒吧里,许宁楚被心怀不轨的小姑娘下了药,走到安全通道的时候,就正好遇上被男人追着逃命过来的江眠。   哐当一声,两人扑了个满怀,少女就这么摔进他怀中,许宁楚呼吸都跟着断了。   “臭娘们儿,还敢跑!”   一群人走到他们两人面前,一看衣衫不整的许宁楚搂着江眠,全都愣了,“许……许少,您,您怎么在这儿?”   许宁楚没说话,冷笑了一声才道,“怎么,这地方你们撒了尿做过标记?”   一群人都慌了,“不……不是,这娘们儿欠钱不还……我们,我们来酒吧抓她。”   彼时的江眠抬起头来,一张素颜的脸,清纯如水,眼神都湿漉漉的,带着无辜和惊慌,愣是让许宁楚看得心都跟着颤了,“他们骗人!我没有欠钱,许少,您救救我!”   许宁楚信了她的邪,带走了江眠,进酒店抱上床的时候小姑娘还哭哭啼啼说自己肚子疼,无以为报,下次看见了肯定把他当做救命恩人。   许宁楚想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药连带着脑子都被驴踢了,就这么傻不拉几把到嘴的肉放走了,还给她一件外套安慰她,让她别哭。   现在想起来,那几乎可以说是许宁楚的黑历史了,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骗得团团转!十八岁!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走进了myst,彼时的江眠坐在傅清欢朋友的卡座上,旁边一尊傅暮终保驾护航,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这……这位是?”   傅暮终想了个合适的开头,“我……我大哥的小女儿。”   卡座上的人一脸“哦我懂了”的表情,“傅峥嵘藏着这么个小姑娘呀。”   江眠冲他们笑笑,笑得一卡座男人都觉得被她萌萌的脸给治愈了,养个小女儿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改明儿也要去挑挑……   江眠喝的都是橙汁,一旦有男人给她递酒,傅暮终眼神就射过来,大家都干笑,“傅三少,别这样啊……”   傅暮终耸耸肩,“没办法,我受大哥之命来保护她……”   “喝橙汁来酒吧有什么意思啊!”傅清欢喝多了,哐当一下把自己哥哥挤走,坐在江眠身边,“小眠你喝吧,出事了我兜着!”   傅暮终张了张嘴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看见傅清欢把shout杯递到江眠嘴边,干脆放弃了,“少喝点,我等下送你们回去。”   傅清欢说,“你盯着对面的美女半小时了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傅暮终笑着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愧是我亲妹妹!”   说完就放开她们俩直接过去坐在了对面小美女旁边,傅清欢看见傅暮终不管了,也乐得清闲,和江眠一起跟别人玩,两个少女玩的不亦乐乎。   “这位小妹妹是哪儿的人?”   和她们一块玩骰子的男人冲江眠眨眨眼睛,傅清欢立刻接上道,“是我大哥的小女儿。”   草,真是这样?还以为能问出一点别的关系呢……   男人也不气馁,继续问道,“我挺喜欢和你们玩的,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江眠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面男人捂着胸口,哎呦妈呀怎么这么可爱,泡这种姑娘都感觉自己是在犯罪。   傅清欢戳着那个男人的脑门,“哎哎,余励你悠着点儿,你做好被我大哥砍死的准备了吗?”   余励说,“加个好友都不行吗?”   “行啊。”傅清欢说,“你加吧,我去告诉你哥余晏去。”   “别别,小姑奶奶!”余励又偷偷瞄了江眠一眼,算了,这么可爱的祖国的花骨朵,还是不下手了吧。   顺带还吐槽了一顿傅清欢的她哥,傅峥嵘真不是人!真不是人!   江眠喝得微醺的时候,站起来说要去厕所,彼时傅清欢正和余励玩得热火朝天,于是她说,“我去厕所冷静会。”   “哎哎,小眠你认识路吗?”   能不认识吗……这儿的路她闭着眼都不会撞着。   江眠冲她笑笑,卸下了脸上的清纯模样,那一瞬间傅清欢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了无比的冷漠。   猛地回神的时候江眠已经走远了,傅清欢摇摇脑袋,怎么可能,小眠这么可爱,刚才肯定是她的错觉。   江眠穿过人群来到厕所门口,上完厕所洗了手,就想去安全通道里抽根烟,可是身上没带烟……   她看了眼四周,往舞池走去,装作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男人,在那个男人要怒骂的时候,她抬脸冲人家甜甜一笑——   男人顿时化作一脸贪婪的笑意要来搂她,江眠后退几步,将手缩进宽大的卫衣袖子里,随后钻入人群。   疾步来到安全通道的时候,她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掌心抓着一包烟和打火机,就是刚才从男人口袋里顺来的。   只是一包烟,又不是偷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江眠自顾自把烟点燃了,深呼吸了一口,随后慢慢将烟吐出来,此时的她再也没了那种澄澈的眼神,枯朽的眼中如同干涸的死水,一片荒凉,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寂寞而又沉重。   背后有人伸手狠狠捂住她的嘴巴,江眠挣扎了一下,烟就落在地上。她想都没想抬手去反击,干脆利落的身手让对方一惊,下一秒她便高抬腿冲人家劈过去——   然而对方也不是吃白饭的,一个闪身躲过之后,迅速逼上前来,将江眠压在墙上,拢在他怀里。   许宁楚冲她冷笑,“怎么,练过空手道?行家啊,小姑娘。”   江眠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四小姐,这是我要问你的。”许宁楚伸手在她唇上重重按过,“你怎么在这里?”   江眠刚要说话,就听见男人继续道,“别对我说谎。”   傅峥嵘也曾叼着烟笑着对江眠说,“别对jc叔叔说谎,jc叔叔什么都知道。”   此时此刻,酒吧的安全通道内,被隔绝在外的低音正闷闷地传进来,男人俊美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眸子狠狠盯住她——   “别随便编个借口来骗我。老子知道你说话不打草稿。”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江眠冷笑了一声,“这么按着我,挺不合适吧?”   “江四小姐,听说你勾搭上了傅峥嵘……”许宁楚在一边缓缓松开她,却又捏着她下巴不肯送,“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傅峥嵘那种人,不是你玩得起的。”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警告别人呢?秦岭是,许宁楚也是。   江眠想都没想就说道,“我玩不起?我有什么玩不起?不就是一具身子,您前阵子不是都想花钱玩我么?傅峥嵘给的钱更多,我就跟他玩,怎么,您是吃醋了?”   许宁楚用力掐住江眠的脖子,“老子真的看见你这幅表情,就恨不得撕了你的脸。”   这张看起来清纯无辜的脸,到底骗了多少男人?   江眠用力推他,奈何推不动,“你是不是喝多了?我不想跟你在这里多逼逼,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行不行?”   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行不行?   许宁楚忽然间就想起他当初救江眠回去的时候少女脸上娇嫩的表情,和她现在这幅极其不耐烦的冷漠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cnm的白眼狼!   许宁楚怒了,一把抓住江眠,“当陌生人?江眠,你TM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傅峥嵘给你多少钱?老子出双倍,从那个男人身边滚过来!”   江眠笑得相当婊里婊气,“爱上我了?发现哪怕我是个贱人也还是会想得到我?是不是特别恨你自个儿不争气啊。”   许宁楚眼带杀意,却笑得柔情蜜意,“是啊,想要亲手收了你这个贱人。”   江眠搂着他脖子,在他唇角送了一个吻,“感谢你的留情,但我向来不吃回头草。这个吻就当饯别礼,花花世界,不必当真。”   说完少女就后退几步,转身走出安全通道,推开门那一刻,她转头冲他笑得天地失色,千娇百媚。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许宁楚心都跟着发颤。   嘭的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江眠关在身后。   黑暗中许宁楚盯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表情。   江眠回去的时候被傅清欢拉了一把,“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是不是有人缠你?”   江眠笑着摇摇头,随手找了个理由,“走过来的时候迷路了。”   傅清欢说,“我就说嘛!早知道陪你一块去。”   然而半小时后,傅清欢躺在江眠的大腿上,红着脸醉醺醺地搂着她,“小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江眠看着傅清欢喝醉的样子,叹了口气,将她抱到一边,随后走上前,对着余励勾了勾手指。   “是你让清欢喝这么多的?”   余励看见江眠主动和自己搭话,上去笑了笑,“怎么了,她技术不好……”   “过来。”   江眠一把上去搂住了余励的脖子,像是兄弟俩一样,让服务员倒了满满两排酒,“来玩‘决战到底’吧,类似梭哈,一次没过就加一杯,没有上限,直到摇出胜负为止。”   余励对于江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回过神来捏了一把她的脸,“小姑娘喜欢玩这么大,要是喝多了怎么办?”   江眠冲他眯眼笑,“喝多了,看你能不能把我带走了。”   又半小时后……   余励和傅清欢躺在一起,两个醉鬼在沙发上躺尸,傅暮终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我靠!他们俩怎么了!”   江眠抬头,单纯无辜,“不知道,可能喝多了吧。”   傅暮终看见她手边放着五个一的骰子,皱了皱眉,“你刚刚在跟谁玩?”   “我没有,我自己跟自己玩。”   余励:“……你……你放屁……”   江眠过去捏了一杯酒,“还能说话?余公子好酒量,再来一杯。”   余励:“……姐,我错了。”   江眠用刚才余励摸她脸的动作,同样的摸了摸余励的脸,“真乖,喝多了吗?没喝多再来一把?”   余励:妈妈我想回家……   傅暮终看着江眠凑近了和余励说话,但是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好上前,“喂,小余子,你不行了啊?”   “报警……救命……我再也不要和傅峥嵘的女儿玩骰子了呜呜呜呜呜。”余励扑在傅暮终怀里哭,“欺负人,欺负人!”   傅暮终被余励这个反差给吓着了,“你慢点,怎么回事?”   余励说,“我喝了……整整四排酒,可是她一滴都没沾!”   江眠在旁边脆生生地说着,“我运气太好啦,和余公子玩真开心!”   说完还对着他们笑了笑,像个初恋小天使。   余励两眼一翻,吐出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傅暮终抱着余励跳起来,“我靠!这,这是要打120还是110啊!”   听说傅峥嵘有个小女儿,长得贼可爱,玩骰子新手光环贼6,第一天晚上就把余家二公子余励喝得胃出血进医院了。   我靠,这么牛逼?傅峥嵘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前阵子冒出来的,啧啧啧!我想当他女婿……   ……   傅峥嵘进医院的时候,江眠正委屈巴巴地站在一边,傅暮终看见自己大哥过来了,赶紧从病房外站了起来,“哥……”   傅峥嵘没说话,眼神扫过江眠,“怎么回事?”   江眠刚想张嘴,听见傅峥嵘冷笑,“别给我编故事,说实话。”   “他把清欢灌多了,我就帮清欢灌回来了。”   江眠抬头,也懒得装了,声音冷冷地丢下一句,“技不如人,玩不过我而已。”   傅暮终瞪大眼睛看着江眠的态度转变,又去看傅峥嵘,对方倒是一脸老早知道她底牌的样子,正眯眼冲她笑得不善,“所以?余励这人心眼不坏,你把人家喝到胃出血?”   “我要是输了,胃出血的就是我。”   江眠也笑了,“余励对傅清欢没想法,就没必要灌她那么多酒。我看不得这种想把女孩子灌醉带走的男人。”   傅峥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了之后叼在嘴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余励和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没那么多龌龊的心思。”   “哦,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他了?”江眠耸耸肩,“那他让清欢喝那么多酒也是事实。你不心疼你妹妹么?”   傅峥嵘发现自己说不过江眠,干脆直接抓着她把她拉到余励的病房门口,“进去和人家道歉。”   江眠红着眼睛,“凭什么!”   “江眠,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觉得在外面怎么放肆都有我罩着?”   傅峥嵘烟抽到一半直接从嘴里吐了,用鞋子碾了碾,“余励是余晏的弟弟,余晏是跟我一块不要命过来的兄弟。你把我兄弟的亲弟弟喝到胃出血,你觉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江眠没说话,许久才说,“那如果当初是我输了呢。你敢说他对我没有一点想法么!”   傅峥嵘盯着她半晌,竟是直接笑了一声,“输?你当我没看监控录像么?江眠,你作弊拨骰子的手法可是老练的很啊。”   江眠脸色一白,傅峥嵘按着她把她拽进病房,里面余励刚醒,正在喝粥,一看见江眠就差点连粥都端不稳了。   “你……你们怎么来了?”舌头也差点打结。   “来和你道歉。”   江眠低低地喊了一声,“抱歉,把你喝吐血了。”   “别别别。”余励虽然脸色惨白,但是精神还是好的,对着他们挥挥手,“我也没想到我有这么脆弱呢……再说当时玩的时候也是我自己同意,老傅你板着一张脸干什么,跟我要死了似的……”   “没关系吗?没关系就好了。”   傅峥嵘在旁边淡漠地说道。   余励嘿嘿笑了两声,随后道,“你是带你家小姑娘来找我的吗?”   江眠在一边不自然地点点头,“嗯。他说了,是我玩的过火了。”   余励打了个指响,“好办,你过来……”   他看着江眠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贼兮兮的。傅峥嵘在一边皱起眉头,看来是小看了江眠的魅力,男人对她根本记不起仇来。   江眠走上前,余励干脆利落掏出手机,两只眼睛都在发光,“把你微信号给我,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吧!”   余励来这么一出傅峥嵘和江眠都愣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江眠应了一声,就去掏手机。   背后某位父亲黑着一张脸上前,“想干什么?”   靠,刚才还是一副来给自己赔礼道歉的样子,现在怎么就变脸了!   余励说,“我想跟您的小女儿拉近一点关系。”   “拉你mb的关系。”傅峥嵘上去把江眠拖到自己身后,“道歉已经道了,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儿,还想要微信号,你特么是嫌胃出血太轻了是不是?”   余励怪叫一声,“操!不就是要个微信号吗!”   “做梦吧你!”傅峥嵘翻了个大白眼,“老子的女儿是你能染指的?你他妈去死吧,活该被她喝到胃出血。”   这位父亲,你变脸的速度有点太快了啊喂!   麻烦来点诚心诚意好不好啦!   傅峥嵘又抓着江眠出了病房,背后余励在嚎叫,“不给我微信号我就吐血给你看!”   傅峥嵘眯眼半晌,“狗叫?”   余励:“呕——”   “我靠,真的吐血了,真的吐血了!”傅暮终扒在门口大喊了一声,结果傅峥嵘头都没回,“吐死他!不够再买两斤鸡血给他。”   第二天傅峥嵘带着江眠去了射击馆,小姑娘拿枪的姿势还挺威风凛凛的,他站在旁边,手把手教导江眠如何上膛如何瞄准,最后将她搂在怀里,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一起握住枪。   江眠的身体颤了颤,脸有点发烫。   傅峥嵘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记住了,手枪是没有激光准心的,得靠你的感觉,不过你FPS玩得这么好,应该玩真枪也有天赋……”   江眠耳根子都发红了,大男人抱着她已经距离够近了,还贴着她耳朵说话,她……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傅峥嵘不会真把自己当做他女儿一样看待吧!   下一秒,手枪轰的一声响,一颗子弹穿透了对面的靶子,江眠猛地回过神来。   抬头去看傅峥嵘的侧脸,男人正和她一起握着枪,发射那一瞬间眼神如同出了鞘的利刃,闪着寒光凛冽无比,她忽然间好像看到了傅峥嵘当年当兵时的样子。   一双眼睛锐利冰寒,形状漂亮而又极具攻击性,就如同……就如同她手里的枪。   傅峥嵘松开她,“会了吗?来试试。”   江眠将心思收回来,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的靶子上面,冲傅峥嵘点点头道,“我试试。”   傅峥嵘看着江眠的身影,思绪渐渐被扯远,直到对面有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你侄女准头不错啊。”   傅峥嵘感觉像是在夸自己似的,也笑了笑,“是吧?”   傅峥嵘和江眠走出去,大家都不会觉得他们俩是一对,江眠更像他侄女或者小女儿,他压根儿就没担心会有人把江眠当成他女朋友。   江眠收了枪回来,傅峥嵘看了眼对面靶子上的洞眼,好心情地说,“喜欢玩吗?我带你去挑一把买了?”   不喜欢。江眠并不喜欢这种运动……只是看着傅峥嵘的眼神,鬼使神差般,她说,“喜欢。”   傅峥嵘帮江眠在店里注册了会员,随后还帮她挑了一把轻巧的枪,让店员帮忙在底下刻了江眠的名字缩写。   回去的时候,傅峥嵘试探性和江眠说道,“下周去玩NERF?”   江眠最近跟着傅沧海学习,文化水平有了质的飞跃,她看了眼傅峥嵘道,“行……吧。”   傅峥嵘没说话,双手插在兜里继续往前走,来到他那辆庞大的坦克车面前,“今天不回老宅了,我们回自己家。”   江眠应了一声,随后问傅峥嵘,“你是不是要派我去执行什么任务?”   傅峥嵘没说话,高大挺拔的侧影跟雕像似的,冷漠而又无动于衷。   回家路上的时候江眠顺路让傅峥嵘拐去了超市,结果人家就看见马路边停下一辆军用的坦克车,嚣张霸道地直接在实线上压着,驾驶座车门一打开,走下来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   五官深刻凛冽,眼神如刀,斜眉横飞,看着就不好惹,身材又笔直挺拔,一看就是个当过兵的,站在那里气场不容亵渎。周围人都期待副驾驶座是什么样的霸气军嫂,可是副驾驶座门一开,就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小萝莉。   ?????   这是什么组合搭配?   靠!那个萝莉好幼女哦!一双眼睛bulingbuling的!跟初恋的时候喜欢的那种清纯女神似的!   一个宅男抱着初音的手办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江眠站在傅峥嵘旁边,眼睛都发光了,“啊!小天使!小天使!prprprprpr!留下你的企鹅号,我能勾搭你吗!”   江眠往傅峥嵘背后躲,傅峥嵘眉毛一拧,就把江眠藏起来,“你干什么?”   “你是她的监护人吗?大大求你来二次元发展吧!以后有你去的展子我一定到场给你投喂!有兴趣加入我们V家吗?”   “没兴趣!”傅峥嵘一脚踹过去,死宅跳得很快,一溜烟跑远了,边跑边喊,“大大我等你入圈!爱你哟233333!”   “二三三三三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傅峥嵘和江眠彼此看了一眼,互相摇摇头,随后一起走进了超市。   “喂喂,看到没有?那边那个男人,好帅啊……”   “真的啊,好高,有一米九了吧?”   “好有腔调哦……床上一定很猛……”   在货架面前挑方便面的傅峥嵘脸一黑,听见江眠笑道,“爹,她们说你床上很猛?”   “怎么,你要试试?”傅峥嵘不屑嗤笑,“到时候对比一下我和许宁楚谁的技术好?”   江眠耸耸肩,“对比不出来。”   傅峥嵘脚步一顿,听见她随口就是黄段子,“说出来怕你不信,我除了是处,别的一无是处。”   “……可没白长个嘴,一天天叭叭的。”傅峥嵘拿下一大袋合集的方便面,被江眠又放了上去,“没营养。”   “怎么,连你爹吃什么都要管了么?”   “你吃屎我绝对不管,在旁边给你加油。”   江眠说,“喜欢吃面的话我回去给你做不就好了,买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干什么?”   傅峥嵘愣愣地看着江眠推着购物车走了,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靠,被一个小姑娘教训了。   “就……就这个周末的时候。”   傅峥嵘带着江眠在超市里转了一圈,随后排队买单,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年轻气盛的小jc在他们的车子面前徘徊,傅峥嵘过去一拍他的肩膀,“哟,怎么,给我贴安保员啊?”   “傅……傅头儿!”   小年轻一看见傅峥嵘就愣了,又看了几眼面前的车子,“您……这车是您的啊……”   傅峥嵘笑得眯起眼睛来没说话。   小年轻直接把罚单涂掉了,嘶啦一下撕下那张罚单,叠了个纸飞机塞在江眠手里,“我……哥哥给你折飞机玩,别在意,傅头儿晚上好,傅头儿再见!”   说完直接跑了,江眠愣愣看着手里的纸飞机,喃喃道,“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傅峥嵘笑了一声,拉开车门,手里提着新鲜蔬菜,“享受这种感觉吗?”   江眠点点头,“享受。”   总裁小说诚不欺我,有钱人的日子就是舒服。   两人一路车子开回别墅里,江眠进了家门就很自觉地去厨房洗菜做饭,傅峥嵘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眼睛眯起来,“你这个时候挺像人妻的。”   江眠穿着围裙回头看他一眼,无辜的眼神就像是小鹿一样,傅峥嵘啧了一声,“别拿那种眼神看老子,跟老子犯罪似的。”   江眠说,“不好意思,长得可爱,习惯性了。”   “还蹬鼻子上脸了?”   傅峥嵘进厨房,站在她背后,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她,“手法挺娴熟的。”   江眠头也不抬地切菜,铛铛铛的声音相当有节奏感,“当年为了秦岭去学的做饭。后来发现白学了。”   “没关系。”   傅峥嵘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的啤酒,直接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盖,吐在垃圾桶里,“你现在可以给我做饭了。”   “傅头儿,给你做饭有工资吗?”   江眠也学着刚才那个小jc一样喊他,傅峥嵘一愣,随后回过神来,“靠,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喊你爹呢?”   江眠举着刀冲傅峥嵘道,“你喜欢……父女play?”   傅峥嵘后退半步,“女侠悠着点……等会,父女play?”   草,傅沧海天天教她读书,都他妈让她学了什么糟粕!   二十分钟后,江眠端出来三菜一汤,顺路给傅峥嵘做了一碗叉烧乌冬面,傅峥嵘看着她做出来的面,眼睛都瞪大了。   “我靠,回头爹要是被炒鱿鱼了,我们就去开个馆子吧。”   “你也会被炒鱿鱼?”   江眠随意一般问了一句。   傅峥嵘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定呢……”   “你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了,为什么还要跑去做jc?”   江眠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拿了一双筷子,直接从傅峥嵘碗里挑出几根乌冬面来,傅峥嵘说,“你……你等会,怎么从你爹碗里抢东西吃?”   “我自己做的,吃几筷怎么了?”   江眠还想夹,傅峥嵘直接端着碗挪开,“滚滚滚,这是我的,你吃白米饭去。”   “小气。”江眠努了努嘴,“你这样怎么找女朋友啊,唉。”   “小屁孩一个还关心你爹的终身大事了哈?”傅峥嵘翻了个大白眼,“放心吧,你爹不缺女人。”   江眠拿着筷子的手一僵,没说话。   吃完饭她很贤惠地在厨房里洗碗,傅峥嵘啧啧感慨,“真是个好媳妇儿,等爹把你洗白了就送你去好人家。”   “我还能洗白?”   江眠指了指自己,竟然笑了,“我都这样了,还能洗白啊?”   傅峥嵘说,“回头是岸啊小姑娘,下次再坑蒙拐骗我就打断你的腿。”   “……”江眠继续洗碗,又没说话。   第二天是周一,新的一周开启,傅峥嵘又要上班,早上出门的时候江眠把一盒捏好的寿司装在细巧的盒子里递给他,“到了记得吃,不能放久。”   傅峥嵘打开盖子看了眼里面,觉得开盖子一瞬间里面都有光爆出来,“女儿,爹很感动。”   “感动不值钱。”   江眠头也没回进去拖地了,“来点实质性的吧,你这么有钱,能撕一张支票送我么?”   傅峥嵘说,“我书房里有,你去撕啊,填好数字来找我签字。”   江眠吓了一跳,“真假?”   傅峥嵘咬牙切齿,“真的,老子保证,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刚说完话江眠直接嘭的一声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   傅峥嵘看着面前那扇大门发了好久呆,才反应过来,草,被一个小姑娘赶出了自己家的门……   于是到jc局里的时候,余晏已经自己带来了碗筷坐在那里等他,一见到他就笑了,“今天是什么呀!”   傅峥嵘刚把饭盒放上去,余晏就去自己打开了,“靠!寿司!刺身!我的妈呀傅大少,江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傅峥嵘正在系领带,看见余晏把筷子伸进盒子里,大喊一声,“不许动!”   “我曹!”余晏吓了一跳,摔了筷子双手抱头,回过神来也大喊,“你干什么!吓死老子了!”   “那是我的寿司!”   “哎呀大兄弟,咱俩谁跟谁呀!”   “……滚!”   吃完饭的时候,余晏一边嘬着手指一边道,“味道真是不错,对了,最近有人放出去了。”   傅峥嵘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上次我们抓住的那个,猥亵幼女的嫌疑犯。”余晏用筷子头敲了敲盒饭,“因为精神问题被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   傅峥嵘拔高了声音,“怎么放的?精神问题,狗屁精神问题,放他回去的那人才有精神问题!”   是个人装装神经病就可以放出去了?!安徒生都不敢这么写故事!   “后续不归我们管,我也没办法拦着。听说是送进疗养院了,但是他们背后是有点人脉的,而且花了很多钱把他保出来,所以……”   余晏深呼吸道,“你要小心,他说要找你复仇。”   傅峥嵘冷笑,“怎么,老子穿一条花裙子他也能有兴趣?”   余晏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当然没问题,可是你们家江眠……”   傅峥嵘脸色一僵,“他什么时候被保出去的?”   “就……就这个周末的时候。”   这个周末?那放出来也有两三天了,傅峥嵘给傅沧海发了个微信,知会他这几天去给江眠上课的时候保护一下她的人身安全。   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江眠那种女人,别去害别人已经很好了,怎么轮得到别人害她?   不过余晏说的话还是要稍微认真一点,毕竟那种男人放出去了……很有可能被再一次抓住,然后再一次被放出去,无穷尽地游走在法律边缘……   傅峥嵘微微眯了眯眼睛,放下手机没说话。   今天傅沧海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潮牌卫衣,破洞牛仔裤下是笔直细长的腿,踩着一双椰子鞋,模样相当酷,就是时下的那种潮玩男生。他夹着几本书进来,烫过的头发造型优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江眠看了眼,“你咋,是要去走秀啊?”   傅沧海叹了口气,“我哥让我下午带你去外面逛一圈,我总不能穿着家居服跟你出去逛吧。”   江眠点点头,“娘,你收拾一下看着挺帅的。”   傅沧海乐了,“我平时不帅吗?”   帅帅帅,傅峥嵘家里就没有不好看的。傅暮终也帅,傅清欢也漂亮。   江眠心想,这一家其实已经足够幸福了,儿孙满堂,而且生活条件如此优越。果然有素养的人家出来的富二代也是有素养的,傅峥嵘的家人们都很尊敬别人,心肠热,也没有别的有钱人那种嚣张跋扈的气质。   傅沧海看了眼江眠手边全英文的福尔摩斯,问道,“你能看了?”   “看了小半本,有点困难,不过能看下来。不懂的我就翻词典。”   傅沧海稀奇道,“你脑袋瓜很聪明啊……当年要是读书了,估计是重点大学的人尖子。”   “你可真会夸我……”江眠冲他笑笑,“还是傅老师教得好。”   “哎哟,小嘴真甜!”傅沧海摸摸她的脑袋,“最近英文水平简直是飞速上升啊,以后跟我做翻译赚钱吧。”   “好啊好啊。”江眠来了一句,“i-need-money,not-boy.”   “……”傅沧海盯着眼前的女生,许久才憋出来一句,“你……真他娘的冰雪聪明。”   下午的时候,傅沧海开着跑车带江眠去逛了一圈市中心,他带她去了网红甜品店,江眠拍了好多照片,还有几张拉着傅沧海一块入境。   俊美的男人站在她身边一脸无奈,倒是旁边看戏的好多人在叽叽喳喳。   “观察他们好久了,这对好萌啊。”   “是啊,戴眼镜的男生真帅……”   “你不觉得那个小萝莉很可爱吗?天哪,水灵灵的,真想糟蹋她……”   “喂喂喂,收起你老姨母一般的笑容!”   余励住院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附近转悠买点东西,一看傅沧海和江眠在那里排队,也愣了,上去打了个招呼,“嗨女神,靠傅沧海你怎么在这里?”   傅沧海可是傅家最有书香气息的了,外国常青藤大学毕业还会八国语言,简直是傅家的文化活招牌。比起老三傅暮终这种整天酒吧里玩的不知道要正经多少,他和江眠站在一块……还……还有那么点儿像,像小情侣。   余励鼻孔里哼哼着说,“你怎么和江眠一块出来了?”   傅沧海露出了带着母性光辉的微笑,“陪我女儿逛街。”   江眠说,“对,这是我妈。”   哦,傅峥嵘是你爸,傅沧海是你妈。傅家最屌的两个一文一武的男人感情是你爹妈。   余励不服气地说,“你家还缺儿子吗?沧海,我给你当女婿。”   傅沧海说,“缺条狗。”   “……”余励说,“汪。”   江眠乐了,“不开玩笑了,你身体没事了吗?”   余励一脸激动,“小天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就知道你善良热心肠,我好啦,挂了一天的水就出院了,没问题的!胃出血也好胃穿孔也好,风里雨里我在卡座等你!”   江眠还想说啥,余励继续道,“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你看都下午了,再逛逛就到夜里了。”   傅沧海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道,“到时候去吃烤肉吧,人多吃烤肉热闹。”   于是顺手牵着江眠就走了,余励盯着他们俩牵一起的手眼睛都快喷火了,傅沧海年纪比傅峥嵘小,看着就正好跟江眠是一对似的,他在背后嚷嚷,“等我会!”   江眠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励牵起她的另一边手,“走吧,手拉手过人行道。”   她干脆把两只手都收回来,“你们俩牵吧,恭喜男嘉宾和男嘉宾牵手成功。”   余励和傅沧海看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晚上吃烤肉的时候,江眠把陈尽叫来了,许久没见自己的好朋友,江眠冲上去扑进陈尽怀里,两腿一夹挂在他身上,余励看着就拍案而起,他……他也想要!   夹我夹我!求你夹我!   陈尽笑了,“你,你,你咋想,想到喊,喊我吃,吃烤肉啊。”   江眠说,“有人请客就想到你了。”   陈尽翻了个白眼,“敢情是,是有,冤,冤大头。你,你自己就,就想不到,我。”   冤大头余励坐在江眠对面,看见陈尽过来,干笑着,“你好……”   “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像家人一样,他叫陈尽。”   江眠拉着陈尽在自己身边坐下,对他介绍道,“这位你之前见过,是傅峥嵘弟弟傅沧海。这位……这位是余励,喝酒认识的。”   陈尽一听就急了,“你,你,你又,又去哪,哪儿喝酒?”   江眠说,“傅家人陪我一块去的,没出事,你别瞎想,点东西吃吧。”   余励说,“是啊是啊,出事的是我。”   陈尽内心:……我就知道。   服务员路过他们的时候在窃窃私语,你看到没有那桌,就一个女生,旁边三个男人都好帅。   真有福气……感觉像三个家长带着小女儿出来似的。   是啊是啊,好羡慕啊……   彼时服务员口中的羡慕对象正吃肉吃得不乐意乎,唇边都沾了烤肉酱,顾着腮帮子对看着她的三个男人道,“吃啊,你们为什么不吃。”   说话还有点口齿不清,因为嘴巴里塞满了肉,像是下一秒烤肉会逃跑一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吃相相当可爱。   三个大男人同时捂着胸口,啊~感觉被治愈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萌……   吃完烤肉回去的时候,江眠拜托余励送陈尽回家,余励看了眼陈尽,“算了看在你是小天使好朋友的份上,我送你吧。”   陈尽说,“我,我还不,不稀罕你,你的车呢。”   两人骂骂咧咧走了,江眠和傅沧海散步回停车场,她老觉得今天一天有什么怪怪的,转头看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便也没好和傅沧海讲。直到上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江眠手心渗出冷汗,是……是马四爷那帮人找上来了吗?   强忍着心里各种猜忌,她没有和傅沧海说。   潜意识里,她并不想让傅沧海他们知道她身后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在傅峥嵘的家里面,大家都是好人……   可是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到家的时候,傅沧海摸了摸江眠的头,心说自己老哥真是捡了个宝贝回家,一家人都疼她疼得不得了,像是多了个小女儿似的。   真可爱……真可爱!!   江眠看了眼傅沧海,她说,“你要走了吗?”   “对啊,晚上我大哥就下班了,他会陪你的。”   这话说得他像备胎似的,到点就该退场了。   江眠抬头看他,小眼神可怜巴巴的,“还有一个小时呢……你能不能,陪陪我?”   傅沧海心跳漏跳一拍,“你想做什么?”   “陪我打两把游戏吧,到傅峥嵘回来为止嘛。”   江眠抓着他的袖子,小动物一样,傅沧海受不了了,捂着胸口深呼吸,草草草,这逼得他一个文化人都想变成禽兽!   于是傅沧海直接被江眠抓去了客厅,打丧尸的时候江眠眼睛都不眨的,仿佛是傅峥嵘上身,可惜了傅沧海这个读书人,看见丧尸每次都吓得半死。   最后怒摔游戏手柄!   所以他才不喜欢碰这种东西!上次老宅子里看恐怖片儿也是!吓死他了!娘个老毕的,再有素质的都要被逼得爆粗口!   江眠在一边趴着,撑着下巴看他,“看来你不行啊。”也只有傅峥嵘能跟她一块打这种重口味游戏。   不行两个字就像是踩在了傅沧海的尾巴上,男人气红了一张英俊的脸,“你说什么不行?”   江眠说,“打游戏不行。”   傅沧海一本正经地教她黄色知识,“闺女,过来,娘跟你说。”   江眠小动物一样从毛毯上爬过去,在他面前坐正了,“你说。”   “不能对男人说不行的,你知道吗?”看他模样还很严肃,江眠点点头,“那要是说了呢?”   傅沧海啪的一下扶额,“等你长大了娘再告诉你。”   傅峥嵘今天加班,很晚才回家,回来的时候傅沧海终于被江眠放走了,走的时候还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松了口气,当哥哥的看着自己弟弟走出去,扭脸对江眠说,“你对沧海做了什么?”   江眠说,“拉着他打了两个小时恐怖游戏。”   傅峥嵘笑个半死,“你知道吗,沧海胆子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小的。”   江眠说,“看出来了,遇见僵尸都爆英文粗口。”   晚上的时候江眠洗好澡又窝在楼下客厅打游戏,傅峥嵘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小丫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据,很明显,江眠把他的记录刷新了。   于是傅峥嵘不穿拖鞋直接从实木楼梯上走下来,江眠听见声音啧了一声,“穿拖鞋,我刚拖的地。”   “那你再拖一遍。”   傅峥嵘干脆赤着脚在地板上踩出声音来,江眠暂停游戏看他一眼,“爹,您幼稚嘛?”   傅峥嵘一愣,嘿,18岁的小姑娘居然开始教训起自己了。   他上前,在江眠旁边的毛毯上一屁股坐下,两条长腿盘起来,“你最近怎么这么勤劳?”   江眠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大概是不想辜负傅峥嵘的期待。哪怕他让她做的事情都是另有所图,她还是不想让他失望。   傅峥嵘在一边说着,“你才18,刚成年,以后不要再做那种邪门歪道的事情,沧海教你知识,你好好学……就算以后我们买卖不成,你出去自己也有底气……”   他像个老父亲一样对江眠循循善诱,江眠抬起头来看了傅峥嵘一眼,“爹,您今年多大了?”   傅峥嵘说,“28.”   哦……那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一般您这个年纪该结婚了吧?”   江眠下意识问道,“……您,没有女朋友嘛?”   傅峥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刚想点,被江眠抽了出来,“别抽,家里刚通风。”   傅峥嵘抓着火机不知道要怎么办,一会被教训要穿拖鞋一会被教训不能抽烟,总感觉自己……找了个保姆。   “傅峥嵘。”   江眠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傅峥嵘转脸去看她,见她白着一张小脸,水灵灵的,可爱的不得了,“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傅峥嵘沉默半晌,没说话,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我好歹也成年了。”江眠抬头看着傅峥嵘,换了个方式试探,“如果……你女朋友知道我住在你家里,会吃醋吗?”   傅峥嵘乐了,伸手在江眠脸上捏了一把,妈的,年轻就是好,皮肤都这么光滑。“不会,她不会吃醋的。”   哦,那这就是有女朋友的意思了。   江眠垂下眼睛去,没说话,好久才又开始打游戏。这次打得太狠,准心几乎没出过差错,打完之后她丢下手柄站起来,看见傅峥嵘依旧吊儿郎当坐在那里,浴袍没系紧,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相当……有男人味。   江眠的脸就突然间烫起来,她迅速走上楼,背后傅峥嵘喊她,“闺女,不打了?”   谁……谁他妈要当你闺女!   江眠没回头,走上楼把门摔得震天响,楼下傅峥嵘倒是张着嘴巴愣了半天,靠,太纵容她了,脾气越来越大了啊?   晚上江眠睡觉的时候睡得不安稳,做梦都梦见傅峥嵘和别的女人喝酒结果自己在一边站着没人搭理,气得她愣是做梦都气醒了,睁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还没天亮。   只是楼下传来轻微的声音让她猛地敏感起来,直接从床上坐起。她没敢开灯,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用屏幕的光照着走到门口,悄悄拉开一条缝。   傅……傅峥嵘的家里,也会进小偷?   江眠轻声出门,下一秒猛地传来一声东西砸碎的声音,紧跟着有一股力道直冲自己而来,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唔——!!”江眠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狠狠捂住了嘴巴。   一片漆黑中她听见楼下传来打斗的声音,紧跟着楼梯的灯被人猛地按亮,她才发现压着自己的是傅峥嵘,此时此刻他不像平时那般懒散,而是眯着那双锐利漂亮的眸子,对她道,“不要动,在这里等我。”   转身直接从二楼走廊跳了下去,门外传来一声怒骂,“草!别让他跑了!”   傅峥嵘原来喊了人守在家门口。   江眠还维持着被扑在地上的姿势,刚才和傅峥嵘近距离接触,她的心到现在还在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为家里进贼紧张还是别的。   二十分钟后傅峥嵘回来了,满脸都是杀气,江眠说,“谁……谁闯进来了?”   傅峥嵘上去把她搂进怀里,“没关系,有我在。”   江眠心就猛地漏跳一拍,“是……是马四爷他们吗?”   傅峥嵘摇摇头,“不是,我派了人守在楼下了,你不用管。”   这就像是一个相当小的插曲,傅峥嵘穿着睡袍抱着江眠来到自己房间,一脚踹开房门,“你这几天跟我睡。”   江眠的脸都是烫的,“等……等会,爹,你这样不好吧?”   男人偏着侧脸,江眠抬头就看见他坚毅的下巴,以及性感的喉结。   傅峥嵘笑了一声,直接把江眠放在床上,揉揉她的脑袋,“我再去洗个澡,这几天我派人保护你安全。”   他从始至终都不肯告诉江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眠心里很慌,却也不敢再开口多问——   毕竟他刚刚那个眼神真的很可怕。   江眠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站在了他正义的对立面,那么傅峥嵘,会不会也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不敢多想,江眠在他的大床上缩成一团,等傅峥嵘又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少女正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   傅峥嵘沉默地在床边坐了许久,抽了很多烟,江眠心想明天起来又要换气通风,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半小时后,身边躺下一个人,床塌陷进去一部分,江眠的心砰砰跳着,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同床睡……而且还是个……那么强势的男人。   可是傅峥嵘并没有碰她,伸过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就转过身去自顾自睡觉,夜晚很漫长很难熬,第一次,江眠尝到了失眠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傅峥嵘脱睡袍换衣服,劲瘦的背肌结实无比,他实在是个很有侵略性的帅哥。   穿上制服,傅峥嵘转过身来看江眠,吓了一跳,“女儿,你怎么了?”   江眠意识还在飘,“昨晚没睡着……”   傅峥嵘上去看了眼她的黑眼圈,“我昨天打呼噜了?”   “没有……”   傅峥嵘说,“你认床?”   江眠很诚实地说,“第一次和男人睡……”   傅峥嵘噗嗤一声乐了,“你以前难道没有?”   酒吧进进出出的,装什么纯洁呢。   江眠又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没有。”   傅峥嵘愣了愣,“那是我考虑不周……要不,我帮你把床搬进来?”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她以前和男人睡习惯了不会害怕什么,昨天夜里才会这么坦然抱她进房间吗!   江眠气红了一张脸,“不需要!老娘睡的男人多了去了!”   傅峥嵘冷笑一声,“哦。”   江眠没说话,男人又说,“下去,给我做早饭。”   小萝莉跳下床,迈着小短腿气鼓鼓地走出去给他做饭,等傅峥嵘洗好脸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煎了太阳蛋和培根,装饰好盘子放在桌子上。   傅峥嵘一看只有一份,“你不吃?”   江眠说,“不吃。”   傅峥嵘哦一声,吃完后喃喃着,“那我的打包的盒饭呢?”   江眠坐在沙发上一扭脸,“没有。”   傅峥嵘哀嚎一声,“为什么今天的没有?”   江眠说,“不乐意做。”   傅峥嵘真想拜拜这个小祖宗了,“闺女,你忍心饿你爹吗?”   江眠头也不抬,“找你女朋友给你做。”   “……”傅峥嵘不说话了,过了好久叹了口气,就出门上班,第一次两人之间没有插科打诨,家里寂静得让人发疯。   江眠又回去补了一觉,睡醒看了墙上的钟,发现是12点,于是呆愣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她竟然这么自觉躺在傅峥嵘的大床上补觉。   江眠脸一红,跳下床又去给他做午饭,做完之后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傅峥嵘上班的jc局。   另一边,今天中午傅峥嵘和余晏两个人正可怜巴巴地拿热水泡面,余晏说,“我就这独一份了,您能别和我抢吗?”   傅峥嵘在饮水机面前蹲着,“要不是我闺女没给我做饭……”   余晏白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没有盒饭啊?”   傅峥嵘说,“我也不明白她在想啥,突然间就不给我做了。”   “胃口被养刁了吧?”余晏笑了几声,“唉,吃过江眠的料理,再吃泡面,味同嚼蜡。”   “那好,你把蜡给我嚼吧,别委屈自己。”傅峥嵘作势要去抢,余晏一个闪身,“想得美,饿死你!你就闻闻味儿吧!”   两人正闹作一团的时候,门口小警卫进来喊了一声,“傅头儿,有人找你!”   傅峥嵘说,“朕今天不上朝!”   “说是你女儿!”   “靠!”余晏一把将泡面丢进垃圾桶里,“我去我去!我去我去!”   半小时后,余晏和傅峥嵘吃饱了躺在椅子上,两腿劈着没个人样,江眠坐在一边看他们。   傅峥嵘摸着肚子说,“闺女,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爸爸我饿着。”   余晏说,“闺女,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小爸爸我饿着。”   傅峥嵘抬头射去两个白眼,“你他妈占我闺女便宜啊?”   江眠说,“要不是,要不是我俩之间有交易,我才,懒得给你做饭呢!”   教科书一般的傲娇。   余晏说,“没关系,你以后找小晏哥哥我,不用给这人渣带饭。”   傅峥嵘午休过后还要上班,江眠就径自走回去了,余晏盯着她背影唏嘘,“你真是禽兽……让一个萝莉给你送午饭。”   傅峥嵘笑得极为欠扁,“羡慕我吗?”   江眠主动来送饭,这么一来他们关系自然是缓和了,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傅峥嵘下班的时候路过摊又买了一斤糖炒栗子打算回家带给她,结果一到家里,发现家门是锁着的。   按了密码进去,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不祥的预感隐隐升起,他猛地想到今天中午江眠回去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糖炒栗子直接掉在地上洒了一地,傅峥嵘抓出手机给余晏打电话,“余晏!快帮我查查江眠去哪儿了!”   余晏一听傅峥嵘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在大马路上开车直接调转车头,一路逆向行驶飙回jc局里,抓着手机对他吼,“回局里!你快点!”   守着的门卫看见余晏飞回来还道了声好,“余少好,嘿,今天怎么来看我吗?”   余晏一巴掌拍飞他,直接登录了公安系统,开始调查监控,傅峥嵘匆匆赶来,踩油门的时候都觉得有点虚。   这事儿要是让陈尽知道了,估计会提着菜刀来跟他拼命。   “前一个十字路口,她被人塞进车里了。”   余晏喊了一声,“叫大家都回来,全城搜索车牌号,附近市也找找!”   傅峥嵘看了眼车牌号,上面嚣张地写着四个九。   狗日的这车牌号不用查都知道是谁的,全江城能有几个四个九!   这简直是完全没把他们jc放在眼里啊!   惹急了老子直接从中央调直升飞机来炸了你个狗东西的老家!   傅峥嵘直接拨了个电话给爷爷,“喂,老头儿,我这儿有点关系需要你打通一下,今儿个去抓人,可能有点背景。”   他报出一串人名,眼里冷得能把人血管都冻住,随后啪的一下摔下电话,对面余励说,“找到了!”   傅峥嵘凑上去,“在哪?”   “在……林宅。”余励瞪大了眼睛,“这家伙看来一点也不怕jc,直接把人拐回了自己家。”   林家人……的确有点人脉,一时半会动摇不了。   谁他妈管他是谁,拐他的女儿,这就是找死!   傅峥嵘咬咬牙,“走!”   江眠是在一片眩晕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被绕到后背绑了起来,用胶带缠住了,嘴巴上也贴着,只有眼珠子能自由转。   她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意外中冰冷的水泥砖触感没有传过来,倒是……挺高级的毛毯。   林宇飞站在她面前,见她睁开眼睛,把她的下巴拧起来,江眠吃痛,有人一把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布。   她皱了皱眉头,不是马四爷的人,她没见过这号人。   林宇飞有一张白净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淫邪,看见江眠的时候,眼里就冒出精光,“你不怕我?”   江眠说,“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们来玩过家家的游戏好不好?”   江眠顿时脸色惨白,这人……是个变态!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为什么要当我的家人?”   “怎么?”林宇飞的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将江眠整个人提起来,把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磨蹭,用力捏着她的手臂,“你不乐意?我有钱有背景,你说!你凭什么不想做我家人!”   过了一会他又变脸,用力按住江眠的肩膀,“你太萌啦,就是二次元那种词语萌哦。像个洋娃娃一样,我不喜欢高挑的女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小萝莉。真嫩,还是第一次吧?”   “让我检查检查。”他说着手就要伸下来,江眠心里恐惧无比,大喊一声,“我不是,你别动我!”   “不是?”   林宇飞一巴掌摔在她脸上,“你个贱货!说!在遇见我之前,跟哪个男人上床了!”   江眠惊恐地颤抖着,不敢说话,眼眶通红。   林宇飞一下子变了态度,忽然间温柔起来,张嘴就要来舔江眠的眼泪,江眠被他按在毛毯上奋力挣扎,“乖,是我太凶了。你真不听话,要是乖乖做我一个人的女孩就好了……”   江眠背后汗毛倒立,被他舌尖触碰到脸的一瞬间,她发出一声呜咽,“别碰我!”   林宇飞深呼吸一口气,“没关系的,不会有人来的,你是我最爱的玩具,前几个女孩都没你可爱……要是被我知道你想逃跑……”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那我就不疼爱你了,要让你去见她们了哟……”   江眠含着泪答应了,林宇飞强迫她换上一套jk制服,随后让她摆各种姿势。   后来他粗喘着气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女孩,我要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随后就冲江眠扑来,抓着她的水手裙往上扯。江眠尖叫一声,翻身却被他扑倒,此时此刻门口有人一脚踹开房门,傅峥嵘披着月光冲进来大喊一声,“不许动!”   林宇飞诡异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听得让江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在一瞬间眼眶微红看向傅峥嵘。   傅峥嵘一看江眠那个委屈巴巴的眼神,所有的火蹭的一下被点燃了,他举着枪,“林宇飞,你涉嫌绑架和强奸未遂!”   林宇飞抓着江眠的脖子往后躲,以她为要挟,“哈哈,你们就算把我抓进去,我一样能出来!”   江眠一脸受了惊吓哆哆嗦嗦的样子,林宇飞看了,就摸了摸她的脸,“乖别怕,有我在呢。”   靠!哪儿来的变态!傅峥嵘怒了,这狗东西染指他女儿!   江眠楚楚可怜地说,“爸爸,我害怕,你再靠近我一点。”   傅峥嵘瞪大眼睛,余晏也吓到了,怎么一转眼江眠喊林宇飞爸爸了,还求保护?斯德哥摩尔症啊?   林宇飞看见江眠这样,就松手改为搂着她,岂料下个瞬间,少女猛地将他的头拽过来,弓起膝盖狠狠一撞,手上更是没停顿,一个手刀砍过来,借着力按住他的肩膀,细长笔直的两条腿一翻就夹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整个人勾到了地上!   随后江眠从地上跳起,趁着林宇飞大骂还没爬起来的时候,抄起手边的椅子,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嘭的一声脆响,林宇飞后脑勺开了一朵血花,直接趴在地上晕死过去。外面的jc叔叔们都愣了。   穿着水手服的少女站在正中间,一张脸青涩水嫩,像初中生似的,可惜了眼神凶狠得像狼,手里还拿着摔碎剩下的椅子背,她冷笑一声,“谁是谁爸爸呢?杂种。”   “牛……牛逼。”   余励叫人把林宇飞扛起来拷住带走,一边傅峥嵘走到江眠身边,明显还没回过神,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你是我闺女吗?”   江眠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便宜老爹,你不记得我了吗?”   别别别,您现在一喊我爸爸我就怕!   傅峥嵘站在原地好久,“你都跟谁学的?”   江眠说,“爹,您教得好。”   傅峥嵘一脸自豪拉着江眠来到余晏面前,“看见没,我女儿,徒手劈犯人,空拳揍歹徒。”   余晏说,“回头做个锦旗送你家里。还带两百块奖金。”   江眠说,“好啊,写什么,‘我是你爹’吗?”   余晏说,“现在您是我爹了!女侠!”   傅峥嵘送江眠回家的时候,那个阵势相当大,一路上巡逻车保驾护航,到家的时候,江眠穿着jk制服跳下来,看得傅峥嵘眼角一抽。   “你……回去把这套衣服换了!”   江眠转了个圈说,“这衣服挺可爱的。”   傅峥嵘说,“你换上的时候还挺臭美的吧?”   江眠就跟樱花国女高中生一样,摆了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你不喜欢吗?”   傅峥嵘呼吸一断,反应过来抓着江眠往家里走,“给老子换了!穿这种跟他妈……情趣似的!”   “你怎么能这么侮辱jk制服!它和情趣制服是不一样的!”   傅峥嵘指指自己的眼睛,“在我们男人眼里是一样的。”   江眠说,“我还喜欢洛丽塔的小洋装呢,那个也算吗?”   傅峥嵘提着她,像捏着一只小鸡崽似的把她提进房间里,一下子丢在床上,“换不换?不换我动手帮你。”   江眠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舔了舔嘴唇道,“有本事你来帮我换啊。”   靠!不得了了!这个小骚货学会勾引他了!   傅峥嵘觉得自己小腹一紧,上去直接把她按在床上,江眠慌了神,“你干什么!”   刺啦一下,衣服从背后被人撕开,她听见傅峥嵘冷笑,“不是要我帮你换么?”   那……那只是她想挑逗他,没想过用这么屈辱的方式!   傅峥嵘目光落在江眠肩膀上的吻痕的时候,眼睛眯了眯,“林宇飞对你动手动脚了?”   江眠声音闷闷的,“他还说要我做他小女儿呢。”   傅峥嵘弓了腰,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衬衫盖在江眠背上,还眯着眼嗤笑了一声,“多大人了,还穿粉红色小胸罩……”   江眠挣扎着爬起来,干脆把撕裂的制服直接脱了,少女干净洁白的身躯就如同还未绽放的花儿一般,带着纯情的神秘感,平坦的小幅,细软的腰肢,一切就如同白纸一般美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粉红色草莓内衣,说,“很丑么?这是陈尽给我挑的。”说完披上傅峥嵘的衬衫就要跳下床,结果被傅峥嵘一把抓着脚腕拉了回来。   靠!靠!妈的小短腿就是跑得不够快!早知道童年多喝点奶,她也能长个一米七!   “陈尽给你挑的?”   傅峥嵘低声问道,“你他妈内衣内裤都是这家伙帮你买的?”   江眠说,“他眼光好。”   ……这种地方眼光好难道不是变态吗。   江眠披头散发坐在他床上,穿着他的衬衫,两腿呈八字分开坐着,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样……被他辣手摧花过后的小萝莉。   傅峥嵘咳了一声,“去洗个澡吧,晚上要吃什么夜宵吗。”   江眠说,“想吃火锅……”   “……你刚刚路上怎么不说,我还能带你去店里吃。”   江眠过去对着他笑眯眯道,“爹,你现在再带我出去也是一样地嘛!!”   反了反了!她这是要造反了!傅峥嵘一把甩开她,“没有夜宵了,直接洗洗睡吧。”   江眠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虐待我……”   我特么……我特么还想抽死你!傅峥嵘磨了磨牙,“去,去自己房间睡。”   江眠一听,这怎么行!又立刻从背后扑上去抱他,“我刚才受了刺激害怕,想和你睡。”   “你他妈要不要点脸!”   傅峥嵘怒了,翻身抓着江眠,直接把她按在他床上,他赤裸的胸膛压住她瘦小的身躯,江眠看了一眼他的腹肌,差点喷鼻血。   哎操,不……不愧是当过兵的,真……真了不起!!   傅峥嵘哑着嗓子,“你今天是不是就想玩勾引男人这一出?” 第336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②   傅峥嵘怒了,翻身抓着江眠,直接把她按在他床上,他赤裸的胸膛压住她瘦小的身躯,江眠看了一眼他的腹肌,差点喷鼻血。   哎操,不……不愧是当过兵的,真……真了不起!!   傅峥嵘哑着嗓子,“你今天是不是就想玩勾引男人这一出?”   江眠没说话,傅峥嵘就干脆直接分开她大腿,她尖叫一声,“做什么!”   傅峥嵘说,“有骨气有胆子就别怂,我倒想看看你床上能有多骚!”   江眠说,“我错了行不行啊!”   傅峥嵘冷笑,“还敢来么?”   江眠瑟瑟发抖,“不敢了不敢了……”   说完从床中央咕噜咕噜滚到床边,赤着脚穿着他的衬衫咚咚咚跑向外面。   傅峥嵘眯眼在她背后笑,“别赤脚啊,一会还要拖地板!”   少女恼羞成怒的声音伴随着摔门声传过来,“那也是我拖!轮不到你逼逼!”   一夜梦回,天光大亮,江眠红着脸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怎么做梦又梦见傅峥嵘了!   气人!这个该死的直男!!   下楼自觉去给他做便当,傅峥嵘叼着牙刷下来看了一眼,江眠给他接了一杯水,“去厕所刷啊,来厨房干什么。”   傅峥嵘接过她手里的透明玻璃杯,那一瞬间,江眠触到了他的指尖。   浑身一颤,她立刻低头开始切菜,傅峥嵘转身慢悠悠渡着步子去厕所漱口,出来后神清气爽,“小闺女,今儿给爸爸做了什么呀?”   江眠说,“三文鱼饭团。”   傅峥嵘拉开椅子在餐桌面前坐下,男人有着一张深刻俊朗的脸,英气无比,比起那种眉目细致的奶油小生来多了许多男人味,一双眼睛刀锋般凛冽。   他眯眼看着厨房里忙活的背影,说道,“江眠,你有没有兴趣学一门手艺?”   江眠背影一僵,声音淡淡地传出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需要学什么,能直说了吗?”   傅峥嵘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清了清嗓子道,“帮……帮我一起?”   “一起?”   江眠转过头来,傅峥嵘却说到一半不说了,摇摇头,“算了,以后再说。”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她把生菜叶子洗干净了,随后把捏好的饭团装进去,今天傅峥嵘起得晚,干脆没吃早饭直接拎着便当走了,江眠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兀自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样假装风平浪静的日子能过多久,傅峥嵘陪着她一块演戏,就好像她真的是他家人一样。   可是江眠心里永远都保持着一份最清醒的理智——她和傅峥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成为那种他最厌恶的人,站在他的对立面。   那个时候,他们又要如何招架对方呢?   傅峥嵘今天走进局里,余晏就一个猛虎下山扑上来,吓了他一大跳,“卧槽!干什么!”   余晏说,“要死了,要死了,林宇飞又被保出去了!”   傅峥嵘直接哐当一声踹了椅子,“怎么回事?”   余晏一边偷他的饭团一边说,“脑子有问题,被保出去了。”   “我他妈……”傅峥嵘把指关节按得铮铮作响,“我他妈现在把他打死然后去医院开一张自己脑子有病的证明是不是也能行?”   余晏点点头,“你要是做得到你可以试试。”   “我俩还是jc吗?”   余晏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以为呢?”   傅峥嵘一下子没了脾气,整个人沉默下来。   余晏又吃了一个饭团,对面傅峥嵘抓着电话座机砸过来,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电话线连着话筒转了好几圈。他蹦远了捂着胸口道,“靠,发那么大的火……别啊,大不了下一次我们再把他抓回来……”   傅峥嵘冷笑,“然后再让他被保出去?”   “这问题的确难搞……”余晏啧了一声,伸手又去傅峥嵘便当里抓,被他啪的一下拍回去。他一边心疼地揉着自己手背,一边道,“有两个方法,第一,我们比他官威更大。但是你现在在jc局,不是部队,很多事情没办法办到。第二,我们不拿法律当回事……”   余晏压低了声音死死盯着傅峥嵘,“这什么意思……你懂吗?”   傅峥嵘没说话,眸子里的光很阴森。   当天下午江城出现了一则热搜新闻,恶名昭彰的强奸犯竟然以精神问题被放了出来送进疗养院,逃脱了法律的追查,之前被害的家属都哭得要疯掉一般,对着镜头声嘶力竭。   “为什么!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啊!”   “他该死!他该死!我的女儿才16岁……她才16岁啊……”   “我闺女出去买个东西回来就不见了,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啊!jc对得起我们吗,我闺女这辈子最喜欢jc叔叔,为什么不保护我们……他们到底是在保护谁啊……”   “求求你们了,给我女儿报仇好不好……”   被害者家属闹成一团,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痛恨和绝望,声音如同被割断了喉管一般泣血,听着就让人想哭。   好多围观的路人硬生生是看哭了,擦着眼泪,自发性地签名,联名上访,在jc局门口大闹。   而此时此刻,正好是林宇飞被家人从疗养院接出来的时候,门口有人堵着,镜头一转,就看到他坐在面包车里被送出来。   一大堆人扑上去,疯狂拿东西砸车子,堵住他们的路。   “畜生!王八蛋!!”   “去死吧!!还好意思出来!”   “坐一辈子牢!俺侄女那么小你都要下手!俺妹妹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你知道为人父母的心吗!你不配做人!”   “滚开!都滚开!”林宇飞的母亲护着儿子大喊,“你们的女儿是女儿,我儿子就不是儿子啦!你们凭什么打我儿子!”   “打死你个贱女人!生出这样的儿子!你把我们女儿还回来啊!你儿子怎么还活着不去死啊!”   林母气得尖声大喊,“少他妈过来烦人!有本事闹去啊!一帮乡巴佬,你们女儿都是短命鬼,活该!生不出儿子就来找我们闹,我儿子也是人啊,我护着他有错吗!”   “还有没有王法啦!还有没有!!”   人群们愤怒的叫喊声夹杂着家属的哭闹声,乱成一片,周围很快就有jc来维持秩序,不少人高昂地喊着——   “jc为什么要帮忙拦着!”   “没天理了!没法律了!!”   “都去死吧!你们绝对会遭到报应的!绝对!”   “一群死穷鬼们,没了几个女儿大吵大闹成这样,有本事报警起诉去呀!”林母拧开一瓶矿泉水冲着车窗外面泼,“刁民!社会的蛀虫!我告诉你们,你们有几个还靠我老公的工地吃饭呢!再闹下去,我让你们没饭碗!”   车子很快加速开走了,还撞到了一个人,连停都没停,直直从人家腿上压过去,头都没回。   倒地的男人哀声喊着自己妹妹的名字,眼神痴愣,却充满渴求,看着让人心生不忍。   有人擦着眼泪上前,“柱子,你没事儿吧,来,大娘扶你去医院瞧瞧……”   柱子死死抓着大娘的手,“我妹妹……我妹妹……在车上……”   “不在了,不在了。”   大娘抹了抹眼泪,“这天啊不会亮了。咱姑娘都没了,被车上的畜生给害了。”   柱子脑子有点问题,但是始终记得自己的妹妹,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联系了,于是不断地喃喃着,“朵朵……我妹妹……在车上……”   他甚至不喊疼,血流了一地,小腿骨折变形,一副惨状投过摄像机传递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实在是触目惊心。   傅峥嵘是在手机新闻上看到的,app正好把柱子这张照放在首页,并附着一排字,“痴傻哥哥千里寻妹,模样令人落泪。”   他点进去后,派余晏找到了这位受伤患者的住处,打算去医院看看他们。   走出去的时候,警卫喊了一声,“傅头儿,去哪儿呢?请假要安保员……”   傅峥嵘上去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冷笑一声,“王军华的狗跟我这儿装什么哥俩好呢,老子要出去就出去,你拦得住么?”   警卫满脸都是冷汗,“你这样……王队会给你……”   “吃处分啊?”傅峥嵘竟然笑了,“无所谓啊,王军华敢动我么,老子今天拆了局里的牌子,他都不敢跟我放一个屁。”   说完他走上自己的乔治巴顿,这是军用车,不是光有钱就可以买到的,能开上这种车的人,一般都是有着过硬的背景,天不怕地不怕——傅峥嵘一直都挺低调的,但他发觉自己这想法是错的。jc局里,明显有人把他这种善良当做不要脸的资本呢。   开车来到医院的时候,铁骨铮铮英气逼人的男人一走进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走到病房门口,余晏的电话打来了,“我靠,你把小刘给揍了啊?”   傅峥嵘说,“心疼啊?”   余晏乐了,“你他妈怎么不喊我一块呢,造反咱俩不是王牌搭档么。”   傅峥嵘从口袋里抽了几张钱出来,折叠了捏在手里,方便一会塞给柱子。随后道,“你一会来医院吧,王军华那里暂时不敢动我……林宇飞的案子,我可不会让他这么快完结。”   那边余晏又嘱咐了几句,傅峥嵘挂断电话,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傅沧海今天给江眠科普法律知识,正好提及这个新闻,叹了口气。   “我大哥估计咽不下这口气。”   傅沧海推了推眼镜,看向缩在沙发中央的江眠,少女正一脸愤怒,“犯人给放出来了?”   傅沧海又叹了口气,“是啊,他们家有点儿背景。”   江眠气得满脸通红,“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强奸犯,猥亵幼女,甚至在结束强暴后谋害那些花季少女的性命,这样天理难容的罪行,居然就被这么赦免了!   理由就是如此简单一个——脑子有病!   江眠气得发抖,傅沧海上去摸摸她的肩膀,“小眠,我听说你也被欺负了,别气……我大哥肯定会给正义一个交代。”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江眠还在发抖,傅沧海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把她按进自己怀里,“我知道你当时被绑架还差点被欺负,这样一个人渣,我们绝对不轻易放过他的。你看,还有那么多人在作斗争呢,林家不可能只手遮天。”   傅沧海的肩膀有些瘦弱,读书人始终不像傅峥嵘当过兵一般强壮。江眠开始怀念傅峥嵘的怀抱,宽厚而有安全感。   她缩在傅沧海的怀中,拼命寻找着那一些相似之处,随后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少女的眼神宛若杀人刀。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既然想要救我……就不应该迟到。”她喃喃着,“我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和林宇飞一样性质的英雄。”   傅沧海脑子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眠在想什么。   他愕然,自以为是读了那么久的书,却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看破这诡谲世间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林宇飞强暴幼女的事件被压了下去,但是作为犯罪嫌疑人,他们家天天被媒体围攻——虽然有的时候媒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面对一个更恶的对象的时候,那一丁点的恶,就会被洗白成了善。   比如此时此刻,他们和往常一样为了钱为了热点蹲在林宇飞家门口,却成了众人眼里大快人心的事情。   当然也有不少媒体转头开始采访受害者家属,目的自然也和守在林宇飞家附近那帮人一样,他们要爆点,要足够爆炸性的消息。   话筒伸在大娘的嘴边,“你的孙女死了,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如此讽刺,如此令人觉得胆颤心惊的话题。   这些问题其实相当没有意义,但是回答对他们来说是意义巨大的。   他们需要被采访者亲自说出那段话,“是的,我们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被承认的痛苦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升华,媒体回去放肆发挥——“受害者家属痛不欲生,我们需要一个公道!”   这份报纸瞬间卖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成绩。   江眠在这几天似乎变了一个人,傅沧海来给她上课的时候,都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眼神的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在她抽屉里找到一把小刀。   傅沧海把刀摔在地上,随后将江眠整个人压在椅子上,看见她微红的眼睛,“你疯了?!”   江眠忍住自己的颤抖,“知道吗,今天事情有了新进展,那个大娘死了……”   傅沧海瞪大了眼睛,这几天傅峥嵘一直深夜来清晨走,忙这个事情从没停下过,平时就是他帮着在照顾江眠,可是完全没想到江眠对林宇飞的仇恨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那个大娘……是第三个受害者的奶奶。小姑娘死的时候13岁,奶奶在身边带着,一个不留神被林宇飞骗上车……你明白大娘心里的内疚和自责吗?”   江眠仰头,眼泪流了下来,可是她却笑了笑,“真好,大娘死了,终于解脱了。这种世界,对她来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吧。”   然而话音一转,她又变得咬牙切齿,“你知道吗,大娘是被逼死的,去找林宇飞无果,她都跪在jc局门口,后来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江眠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砸在傅沧海的手背上,“你说……傅峥嵘他每天守护正义……到底,守护着一些什么呢……”   “他也在拼命地给大家一个交代。”   傅沧海擦了擦江眠的眼泪,看着她哭,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你千万别动什么上门找林宇飞复仇的念头,小眠,你还小,法律会替你制裁他们一家人,你别逞强当英雄。”   江眠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我不是什么英雄。我是受害者。”   傅沧海用力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可是江眠根本得不到什么安全感,她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因为她亲生经历过那种绝望,就更不能原谅林宇飞,至死都不能原谅。   到后来她伏在他肩头哭,深夜里,少女强忍着悲伤和愤怒的哭声听起来那么让人心疼,傅沧海不自主收紧了手臂,她的腰很瘦,这也是他后来才意识到的。   直到傅峥嵘踢开房门,“闺女,你在哭?”   ——入目就看见江眠缩在傅沧海怀中红着眼睛的模样,抬起头来看傅峥嵘,“啊,你下班了啊?”   靠,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嵘用眼神询问傅沧海,被眼神逼问到的弟弟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将江眠放回椅子上,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大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是啊,今天没去医院。之前腿被压到的患者坚持要出院,今天走了,我就没去照顾。”   江眠用手抱住自己的腿,冲傅峥嵘道,“你能解决事情吗?”   傅峥嵘见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扭脸就冲傅沧海道,“你欺负我女儿了?”   傅沧海一脸无辜,“哪能啊,这不也是我女儿吗!”   说的也有道理,“那她为什么在你怀里哭?”   “有委屈呗。”傅沧海补了一句,“女儿和妈亲。”   “……”傅峥嵘扯了扯嘴角,摇摇手,“你可以回家了,当爹的回来了,你滚吧。”   傅沧海一边往走一边叹气,“唉,当娘真是可怜……”   傅峥嵘过去一脚踹向他,“滚滚滚!穿的跟韩城小鲜肉似的,死娘炮。”   “你他妈……”傅沧海闪开了,回头怒目而视,“你还直男癌呢!”   “嘿!二弟骂大哥了,行情见涨啊沧海少爷。”傅峥嵘给他气笑了,“快滚!明天再来!”   送走傅沧海后,傅峥嵘回头看见椅子上的江眠,小小一只缩着,眉毛皱在一起。看她这模样他竟然笑了,“你在想什么?气成这样?”   “我在想林宇飞什么时候能落入法网。”江眠抬头看他,眼神很深。和她平时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完全搭不着边,那眼里有太多的情绪,甚至让傅峥嵘都不敢去招架。   她说,“傅峥嵘,你守护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傅峥嵘上去摸了摸她的头,“案子会解决的,一定会帮你报仇。”   他还记得那天从背后撕了江眠衣服时见到的吻痕,那么扎眼,让他一下子冒出了无名的怒火。   江眠身体又白又瘦,光滑无暇,就偏偏肩膀上那个肮脏的吻痕,破坏了一切纯白无辜。   他甚至无法想象林宇飞按着江眠吮出这个印记的时候,江眠在他身下挣扎的样子。   很愤怒,自己养的小姑娘被别的狗给碰了。   深呼吸,平息下自己胸中的郁结,傅峥嵘抱着江眠来到自己的床上,叹了口气。   他说,“你要是没安全感,这几天跟我睡吧。”   江眠没说话,却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傅峥嵘身体一僵,小姑娘紧紧贴着他,眼角微红。   她说,“傅峥嵘,谢谢你。”   谢谢你当时赶来救我,谢谢你那么努力为了大家奔波,谢谢你的抗争和付出的一切,让我有了安心的力量。   傅峥嵘清了清嗓子,“怎么,发现你爹是个大英雄了吧,是要以身相许么?”   江眠把手放下来,转身从他怀里跳进床上,扯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滚成一条毛毛虫,露出一个脑袋冲傅峥嵘道,“呸!谁要对你以身相许!”   傅峥嵘怒极反笑,“是啊,给许宁楚吧?”   江眠说,“好啊好啊,他上回说要给我双倍的钱。”   “上回?”   “myst喝酒那次,我遇见他了。”江眠舔了舔唇角,“他说,傅峥嵘给你多少钱,老子给你双倍。”   傅峥嵘不知道自己还是气还是该开心,一时半会竟然懵逼了,随后又被自己这个反应给逗乐了,“敢情许少这是记恨上我了啊。”   “对的对的。”江眠裹着被子又咕噜咕噜地滚了一圈,“他挺帅的。”   傅峥嵘不屑冷笑,“再帅有我帅?”   江眠想了想道,“那没有,在我眼里还是秦岭最帅。”   得咯,这小姑娘还死心塌地暗恋着秦岭医生呢!   傅峥嵘不说话了,就是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去独立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开了空调,吹干头发就上床。这回他从容很多,倒是江眠又红了脸。   刚才的美男出浴图真是刺激,傅峥嵘小腹上的腹肌太他妈有男人味了,一块一块结实坚硬,简直……简直就是另类诱惑。   江眠心想要不晚上等傅峥嵘睡着了偷偷地摸一摸,不是她本性花痴,是这真的太勾人了,跟超模似的,一寸一寸,充满力量和张力。   江眠被傅峥嵘的腹肌迷得晕头转向,当事人倒是在一边玩手机,黑色短发干脆利落,吹干了微微垂下来,落在他额前。男人有一双凛冽锐利的眼睛,如同出鞘的匕首,喊着寒光,气场十足。   察觉到江眠滚烫的视线,傅峥嵘转头回去看着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艾玛低音炮似的,江眠浑身都酥麻了,她说,“没事……就看看你。”   傅峥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可别是暗恋你爹我。”   江眠翻了个大白眼,就转过身去,他们之间像是约好了似的,互相隔开了距离,被子陷下去,落在中间。   傅峥嵘关了手机关了灯,江眠耳边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原来心乱的只有她一个。   黑夜里少女露出了自嘲的笑,随后跟着傅峥嵘的呼吸声一块进入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空了,傅峥嵘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江眠想着自己反正也闲着,不如给他送个午饭,于是走下床穿着他的衬衫去厨房做饭。   傅沧海来的时候,江眠正好在整理盒饭,一看见他就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沧海哥。”   傅沧海看见江眠穿着宽大的衬衫,底下荡着两条细细的小白腿,喉结莫名上下动了动,“你这是……”   江眠端着一份煎好的三文鱼出来,“吃早饭了没?虽然有点晚了,不过也正好。”   傅沧海见她这熟练的架势,把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在桌边坐下。江眠又在厨房里问,“沙拉要什么酱?千岛酱还是蜂蜜芥末?”   “蜂蜜芥末吧,谢谢。”   江眠又端着一盆沙拉出来,兴奋道,“快试试,爽口吗?”   傅沧海尝了尝,“还不错。你平时就穿成这样在我哥家里荡来荡去?”   “没有,也就少数。”江眠说,“在手边就顺路穿了。对了,沙拉可以的话,我一会给他送过去,他这几天办案子忙,我给他配点沙拉降降火。”   傅沧海眼神暗了暗,“可以,要我送吗?”   “不啦,我自己去,不麻烦你了。对了,你资料可以放桌子上,我回来了就看。做好的提纲我明天给你吧。”   言下之意,今天的傅沧海估计是没什么事情了。   他大概也听明白了,吃了几口就站起来,“那行,你今天就先自己忙事情吧,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好。”   江眠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惹人怜爱。   傅沧海叹了口气,没说话,往外走去。   江眠站在厨房里打包好了三文鱼和沙拉,就也出门,打了个车朝着jc局出发。   今天的jc局门口一如既往围着无数人。   有受害者家属,有媒体记者,有林宇飞的一帮远房亲戚,能帮上忙的全都喊来了,一群人聚在一起,看架势都像是要打起来了。   江眠打破脑袋才从人群里挤出去,和门口警卫报了个信就被放进去,看见傅峥嵘正坐在审讯室里面,对面是林宇飞,一脸不把jc放在眼里的嚣张样。   “我告诉你们,你们是没资格这样扣留我的。没有证据的话赶紧把我放了,超过24小时,我可以对你们提出诉讼!何况,我的精神状况证明已经下来了吧?你们凭什么再来抓我?”   傅峥嵘真是气得牙痒痒,“你别以为凭着一张什么精神证明就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   “到底能不能,结果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林宇飞不屑地笑了一声,眼里的光都是狰狞的,“事实证明,我就是有个本事,哈哈哈哈哈!傅峥嵘,你没想到吧?中央的手伸不来这儿,虎落平阳被犬欺……”   “自个儿说自个儿是狗干什么呢。”傅峥嵘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我称为老虎的,你这种人,也就配当当狗。林宇飞,你害死四条人命,最后一次施暴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住,你自己一丁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罪恶感?哈哈哈!”林宇飞大笑两声,“这玩意儿有用吗。”   说着他就装出一幅害怕至极的模样,精分似的,搂着自己的肩膀,一脸痛苦脆弱的样子,“啊,我好罪恶,我好难过,我感觉后悔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话音刚落他又立刻变了表情,接着大笑两声,狰狞可怖,“哈哈,我要是刚才这样,你们能原谅我吗?当然不能了。所以罪恶感这东西有什么用呢,杀人犯在临行前后悔了,能不被判死刑吗?那既然不能逃脱,我干脆要这罪恶感有何用?”   “这是最基本的人性!!”傅峥嵘怒喊了一声,“你拆散了多少家庭,给多少人留下了阴影!事到如今还不悔改!”   林宇飞咆哮了一声,“对!我就是不悔改!有本事,弄死我呀,中央保卫处大少傅峥嵘,有本事,拿你的枪指着我呀!”   “你他妈当我不敢是不是!!”   傅峥嵘拍案而起,拔出枪直接上膛,下一秒,眼睛眨都没眨直接扣动了机板!   一颗子弹擦着林宇飞的脸划过去,烫伤刺破了他的皮肤,拉出一条鲜血淋漓的血痕来,审讯室的墙上出现一个子弹洞,子弹射在里面,蔓延出细碎的裂缝。   林宇飞从椅子上翻身跌落,哭喊着尿了一地,在地上爬来爬去,“你该死!你敢拿枪对着我!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傅峥嵘继续上膛,被余晏冲进来死死按住,“你疯了!严讯逼供不够,还想拿枪伤人是不是!想丢饭碗吗!”   傅峥嵘眼睛血红,“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去辞职,辞了职回来毙了这狗东西!”   江眠站在过道里,开了门,他们的争吵声传出来,最后是余晏抓着傅峥嵘走出审问室,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摔在椅子上,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这是江眠第一次看见傅峥嵘工作时的样子,如同一头猎豹,爆发力惊人,危险度数极高。   傅峥嵘看见江眠站在那里的时候,暴怒的情绪出乎意料地柔软下来,对着江眠招招手,“闺女,你怎么来了?”   江眠上前,把便当带了过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早餐,我怕你午饭也不上心,就自己做了给你带过来。”   一边余晏抓着饭碗和筷子冲上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傅峥嵘也闹不过他,干脆同意了,三个人一块吃了午饭,随后他将江眠一把搂进怀里。   如同她昨天谢谢他一般,他也道了个谢,“谢谢。”   江眠心头一颤,“我……我就是收了你的钱,才……”   “我知道。”   傅峥嵘松开她,随后冲着江眠笑笑,“知道吗,我刚差点在审讯室里杀了林宇飞。”   江眠浑身一颤,“你……”   “别难过,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傅峥嵘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这时候那个警卫又进门来通报,“林宇飞的家人,又要把林宇飞领回去了……”   “领!”傅峥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领完了老子明天继续抓他回来!老子耗得起!”   余晏叹了口气,警卫又补充道,“现在外面好多人情绪激动,看见林宇飞又被领出来,大家都被煽动了情绪……”   傅峥嵘放下筷子,对余晏道,“走,出去看看。”   江眠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就瞧见林宇飞一行人被受害者家属堵在大门的样子。   无数哭喊声传来,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一声一声如刀子般扎在他们心上。   “你这杀人犯!凭什么可以出来!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我的侄女啊!我妹妹一家都病倒了,你要遭天谴啊!你要遭天谴啊!”   “我老婆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要跟你拼命!”   说着要拼命的那个男的冲破了警卫的阻拦,冲上去抓着林宇飞的头发,和他扭打在一起。   林母一行人见了上前开始拉扯,“你放开!你这刁民!”   “滚开!”   悲痛欲绝的父亲和林宇飞互相撕扯着,大喊着,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仇恨一般。   江眠看着这一切,觉得脚底下生了根,根本不能动。   她是有多大的幸运,才得到了傅峥嵘的保佑,让她从林宇飞的手里活下来?   而没有活下来的那帮小女孩们……又该是多无辜不幸?   林母发了狠,拿起一个凳子砸向那位父亲,“短命鬼!去死吧!你女儿活该死了,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就会勾引我儿子了,指不定多骚呢!”   父亲被砸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众人哗然,紧随而来的是各种叫喊声,以及媒体疯狂的拍照声,人群更加激动,情绪顿时被推上一个巅峰——   “杀人啦!杀人犯一家!!”   “杀人犯的妈妈也要杀人!”   “杀得就是你们这帮刁民!”   林母将自己的儿子死死护在怀里,林宇飞被打得鼻青脸肿,可见刚才那位父亲下手有多狠。   这是恨极了想跟他同归于尽。   “我告诉你们!想闹尽管来!杀得就是你们!一帮山里来的穷鬼,给你们钱堵嘴嫌不够是不是!还想要更多的钱是不是!怎么,你们以为你们女儿一条命值多少钱!多少钱都比不上我儿子!”   林宇飞在他母亲怀里笑出声来,吐出几口血,“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坐不了牢,你们几个都统统小心点!哈哈哈!我有人格分裂症,谁都制裁不了我,jc都别想!你们几张脸我记住了,回去以后最好把门窗都关紧了,哈哈哈哈!”   他在原地掉了个头,看见了傅峥嵘,又冲他冷笑,“区区傅峥嵘,何足为惧?”   江眠看见傅峥嵘死死握着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林宇飞明显注意到了她,又低低喊了她一声,“这不是我的女孩吗,原来如此,你是傅峥嵘的人啊,那我不能留你了。真可惜,你的命等下次我来收吧,年纪小小就不是处,大人要生气的哦,一生气就要教你规矩哦。”   江眠浑身都在发颤,被傅峥嵘拉到身后,“不用管这个疯子!”   “哈哈疯子!这真是这个世界送我的最好礼物,我是个疯子。哈哈,你们抓不了我。”   林宇飞大笑几声,他往前走几步,人群就往后退几步,就在此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冲出来一个趔趄的身影,抓着水果刀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噗呲一声响,鲜血从他身体里飞溅而出,砸在地上都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   林宇飞又狠狠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林母尖叫一声,走出来推了他一把,却被周围人群起而攻之。   那个身影再一次用力,将整个刀刃送进林宇飞的身体!   整个过程,林宇飞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睁着眼摔在了地上。   见到罪魁祸首被捅刀子,所有人都仿佛被激励了一般,嘶吼着上前,仿佛要发泄光他们所有的恨意!   林母被围殴,傅峥嵘站在一边,冷眼相看。   江眠嘴唇哆嗦着,看见这副血腥的模样,脸色白了几分。   唯有那个身影,那个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身影倒退几步,拔出刀子带出血泉,最后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捧着沾满鲜血的刀子,柱子痴痴地笑着,似乎他的意识从来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唯有在这个时候,眼里才有些许光芒:“妹妹……俺的……妹妹……”   事情在一片混乱中落幕,江眠看着傅峥嵘派人把柱子扶起来带进jc局里,她要去的时候被余晏一下子拦住了。   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此时此刻一脸深沉地看着她,“闺女,后续交给我们吧,你一个人回去小心。”   江眠肩膀在发颤,“他……他是无辜的,林宇飞,罪有应得!”   余晏也学着傅峥嵘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说道,“没关系。你忘了吗,柱子哥也有精神问题呢。”   如此大快人心。   江眠一个人打车回去了,晚上傅峥嵘准时下班回到家里,对着她说,“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得花钱给柱子请个律师,为他做无罪辩护。”   “林宇飞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同样的,为什么柱子不能?”   江眠笑了笑,上去抓住傅峥嵘的手臂,“我相信你!”   晚上的时候江眠给傅峥嵘做了一顿大餐,并且道,“我爹是个大英雄!”   这句话说的傅峥嵘心里泛酸。   总有一天,他不会再是她的英雄,而是她的噩梦。   可是他竟然,并不想让那天快点到来了。   这周末到来,傅峥嵘开着车带江眠去了真人NERF的场地,给她挑了一把枪,随后道,“射到了不疼的,没关系,你就随便射……”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举着枪对他胸口来了一发红色的mega软弹,傅峥嵘愣了,回过神来抓着枪把她顶在墙上,“你爹我是你的队员懂不懂!你他妈怎么能对着队友开枪!你这是逼老子射死你!”   江眠脸色一红,身后有人冲他们挥手,“傅大少!你们准备好了吗?”   傅峥嵘松开江眠,反手一把把她扛起来,走向那帮玩友,“来了来了,你们分好组了吗?”   余晏看见傅峥嵘扛着江眠,喊了一声,“唉!你别摔着我闺女!”   傅峥嵘啐了一口,“谁他妈是你闺女,别想占我女儿便宜!”   队员里有个短头发的小姑娘,一看见江眠,那眼神凶狠得来……恨不得把江眠生吞活剥了。傅峥嵘放下她,她就往他身后躲,这人保准是暗恋傅峥嵘,所以才对她这么大敌意。   余晏和这个小姑娘是和他们一组的,四个人一组,对方也是同样人数。   这小姑娘叫微微,上来很不情愿地和江眠打了个招呼,余晏倒是很热情地拉着江眠介绍对面的人。   对面四个人相当有特色,染了一头红黄绿紫的颜色,跟红绿灯似的。   江眠能理解染别的颜色,就是那个染绿毛的兄弟你有啥想不开啊,给自己脑袋弄成绿色的。   红毛说,“我叫小T。”   黄毛说,“我叫阿念。”   紫毛说,“我叫kico。”   绿毛说,“我叫大C。”   江眠心说,其实你们叫丁丁迪西拉拉小波也蛮合适的。   红毛又说,“他前阵子是蓝毛,被女朋友绿了,就染这个颜色了。”   傅峥嵘看了眼大C的绿毛,说道,“你这个颜色真是……牛逼又……牛逼啊。”   余晏乐了,“词汇量真丰富,牛逼又牛逼。”   “傅头儿语文老师可能是临时工。”大C扛着枪道,“这样还能大学毕业,院长心真大。”   “是吧。你们就损我,一会别求饶。”傅峥嵘叼着烟笑,把江眠推出去,“这我闺女,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眠。”   江眠冲他们笑笑,“你们好。”   对面四个天线宝宝战队的人顿时都化了,“唉……小姑娘真可爱啊。”   傅峥嵘说完就把江眠又搂回来,“行了,介绍完了,都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场上见?”   “场上见场上见!”阿念是天线宝宝战队里唯一的姑娘,扛着一把最大的枪,“傅头儿,好久没和你玩一把了。”   小T捏着一把小巧的枪,穿着马靴,一张白净的脸一拉,拽着阿念,“走了,傅头儿再帅也不是你的,你是我的。”   哎哟……夫妻档上阵虐狗来的。   余晏捂住眼睛,“没眼看没眼看,走走走,去场地了。”   十分钟后,傅峥嵘交代完一切,就和江眠出发了,看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在树丛里穿梭还挺快的,余晏从一块岩石上跳下来,端着枪来到傅峥嵘身边,偷偷说道,“江眠挺有潜力的,你眼光不错啊。”   傅峥嵘沉默一会道,“过年可以送出去了。”   “你舍得啊?”余晏眯眼笑了一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大过年的送出去,啧啧啧。自己养了那么久要送给别人了。”   傅峥嵘抬头看了看天空,“还真……挺舍不得的。”   “当人家爹当出感情来了?”余晏啧啧摇头,“你真是禽兽又禽兽啊。”   “你这梗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傅峥嵘捏着枪骂了一句,“欠揍又欠揍的。”   对面小T从树上飞下来喊了一声,“傅头儿!今天first-blood是我的!”   傅峥嵘一个闪身躲开,随后在地上翻滚一圈,余晏喊了一声,“老傅,小心背后!”   大C从草丛里跳出来,“蹲这儿打野好久了!”   曹尼玛,绿毛躲草丛里还真是木隐于林啊!傅峥嵘纵身一跃,踩上一块岩石,攀住了用力往上一跃,翻身举着枪打了一排子弹回去。   然而另一边,江眠和微微相当出师不利。   “你会不会玩?不会玩就不要过来!”   微微怒喊了一声,“都怪你,我中了一弹!”   这女的从开始就一直在针对她,江眠听得头都大了,身后阿念还在追,两个人不断地跑着,就像是跑酷似的,她闪身翻了一圈,回头对准了阿念,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机扳——   “靠!小丫头准心不错啊!”   阿念被迫绕了个走位,子弹跟随着她的动作射出一排弧形来,“不愧是傅头儿看上的人!”   微微一听,怒意更甚,走过来狠狠推了江眠一把,她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此时此刻kico从他们前方包抄,端着枪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天下第一还是我!”   江眠翻身滚了一圈躲开kico的软弹,微微倒是没反应过来,又吃了几颗,对着江眠怒吼道,“都怪你!”   江眠说,“这他妈也能怪我?”   微微一愣,没想到江眠能反击。   只见小萝莉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不顾kico和阿念的注视,直接上去一把抓住了微微的衣领。   微微竟然被她顶得倒退几步,反应过来脸上都挂不下去了,虚张声势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江眠把枪丢在地上,将她用力摔在一棵树上,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嗯?”   微微颤抖着,“关你什么事!”   “老娘都他妈让你推倒在地了,我没讹你钱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江眠死死抓着她,眼神丝毫不见先前的可爱单纯,凶狠而又凛冽,“你是想打架么?还是想跟我单挑啊。”   微微气红了脸,“放开我!你有本事在傅峥嵘面前露出真面目!”   江眠像是听见笑话一样,“真面目?什么真面目啊,是脱光衣服那种么?”   “江眠,你别给脸——”   “不要脸的是你吧!”   江眠抓着微微把她摔地上,“怎么,傅峥嵘不喜欢你,你就把气往我身上撒啊?我看着像软柿子随你捏是不是?”   “哎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kico和阿念过来分开两人,微微红着眼睛,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江眠,倒是江眠一脸冷笑,稚嫩的脸上写满冰冷的压迫感,张张嘴巴,说话就伤人无比。   “他喜不喜欢你,你心里没点B数么?他不跟我一块,难不成还要跟你一块?”   “江眠你他妈——!”   “都别吵了!也别动手!”   很快,一场NERF真人战变成了江眠和微微的撕逼战,傅峥嵘过来的时候,微微满嘴委屈想说,结果江眠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小萝莉跌跌撞撞跑进他怀里,“爹,微微姐每次都故意推我,她一直针对我,我不玩了。”   微微咬牙切齿,“你少添油加醋!”   江眠抬头,可怜巴巴,仿佛很怕她似的,肩膀还一缩一缩。   傅峥嵘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队友喊了一声,“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要不下次吧。”   “唉……就不玩了啊。”   小T在一边说着,“我们剩下几个要不再来组队吧。”   傅峥嵘看江眠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只是不好在众人面前拆穿,只得跟余晏打了个招呼就提着她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余晏摇摇头感慨,“做父亲做到这个地步,傅峥嵘可以去拿奖了。”   另一边,傅峥嵘把江眠摔在车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拍了一下方向盘,“怎么回事?”   江眠收起眼泪,一脸不屑地说道,“那臭婊子背地里给我使绊子。”   “注意你说话的措辞!”   “怎么,不能说了?”江眠笑得讥讽,“我没惹她,她就来针对我,还不许我骂两句?人家可是直接把我推地上了呢。你心疼一个暗恋你的小姑娘,也不心疼心疼我啊?”   “江眠。”   傅峥嵘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最近胆子在发育?”   “我青春期,什么都在发育。”   江眠冷笑,“是不是又要强迫我给她道歉啊。我告诉你,这次我是绝对不会的,先撩者贱,就是她贱。”   傅峥嵘没说话,直接把车开回家,提着江眠摔进书房里,“反思!”   “反思什么反思!她欺负我我不能欺负回去了?”   “我要你反思的是你演戏的态度!”傅峥嵘吼了一声,“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两面三刀?江眠,是谁教你这样虚伪的!”   江眠给傅峥嵘骂的眼睛都红了,大笑两声,“是啊,我就是这么虚伪,怎么,现在后悔了?”   “挺后悔的。”   傅峥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几个字就如同利刃扎在江眠心口,她愣愣看着傅峥嵘英俊的脸,忽然之间觉得身体刺痛。   心头漫延起难以名状的疼痛感,一寸一寸滚过她的肌肤,江眠浑身汗毛都收了收,喃喃道,“你再说一遍?”   傅峥嵘冲她冷笑,“早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老子就不该觉得你还能上道。”   随便你他妈死在烂泥里得了,扶不上墙的孬东西,白他妈养这么久。   傅峥嵘摔门而出,留下江眠一个人怔怔地立在那里,许久,眼泪滴答一声落下来,滴在毛毯上。   江眠呜咽了几声,反应过来拉开书房的门去追,“傅峥嵘!傅峥嵘!”   傅峥嵘走下楼梯,看都没看她一眼。   江眠慌了神,一直以来如此依赖的人就这么弃她而去,让她有一种又被这个世界隔离抛弃的濒死感。   遗弃,谁的遗弃都没有傅峥嵘的离开来的疼痛剧烈。   江眠跌跌撞撞追出去,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傅峥嵘的背。   他的背好宽阔,江眠也曾从傅沧海身上寻求那种相似的安全感,可是没有。   而现如今,但是这个背影,就让她内心如同海啸过境掀起惊天巨浪,她瘦小的手臂用力环住傅峥嵘,她说,“不要走……”   傅峥嵘甩开她,转过脸来,看着江眠脸上哭得楚楚可怜的泪痕,就止不住嘲笑,“哟,这表情似曾相识呢。”   可是这次是她真的难过。   江眠听了,只得摆出一副笑脸来,只是这样看着更令人心疼。傅峥嵘告诉自己这女人变脸是老手,却仍止不住地心口一抽。   “哭什么,嗯?”   男人低声逼问她,“把眼泪给老子收起来,你的眼泪一丁点儿都不值钱。”   江眠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傅峥嵘眯眼笑了笑,明显就是不信。   “习惯性演戏……”   “我怎么确认你现在也是不是在演戏?”   一句话,如同万箭穿心,江眠脸色煞白,愣在原地。   他不信她。   是啊,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个信用度为负数的江湖骗子。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期待放在傅峥嵘身上的呢?   江眠倒退几步,红着眼睛看向傅峥嵘,如同一只瘦了无尽委屈的小兽,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他的控诉。   随后,少女转身就捂着脸跑上楼,门一摔,就没下来。   傅峥嵘看着她跑上去的身影,没说话,站在楼梯口沉默许久,转身离开了宅子。   当天晚上江眠是被傅清欢死活拖去M2的,傅清欢一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吓了一跳。   “小眠,是谁欺负你了?”   江眠鼻头红红的,说话还带着鼻音,“没有。”   “唉,就是被欺负了吧。”傅清欢在厕所里给她上粉底,上完了又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我粉底可贵了。”   江眠委屈巴巴顾着腮帮子,“哦。”   “哎哟,真可爱,别委屈了啊。”傅清欢勾了勾她的下巴,“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他那个臭直男,有时候不懂小姑娘的心思……”   “是啊,是不懂啊。”   江眠喃喃。   “怎么了,这幅样子,跟我说说。”傅清欢一直把江眠当做自己的小姐妹,给她化完妆涂了口红,就收起了化妆品塞进自己包里,对着江眠的脸捏了捏,“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江眠盯着傅清欢的脸,忽然间轻声问道,“清欢,如果我喜欢你哥哥,你会接受吗?”   傅清欢的动作一顿,就这么直接愣住了。   厕所外面dj打碟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而她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四周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许久傅清欢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小眠,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喜欢你哥哥。”   江眠低下头去,自己瞪大了眼睛,自顾自说着话,“今天看他走,我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我是不是喜欢傅峥嵘啊……”   傅清欢按着她的肩膀,用力道,“你真的喜欢我哥?”   江眠抬头看她,露出一个苦笑,“大概是吧,不过我也配不上你哥。”   傅清欢咬牙切齿,“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都这个时代了,咋还有人这么腐朽,你要是喜欢我哥,我帮你助攻!”   江眠直接震惊了,一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都是兄控吗!突然间出来一个女人,她们不都是要明争暗斗吗!   怎么就这么直接接受了!傅峥嵘一家有钱人的脑回路真是相当清奇啊!   可是江眠还是红了眼睛,“你当真啊,也许是我年纪小青春期呢。”   “青春期咋了,青春期的喜欢就不叫喜欢啦!非得成年人的爱情算爱情吗!”   傅清欢拍拍胸口,“来来来,本高材生帮你助攻我哥,走,出去喝酒!”   江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清欢拖着去卡座喝酒,一排富二代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看见江眠的时候,有个男人直接抱着她把她按在自己大腿上,贴近她身子道,“听说你是傅峥嵘养的小女儿?”   江眠花了好大的劲从他怀里出来,结果傅清欢在一边笑了,“这是我小姐妹,人家还很小,你别这样!”   对方也就笑着放开了江眠,江眠在一边坐稳了,自顾自吃着西瓜。   其实她酒量很好,而且在夜场里对付这种男人也很在行,但是傅清欢面前,她必须得表现得自己像张白纸一样纯洁。   只是吃着吃着,忽然间有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江眠一抬头,嚯,许宁楚那张笑得阴险的脸就进入自己的视野。   不是冤家不聚头,缘,妙不可言。   许宁楚直接搂着江眠坐下了,对面傅清欢稀奇道,“许少晚上好。小眠,你和许少认识啊?”   江眠应了一声,应和着笑,旁边许宁楚捏了一把她的腰,一双眼睛笑得危险至极,“良家妇女也来喝酒?”   江眠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和他冷笑,“怎么,是你家妇女么,你管这么宽?”   “你他妈……”   众人在场,许宁楚改了动作,捏着江眠的下巴,“倒是没想到你能和傅峥嵘一家人关系这么好,小看了你的演技。”   “那你可以现在多看看。”   江眠张嘴吃下一块西瓜,随后又戳了一块放在他嘴边,笑得纯情无瑕,“许少,我喂您一口。”   许宁楚的心跳猛地就漏跳半拍,心说这小贱人一张脸张氏登峰造极,不注意又被她给勾引了。   张开嘴巴,江眠把西瓜放进他嘴里,眯眼笑了,“这边有你朋友?”   许宁楚也就陪着她演戏,“是啊,我卡座在隔壁,这边也有朋友,就喊过来喝几杯。”   江眠都懒得收敛了,直接靠在他怀里,捏着一粒骰子在指尖把玩,男人宽阔有力的胸膛带着滚烫的热度,她感受到了他加快的心跳。   笑了几声,江眠说,“许少,您是不是一直挂念我。”   许宁楚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凶狠的表情,“是啊,你可真是每次都让我觉得意外呢。”   “不是这样不行啊。”   江眠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道,“不然男人就会很快对女人失去兴趣的。”   她话音一转,又露出了甜甜的表情,可爱而又单纯,“要不要,跟我来玩一把?我保证,今天不作弊了。”   许宁楚伸手直接搂过她的腰,“江眠,我发觉你挺喜欢挑衅男人的。”   江眠勾唇笑笑,“管用吗,管用就行。”   到后来,江眠喝得七荤八素倒在许宁楚怀中,对面傅清欢一看就要过去拉她,结果被许宁楚揽走了人,他冲着傅清欢眨眨眼睛,“清欢,给我个面子。”   “许少……”许宁楚在傅清欢他们那帮圈子里,人还挺不错的,长得也帅,傅清欢一时之间不该怎么办。   有时候开心江眠有人追,但是又替自己老哥感到担心。   江眠不是喜欢自己哥哥吗,怎么,怎么能让她被别的男人占便宜呢!   于是傅清欢一下子站对了cp,掏出手机就给自己哥哥发短信。   自己不能带走江眠,她哥绝对可以!   许宁楚搂着江眠往厕所里一关,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江眠浑身无力地抬头,被男人凶狠的吻掠夺走全部的呼吸。   许宁楚就这样粗暴而又直接地将她全身都摁住,固定着她的后脑勺,江眠喘不过气,刚挪开脸想要透气,却被他更用力咬住。   “放开……”   少女发出呜咽声,男人的大手却在她身上摸索,直接从后面解开她的内衣扣子,江眠惊呼一声。   许宁楚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笑,“多大人了,还穿粉色内衣?”   似曾相识的话,可惜眼前人并不是……当初那个。   江眠红了眼睛,陌生的手触碰到自己肌肤的时候,她眼泪没忍住,直直滚落。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犯贱,就算在傅峥嵘那里得不到任何安慰,也没必要这样上赶着让别人糟蹋自己。   “哭什么?”许宁楚含着她耳垂低笑,“虽然……地方不怎么样,不过老子会让你爽的,到时候舒服的不行再哭也不迟。”   江眠剧烈挣扎了一下,她说,“我后悔了,你放开我。”   许宁楚跟听见笑话似的,直接掐着她的脖子,“你现在说这话,觉得还有用吗?”   江眠红着眼睛,“放开我,不然傅峥嵘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敢用傅峥嵘威胁我?”   话音刚落,男厕所的门被人直接踹了开来,傅峥嵘站在门外,笑得一脸虚伪无害,道,“接客的时候还挂念着我,闺女,没白养你啊。”   江眠心里又怕又喜,傅峥嵘怎么来了?她……要如何解释?   傅峥嵘对着许宁楚道,“不好意思许少,扫黄。”   扫黄?你他妈一个人来扫黄?还专门挑酒吧厕所来扫黄?   许宁楚冷笑一声,江眠还夹着他的腰呢,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淫|乱。   傅峥嵘直接捏着江眠衣领把她提起来,笑得咬牙切齿,“怎么,傅家是亏待你了么,让你又出来接客?”   如此讽刺的话语让江眠心头一刺,可是她不敢多说话,生怕下一秒傅峥嵘就丢下她不管。   她抬起微红的眼睛,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傅峥嵘冷笑,拎着她出门,留下许宁楚一个人在男厕所,一路拎着她走出酒吧,没人敢拦。   这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周围人都说,看见没,那就是傅峥嵘的小女儿!   哪个哪个啊?   他提着的那个!   哎呦,小脸都皱成一团了,可怜巴巴的,傅峥嵘是不是欺负她了?   估计是被人欺负了,傅峥嵘冲进男厕所把她带出来的。   谁敢欺负傅峥嵘的女儿啊,中央大少一枪打烂他脑袋哟!   周围一片喧嚣,傅峥嵘出了酒吧再一次把江眠摔在车座上,踩下油门,怒气冲冲一路飙车回别墅,最后扛着她,直接将她丢在客厅沙发上。   沙发很大,江眠落下去的时候滚了一圈还没滚到地上,她从沙发上撑着脑袋坐起来,被解开的内衣带子从肩膀上落下来,搭着她被扯歪了露出半边肩膀的衣领,场景十分……令人遐想。   傅峥嵘觉得自己现在脑门上戳个洞肯定能炸出一个原子弹来,放个屁都带火星!   他上前,狠狠抓着江眠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改邪归正了,还是一个挺可爱的妹子,结果还是喜欢演戏,喜欢装白莲花,喜欢和男人搞不清楚关系!   江眠眼泪没忍住,就直直掉下来,“原本你就对我另有所图,也别说我多令你失望了。”   傅峥嵘,我才是失望透顶那个。   我不应该在你身上寄托那么多希望的。被感动,多可怕的字眼啊。   傅峥嵘冷笑,“另有所图,你觉得我图你什么?图你这张脸,还是你这副被男人玩烂了的身子?”   江眠浑身发抖,“你闭嘴!”   “怎么,现在觉得我说话伤人了?”傅峥嵘啧啧摇头,“江眠,你到底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绿茶婊的呢?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能不能要一点脸?女人那里装可怜捅刀子,男人那里卖风骚博同情,简直就是戏精里的战斗机啊。”   江眠口不择言地大吼,“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傅峥嵘,你看清楚我了吗!”   “看得可清楚了,五十万块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劝你早点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用明天,现在最好!”   傅峥嵘丢下一句话直接上楼,留下江眠愣愣缩在沙发中央,表情就像是一头被抛弃了的小兽,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最终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是啊,他傅峥嵘是谁,是城市之光,是国民英雄,而她呢……她在他身边就像是一个污点。   他想洗白她,好好养她,教她一切,而她却依旧肮脏不堪,在深渊里挣扎。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终究还是被傅峥嵘遗弃了。   江眠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就这么涣散地陷在沙发里,衣衫不整,发型凌乱,许久才回过神来,心脏不停地哆嗦。   她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深呼吸着,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眼泪汹涌而出,她发出一声低吼。   傅峥嵘在楼上不是没有听到楼下的哭泣声,只是这样子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一想到当时踹开厕所门看见的画面,他就全身怒火。   江眠又白又细的腿就这么夹着许宁楚的腰,男人一只手探在她衣服里面,领子被扯得歪歪扭扭的,怎么看怎么……恶心。   算了,教不会就不教,干脆不要了。   反正原本他们之间也只是交易关系,他懒得再继续了。这样一个学不了乖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再去培养?   楼下传来一声细微的关门声,他猛地回过神来。   江眠走了。   他刚刚赶她走,说不用等到明天了,现在就最好。   于是江眠走了。   傅峥嵘心口一抽,却忍住了自己往楼下去看的欲望,一夜无眠,直到天光大亮,他走下去,厨房里再也没了那个给他做饭的身影。   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傅峥嵘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就没睡着过似的,一睡着,做梦都梦见江眠白花花的大腿和光滑的肩膀,吓得他一直惊醒。   于是大早上的他坐在餐桌边抽了一根烟,不断地深呼吸,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春梦不像春梦,女主角还他妈是江眠。   余晏打来一个电话说,他们之前一直暗地里追的案子有进展,约他找个地方谈谈,于是傅峥嵘暂时把江眠的事情放在一边,穿上大衣就匆匆出门。   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余晏见他空手而来,怪叫了一声,“靠,你的早餐呢?”   傅峥嵘没回过神来,“什么早餐?”   余晏说,“你的小女儿不是每天早上都给你做早餐吗!”   说完两个男人的肚子同时发出了一声咕噜声,傅峥嵘脸色变了变,压低了声音编了个理由,“哦,她昨天喝了酒,没起床。”   “啧啧啧。”余晏故意刺激他,“喝了酒,跟谁喝了酒啊?”   一提这个傅峥嵘就来火,踹了一脚马路边的台阶,“我哪儿知道,她男人那么多!”   “哈哈哈哈,老傅,你现在就跟吃醋似的!”余晏走去旁边买了个鸡蛋饼,咬了一口道,“还是江眠做的好吃,唉。”   傅峥嵘冷笑,“得了吧,在你眼里江眠拉的屎都好吃。”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素质!”余晏吃了一半鸡蛋饼没胃口了,直接丢在一边垃圾桶里,“咱们是文化人,文化人懂吗!”   “你把你前半句再重复一遍。”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素质……唉,算了,我也懒得文化人了。”余晏撇撇嘴,“说真的,江眠做饭绝对顶峰,娶她回家不亏。”   不亏?亏大了!脑袋上一片草原,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这男的是放羊的呢!   不过傅峥嵘没和余晏说实话,想想以后吃不到便当了,稍微有那么点惋惜。   或许做饭这个技能是江眠身上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了。   没让自己多想,傅峥嵘就陪着余晏去了医院,据说里面有一个目击证人正躺着,他们需要收集一点证词。   陈尽已经是第N次安慰江眠了,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有啥想,想,想不开呢。”   江眠说,“我还不能委屈了?”   陈尽说,“那,那,那不得怪,怪你自,自个儿被,被他抓奸在,在,在……”   江眠眯着眼等他说下去。   “在厕所!”唉操剩下半句总算吐出来了,陈尽都快翻白眼了。   “那……我也是因为之前受了他的刺激。”江眠眼睛微红,“我也想试试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结,结,结果呢?”   “结果就是,许宁楚抱着我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傅峥嵘。”   江眠说完叹了口气,“完了,我对秦岭移情别恋了。”   陈尽默默道,“秦,秦岭真,真可怜。”   江眠看了他一眼,“他有什么可怜啊,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拜他所赐。”   说完她又停顿了一下,转身问陈尽,“唉,唉,你打毛衣倒是不停顿,别打了,陪我聊会呗。”   陈尽抬起头来,“我,我,我刚才,没,没陪你聊,还,还是咋的啊。”   “我们这样,算不算坏人?”   江眠看向陈尽,“傅沧海教了我很多新东西……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陈尽瞪大眼睛,“嘿,嘿……我还以为你,你良心,被,被狗吃了呢!敢,敢情还剩,剩一,一丁点儿。”   江眠巴不得捡起篮子里的毛球砸他,“得亏你口条不顺,要不就你这说话技术,得被人打死。”   陈尽翻了个白眼,“哟……哟。说,说的跟我,为,为了你,没,没被人,揍,揍过似的。”   江眠翻身倒在旁边的床上,拿手遮住脸,眼眶又跟着湿了。   她说,“啊……好想傅峥嵘,好难过。”   比当初喜欢秦岭还要难过。   陈尽说,“本,本来就,跟,跟咱不是,一,一个世界的。你,赶紧,失,失恋吧。”   说完他又说,“最,最,最近上面,有,有个人,下,下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眠抹着眼泪,“又不是傅峥嵘。”   陈尽一脸恨铁不成钢,“他要,要是来了,那他妈不,不得是抓,抓咱来的。我说,咱们上,上家,来,来个大,大,大……”   “大大大……”江眠扭脸看向他,“大大大小小小,多来米发梭拉西。”   “大帅哥!”   陈尽一拍大腿,把剩下的话给拍出来了。   “哦。”江眠躺回去,“反正帅不过傅峥嵘。”   “你,你他娘的……”陈尽气死了,“马,马四爷好,好像要,要把你送,送给他!”   江眠从床上一个卧起,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当天晚上,江眠就被马四爷的人摁着塞进了车子里,直接开去了金碧辉煌。   金碧辉煌是什么地方,荤场,最高级最有后台的荤场。   江眠被人按进去,马四爷看见她,挥挥手,那些控制她的人就都退后了。   江眠咬牙,喊了一声,“四爷。”   “小四,你过来。”   江眠是马四爷一年前领养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张脸骗了无数的男人,所以马四爷视她如己出,但是当江眠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她的存在,就已经动摇到了马四爷的位置。   现在江眠没啥反抗的余地,她不傻。马四爷都不用说,动动手指,陈尽一家人就会连根头发都不留下消失在世界上,所以她只能服从,坐在了马四爷的旁边。   马四爷笑着对她说,“来,这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唐家大少,喊一声。”   江眠乖乖喊了一声,“唐少好。”   唐野抬起头来,一双阴冷的眸子,冷峻得过分的脸,倒是的确如同陈尽所说,是个大帅哥。   “四小姐好。”   江眠跟着马四爷,所以圈子里的人都喊她一声四小姐,倒不是排行老四,就是跟着马四爷的名号来的。   此时此刻,唐野正盯着她,似笑非笑的,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杀意和令人胆寒的打量,他说,“我有听说过一些四小姐的事情。”   江眠手心冒冷汗,“小四卑微,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唐野撑着下巴笑了笑,男人的脸妖孽得相当有攻击性,“傅家大少傅峥嵘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让江眠直接冒出了冷汗!   唐野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这个圈子和傅峥嵘对立,明显一白一黑,若是她和傅峥嵘有牵连,别说唐野会不会放过她,马四爷可能都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里。   她笑了笑,露出萌萌哒的表情,“我们见过,不过不熟。”   唐野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确认她表情无误后,笑了笑举起手边的酒杯,江眠也不推辞,仰头饮下。   马四爷看着江眠的脸,就如同在打量一件物品,随后他眉目狠厉道,“我这个小女儿啊,现在长大了懂得多,唐少爷也不知道最近缺不缺人陪伴,刚回国,我让江眠陪着你逛一圈怎么样?”   江眠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酒杯,只是脸上还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看着唐野那对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她肩膀微微颤抖着。   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害怕,唐野勾唇笑了笑,应下马四爷那句话,随后起身,来到江眠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男人对着江眠道,“你多大?”   江眠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平静,“十八。”   马四爷看见唐野对江眠有兴趣,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上厕所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把门关了,江眠发现偌大的包间里一下子就剩下了她和唐野,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别怕,我在床上没有那种虐待人的爱好。”   唐野眯眼笑了笑,男人的确有一张精致的脸,可惜了气质阴森恐怖,和傅峥嵘那样凛冽浩然完全不同,他将江眠按在椅子上,凑近了在她耳边问道,“还是处吗?”   一句话,将林宇飞带给江眠的阴影彻彻底底地勾了出来。   江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唐野,少女终于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唐野才低笑了一声,似乎刚才她无礼的举动并没有惹怒他。   男人再一次欺身而上,一把捏住了江眠的下巴,“你还是这样子的时候神情更鲜明一点。”   江眠,你知道吗,我找你这张脸,找了整整两年。   江眠被他直接拽去了沙发上,她被人按住,拼命挣扎着,瞳孔不断涣散了却又收紧,她说,“我错了……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对我……”   唐野敏感地发现江眠的胡言乱语,微微皱了皱眉,按着她的肩膀,“你把我当成了谁?”   江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错了……不要杀我……”   “江眠!”   唐野干脆坐上沙发,将她直接搂进怀里,低声喃喃道,“你是不是……之前被人欺负了?”   男人抬头那一刻,眼里掠过无数腥风血雨,他用力抱紧了江眠的背,感受到少女剧烈的颤抖和嘶吼,“别碰我……林宇飞!!”   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唐野的表情倏地化作一片杀意!   放开江眠,从茶几底下找出毯子来给她盖上,随后起身就开始打电话。   唐野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帮我查一下林宇飞,如果还活着,就弄死。如果死了,连他家人一起,骨灰都别剩下!”   江眠是在深夜的时候被唐野裹着毯子从金碧辉煌里抱出来,马四爷的人一看脸上都笑开一朵老菊花,上去对着唐野点头哈腰,看见江眠眼睫毛挂着泪珠在他胸口躺着睡着了,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拉开车门把唐野送回唐门,一路上还分外热情。   江眠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柔软的床上,唐野在一边,没穿衣服,以一种樱花国半跪的姿势坐在旁边榻榻米上擦拭他的刀,江眠一看就吓了一跳,从床单上弹起来,拿被子裹住自己。   唐野回头,妖孽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还带着一股子杀气,这样的男人真是危险……   “醒了?”他自顾自说道,“看来给你的酒里下的安眠药药效并不强。”   江眠缩在床上,可怜巴巴的像是惨遭蹂躏的无辜少女,“你给我下药?”   “不是春药,你就应该庆幸。”   唐野转过头来,武士刀带着风戳到了江眠的睫毛面前,可是少女眼睛都没眨,他冷笑了一声,“装得一手好可怜啊。”   江眠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只能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像是一根毛毛虫,一步一回头,“我去洗澡,你别进来!”   唐野将武士刀收回去,低声道,“我要想进来,你也拦不住我。”   江眠没说话,这回近距离观察唐野,她总算记起来他是谁了。   呵……到头来,还是因为这张脸,才找上的自己,不是吗?   江盼,我这一辈子,都陷在你的阴影里。秦岭是你的,唐野是你的,而我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江眠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再一次裹着被子慢吞吞挪过来,唐野坐在床上玩手机,看见她像是一根寿司卷似的,蓦地笑了,“怎么不问我对你做了什么?”   江眠说,“我不是傻白甜,真做了身体肯定有感觉。”   唐野低笑一声,“你和你姐倒是不像。”   是啊,她是真的无邪,而她是假的天真。   “你既然分得清我们……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江眠站在那里,裹着被子,一脸防备,“你该去找江盼,而不是我。”   “把被子脱了。”   唐野的视线一凛,在听见江盼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表情没由来地凶狠了一下。   江眠浑身一颤,她有点难以招架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可是那杀气淋淋的目光还是让她惊恐,江眠在男人的注视下缓缓褪去身上的遮盖,被子落地的时候,少女光洁无暇的肌肤落入唐野的眼神,就如同上好的玉石,还无人打磨,所以纯粹淋漓。   他上去,一把将江眠拽入床中,将她的脸朝着床单死死按住,伸手在她背上流连。   江眠红着眼睛,不断地深呼吸着。   她知道的,有朝一日,这种日子终究会到来,不管压在她身上的人是谁,她一直都明白。   只是没想过,来的那一天,她还是会被刺痛。   一张膜而已,老早就该没了。   哪怕装得再老成,哪怕再八面玲珑,苦苦维持着这一份最后底线的意义到底是在哪里呢?   江眠忽然间就想到了傅峥嵘。   傅峥嵘,你会是我世界里的光吗。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身体一疼,江眠低低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夹紧双腿,眼睛死死地瞪大了,可是身上的人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唐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指尖的血丝,许久才颤着声道,男人原本深不可测的面容变得有些震惊,“你……真的还是处?”   江眠没说话,肩膀哆嗦着,唐野把她翻过来,他只是想用手试试然而没想到……   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唐野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他说,“你姐姐不是……所以……”   “所以我也肯定是个婊子了是不是?”   江眠哭着哭着笑了,少女洁白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她后来闭上眼睛,不去看唐野,“还要继续么?继续你就快点。”   唐野没说话,坐在床边好久,终于站起来,他说,“我去洗个澡,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抱歉你拿手指试探我的时候捅破了我的处女膜吗?   江眠抓着枕头,止不住地哆嗦,挺好的,这累赘玩意儿早该没了,她一点都不难过。   一点都……   傅峥嵘,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深夜的时候唐野下厨给江眠做了夜宵,端着照烧鸡排饭上来的时候,江眠缩在被子上,白花花的床单上一滩血迹异常刺眼,搭着她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唐野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向来冷血无情的唐门少主居然良心不安了。   “你……没给我下毒吧?”   唐野俊脸一拉,“下了,毒死你个逼样。”   江眠可怜巴巴地又要哭,唐野啧了一声,“吃不吃?不吃老子给你塞进去。”   江眠浑身一颤,“你……你不能强迫……”   “上面的嘴不吃,就下面的嘴吃。”唐野冷笑,“你挑一个。”   救命傅峥嵘!我还是想回到你身边去!哪怕你天天骂我也比这个变态好太多了!   江眠捂着自己道,“给我一件衣服吧……”   唐野把托盘放在榻榻米上,起身去拿了一件日式的浴袍,江眠穿上后就开始吃他做的夜宵。   说实话,江眠自己做饭能力也不差,显然,唐野也是个练家子,她说,“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唐野没说话,许久才道,“闭嘴,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   江眠抬头看向他,“我有人生自由吗?”   唐野眯眼笑了,笑得极为狠厉,“当然有,但是要被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搞不清楚关系,你就小心陈尽一家那几条小命。”   江眠气得浑身哆嗦,“你别想软禁我,你要是想找江盼出气,就把气发在她头上,囚禁我算什么?”   唐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还真是敢说。”   “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   江眠眯眼看向他,“很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躲到了什么地方,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让她这么舒服地过日子!”   唐野没说话,松开江眠,江眠吃完东西后自己端着出了房间,看了一圈唐野的别墅。   切,还是傅峥嵘家里好。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紧随而来的是细微的刺痛,江眠又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笑。   想什么傅峥嵘呢,她早就回不去了。   江眠在第二天晚上又被唐野和马四爷按进车子里,去了vshow。   到的时候包间已经准备好了,唐野从国外回来,叫了一群朋友过来捧场,江眠刚走进去,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余励。   她用眼神给余励打招呼,余励一看,想叫出声,又忍了下来,两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慢慢靠近了坐在一起玩游戏。   富二代这圈子真小,还好今天遇见了余励。   余励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跟着唐野一块来了啊?”   江眠也很紧张,“我要是说我是被囚禁绑架的,你信吗?”   “卧槽,他还敢绑架你,不怕傅峥嵘……嘣了他啊。”   “傅峥嵘不管我了。”   江眠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被赶出来了。”   一看见小天使这副可怜的模样,余励就说,“怎么回事呀,别难受,这边的人总归会和傅峥嵘有交集,你和他之间出什么事情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江眠摇摇头,其实她很想逃到傅峥嵘身边去。   可是,她不行,她走了,陈尽一家人怎么办。   她要是想洗白,傅峥嵘肯定保得住她,但是她浑身上下太多软肋,陈尽就是其中之一。   到这个时候还在奢想着傅峥嵘,江眠觉得自己真的是很犯贱。   散场结束的时候,江眠被唐野强行拽到身边,她看着余励的那个眼神,望眼欲穿,就好像是无辜的少女正在受着无尽地磨难,等着他去解救似的。   余励一咬牙,不行,回头得和自己哥哥去说去!   他哥哥余晏和傅峥嵘关系好,身为小天使的小跟班,不能让小天使受委屈了!   江眠就这么被带走了,余励心痛难忍,回去就抱着自己老哥的大腿哭,“哥啊,你救救江眠……”   余晏吓了一跳,“我靠,江眠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吗?”   余励说,“江眠被唐野带走了,呜呜呜呜呜。”   余晏听见这个名字,眉心敏感地跳了跳,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我和老傅讲讲。”   余励哭得要死要活,“我的小天使哟!你一定要救出她!”   这话说的跟江眠被人拿刀挟持了似的,看来那小姑娘没少在余励身上花功夫误导。   余励哭完后,余晏回房间给傅峥嵘打了个电话,开口就说道,“老傅,你先想想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这话说的跟媳妇查岗似的,傅峥嵘被他那个架势弄得愣了愣,好久才道,“什……什么事儿?”   “江眠的事儿。”   余晏的眉目一下冷下来,“她被弄到唐野身边去了,你知道吗?”   傅峥嵘一听就冷笑,“哦,小姑娘还挺会找下家的。”   “下家?”余晏眯了眯眼睛,“余励先前出去喝酒,和唐野碰上了。他们一帮人不知道唐野底细,过去庆祝他回国,正好碰见了江眠。”   傅峥嵘视线沉了沉,声音也跟着有些低了,“所以呢?”   “我觉得你有必要把江眠从唐野身边抓回来。”   余晏抓着手机,一字一句,“唐野是什么人,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傅峥嵘抓着手机站在那里,空荡荡的二楼楼梯口看下去的时候,整个家里寂静而又冷情,寂寞得能让人发疯。   余晏发觉傅峥嵘的无声,他继续道,“老傅,江眠这步不能出点差错,此时此刻把她从唐野身边带回来,是最好的选择,我们的人都在等。我在说什么,你能理解吗?”   他没说话,沉默着,许久才道,“……余晏,你是不是想好计划了?”   唐野和傅峥嵘可能有旧仇,这是江眠回去后才知道的。唐野当着她的面打了电话派人调查余励的背景,最后调查出来他是余晏的弟弟,余晏是谁,傅峥嵘出生入死的兄弟。   唐野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丢在床上,“你通过余励和傅峥嵘通风报信?”   江眠笑了,“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傅峥嵘可不是我的谁。”   他们今晚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外面开了酒店,开房的时候,服务员问江眠要了身份证,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怀疑她还是个未成年。   得亏唐野长得帅气势强,不然服务员都不想放江眠进去,她都觉得身份证是假的。   而此时此刻,江眠被唐野压在床上,两人的眸光都冰冷无比,唐野笑了笑,“你想让傅峥嵘拯救你,洗白自己?”   江眠肩膀颤了颤,没说话,却仍旧忍着内心的恐惧,和他对视,不挪开视线。   “江眠,你是不是胆子有点太大了……”   男人细细摩挲着她的肌肤,“还是说我看起来太好说话,所以你对我挺放肆?”   江眠死死咬着牙,“唐少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可比你姐姐伶牙俐齿多了。”   唐野用力扯开江眠的领口,“也比她会利用男人多了。”   江眠浑身颤抖,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她说,“唐少,我今天可能不行……”   话音还没落下去,一个巴掌迎面而来,江眠感觉自己嘴里都尝到了一点腥甜味,只见唐野摁着她,笑得像一头野兽,“马四爷让你陪我玩,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之前检查你的身体的时候,的确是意外了。我以为你这种虚伪做作的婊子,早就被人玩烂了,没想到还是处,那层膜不会是补的吧?”   羞辱的话语让江眠脸色煞白,她忍着疼痛喊了一声,“放开我,嫌脏就别碰我!”   “你姐姐在床上可比你听话多了!”   唐野笑了笑,一把解开自己的皮带,按着江眠的头往下,少女疯狂挣扎,眸中一片惊恐,“不要,我求求你,不要逼我……”   她尖叫着,不断地后退,却被唐野死死钳住,江眠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   不……不要这样,她根本不想这样……   唐野残忍地笑了,似乎江眠这副惨烈的模样很好地取悦了他似的,他用力将江眠按住,捏着她的下巴,“张嘴。”   后来,江眠记不得傅峥嵘是怎么闯进来,她只知道门又被人踹开了,傅峥嵘站在那里,而她衣衫凌乱,瘫软在床的角落,眼神空洞麻木,就如同一个死人。   彼时的唐野正发泄完自己的欲望,手指重重擦过她的嘴巴,低笑一声,“真乖,下次把你的虎牙收起来,不然我一颗一颗把它们敲下来。”   傅峥嵘带着大部队站在门口,拿着枪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大喊了一声,“不许动!”   唐野转过身来,冲着傅峥嵘挤眉弄眼,“哟,傅大少,找我?”   “不找你,找她。”   傅峥嵘用枪口指了指江眠,“这小姑娘涉嫌伪造身份,惯犯卖淫,我们得把她带走。唐少,多有得罪。”   江眠在床的角落缩着,听见傅峥嵘的话,原本就已经痛到麻木的胸口再一次被刺痛了一下。   如同被人一刀扎进心脏,又狠狠搅了搅,紧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痛意蔓延全身。   傅峥嵘……说她伪造身份,说她涉嫌卖淫。   那么多人面前,他要抓走她。   只是唐野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忽然间压低了声音道,“惯犯卖淫?傅大少,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像是挑衅一般,唐野对着傅峥嵘狠狠地笑了,“我先前进去的时候,她可还是处呢。”   傅峥嵘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几寸,他手里的枪有些摇摇欲坠,努力克制着声音的平静,“……唐少不要被骗,这女人心机很深,我们追她的案子很久了,如果调查出来是清白的,我们一定把人完好无损送回来。”   唐野和傅峥嵘对视,两个男人在无形中过招,随后唐野放下戒备笑了笑,“无碍,你们带走便是。”   说完就让开身子,傅峥嵘进来的时候,看见江眠用那种悲伤到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傅峥嵘心口一缩,上去连带着被子把她抱起来,随后手铐铐上她的手腕,等在门口的大部队见他们出来,就纷纷为他让路。   唐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傅峥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江眠这个人,我迟早得要回来。”   傅峥嵘没说话,跟在他身后的jc也匆匆离开了,一下子酒店又寂静下来,如同坟地,好像从未有过活人的气息。   傅峥嵘按着江眠上了巡逻车,开出几公里外,才猛地将她从车上抱下来,旁边开来一辆乔治巴顿,余晏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看他怀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快上车。”   他把乔治巴顿的钥匙还给傅峥嵘,傅峥嵘便坐回自己车的驾驶座上,将江眠安放好,随后和余晏道了声谢就和大部队分开,直接带着江眠回了自己家。   今天这出上门抓人只是个借口,目的是把江眠安全从唐野身边带回来,毕竟现在他们并没有充足证据可以直接和唐野撕破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只有从江眠下手。   可是他们和江眠的关系也很尴尬,非亲非故,如何用理由把江眠带出来?于是余晏就想了这么一出。   傅峥嵘一路上踩油门都跟着发虚,到家的时候搂着江眠进门,将她放在原来她睡的房间里,摸了摸她的脸,“闺女你……”   熟悉的称呼从嘴巴里冒出来的时候,傅峥嵘自己都愣了。   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这样一个女人。   江眠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眼泪不断地涌出,她缩在那里不停地发抖,埋下头,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吼声。   傅峥嵘慌了神,他说,“我……我赶你走可是,我没有想把你推给他……”   越解释越着急,江眠抱着自己止不住地哆嗦,傅峥嵘只好也上床,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别哭……别哭。”   唐野那句话无疑在他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说什么,他说……江眠还是第一次。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傅峥嵘先前那些侮辱江眠,说她被人玩烂了的话就是在诛她的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很束手无策,对于江眠,很多时候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今天上门也一样,看见江眠被唐野按在胯下的时候,他竟然站在另一栋楼对面直接拿激光准心对准了唐野的脑袋。   要不是余晏打电话提醒他不要打草惊蛇可以上门抓人,傅峥嵘可能会在下一刻愤怒地扣下机板。   愤怒什么,愤怒江眠离开他后和唐野做这种恶心的事情,还是说愤怒……他这样侮辱江眠?   他低声安慰江眠,“别怕了,现在已经出来了,江眠,现在是我,你认得清我吗?”   江眠红了眼眶,缩在傅峥嵘的怀里,她觉得胸口好闷,快要窒息了。   她终于说,“傅峥嵘,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为什么要出现呢,傅峥嵘,你送我希望,又亲手让我绝望。   让我死心,又将我救起。   傅峥嵘,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   傅峥嵘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抱歉。”   江眠肩膀颤了颤,“你说什么?”   “那你……说你被人玩烂这种话……我不知道。”   傅峥嵘抿唇,“抱歉,你的清白……我会帮你报仇的。”   少女忽然间趴下来,趴在床边使劲干呕,她像是要呕出肺来,眼赤欲裂。   江眠用手使劲抠着自己的喉咙,胃不停地抽搐,她呕出一地胃酸,连同滚烫的热泪一起。   傅峥嵘拿来了餐巾纸收拾残局,却说不出任何话安慰她。   他……当时站在对面的大楼里,亲眼目睹了唐野强迫江眠用嘴接受他的一切,这也是让江眠现在空洞破碎得如同死人一般的罪魁祸首。   等她吐完了,傅峥嵘帮她把嘴巴擦干净,随后扶着她坐回床上,试探性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做别的什么?”   江眠自嘲地笑了笑,颤抖地伸手搂住傅峥嵘的脖子,她想要依靠,想要温暖。男人这次倒是没说什么了,估计自己要是再拒绝,江眠可能就从此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了。   她说,“算了吧……我的膜被他用手指弄破了。现在医术那么高,又不是不能补。只是多没意思。”   少女扬起脸来,不让眼泪滑下来,“反正也早该没了。”   这……这话说得他怎么接。   于是傅峥嵘干脆沉默。   江眠在恢复了一点之后,靠着他的胸膛,汲取傅峥嵘身上的温度,她说,“傅峥嵘,你知道吗,和唐野相处的日子里,我多希望,那个人是你。”   对我施暴的人是你,强迫我的人是你,那样或许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彻心扉。   虽然没有彻底让他强暴,但是清白也算是没得差不多了。   该看的该摸的,全都被夺取得一干二净。   傅峥嵘从来没想过,赶她一走,她就会承受这么多……不堪的事情。   他大概是真的后悔了,如果能重来,他还是想看见那个活蹦乱跳的江眠。而不像现在,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江眠说,“傅峥嵘,你会不会嫌我脏?”   傅峥嵘说,“不会。”   “那你会不会又不要我?”   傅峥嵘偏过脸去,闷闷地说,“不会。”   这天夜里傅峥嵘抱着江眠睡了。   以前江眠和傅峥嵘哪怕同床共枕,却也是中间隔了一道如同楚河汉界一般的距离,不会互相跨越,而这一次,傅峥嵘抱着怀中瘦弱的少女,整整一夜,几乎没有合眼。   江眠在梦中时不时哆嗦挣扎一下,让傅峥嵘觉得有些不忍。   到底是他间接性让她变成了这样。   第二天傅沧海过来,江眠缩在床上看他,眼神比以前更小心翼翼,傅沧海上去摸她的脸,“你又回来啦?”   江眠条件反射一缩,脸上的惊恐和害怕让傅沧海一愣。   他俊美的脸僵了僵,随后继续笑道,“闺女,不认得我了?”   江眠盯着他,许久才道,“我……我记得你,沧海哥。”   “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干什么。”   傅沧海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是傅家最有气质的儿子,担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冲着江眠笑笑,“是不是昨天夜里做噩梦了?”   江眠借着这个理由点点头,傅沧海抽出一本书来,“正好,那我今天给你讲讲心理学,从费罗伊德《梦的解析》入门开始。”   男人对着她温和而又亲切,就如同江眠消失的这两天没有存在过一般。江眠回来了,他就继续这样包容她接受她,傅家人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是江眠现在却觉得这种温柔是一种残忍。   一种……温柔到了骨子里的残忍。   这和天真不一样,就如同傅峥嵘带给她的温柔,是淬了毒的砒霜,江眠若是上瘾,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她静静坐在床边,听傅沧海给她讲解知识,后来晚上的时候照例给傅峥嵘做饭,大概是察觉到了她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傅峥嵘试探性说道,“过几天带你去玩?”   江眠倒是有些吃惊,“你要是为了安慰我……没必要的,过几天我就好了。”   只要离开唐野,她就可以慢慢从那段令她害怕的场景中走出来。   傅峥嵘上去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顶,“傻子,我们都很担心你啊。我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小女儿的。”   江眠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没说话,沉默地洗着碗。   傅峥嵘,你可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当你什么劳什子的小女儿。   过了几天,傅峥嵘请了个假,喊上了傅沧海傅暮终傅清欢一起,傅家几个年轻的小孩陪着江眠去了一趟游乐园。   说实话,江眠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踏进过游乐园了,傅峥嵘开着车子送她到的时候,她的心情竟然开始莫名地雀跃起来,甚至隐隐带着期待。   傅清欢倒是一路上拉她说了好多话,到了地点,傅峥嵘眯眼笑着问了一句,“未成年人半票。”   气得江眠使劲嚷嚷,“我成年了!”   “不管成不成年……”   不远处傅沧海牵着一张单子过来,“走,我们都不需要付钱。”   有钱……真他娘的爽。   “小眠小眠,走,我们去坐跳楼机!”   刚一进去,傅清欢就拉着江眠去坐跳楼机,傅家三个儿子保驾护航,远远看去,傅峥嵘深沉,傅沧海文雅,傅暮终潇洒,三个人就像是个明星小团体似的,一路上都有人窃窃私语。   “那三个男的好帅啊!”   “对啊对啊,好像是陪着前面两个小姑娘来的。”   “什么什么,专门陪玩?好羡慕她们俩啊……”   “你看见那两个女的没有,长得也好漂亮啊。”   “我觉得她们有点像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那一家人基因简直超神了啊!”   江眠怎么也想不到傅清欢看着一个气质女神竟然喜欢玩那么多夸张可怕的项目,拉着江眠去坐第五次跳楼机的时候,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你饶了我吧,坐一次没关系,这他妈第五次,是要我命啊。”   傅清欢一脸兴奋,“好玩啊。”   “还有别的项目啊!”江眠手一指,指着旁边的旋转木马,“那个那个!”   于是五分钟后。   傅峥嵘倍儿尴尬地夹腿坐在一匹马上,一脸无语地看着坐在旁边笑得浑身哆嗦的江眠和傅清欢,这俩小丫头片子还特别找死,对着傅峥嵘说——   “来来来,哥,对,摆个姿势,笑开心点嘛!你可是白马王子。”   “爹,你坐旋转木马挺像个基佬的。”   外面傅沧海和傅暮终笑得搂在一起,指着他气都喘不上来了——   “卧槽哈哈哈我有没有看错!我大哥在做旋转木马!”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要笑死了!”   “哈哈哈,整天就知道哈哈哈。”   傅峥嵘咬牙切齿,“你俩别得意,下一个轮到你!”   外面看戏的傅沧海和傅暮终撒腿就跑,傅峥嵘骂了一声,“狗日的!滚过来陪我坐旋转木马啊!”   “你一个人坐到地老天荒去吧!”   中午12:30   【微信朋友圈】   【傅老三:震惊!江城国民英雄哥哥竟然在欢乐谷坐旋转木马!】   下面还配了一张傅峥嵘翻白眼坐游乐项目的照片。   【福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家二少:夭寿啦夭寿啦!】   【黎:社会我傅哥。】   【尉太子:……你发这张图,没被你大哥砍死么。】   傅峥嵘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一翻手机就查到了这个动态,上去抓着傅暮终,“老三你是不是找死呢!快删!”   “哎哟,人民jc打人啦!没有王法啦!”傅暮终浮夸地喊了两声,几个人冲进海盗船的队伍里,“玩这个玩这个,坐个海盗船冷静冷静。”   傅峥嵘气得牙痒痒,但是被人群一起推着上了项目,江眠坐在一边,小短腿荡来荡去,傅峥嵘一看就眉心一跳。   “坐好了!等下出事故怎么办!”   江眠捂着心口,“吓老子一跳……”   傅峥嵘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屁大点人张口闭口老子。”   “那必须。”江眠说,“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说,继续说。”   傅峥嵘冷笑,“你那张嘴是租来的么?着急还啊?”   江眠不说话了。   然而过不了多久,她就在傅峥嵘耳边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如同以往那些坐海盗船的人一样,江眠在风中尖叫,傅峥嵘托着下巴一脸“这种小事情对本大爷来说根本毫无感觉”的屌样,直到整个过程结束,江眠颤颤巍巍地被他扶下去。   “真……真刺激。”   “刺激吗?”傅峥嵘咧嘴笑了笑,“回头带你去我们部队里体验体验是生活。”   江眠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想活着。”   刚说完,她表情一变,就好像是眼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连带着傅峥嵘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原本今天一天玩得好好的,这是突然间又怎么了?   顺着江眠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了对面卖冰淇淋的摊前站着一对男女,正有说有笑,傅峥嵘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秦岭和另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长得还有点面熟。   看见江眠在这副错愕的样子,傅峥嵘上去恨铁不成钢的又弹了弹她的脑门,“傻逼,这么一个男人那么挂念干什么!”   江眠回过神来,捂着额头反击,“别人都是傻逼,你的逼很聪明吗!”   傅峥嵘被她说得一愣,“聪……聪你妈个腿!”   江眠呸了一声,傅峥嵘抓着她就要打,这个时候秦岭旁边的女人正好转过脸来,一看见她那张脸,傅峥嵘就愣了。   他看看江眠又看看那个女人,向来警觉灵敏的傅峥嵘竟然懵逼了,好久才吐露出一句——   “闺,闺女,不是……前面那个女人怎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啊?”   ——加更|两千字|——   江眠没说话,转身躲在傅峥嵘背后,秦岭和那个女人显然没有看见她,买完冰淇淋就走了,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良好。   傅峥嵘看了眼躲在自己背后的小脑袋,摸了摸她婴儿肥的脸蛋,此时此刻正因为气愤鼓成一团,一下子乐了,“闺女,还在生气?”   江眠说,“是江盼。”   傅峥嵘愣了愣,“你认识那个女的?”   江眠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认识……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同父异母这四个字听起来挺有故事的,傅峥嵘把她从背后拉出来,看了眼江眠的脸,又对比了一下刚才那个人,啧啧道,“还真挺像的。”   老司机看完之后又摸了一把江眠的脸,“不过还是你可爱一点。”   江眠站在原地,喃喃道,“知道吗,唐野就是为了她,才把我困住的。”   少女抬起头来看了傅峥嵘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无数心事,“你们是不是想搞唐野?我告诉你们,去把江盼捏在手里,就等于把唐野捏在手里。”   傅峥嵘眉目一沉,表情立刻阴森下来,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正常,对江眠笑笑,“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你只管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好了。”   你只管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句话,竟然让江眠想落泪。   她说,“可是啊……陈尽怎么办?”   这天夜里回去的时候,江眠给陈尽打了个电话,对方结结巴巴地说,“傅,傅,傅峥嵘给,给我派了,特,jc保护。”   “现,现在马,马四爷的人都,都不敢,靠,靠近我。”   江眠缩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你要是出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联系我……”   “放,放心吧。”   陈尽在那里结结巴巴道,“我,我还好,好着呢。”   好就行,好就行。   江眠在心里默念着,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陈尽,马四爷和唐野用陈尽来威胁她,她就怕他一点意外。   那样的话,江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挂了电话,傅峥嵘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江眠在床上缩成一团,乐了,“今天还跟我睡?”   江眠没说话,就用那种湿漉漉的小眼神看着他。   傅峥嵘就这么啧了一声,“得了,你这个巨婴。我当爹的伺候你还不行吗?”   江眠立马躺下了,还颇为豪气地哐哐拍着床的一边,“来来来大兄弟,睡这里睡这里!”   傅峥嵘抬手作势要揍她,江眠缩了缩脖子,卷着被子滚到床的里面,他就迈着长腿过来坐下,随后对着江眠道,“我不能总陪你睡。我们男女有别……”   江眠睁着眼睛看着他,模样挺可怜的。   傅峥嵘眉心一跳,“把你这表情收起来!看着跟老子糟蹋了你似的。”   江眠眨眨眼睛,“不,我这表情是天生的。”   天生的这么楚楚可怜撩男人是吗!   傅峥嵘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掀开被子在江眠另一边躺下,男人的气息包裹住她的时候,她没由来的安心。   转过脸去,正好和傅峥嵘对上,他侧躺着在被窝里玩手机,江眠翻了个身就刚好和他面对面,盯着他的脸,江眠脸就腾地一下热了。   傅峥嵘倒是没察觉她的小情绪,对面小姑娘正在努力观察他的脸,这鼻子真挺,这眼睛真亮……真帅。   傅峥嵘总算感觉到了江眠的视线,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一声,还带着点鼻音,“看我脸?”   江眠被他的低音炮迷得晕头转向,乖乖点了点头。   傅峥嵘乐了,“帅么?”   江眠忙不叠加回应,“帅帅帅。”   傅峥嵘直接笑了,“具体描述一下。”   江眠和他缩在一个被窝里,像一只小仓鼠,轻声说道,“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傅峥嵘放下手机翻了个白眼,“你语文老师可能跟我语文老师是一个妈生的。真会形容,你长了满脸眼睛啊?”   江眠说,“那不是你非要我形容吗,强人所难。”   “不强了不强了。”傅峥嵘放下手机,伸手嘿了一声,就直接把江眠揽进了他怀里。   江眠的脸贴在他坚硬结实的胸口的时候,身体都在发烫,心脏砰砰直跳。   她说,“你……你有女朋友还这样……”   “这不是伺候女儿你么。”   傅峥嵘抱着她,“这样安心了吗?晚上还会做噩梦吗?”   江眠还没说什么,话多的老父亲又开始教导她,“不过你年纪也大了,以后有男朋友了,就不能再跟我钻同一个被窝知道吗?”   江眠说,“那我不要男朋友了。”   傅峥嵘笑了,“哟,小丫头片子打算为谁守身如玉啊。”   为你。可是江眠没说。   被傅峥嵘抱在怀里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让江眠的脑袋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地浮了上来。   完了,她好像是真的喜欢傅峥嵘了。不是那种意乱情迷的心动,不是那种暧昧朦胧的好感。   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过了周末,傅峥嵘照例去上班,江眠把两份蛋包饭装进便当里给他,傅峥嵘看了一眼,“怎么是两份?”   江眠说,“还有给小晏哥哥的。”   “哎哟小晏哥哥。”傅峥嵘用做作的语气喊了一声,“也没见你喊我峥嵘哥哥。”   “放你托马斯回旋屁吧。”江眠鄙视道,“没喊你傅爷爷算好的了。”   傅峥嵘拎着盒饭往外走,“江眠,你这态度不对了啊,我好歹救过你这么多次。”   “以身相许要不要?”   江眠想都没想就顺嘴问了出来,结果两个人都愣住了。   傅峥嵘表情奇怪,江眠一脸尴尬,她赶紧自己把自己的话圆了,“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追狗我不撵鸡,上九天摘月,下五洋捉鳖。以身相许报答您!”   傅峥嵘干笑两声,“行啊,爸爸晚上想吃炖王八。”   江眠在厨房里举着菜刀,“我把你这王八蛋炖了信不信?”   傅峥嵘嚎了一嗓子就跳到门口,对着江眠挥挥手,“爹去上班了啊,记住,炖王八,炖王八!”   王八你奶奶个腿儿!   然而当天晚上江眠还是给傅峥嵘炖好了一只鳖,是下午的时候傅沧海带她去生鲜超市挑的,大晚上还把傅家几个小辈都喊了过来,傅清欢看着江眠穿着围裙的样子,啧啧称奇。   “我哥跟养了个小媳妇似的。”   江眠脸一红,“你瞎说什么!”   “哎哟!”傅清欢四处望了望,“我今天带了宝贝给你,等晚上吃完饭我们回房说!”   江眠举着刀后退几步,“传,传家宝?”   傅清欢一脸神秘,“男人用了沉默,女人用了流泪。”   “……我觉得很危险,你要不还是收回去别给我了吧。”   江眠默默切了一排莴笋,装进餐盘里拌好麻油,“拿出去。”   “嘿,你可别后悔。”傅清欢眨眨眼睛,“让我哥死心塌地爱上你的。”   江眠洗刀的手哐当一抖,“你他妈……不会,不会用那个吧!”   傅清欢用眼神暗示了一下“看来你还是懂得”那个表情,江眠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怕被你哥弄死。”   “给他下了,这宅子里就你一个女的,他总不能找傅沧海和傅暮终发泄吧。”   江眠脑补了一下傅沧海红着眼睛被傅峥嵘压在身下的样子,觉得有点刺激。   “你们两个在讲什么悄悄话?”   门口傅峥嵘嘴里嘬着筷子走上来,江眠一看见他脸就发热,于是自己端着莴苣出去了,五个人围成一圈,这次是傅清欢和江眠坐在一起,对面三个男人跟明星似的,气场十足。   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傅暮终也不知道是脑壳抽了还是怎么了,喊了一句,“这他妈大过年啊,我提前给您拜年了。”   傅清欢乐了,“红包呢红包!”   “是啊,是快过年了。”傅峥嵘夹了一块王八肉放进江眠碗里,“回头我给得你准备压岁钱。”   “少于这个数我不收。”江眠伸出手张开五个手指,傅峥嵘乐了,“五毛啊?白菜价。”   傅暮终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只见刚才傅清欢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家里三个帅哥总算凑齐啦,提前过个年!】   【凌小颜呀:江眠也在吗?】   【傅清欢回复凌小颜呀:是的,也在。】   【余励回复傅清欢:小欢欢,我能去你家蹭饭吗?】   【傅清欢回复余励:不能,滚!】   上流圈子的富二代都是玩在一起的,傅暮终看着余励的回复笑了,咬着筷子道,“余励是不是你的小弟啊。”   江眠一愣,“什么小弟?”   “我发现他对你挺认真的。”傅暮终说,“还来找过我,问我怎么追你。”   傅峥嵘气笑了,“你怎么说的?”   傅暮终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追过女孩,我都是姑娘主动追我。”   “脸真大。”一边傅沧海喝着橙汁说了一句,“早晚得在姑娘身上摔跟头。”   傅暮终笑得更开心了,“不在姑娘身上摔跟头还在男人身上摔?”   傅峥嵘筷子头戳到他面前,“你要是敢搞基,老子打死你。”   傅清欢在一边相当激动,“只有娘炮才会干娇弱的女生,男人就应该干男人!”   江眠噗的一下笑喷了,倒是傅暮终一脸震惊,“老妹啊,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谁把你带坏了?”   “辛妲她弟弟辛商。”傅清欢像老姨母一样搓手手,“唉,辛商可帅了……”   “帅nmb帅!”傅峥嵘说,“老子把你头割下来连着王八一块炖了!”   “人民jc杀人啦!”傅清欢嚎了一嗓子,“现代社会,爱情与性别无关!”   一桌子人打打闹闹,一边吃饭一边插科打诨,江眠在旁边扒了几口饭,就忍不住去看一眼对面的傅峥嵘。   男人坐姿笔挺,一看就是常年当兵养成的习惯,气场威风凛凛,令人心生敬畏。   傅峥嵘一家人真的很好,傅清欢思想开放而又包容,傅沧海文化水平高且教养良好,就连吊儿郎当的傅暮终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从来没有对她指手画脚。   转念一想秦岭和许宁楚,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下礼拜喊江眠去老宅子里做菜吧。”   傅暮终夹着一块鱼肉,“不是每周五都要去么,老头儿一个人做饭寂寞,喊江眠陪陪他。”   江眠一听,四舍五入这不是等于见家长吗,虽然不是爸爸是爷爷,那还是见家长啊!   以前跟着去的时候倒是不紧张,现在一想就紧张,那可是傅峥嵘的爷爷啊!   “别怕啊。”傅峥嵘看出了她的紧张,“你要是不介意就一块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个人多一双碗筷,老头儿绝对不会嫌弃的。”   江眠低下头去,却默默红了眼睛。   傅峥嵘的家人们太好,而她……辜负不起。   吃完饭几个人摸着肚皮都不想回去了,干脆就在傅峥嵘别墅的客房里睡下,他家里那么大,多出的房间来住几个人完全绰绰有余,江眠在厨房里洗碗,傅峥嵘在客厅里擦枪。   “你这辈子娶一把枪当老婆得了。”傅沧海看着电视,“老头儿都着急了,你女朋友那儿怎么说了啊?”   “着急不了。”傅峥嵘擦完枪把它装回去,对着傅沧海道,“你要是着急,就先去生一个给老头儿。私生子也无所谓,反正咱家养得起。”   江眠在一边偷听,心说你们家人心真大,接受程度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了……   旁边傅暮终蹲在架子面前找鬼片的碟片,一边找一边说,“沧海哥是干不出私生子的事情,人家一看就是文化人,私生子这事儿比较适合我。”   傅峥嵘眼皮都没抬,“行,传宗接代任务交给你了,赶紧去搞一个出来,我们也算担子一轻。”   一边傅清欢来到江眠背后,偷偷问道,“洗好了吗?”   江眠擦着手,看见傅清欢贼兮兮地说,“今晚要不要我帮帮你?”   “我拜拜你了小祖宗,求您别……”江眠说,“小命要紧,我可不想第二天起来被傅峥嵘爆头。”   “唉……没劲。”   傅清欢又把念头收回去,“哪天你想明白了跟我说一声,我帮你计算我哥。”   “……”大姐,您思想真心挺开放的,哪有把自己哥哥往火坑里推的道理!   江眠回到客厅和他们照例看鬼片,一边傅暮终啧啧摇头喊着没劲没劲,另一边傅沧海这个文化人被逼急了在咆哮,“我靠,你看那个封面那么可怕,不行不行!”   “这个也不行,这个肠子都出来了,换一个。”   “这个第一部 上回看了,我吓得几天没睡着,你换一换!”   傅暮终也干脆急了,随便抓起一个碟片盒子,“这个呢?你他妈芝麻绿豆大点胆儿好意思吗,读书人不都是唯物主义者吗?”   傅沧海愣愣地说,“这……这也不行,这封面上女人没穿衣服。”   “……”傅暮终把手里的碟片拿回来一看,乐了,“嚯!三上悠亚!大哥你看她啊!”   傅峥嵘面不改色,“调节情绪看看的,好歹还是正版,做出了点贡献。”   “我觉得是你扫黄的时候缴来的。”   傅暮终把碟片递到江眠面前,“这个女优长得可萝莉了,跟你有得一拼,想看了打电话给哥哥我,小哥哥带你阅女无数。”   傅峥嵘飞过去就是一脚,“带坏我女儿干什么!”   傅暮终抱头鼠窜,“你女儿成年了,是得教点这个知识!”   傅峥嵘心说江眠还要你教,江眠就差无师自通了!   傅清欢从厨房里端着牛奶出来,江眠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好喝。”   “是吧,这奶我买给我哥的。”傅清欢挺挺胸脯,“女孩子喝了还能丰胸!”   江眠一听端着杯子直接吨吨吨把她手里的全喝了。   傅峥嵘愣了愣,转眼看了眼江眠的胸脯,好像是挺小的……谁让她还小呢。   傅清欢结结巴巴道,“你……你喝得有点……多了……”   “什么有点多?”江眠抬头看她。   傅清欢汗毛一立,“没没没,挺好的,今晚不看片了吧,吃完了早点睡……”   说完就推着自己另外两个哥哥就上楼,江眠收拾了一下客厅也就蹦蹦跳跳上去了,她今天睡自己房间,毕竟外人在,还往傅峥嵘被窝里钻有点不好意思。   感觉身体有点烫,江眠钻进被窝里,脑子里就蹦出傅峥嵘抱着她时那肌肉线条……哎呀呀好害羞啊!感觉自己就要变成花痴了!   傅峥嵘是最后一个上楼的,打开房门看见自己床上空的一片,有些没回过神。   反应过来就往江眠房间走,睡前还想去看她一眼。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他喊了一声,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江眠缩在被窝里,被窝蠕动着,傅峥嵘乐了,感觉她像条小毛虫似的,关上门走过来,“今天一个人睡没事吧?”   江眠没说话。   傅峥嵘伸手去扒被子,把江眠的头捞出来,转过脸来的时候,才发现小丫头片子身上烫得不得了,一双眼睛都是微红的,他吓了一跳,“发烧了?”   江眠没说话,眯着眼喘了口气。   那声音在傅峥嵘脑子里弹奏出尖锐一声响,他耳边轰的一声,紧跟着全身血液都在逆流,抓着床边缘的手都在哆嗦,男人瞪大了眼睛,昔日沉稳俊朗的面孔变作一片惊慌失措,“你……这是怎么回事!”   想想今天一起吃的东西也没什么不正常的,那就只有傅清欢端出来的那杯牛奶了!   靠,那臭丫头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给江眠用这种东西做什么!   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眠就伸手搂住了傅峥嵘的脖子,滚烫的身子贴过来,全身都如同火烧一般,都要把她烧糊涂了。   然而烧糊涂的时候,江眠还是不忘正事。   她意识不明地说,“傅峥嵘……我能摸摸你的腹肌吗?”   傅峥嵘只感觉脑子一直紧绷的那根线当的一声就断了!   江眠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知道,傅清欢那丫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老子等下打死傅清欢那臭丫头!”   傅峥嵘胡乱地安慰她,“没事儿吧?很快就过去的……”   江眠浑身无力,都带上了点哭腔,她说,“很快吗……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死了是不是!”傅峥嵘脖颈处都爬上了几根青筋,“江眠,你还分的清楚我是谁么?”   江眠眯眼,笑得千娇百媚,看得就想让男人往死里弄哭她,“知道啊,傅峥嵘。”   傅峥嵘把她掀下来,两人在被窝里扑腾着,他按住她的手,只觉得自己小腹一紧,哪怕对江眠没有感情,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他怀里钻来钻去,他也觉得自己把持不住。   毕竟,爱都能做了,谁还谈啊。   “要去洗澡吗?”   江眠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露出那种超级委屈的表情,“小傅子,扶哀家起来沐浴。”   “……你特么吃的是脑残片吧。”傅峥嵘深呼吸,随后鬼使神差落吻在她额头,“去洗澡,乖,明天醒来就忘了。”   那一瞬间,江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就勾着傅峥嵘的脖子往下拉他,张嘴狠狠咬住傅峥嵘的唇。   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几分,少女毫无章法地吻着他,小心翼翼而又惊慌失措,吻完她就哭出来了,“对不起……”   你他妈占完便宜说对不起,是不是想的有些太美了?!   傅峥嵘觉得,他脑子一定是抽了,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小丫头来了感觉。   这样下去简直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傅峥嵘狠狠地深呼吸一口气,将江眠抓着自己的手指狠狠扳开,随后起身,从床上落地。   身后江眠哭红了一双眼睛,“傅峥嵘……”   男人的背影一顿。   “我很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   少女把头再一次闷进被子里,可怜巴巴地抹眼泪,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是不是……嫌弃我?”   草!这撩男人的本事!   傅峥嵘没声音了,江眠把头探出来,以为他走了,结果看见的是男人冷笑着脱了衣服解了皮带重新走回床边。   脚一踹,脚边的衣服飞出去老远,江眠盯着他的腹肌只觉得眼睛都要喷火了,腹肌!腹肌!傅峥嵘的腹肌!唾手可得!   大脑混沌的驱使下她颤颤巍巍伸手去摸傅峥嵘的身子,被男人反手狠狠抓住,只见傅峥嵘三两下把她扒光了压上来。一张脸和以往的阳光俊朗不同,以前的傅峥嵘英气逼人五官凛冽,而此时此刻他冷笑着,笑得跟个妖孽似的。   他盯着她说,“需要我事后为你负责么?”   江眠当时就清醒半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这样的傅峥嵘很可怕啊!   “那个……要不,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去洗个澡睡觉吧,晚安?”秒变怂货!   傅峥嵘啧了一声,捏着江眠的下巴,挑着眉笑得极狠,“再跟老子瞎几把啰嗦,老子请你吃几把。”   江眠立马闭嘴,男人的瞳仁深处划过她看不懂的意味,就像是一个黑洞,她觉得自己在那片黑洞里慢慢凋零,死无葬身之地。   傅峥嵘,哪怕爱上你没有好下场,我也心甘情愿。   疼痛袭来的时候,江眠忍着没哭,就是闷哼了一声,傅峥嵘倒是笑了,和平时不同,他笑得危险至极,抓着江眠的肩膀,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欲望,一丁点感情都没有,“挺能忍啊?”   江眠眼里闪着泪花还要嘴硬,”看你行不行了。“   上半夜江眠咬着牙忍住了。   下半夜江眠在他身下求饶。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啊!傅沧海诚不欺我!   傅峥嵘笑了一声,“别乱动,要不我拿手铐过来,把你拷床上?”   江眠惊恐地瞪大眼睛,救命!根红苗正的傅峥嵘怎么一下子鬼畜了!没有人提前给她个剧本让她有点准备吗!   直到隐隐到了四点,傅峥嵘在她体内发泄完这阵子所有的欲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抱歉,等下睡醒我去给你买药。”   江眠缩在他怀里不停地深呼吸,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明显是累极了,手却还死死抓着他。   傅峥嵘看过去,发现他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十指相交在一块,像是情人一般亲密无间。   他将手抽出来,就这么发着呆看了江眠好久,许久男人发出一声不切实际地叹息,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中午的时候,饿醒的另外几个小辈开门走出来,穿着睡衣提着拖鞋,走到客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没有午饭。   习惯了被江眠做饭养着的几个人都觉得很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傅峥嵘当过兵,作息时间良好,江眠也一直勤快,以往都很早起,今天是怎么了?   傅沧海说,“奇怪,这个点大哥应该起来了。”   傅清欢说,“江眠也应该做饭了。”   傅暮终说,“这个点,猪都他妈起来吃饲料了。”   掏出手机就给傅峥嵘打电话,傅峥嵘和江眠正缩一起睡觉呢,睡到一半电话打进来,愣是把他们两个吓醒了。   江眠捂着自己小心脏,揉着眼睛,“你下次手机铃声能不能不要是国歌啊。”   傅峥嵘睡眼朦胧,“那不是我爱国么……”   刚接通电话,傅暮终的声音传进来,“大哥大哥,傅沧海被妖怪抓走了,妖怪说没有午饭就把傅沧海吃了!”   傅峥嵘脑门上青筋一跳,就为了这破事打电话过来,你们不会出门买午饭吗!被江眠养的一个个都生活十级残废了吗!   于是男人想也没想挂断了电话,坐起来直接翻身下床,穿了一条内裤就打开江眠房间的门。   一楼大厅的人听见楼上有动静,一起抬头看过去。只见二楼的傅峥嵘满脸杀气地从江眠房间里出来,没穿上衣,没穿外裤,就一条内裤。   傅家小辈素质三连发。   傅沧海说:“卧槽。”   傅暮终说:“妈诶。”   傅清欢说:“娘耶。”   傅暮终一下子跳进傅沧海怀里,指着傅峥嵘,“靠!傅峥嵘!我就知道你这人禽兽!你裤子呢!你怎么光着从江眠房间里出来!我靠!我就知道你不是东西!牛逼啊!养个女儿养大了自己睡了!不愧是我大哥,可是,你裤子呢!”   他连连问了两遍你裤子呢。   傅峥嵘站在二楼的走廊看下去,睡梦中被人叫醒显然还在发火,一通咆哮,“饿了不会点外卖吗!没手没脚难道还要老子给你喂饭啊!你们是猪变的吗!老子天天上班就为了守护你们这种刁民,我他妈干你娘!要气死我是不是!”   说完直接再一次摔门回去睡觉。   上屁的班,翘班!老子要补觉!   三个被骂懵逼的兄弟姐妹站在楼下,再一次互相看了看。   傅暮终躺在傅沧海怀里,抱着自己喃喃道,“老……老杂种挺厉害的!”   傅峥嵘和江眠一觉睡到了地老天荒。   醒来一看,他妈的,外面天都黑了。   当爹的撑着脸坐起来,小女儿从他怀里咕噜噜滚下去,眼看见就要滚地上了,他赶紧捞了一把,江眠在这动作里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是傅峥嵘的脸,感觉自己就像泡在蜂蜜里一样,甜蜜而又幸福。   想起昨天夜里的傅峥嵘,江眠一张脸腾地一下又发烫了,就差坐起来对着傅峥嵘哐哐哐磕响头,“爹……我……我不是故意……”   傅峥嵘摆了个手势让她打住,随后男人从床边跳下去,将睡衣丢给江眠,声音平淡无波,“穿上去洗澡,等下带你出门吃东西。”   江眠发觉傅峥嵘表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终于从心头的悸动中慢慢地冷静下来。   可能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夜情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自己抱着这丁点甜头在傻逼呵呵乐呵什么劲儿呢……   于是小萝莉披着睡衣去浴室里洗澡了,傅峥嵘看了一眼她晃进去的样子,衣摆下两条又白又细的腿简直就是在招人犯罪。   他就忽然间想起昨天夜里她的初次,生涩而又令男人欲罢不能。   操!这他妈太操蛋了!   拿出手机,一看余晏给他打了个无数个电话,估计是在问他为啥没来上班,傅峥嵘回拨了一个,对面很快接通了。   “哟!你他妈总算接电话了,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死了,尸体都他妈凉了。”   傅峥嵘起身就点了根烟,“有事?”   “你这话说的,你今天怎么没来局里?”余晏在家里边打游戏边问道,“就知道陪江眠陪江眠陪江眠,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小老婆……”   “我把我小老婆睡了。”   “……”   对面余晏玩着手机狠狠一震,回过神来对他大喊,“你再说一遍?傅峥嵘同志,你今天一天干啥去了?”   “干我小老婆……呸,干江眠。”   傅峥嵘说完了啧了一声,“我妹昨天脑子被门挤了给江眠瞎几把下药。后来你就……能想象了。”   对面余晏感觉像是遭雷劈了一样,恨不得一头撞墙上去,“傅峥嵘你他妈再说一遍?你你你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他妈是我的啊,怎么又变成你的了?”傅峥嵘叼着烟,“我自个儿也烦呢……”   “没忍住吧,没把持住吧,你禽兽不如!”   余晏在对面喊道,“那么萝莉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我都能想象江眠在你身下哭的样子!”   傅峥嵘淡淡说道,“是哭得挺惨的。”   余晏都想拿枪对着他脑袋,“你竟然做得出这种事情!江眠才多大!”   “十八。”   “十八啊!你能娶人家还是能给她未来啊!”   余晏恨铁不成钢,“你压根……连未来都没想给她啊。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小姑娘要是真心喜欢你怎么办?”   傅峥嵘幽深的眸中划过一缕异样的神色,随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道,“不知道。没想好。”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说实话,他现在的确后悔了。   疯狂的快感过后颠倒而来的是一种令他根本措不及防的失控感,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放纵自己占有江眠。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如果江眠是那种睡一觉也可以释怀的人,那么傅峥嵘心里也能好过点,只是这毕竟是江眠的第一次,他不能甩手走人这么干脆。   “人渣!”   余晏嚷嚷,“明天就去jc局门口贴一个大字报,年度渣男傅峥嵘!亏我觉得你善良热心肠还他妈富有正义感,居然是个变态萝莉控!”   想到江眠到时候皱巴巴的那张小脸,傅峥嵘拉了拉薄唇,抿成一条线。   余晏在对面叹了口气,“我弟弟要是知道你居然这样对待他的小天使,怕是要找你拼命哟……”   傅峥嵘眼睛一眯,“还敢说,叫你弟离江眠远点!”   “唉!这就开始圈养了啊,傅峥嵘你真不是人……”不过话音一转,不靠谱的余晏又开始贼兮兮问道,“话说,这回我可以采访采访你幼女的感觉吗?”   傅峥嵘很恶劣地笑了笑,“爽上天。”   对面余晏一身鸡皮疙瘩,“要死了,你是不是对人家身体上瘾了?”   傅峥嵘压低声音道,“没准儿有点。”   余晏咆哮,“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拿枪指着手机屏幕!你再敢蹦出一个混蛋字,老子直接穿过信号线毙了你!”   里面江眠洗完澡了,傅峥嵘干脆挂了电话,看着她穿着睡衣出来,浑身上下都是水淋淋的湿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不行……这次一定要稳住。   江眠走路姿势还有点变扭,被傅峥嵘敏感发现了,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疼?”   “你以为你那儿是牙签么?”江眠指了指床,“你趴上去,让我爆你一次菊花,你试试疼不疼。”   傅峥嵘感觉自己菊花一紧,过了一会又笑出声来,“你跟谁学的黄腔?何况你有那玩意儿爆吗?”   江眠指了指房间的大门,面不改色一本正经,“有啊,楼下我去开一瓶红酒给您塞进去。”   傅峥嵘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小兔崽子这是要事后算账啊!”   不过二十分钟后傅峥嵘还是带着江眠出门了,他说,“走,爹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刚推开江眠的房门,楼下沙发上躺着的三个幽灵一下子飞了过来。   傅峥嵘吓了一跳,差点掏出枪来,只见傅清欢一张脸都饿得凹了进去,幽幽地盯着江眠,“小眠,我还是不是你好姐妹……?”   江眠退后几步,“怎……怎么了?”   “闺女,我还是不是你妈……”傅沧海在旁边凑上来,“你为什么有了大哥就把我们放在一边……”   “为什么……”傅暮终像鬼片里的贞子似的,“不给我们做饭……”   傅峥嵘啪的一下打开客厅的灯,简直想爆粗口,“肚子饿不会点外卖吗!”   “我不,我就要江眠……”傅清欢幽怨地抬起头来,“你俩是要出去吃吗,带上我们仨吧,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就盯着你们房间看。”   “……”傅峥嵘还是忍住了想骂人的欲望,狠狠掐着傅清欢后脖子,“等会还要找你算账。”   傅清欢小声道,“不爽吗?”   傅峥嵘愣了愣,“挺爽的。”   傅清欢一下子理直气壮了,就跟那表情包里插着腰似的,“那你找我算什么账?”   傅峥嵘啪的一下拍过去,“你计算你老哥我还有理了?我要是跟女人上床都不爽那我他妈就是个残废。”   傅清欢摸摸下巴,“说得有理,但是我看你还是挺开心的。”   傅峥嵘表情一僵,这他妈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当时确实挺开心的,看见江眠叽叽歪歪哭,他就想往死里弄死她。   傅峥嵘捏着傅清欢的脖子往外走,“等会好好谈谈江眠的事情。你哥我不能就这么拔屌无情。”   傅清欢小心翼翼道,“谈……谈什么谈啊……?我就以为你拔屌无情呢,只是想给江眠吃点肉,她满足了也就过去了,没……没考虑你。”   傅峥嵘暴怒,“傅清欢,老子掐死你信不信?!”   一家五口找了一家24小时的粤菜饭馆坐下,服务员拿来几分菜单,傅暮终点了几分招牌的烧腊,随后就坐在椅子上,像个大爷似的,睨着对面坐一块的傅峥嵘和江眠。   最后啧啧几声,“看不下去了,枉为军人,愧对祖国,居然做这种事情。”   傅峥嵘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折断了,“接着说啊。”   傅清欢也跟着加入了谴责傅峥嵘的队伍,“你看我们江眠那个小眼神,肯定是你欺负她。”   老子欺负她?!你特么是没见过她当时有多主动!那我要是被骑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不过傅峥嵘还是没说出来,几个人等菜的时候,江眠坐在一边,脸色有点发烫。   傅峥嵘眯眼看她,“尴尬什么尴尬,全江城想睡我的女人都排队了,你这是捡便宜。抬起头来,拿出点叼了吧唧的气势来!”   江眠说,“……那我能再排一次队吗?”   傅峥嵘无语了,默默用眼神询问她,小丫头片子这是约我来第二次?   江眠点头如捣蒜。   傅峥嵘直接被她气笑了,好了,这态度也不用管她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敢情已经惦记上自个儿了哟!   于是当爹的搂着小女儿说悄悄话,“爸爸理解你这刚开荤的想法,但是爸爸不是你的打桩机懂吗?”   打桩机这个词语让江眠一下子红了脸,一把推开傅峥嵘,“挺,挺大个老爷们,也不嫌磕碜!”   傅峥嵘换了脸色,“臭婆娘爽完就一脚踹开,我特么才是被占便宜那个!”   对面三个傅家小辈齐齐捂眼睛,完了,没眼看了。人民jc+萝莉少女这对怎么看怎么污啊!   吃完饭傅峥嵘买了单,几个人都各自回家去,江眠坐在副驾驶,傅清欢一看就那个恨哟!原本只是帮江眠解决一下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自己老哥得意!   不行,都还没确认关系呢,不能让他这么吊着江眠!   傅清欢觉得自己简直是史上最热情善良的妹妹,帮着一个外来的女生攻略自己的哥哥。   于是她张嘴想要说什么,结果自己大哥傅峥嵘一脚踩下油门,喷了她满嘴的汽车尾气,直接开走了。   傅清欢萧瑟地立在风中,好歹自己也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主力输出,怎么就受到了这样的对待!   半夜到家,傅峥嵘提着江眠,“早点睡,我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的。”   江眠小声道,“我……我能……”   “不能。”   傅峥嵘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眼珠子转过来睨着她,“回自己房间睡。”   江眠撇撇嘴,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傅峥嵘一看就叹了口气,“江眠,我们得好好谈谈。”   江眠心里一惊,好好谈谈?   那就绝对回不去了!   傅峥嵘这人,一时之间意乱情迷还能和他相处,要是等他理清楚了,肯定又决绝又残忍地拒绝自己!   江眠不想承受这样的失望,她摇摇头道,“不,不用谈!我没有逼着你要负责!”   傅峥嵘的眼里掠过一丝深沉,连带着声音都压低了,“江眠,我们之间……”   “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江眠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还对着傅峥嵘笑笑,不知道是谁安慰谁,偏偏那个笑看着让人觉得刺眼,“我没有强迫你为了我付出什么,傅峥嵘……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傅峥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门就在自己眼前关上了。   一颗心像是坠到了崖底,傅峥嵘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异样的情绪,不知所谓,又纠缠得他难受。   终究只能对不起她。   傅峥嵘沉默地转身,男人高大的背影伶仃寂寞,与江眠的房间背道而驰。   第二天傅峥嵘去上班,江眠已经早早起床给他准备好了早餐,但是人又缩回房间里没出来,傅峥嵘无端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明白了放下。   到jc局里的时候,余晏正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问罪的架势,“哟!总算舍得来了啊!”   傅峥嵘翻了个白眼,“还想吃早饭吗?”   余晏立马改变态度,“想想想!今儿个江眠做了什么?”   打开来一看,是海鲜炒饭,带搭配了细细的南瓜粥,余晏自觉地从旁边抓起碗筷——自从江眠给傅峥嵘带饭开始,他就很自觉地去买了一套厨具,可以随时随地从傅峥嵘那里蹭吃蹭喝。   不过这几日小丫头似乎懂事很多,连带着早饭都做两份了。   傅峥嵘一脸鄙视地将便当的下面一层递给他,“我女儿给你做饭,那是你沾老子的光懂不懂?”   余晏嚼着饭,脸上写着“老子不听”四个大字,咽下去后才说,“还有脸说呢,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又欺负江眠?”   傅峥嵘的动作一顿,随后道,“没有,分房睡了。”   “哟哟哟分房睡了。”余晏筷子头戳向他,“先前抱着一起睡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姑娘会对你产生什么想法吗?”   傅峥嵘说,“那个时候我都没对她产生想法,谁还顾忌她。”   “那你看,现在就傻了吧。”   余晏摊摊手,“江眠那么嫩,也不知道你怎么折腾她的,唉……这世道。”   不说还好,一说就又激得傅峥嵘想起了江眠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样子,他深呼吸几口气,不得了不得了,最近自己真是不得了,对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发情!   余晏看了他几眼,突然间喃喃道,“老傅……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傅峥嵘深沉地盯着余晏好一会,那感觉让余晏心里警钟都敲了无数遍,他才缓缓说道,“没有。”   余晏深呼吸,“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嵘说,“喜欢和男人的占有欲我还搞得清楚。现在就是把江眠当做我的女儿不想让她被别人碰……”   余晏啧啧称奇,“你还分得清啊,像你这样什么都分得清楚的男人才最可怕。小姑娘以为你对她有感觉,事实上你自己看得很明白。”   “太理智了,对江眠一点都不公平。” 第337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③   傅峥嵘晚上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医院,找了个妇科进去坐着,年迈的医生一看见他就吓了一跳。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长得挺帅的怎么一个大男人跑来看妇科,是不是脑子有病?   傅峥嵘酝酿了一下台词,随后问道,“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医生看了眼他,“你做什么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审讯室里面被审问一样,傅峥嵘坐直了身子开始坦白从宽,最后医生给他开了点消炎药和冲洗剂,“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早点带她来看,别等久了。”   傅峥嵘点点头,就走出去,正好撞上一个孕妇。   “哎呀妈老公,刚那男人真帅……不是,他怎么来看妇科啊,不会是变态吧?”   傅峥嵘心说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开车回家里的时候,江眠煎了牛排,还给他用小刀挖开了几只生蚝,傅峥嵘一看就把脸拉得老长,“闺女,你给你爹我吃生蚝是什么意思呢?”   江眠一脸天真无邪,“我问沧海哥的,他说这个可以给你补补。”   “你这是嫌我不行啊!”   傅峥嵘啧的一声眯起眼睛,“我改明儿得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上回的不算。”   江眠一听眼睛放光,“好啊好啊!我不收你钱!”   傅峥嵘上去DuangDuang两个爆栗,“还当真了是不是?!有瘾啊!”   江眠捂着额头,“那要不算了吧,反正我还疼呢。”   傅峥嵘总算在江眠这句话里找回一点男人的雄风,心说十八岁的小姑娘要是他折腾不了她,干脆挥刀自宫算了!   于是抓起一边的药袋子,“晚上回去吃一点,还有药是冲洗的,我怕你撕裂感染。”   “……”江眠脸腾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儿……”   “没事儿?”傅峥嵘脸一沉,“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自己洗!”   小萝莉一把跳起来抓过他手中的袋子咚咚咚跑上楼了,留下傅峥嵘一个人,随后他慢慢踱步到餐桌面前,看着一桌子的料理,叹了口气。   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啊……他总不能真的把江眠当成自己的情妇养吧。   这天周末,傅峥嵘带着江眠去找陈尽,陈尽从家里出来接她,一路上江眠特别兴奋,到了商场里的时候,陈尽把她拉到角落。   “你,你,你……怎么回事啊?”   小结巴气得不行,“他,他这么对你,你还,还高兴啊!”   江眠说,“没事,不求结果,但求一睡傅峥嵘。”   陈尽只剩进气没有出气,“我,我要给你,气,气死了。”   江眠喜滋滋地挽着陈尽的手臂蹭了蹭,“哎呀~人家高兴嘛!”   “高兴你麻痹!”陈尽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结巴,说完又开始结巴,“你,你,这样能,能和他有,有结果吗?”   江眠很自觉地摇摇头,“没有。”   陈尽抬手就要打她,“没,没有你还!跟他,上……上……”上床这个词语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就不能想象他们家江眠被傅峥嵘压在身下哭唧唧的样子。   光是想想就一包火!他们家的小鸡崽子让别的大灰狼拱了哟!陈尽那个心痛哟!   江眠说,“那,那我觉得给他也挺幸福的。反正我不后悔!人生得意须尽欢!”   陈尽叹了口气,“说……说不过你……”   江眠刚想笑,就看见对方抬手从超市货架上抓下一只拖鞋,“老子还,还打不过你?!”   傅峥嵘转脸就看见江眠鬼哭狼嚎一蹦三尺高地被陈尽举着拖鞋着追着打,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好笑,江眠像是一只使劲扑腾要飞起来的小鸡仔,陈尽像是一只黄鼠狼,到后来江眠跳到傅峥嵘身边,拿他当挡箭牌。   “爹,陈尽欺负我!”   “你……你……你……”陈尽被她气得愣是一口气接不上来,“你……唉算了卧槽,不,不说了,你给我过来!”   江眠扯着傅峥嵘的袖子,“你把你手里的拖把放下。”   陈尽生活区跑了一圈,丢了拖鞋改为抓着一柄拖把,那模样就像是要狠狠教训江眠一顿。   江眠说,“你干什么!傅峥嵘在这里!你想揍我是不是?你试试!”   傅峥嵘被江眠狐假虎威的样子给气笑了,扭头一看陈尽,“你……你以为我,我怕他?”   少年一丢拖把,“我,我还真就怕他!”   “……”   三个人一队在超市里行走,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三口,当然是傅峥嵘和陈尽是江眠的家长了,后来去挑面盆的时候,傅峥嵘说,“你买那个玩意儿干什么?家里不是有么?”   江眠说,“防止下次又被你赶出去,我要屯一点生活用品。”   哎哟,敢情这是记恨上了!   傅峥嵘哭笑不得,“小姑奶奶,我下次绝对不会对你发那么大火了行不行?”   江眠哼哼了两声,说道,“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就舍得对我发火。”   旁边陈尽被他们俩的对话给齁着了,掏出一个绿色的脸盆盖在自己脑袋上。   江眠看他,“你……你怎么给自己戴绿帽子啊?”   陈尽比划了一下脸盆的大小,“这,这是你的脸。”   ???   小结巴把脸盆拿下来端在手里继续说,“你,你的脸。有,这么大。”   傅峥嵘在一边噗嗤地乐了,这小结巴口条不顺还挺会损人的。   江眠抓起一块肥皂,“可好好洗洗你的嘴吧。小结巴还挺会说!”   陈尽不服输地开始唱起了歌,背后江眠和傅峥嵘框框撞墙,“求您别唱了,我要是中国好声音的导师,我绝对不会转椅子过来。”   陈尽说,“你,你说我唱,唱歌好听,我就谦虚我结巴。你,你说我结巴,我,我就操你妈。”   江眠说,“那我要是一上来就操你妈呢?”   陈尽说,“牛,牛逼!有,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傅峥嵘蹲下去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前面陈尽和江眠往车子里放了很多东西,路过零食区的时候,两个人为了一包巧克力差点打起来。   傅峥嵘就很怀疑陈尽和江眠是怎么一块长这么大的。不过看到江眠在陈尽面前笑得这么无忧无虑的样子,总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幅有心事的模样,让他觉得无奈。   叹了口气,可能陈尽的确也是江眠很重要的人吧。   当爹的站在零食区的另一端瞧着他们,而另一边,超市的大喇叭忽然间嗡嗡作响。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细长的尖叫声,那阵尖叫声过去之后,就听见有个粗狂的男人喂喂了几声,对着超市里惊慌失措的人群道,“门口有我们的人守着,你们现在最好放弃无聊的抵抗,乖乖听我们的话,还能有一条活路!”   傅峥嵘猛地背后一紧,跟着就上前把江眠猛地搂进怀里,三个人缩在零食区的角落里,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咆哮声还有小孩的哭声,纠缠成了一片,逼得人内心惶恐,无比不安。   江眠脸色惨白,“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傅峥嵘压低了声音,“可能这超市里有歹徒……”   “歹……歹徒怎么,不,不去银行啊……”陈尽结结巴巴道,“这……这专业不,不对口啊!”   超市里能有什么好抢的,抢点柴米油盐回家过年吗……   “我们在寻找一个人,只要你们乖乖把她交出来,我们就无所谓……”   那个粗糙的男声继续通过超市上方的喇叭传播,“这个女人要是不出来,我们就杀光超市里的人!”   此时此刻躲起来的三个人终于明白了,这群歹徒不为钱财,只为那个人而来!   “喂喂!你们几个别躲着,都给我到超市收银台来!”   喇叭又开始响起来,“我们有监控录像观察你们!躲在零食区的你们三个!”   被点名,江眠浑身一哆嗦,傅峥嵘倒是见惯了大场面,拿手机给余晏发了个短信,随后三个人就举着双手慢慢随着人群挪到了超市的收银台附近,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因为是周末,一家人出来逛街的不少,收银台外面有几个戴着口罩的黑衣男人手里端着枪,正仔仔细细地巡查。   看来是动真格了……也不知道是找谁这么大动干戈。   陈尽结结巴巴道,“眠,眠儿你……你是不是,柯,柯南啊。走,走哪儿哪儿有,有事情。”   “最近倒霉催的……”江眠嘀嘀咕咕,两人使劲靠在傅峥嵘身边,仿佛这尊大佛能保佑他们一路平安似的。   一群歹徒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气得原地放了几枪,江眠都要被他们这脑回路给气笑了,这智商简直是在逗他们笑。   这个时候放空枪,不他妈是吸引jc嘛!作死呢?   他们三个和人群蹲在一起,傅峥嵘一张脸深沉俊朗,江眠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是在想事情,想得很认真。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江眠身边的陈尽被人一下子拽了起来,陈尽喊了一声,江眠着急了,“干什么!”   一把枪直接抽了她一耳光,江眠摔出去,傅峥嵘眼里都要冒火了,可是他现在一个人明显干不掉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江眠摔了,眼睛通红,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臭小子?”为首拿着枪的人用枪口指着傅峥嵘的脸,“给老子收起你这叼了吧唧的眼神,老子看着糟心,小心你的脑袋!”   傅峥嵘咬牙切齿低了头,旁边江眠可怜巴巴地蹲在那里,有人一看就笑了,“小姑娘,刚才这么着急,这男人是你男朋友?”   说完晃了晃陈尽,一把枪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江眠浑身毛孔都缩了缩,“你们把枪放下!”   “这男人看着就一个小白脸啊。”歹徒上去摸了把江眠的脸,“还挺嫩的,没想到今儿个在超市里抓住一个小美人,你跟了哥哥我怎么样?”   江眠浑身哆嗦着没说话,倒是傅峥嵘暴怒,“放开她!”   有人一脚踹向他的脸,傅峥嵘不闪不躲硬生生受下了,那人对他冷笑,“还是个硬骨头啊?在jc没来之前,我倒想看看你们的骨气能撑到什么时候。说出江盼在哪儿,饶你们不死!”   “我们不知道啊……”   “真的啊,江盼是谁啊……完全没听说过啊……”   “呜呜呜,妈妈救命……”   “怎么可能!”为首的黑衣男子啐了一口,“老子接到线人的密保,江盼就在这里!”   “说不说!”   陈尽被推的跪在地上,被枪顶着脑袋,金属枪口让他一阵惶恐,看向江眠。   眠儿……千万,千万不要站出来……   哪怕……   江眠一听见江盼这个名字,瞳孔就狠狠缩了缩!   一个可怕的念头被形成了,看来是有人在找江盼,而把自己当成了江盼,所以叫人包围了这个超市!   可是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   陈尽咬牙喊了一声,“这,这里没有……”   啪的一下,他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倒在地上呕出几口血来,身体用力抽搐了几下。   江眠撕心裂肺喊了一声,“陈尽!”   有人迅速拿枪上了膛,枪口对着陈尽,江眠狠狠冲他们扑去,“放开他!”   “臭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衣人的领头拎着江眠,“说出江盼在哪!”   江眠盯着那个人的眼睛,忽然间笑了几声。   以她和江盼脸的熟悉程度,若是那帮人真的知道江盼是谁,肯定也能认得出她。   可是自己明明就在这帮人面前,他们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线人和他们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这群人只是上面的人被喊来带走江盼的,却从没见过江盼的脸,也不知道江盼到底长什么样!   所以也很有可能,这群人就是临时组队,不大可能是有专业素质的杀手!   江眠忽然间就变了脸色,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傅峥嵘一看就想气得吐血。   余晏的人应该快到这里了,再坚持一下就可以让大家都平安无事……他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江眠,见她柔若无骨地倒在为首的领头人怀中,抽抽搭搭地哭泣,“你……你不要凶我嘛……”   哎哟,这小模样委屈的,为首的黑衣人狠狠在她腰上摸了两把,气得傅峥嵘在一边磨牙,臭丫头,又用这招!   靠,那个臭屌丝把手放哪儿呢!   江眠靠着黑衣人,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叔叔,我好怕呀呜呜呜。”   黑衣人眼睛都眯起来了,满眼淫邪,“小美女,叔叔解决了事情再带你回家,乖。”   江眠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套他们的话,“你们要找的江盼是谁嘛,人家帮你问,你们这么凶,吓坏别人了。”   傅峥嵘心说江眠去当间谍素养挺好的,还能反过来套别人的话。   黑衣人抱着江眠,将手伸进她衣服里去,少女的肌肤光滑无暇,他这双一直摸枪的手上都是茧子,就没摸过如花似玉的姑娘,激得江眠全身都颤了颤。   她和他的身体越靠越近,前面几个拿枪的看见自己大哥这样都开始烦躁了,纷纷喊了一声,“大哥!”   黑衣人头领转头的一瞬间,身体猛地一个抽搐,下一秒,双膝无力地跪在地上。   一看这变动,所有人纷纷举枪上膛,紧跟着江眠猛地尖叫一声:“啊——!!!”   大家都被这声尖叫给吓了一跳,只见江眠哆哆嗦嗦地后退几步,身上都是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抬头往上面看去,喊道,“上面有人!”   一帮黑衣人被她诱导,纷纷抬头往上看,端着枪一通疯狂扫射。   他们这副样子似乎毫无畏惧jc来抓人!   江眠粗略一扫,他们一共六人,除却刚才死掉那个领头人,还有五个人……   五个人……   江眠猛地一踢,将那个人裤腰上的枪朝着傅峥嵘的方向踢过去,随后就冲着陈尽扎了个眼睛,捡起地上那人掉落的另一把装了消声器的枪,无声无息地对准了陈尽身边的两个男人!   扣动机板的那一瞬间,江眠眼睛都没有眨,就如同她刚刚被人抱在怀里偷了枪顶住那人的肚子一般,压着陈尽的两个黑衣人收到了攻击,左边一个呗一颗子弹干脆利落地贯穿了胸膛。   江眠又尖叫一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下一秒,原本唯唯诺诺的陈尽原地一跃而起,用手肘狠狠一击剩下一个黑衣人的肚子,被松开后踩着墙壁借力一脚踹向那人的脑袋!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飞过去,他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冲向下一个人。下一秒傅峥嵘举枪射击,直接打落了刚才那人手上的枪,现场一片大乱!   所有人都叫喊着哭闹,从原地站起来一片沸腾,还有的男人被激发了血性上去和他们搏斗,纷纷踩过刚才死掉的领头人的尸体。   江眠从人群中一路闪身而出,大喊了一声,“陈尽!”   那一刻,傅峥嵘回眸,看见江眠和陈尽从人群的两个不同的方向回奔,身边一片嘈杂叫嚣动荡,而他们眼里似乎只有彼此——   逆人海冲对方张开双臂如是,如同天地间最无名的勇士。   他忽然间心脏就一停,或许江眠和陈尽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超出了普通爱情的范畴,所以哪怕他们一男一女生活在一起也从不尴尬,哪怕相隔这么多慌乱的人潮……   凌驾在友情和爱情之上的绝对信任。   如果说江眠把枪踢给傅峥嵘是一种不需要多说的信任的话,那她和陈尽之间早就已经超出了需要打暗号的范畴。   陈尽从人海里一把抱住了江眠,随后看了眼正拿枪挟持一位老人想借机逃出去的黑衣人,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毫无犹豫地原地冲他击起,一个人攻击黑衣人的后脑勺,一个人一把抢过了老人抱在怀里,动作迅速得几乎是在一眨眼之间发生——   傅峥嵘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没有看走眼,江眠身手不差,善于伪装,而这一切,却都是建立在有陈尽陪伴的基础上,她才会发挥她最大的潜力。   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傅峥嵘没有多想,控制着慌乱的人群,门口余晏的人来的很及时,几乎是踩着点儿来的,黑衣人被抓进去的时候还在不服输地嚷嚷,“博士不会放过你们的!藏着江盼的下场只有死!只有死!”   博士?什么博士?为什么这么称呼江眠从来没有听见过?   她倒退几步,被陈尽扶住,人来人往中她看见对面傅峥嵘对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意识地心口一缩。   总觉得……自己在某个看不见的阴谋里越陷越深……太多旧人被牵扯,江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唐野为什么拼命寻找江盼?为什么江盼又……出现在秦岭身边?   下一秒,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么现在的秦岭,会不会……有危险?   陈尽被傅峥嵘一并接回了家,他喊来了私人医生给两个人检查身体,确认只是一些小擦伤后,傅峥嵘叹了口气,“你最近住在这边吧,反正房间多。”   就当领养一个女儿还多了个跟进家门的小狗好了。   陈尽结结巴巴地道了谢,傅峥嵘甩甩手,“不用道谢,我发现你在,江眠的潜力更大一些。”   这回的江眠没有和傅峥嵘绕圈子,直接站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傅峥嵘,从一开始……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帮忙去办一些事情?”   傅峥嵘回眸,硬气俊朗的脸上带着些许常人不仔细观察就无法察觉的痛意,随后他慢慢说道,“是。”   江眠心口一刺,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呢?”   “依然是。”   如此残忍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顺路一并抽走了江眠身上所有的温度和力气。她跌坐会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傅峥嵘俊美的脸,喃喃道,“我就该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从未有……无缘无故的好。”   傅峥嵘,你不该救我的。   傅峥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去看江眠的表情,他转身走上楼,留着江眠和陈尽在他家的客厅沉默发呆。   许久陈尽才上前推了江眠一把,江眠恍如从梦中猛地惊醒,对他说道,“睡觉了,睡觉了。”   陈尽心有不忍,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江眠。   其实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就应该做好准备才对。   傅峥嵘不可能无缘无故对着江眠好,只有江眠身上存在他所需要的,才会将她带到身边。   这个道理,江眠也一定懂。   只是……看了看现在江眠脸上这副受伤的表情,陈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说再多大道理也是没有用的。   江眠明显很喜欢傅峥嵘,所以才会忘了最开始傅峥嵘到底在她身上存了什么念头,一头扎进他给她的关爱里面。   江眠在沙发上坐了会,随后就上了楼,把陈尽领到了房间门口,就转身回自己房间。   陈尽用手机上微信问她有没有想不开,江眠闷闷地打过去一串省略号。   陈尽在另一间房间里又叹了口气,只能在网上随便开导一下她。只是这样的作用几乎是没有的,陷进去的人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会从难过中走出来。   江眠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点开了傅沧海的微信,想去问问这个无所不知的傅老师,到头来还是望而却步。   傅沧海毕竟是傅峥嵘的亲弟弟,自己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太痛苦了,喜欢这种情绪。   比自己当初喜欢秦岭还要痛苦。   那个时候的江眠只知道围着秦岭转,把自己好的喜欢的统统给他,也不管秦岭要不要,只是这样一味地付出着。   可是江眠也不难受,因为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傻傻的,只要为秦岭付出过一丁点,自己就会特别开心满足。哪怕是秦岭根本不需要的无用之事,也会让她开心一整天。   所以那个时候,她对他的喜欢真的很单纯,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那种喜欢,也是在取悦江眠自己。   可是到了傅峥嵘身上,一切就不一样了。   江眠生怕自己不够好,生怕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生怕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喜欢傅峥嵘为什么会是一件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呢?   江眠把头闷进被子里,想到了第一次傅峥嵘压在她身上的场景,交错的呼吸,急促的喘息,男人额头的汗,因快感而绷紧的肌肉,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是剧毒,而江眠,心甘情愿吞食下腹。   她记起来那个时候傅峥嵘的脸,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凛冽锐利,哪怕深陷情欲,眼中也不见半分情意。   是了,傅峥嵘不爱她,所以一场欢爱,对他来说就只是身体用事,无需动感情。   可是她傻乎乎地当真了,并且沉陷在他给予的一切关怀和温柔里。很多时候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例外,傅峥嵘很温柔,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他心里永远装着正义,所以她清楚,这份关怀他给了她,一样会给别的受委屈的普通人——可是江眠还是会沦陷。   这种温柔多么残忍啊。   她失眠了,那天夜里江眠做梦又梦见了傅峥嵘压着她亲吻的模样,从梦中惊醒后她就再也没敢闭上过眼睛,就这么睁着眼到天明。   心脏在狂跳,江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对傅峥嵘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连做梦都充斥着他呼吸的地步……甚至令人觉得心惊。   江眠第二天起来顶着黑眼圈给傅峥嵘和陈尽做了早饭,傅峥嵘去上班了,出门前和往常一样摸了摸江眠的脸,可她竟觉得这个手掌滚烫,令她猛地一颤。   她不敢面对他,她怕一抬头眼里的爱意就装不下要溢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好害怕一抬眼看见他,一颗心就摔得稀巴烂。   傅峥嵘察觉到了江眠抵触,心里叹了口气,小丫头有些事情必须想明白,有些欢爱真的只是一瞬间,第二天就要梦醒的。   走不到一起的世界,他根本给予不了任何承诺,所以也做不出任何补救来挽回江眠岌岌可危的喜欢。   傅峥嵘去上班了,江眠在门口看了好一会,直到陈尽在她耳边说,“别,别,别看了。”   人都走了。   江眠收拾桌子,陈尽在沙发上剔了牙道,“眠儿,有,有的事情,你必须,想清楚……这,这社会很残忍。你和他,不行。”   不行。   短短两个字就这样直接将江眠的心打入了地狱。   她眼眶有些微红,她也知道不行啊,她也知道根本勉强不来,可是还是很难过啊……到底要怎么样……   陈尽其实希望傅峥嵘对她能更绝情一点,绝情到足矣让江眠死心的地步,那个时候或许江眠会重新活过来,不用每天都这样小心翼翼。   傅峥嵘的冷酷可以救她,而非温柔。   这天晚上江眠和陈尽缩在一起打游戏,傅峥嵘披着月光来了,随后余晏也跟着一块来了,看见江眠的时候还倍儿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哟!小丫头!”   江眠冲着余晏笑笑,“小晏哥哥好!”   “哎哟!”余晏捂着胸口道,“这声小晏哥哥真是叫到我心口里去了哟。”   “你他妈能不能正经点。”   傅峥嵘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江眠早就做了晚饭,看见余晏来,就从厨房里多拿出一副碗筷。   这贤惠的动作令余晏都啧啧赞叹,这他妈萝莉+人妻啊简直,傅峥嵘真不是人,藏着这么个小媳妇!   傅峥嵘似乎只是偶尔带同事回来吃饭,不过也能看出余晏和他关系的确不一般,江眠吃饭的时候筷子无意识和傅峥嵘的夹到了一起,她触电一般将筷子收回来。   一边余晏和陈尽看到了,两个心里敞亮的大男人对视了一下,互相摇了摇头。   傅峥嵘吃完饭,余晏就和他一起上楼,原来他们今天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两个人往书房里一关,就这么隔绝了楼下的江眠。   她便又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楼上书房。   陈尽实在是受不了了,过去敲了两下江眠的额头,“喂喂!”   “干什么!”   江眠一脸幽怨地捂着自己的脸,“别给我讲大道理,我都听烦了。”   陈尽摊摊手,“那,我,我给你,出个主,主意。”   江眠眼睛一亮。   “走,去,去大马路上,给,给车撞一下。”   陈尽结结巴巴地出损招,“没……没准儿失忆了呢。就,就不记得他了。”   江眠过去一个砍他脖子,“有没有点儿好话了啊陈大哥!你这不是要我去送死吗!”   “你,你现在跟,跟找死,也没啥区别啊。”   狗日的结巴,口条不顺说话还这么戳人心窝子。   江眠不说话了,缩回沙发上继续和陈尽打游戏,半夜的时候,书房终于被人推开,余晏走下来,发现江眠和陈尽互相靠在一起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眠的睡相十分可爱乖巧,让人不忍心吵醒,余晏走下去的时候都放轻了脚步,随后冲着傅峥嵘挥挥手道别。   傅峥嵘站在二楼,看着江眠和陈尽这么没心机地睡在一起,眼底眸光幽深。   余晏临走前对他的话还在耳边盘旋,他说,傅峥嵘,你可不能再心软,对江眠来说那是另一种残忍,对我们来说,也是拖了计划进度的后腿。   男人没说话,从书房里拿出一块毯子来,下去盖在了两个人身上,随后转身上楼,轻声关门。   关门后,被盖了毯子的江眠在黑夜里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寂寞而又孤独。   傅清欢没想到江眠会主动来找她喝酒,这要是换做以前,江眠在她眼里就是个乖宝宝的形象,怎么都不可能会想要自己去酒吧玩儿。   殊不知,江眠一点都不乖,而她只是在她面前装的好而已。   任何角色,她都扮演得深入人心。   夜里傅清欢打车来接江眠,她又给她化了妆,出去的时候傅峥嵘盯着她们俩的背影,“去哪儿鬼混?”   “不是鬼混不是鬼混。”傅清欢赶紧道,“卡座上都是认识的,你去问问就知道!”   傅峥嵘看着江眠的脸好久,许久才道,“去吧,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深夜放自己小孩出去玩十分担心的父母。   傅清欢连连答应,搂着江眠走了,两人打车去了linx,随后又熟练地在卡座上坐下,对着一群脸熟的富家子弟笑着你来我往。   在江眠喝第二杯酒的时候,傅清欢拉住了她,悄声道,“你是不是跟我哥出什么问题了啊?”   江眠的动作一顿,睫毛跟着颤了颤,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看出来了你明显不高兴。”   傅清欢一脸担忧,她倒是真的关心江眠,“我哥那个人,脑子里只有抓坏人,不关心自己,也不会特意去关心别人,所以有的时候很直男……”   “别说了。”   江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和他上过床了。”   没想到从江眠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词语,傅清欢脸色一愣,回过神来又压低了声音道,“弄疼你没?”   “疼啊。”江眠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傅清欢的温柔和傅峥嵘的温柔一样,他们一家人都对她太好了,可是就这种好,让她觉得无力承受。   “我是第一次,所以……疼是难免的,只是,他之后只觉得抱歉,没有别的。”   江眠低下头去,身边有人递过来酒杯,她又笑着抬起头对着男人眨眨眼,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喝下,一双唇被酒精染得晶莹剔透,“我倒是不后悔,就是觉得……失望。”   傅清欢心疼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后果……我觉得我哥对你是有感觉的,所以就想帮你们一把……但是我没想过我哥会这样……”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世间最难担当的就是对不起!   傅峥嵘的对不起,傅清欢的对不起,一个个都要来说对不起……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江眠睁了睁眼,感觉眼泪似乎是憋不住了,“我只是觉得难过,我不想再喜欢下去了。”   傅峥嵘,喜欢你真的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傅清欢看她这副悲伤的样子,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低声道,“不要难过……我不是陪你出来喝酒了吗?不喜欢我哥也行,我回去给你找更帅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挑挑!”   “不用了。”   江眠对她扯了扯嘴皮笑笑,“没意思,真没意思。”   这世界都很没意思。包括她。   “小眠……你别受打击啊,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傅清欢也跟着难过起来,“都怪我哥!我回去就骂他!”   “没必要的。”江眠又喝了一杯酒,“人家不喜欢我,我们又不能强迫他。他没有像那种渣男一样又欺又瞒又不负责任已经很好了,起码他认认真真和我坦白了。”   “唉……”没想到这次出来喝酒是这么沉重的话题,看着江眠不像以往兴高采烈的脸,傅清欢觉得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好好的喜欢,怎么就变成自作多情了呢……?   后来江眠去上厕所,又在厕所门口遇见了许宁楚搂着另外一个小姑娘亲得火热,她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没有出声打扰,倒是那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这会子,许宁楚才反应过来,甚至骂了一声,“怎么每次都在酒吧遇见你?”   江眠耸耸肩,“不知道,也许是,孽缘吧。”   在这个男人面前不用装模作样,真是轻松。   许宁楚丢下怀中小姑娘起来抓她,江眠倒退几步,“上回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   许宁楚冷笑,“老子也没有强迫醉鬼的习惯。”   江眠迅速打他脸,“你上次可不是这样的。”   男人盯着她,倏地又笑了一声,“被傅峥嵘甩了?”   这句话一出,江眠脸色一变,这厮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人混蛋久了都他妈能成精。许宁楚看来是很精通男女感情的事情啊。   许宁楚对着江眠笑笑,“你的脸表现得太明显了。”   江眠很无力,原来自己喜欢一个人失败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那么傅峥嵘也肯定是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对着许宁楚抬了抬下巴,“有烟吗?”   许宁楚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烟丢过去,随后江眠道,“走,陪我出去抽烟。”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要许宁楚陪她。   两个人到了后门,蹲在地上,许宁楚倒是一直以来都穿的名贵,江眠只是一件卫衣,一条牛仔宽度,荡着两条腿,跟高中生似的蹲在地上,小小一团。   男人看了就想笑,“你在他面前还是装着一幅纯洁无暇的样子吗?”   江眠叼着烟点燃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猜?”   “我猜不是。”   许宁楚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缓缓深呼吸一口气,“傅峥嵘多聪明,肯定明白你什么底子。”   是啊,她在他面前压根毫无底牌。   江眠感觉酒意有些上头,她抵挡不住大脑的眩晕,手里夹着烟在缓缓颤抖着,落下一些零碎的烟灰火星,“我和他上床了。”   许宁楚浑身一僵。   男人似乎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好久,过了一会竟然笑出声来,“傅峥嵘竟然会碰你?”   傅峥嵘那种人自制力极强,除非把他打晕了再坐上去,不然谁都不可能勾引傅峥嵘睡她。   江眠也仰头笑了笑,“是啊,好疼,可是……心里更疼。”   “疼死你得了。”   许宁楚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是聪明点,选了哥哥我,还能大家一起舒舒服服。”   江眠蹲在地上,深深埋着头笑,那笑声听起来悲伤极了,“算了吧,我对你还真没什么兴趣,要说有,也就是你的钱。”   “你他妈……”许宁楚被江眠这段话说懵了好一会,一拍大腿,“哪儿他妈轮得到你挑,老子没挑剔你算不错的了!”   江眠抬头冲许宁楚笑,“我说,你到底是看上我什么啊?”   许宁楚把烟掐灭了,张了张嘴巴啊了好一会,大概是没想到要说啥。   他摸着下巴,“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什么吸引我的。”   胸这么平,人这么瘦,一点都不前凸后翘,一张脸跟幼女似的……哪儿吸引他了啊?   于是许大少爷摇摇头,“可能是我当时被你鬼迷了心窍了吧。”   江眠自顾自笑了两声,拍拍许宁楚的肩膀,“兄弟,别再继续挂念我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了江眠把烟丢在地上,站起来踩灭了,眉目暧昧朦胧,她红唇微张,缓缓道,“这世界上没什么人是好东西……女人,更不是。”   许宁楚盯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还倍儿潇洒地和他挥挥手,“感谢你今晚陪我出来抽烟。许少,看来我们之间除了互相嘲讽还是可以正常相处的……”   江眠转过脸来,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苦的情绪,可是她分明笑着——“大概也只有在我喝醉的时候吧?”   路灯下,少女瘦弱的背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果然许宁楚冒出这个念头没多久,江眠就直接往前摔了下去。   男人冲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靠,你这也喝得太猛了吧?”   江眠说,“放开我。”   许宁楚说,“我送你回卡座。”   江眠说,“放开我。”   他叹了口气,“确定不去医院看看么?没准和余励一样呢。”   江眠在他怀里咯咯笑,“我不是没有喝到胃出血过。当初有个土老板要睡我,我不肯,他不放我走,除非我吹掉一整瓶百龄坛。”   许宁楚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吹了?”   “吹了。”江眠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吹完直接昏迷去了医院,昏迷的时候还吐血呢。那个土老板都被我吓到了,以为我要死了。”   许宁楚又叹了口气,“行吧,社会我江姐,惹不起惹不起。”   他将江眠放下来,让她试着自己在地上走,然而江眠走了几步又觉得眩晕感来袭,这次的感觉上头得更猛烈,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视野在旋转,天地在崩塌,许宁楚的怀抱带着烟草和香水味,她就这么想要眯了眼睛睡过去。   可是……不行。   傅峥嵘还在等她回家。   或许傅峥嵘真的只是一句随意的嘱咐,可是到了江眠的耳朵里,她都当了真。   然而不久后,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   是不是酒喝多了导致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她会看见傅峥嵘出现在她面前?   哪怕背景一片朦胧模糊,哪怕路灯下的影子都开始出现别的余影,可她还是清晰地看见了傅峥嵘那张脸。   深刻,俊朗,凛冽逼人的那张脸。   她笑了笑,对着那个不切实际的剪影道,“你来接我了吗?”   傅峥嵘站在那里,手里挽着一件外套,看见许宁楚扶着江眠站在不远处,就一步步走过去。   真是学不乖,明明知道许宁楚不是什么好人,却如此喜欢和他混在一起。   是觉得和这个男人发生点什么暧昧关系很刺激么?   傅峥嵘皱着眉头走近了,许宁楚倒是一向厚脸皮,冲他打了打招呼,“傅大少,深夜……来接江眠的?”   傅峥嵘淡淡地开口,“多谢你照顾她了,清欢呢?”   “清欢在里面喝,等下估计也出来了。”   他接过许宁楚手里的江眠,少女被他搂在怀中,无端的竟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不用谢我。”许宁楚摆摆手,“你本来也不是她什么人。”   这句话颇有点火药味,傅峥嵘眯了眯眼睛,看向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倒是许宁楚先后退几步,“那我就先走了,你等下记得带她回家。”   话没说完,许宁楚又带着笑气继续道,“不过傅大少,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温柔,不该用在江眠身上。除非,你想让她越陷越深。”   许宁楚这段话明显是对着傅峥嵘说的,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抱着江眠就走了,开车到一半的时候,傅清欢打来电话——   “哥啊!亲哥哥啊!您怎么就走了,也不接一下我啊!”   傅峥嵘抓着手机冷笑,“你自个儿要去酒吧玩,我来接你干什么?打扰你的好事么?”   傅清欢欲哭无泪,“那江眠不是也来了吗?”   傅峥嵘继续冷笑,“你俩能一样吗?”   “去死吧!!”傅清欢嚷嚷着,“你这种人渣,你不喜欢人家,凭什么对人家这么好!”   傅清欢的控诉让傅峥嵘脸上的冷笑一僵,回过神来看了眼已经在副驾驶座睡着的江眠,压低了嗓音,带着隐隐怒意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听自己哥哥这个语气,明显是生气了。   傅清欢站在大马路边,听见这个语气酒意都跟着清醒几分,但她还是借着酒劲一下子都说出来了,“你生什么气啊?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江眠没有生你气算好的,你睡了人家就一句道歉算过去了啊?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你是想吊着人家吗!傅峥嵘,你做人可不能太残忍!”   听听,他的亲妹妹帮着江眠来骂他!   傅峥嵘看了眼熟睡的江眠,心说真是小瞧了她收买人心的本事,随后对着傅清欢道,“是她跟你说的我和她睡了?”   “我给她下的药,你当我是傻子么看不出来?”傅清欢站在马路边对着手机狂吼,“你糟蹋了人家清白,第二天起来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啦!你不打算负责啊!”   “我不爱她我怎么给她负责?!”   傅峥嵘这次拔高了声调,“你帮我娶她啊?怎么,是我强迫她的吗!老子遂她的愿替她解药,你们现在靠这个套牢我?到底是谁套路谁?”   傅清欢身子一震,“那……那你也不能……”   “不能对她这么好是吧?”   傅峥嵘冷笑得更厉害了,“行啊,你别说,回去后我就不管她死活了。好人难做,对她好你们说我中央空调,对她不好待会又要说我不负责任了吧?怎么,我就不是个人是不是?”   傅清欢没说话,气得嘴唇哆嗦,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看着孤零零的马路,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以为自己的哥哥是对江眠有感觉的,所以才会做那种事情……这么看来,把江眠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作多情推波助澜了一场戏。   傅清欢叹了口气,大哥,等江眠真的放弃你了,你可别后悔。   江眠醒来是在自己床上,宿醉过后头还是很痛,她撑着额头坐起来,随后看了眼四周,空荡荡的,没人来过。   记得昨天夜里傅峥嵘带自己回去后就没发生别的事情了……她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几步,又靠在了床边。   头很痛,看来酒意还没完全醒。   这个时候门从外面打开来,傅峥嵘站在门口,看见江眠睡醒了,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我以为你从床上滚下来了。”   想到自己昨天喝多了被他接回家的事情,江眠立刻笑得一脸讨好,“没没没,就是没站稳。”   傅峥嵘没说话,瞥了她一眼,“下来吃饭。”   江眠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晚上了!!傅峥嵘这是下班回来了啊!   等下,那今天晚饭是谁做的?傅峥嵘?   江眠不管头还痛,直接跑下去看了眼厨房间里的男人,穿着围裙掌着大勺还挺有那么几分米其林厨师的感觉,然而五分钟后男人手底下烧出来的炒蛋让她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眠咽了咽口水,“你这个蛋上过外太空基因变异吧?”   傅峥嵘白她一眼,“你怎么不说这个蛋是我下的呢?”   江眠指着盘子里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你他妈这叫蛋吗!麻烦给它打上马赛克谢谢!”   傅峥嵘嘴硬,“这叫愤怒的炒蛋。”   “愤怒到发焦发黑。”江眠啧啧感慨,“是挺愤怒的。”   楼上陈尽被他们这个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来厨房和他们打招呼,一看到灶台上那盆生化武器,吓得睡意都没了,“我靠!你,你俩有病是吗!干,干什么拿那个盆子装,装屎啊!有,有啥想不开!”   傅峥嵘端着愤怒的炒蛋一起愤怒了,“这他妈是炒蛋!你要不满老子把你蛋割下来一块炒了!”   陈尽不服输,“那,那我的蛋炒出来,颜色也,也比这玩意儿好看!”   傅峥嵘乐了,“是吗,那给我试试。”   “滚!”   晚上终究还是江眠忍着头疼给他们一人下了一碗面。   下面的时候陈尽还在旁边学着TVB经典台词念念叨叨,“人,人活着嘛,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那,我去,下,下面给你吃啊。”   江眠真想一勺子拍他脸上,“闭嘴!”   陈尽撇撇嘴不说话了。   三个人晚上吃完饭,傅峥嵘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说什么,于是陈尽和江眠就同时放下碗筷看他。   傅峥嵘说,“过几天有个人跟你们过来一起住。”   “你……你还,捡了别的,小,小狗啊?”   “你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狗子了。”   陈尽和江眠两人一唱一和,傅峥嵘头都大了,“就这样!散会!”   “yes,sir!”   不过要上楼的时候,江眠还是回过头来看了眼坐在客厅的傅峥嵘,道,“爹,我这几天想去找一趟秦岭。”   傅峥嵘眉头皱起来,找这小子干什么,不应该是不喜欢了吗?   “我……我觉得江盼和他在一起,他会有危险。”   傅峥嵘把眼睛眯起来,“你挺关心他的。”   江眠缩了缩脖子,“好歹……我真心喜欢过人家。”   从她嘴里听见这句话,傅峥嵘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但是江盼的存在的确是他们的重要线索之一,江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于是道,“我明天喊余晏派人陪你一起去。”   “你们能不能也找人暗中保护秦岭?”江眠继续道,“他不坏的,但我觉得江盼突然间出现在他身边,事有蹊跷……”   “你管的挺宽啊。”   傅峥嵘冷笑了一声,“等我的人找你一起去吧,就这两天。怎么,是我帮打探消息吗?”   江眠红了红脸,“算是帮上一点忙吧。”   “行。”   傅峥嵘给出一个如此简单的回答之后就不再说话,江眠抿了抿唇,就往楼上走。   陈尽也跟着进了她房间,看她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撇撇嘴道,“你,你现在跟,跟死了丈夫的寡,寡妇似的。”   江眠坐在旋转椅上,咕噜噜转过来看他一眼,“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我说,说真的。”陈尽在她对面的床边坐下了,“人家明显,不,不想跟你有别的关系,你,你为什么要,要上赶着……倒贴?”   倒贴这个词语是在是扎心,江眠对着陈尽气鼓鼓地,“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我说得,还,还不够少吗?”陈尽也气了,“那。那回头你,你别来再,找我哭。”   江眠一下子就软了,上去晃晃陈尽的手臂,“别啊,我就说说的嘛。喜欢傅峥嵘也是,没准一觉睡醒,我就不喜欢了呢!”   “一觉睡醒!”   陈尽模仿着江眠的腔调贱兮兮来了一句,“你做梦吧!看,看你现在!这,这幅样子。”   江眠委屈巴巴地也在床边坐下了,“可我现在就是喜欢他,有什么办法嘛……”   陈尽没说话,到后来叹了口气,“睡,睡吧。兴许,睡醒就真的,好,好了呢。”   江眠听他的话,关了灯,两人就缩在一起睡觉了,深夜寂静,他们彼此沉默着,无言却又默契。   傅峥嵘静静地站在楼下好一会,看着陈尽进了江眠的房间没出来,又看着江眠的房间熄了灯直接陷入漆黑,他胸口浮起异样的烦躁感。   哪怕知道陈尽和江眠的关系,孤男寡女他们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一想到陈尽是个男的,跟江眠睡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舒服。   江眠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观念?就算再要好的朋友,晚上能抱在一起睡吗!   刚想完这个,脑海里就又开始浮现自己以前抱着江眠睡觉的画面,过了一会抱着江眠的男人换成了陈尽,傅峥嵘用力啧了一声,打消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回房间从江眠的房门路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上一次他的贸然破门而入导致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知道这一次进去会不会看见什么画面。   靠靠靠,他这是疯了吗!老是想着江眠和别人搞来搞去的场景。   傅峥嵘一脸怒意地回到了房间,踹开房门洗了个澡,情绪总算收敛很多,他在床上躺下来,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到尽头,江眠继续一天喜欢他,他就觉得压力很大。   完全没想过自己带来的小姑娘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如今后果出现了,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天天都要沉浸在她带给他的各种压力当中。   傅峥嵘闭了眼,沉沉睡去,一夜无眠,无人入梦。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早,只是走到了楼下,发现没有早饭。   厨房间也是昨天晚上收拾好的干净模样,傅峥嵘愣了愣,习惯江眠提早做好早餐的节奏后,今天突然没有,就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他想也没多想直接走上楼,来到江眠房间门口,直到到了房门面前,他才猛地想起来——江眠昨天是和陈尽一起睡的。   昨天夜里做了什么事情导致起不来床?   傅峥嵘想起上一次江眠没有按时起床是因为被自己折腾得下不来床,于是自动代入今天的状况,脑子里就有个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   此时,里面传出江眠的惊呼声,还有陈尽的深呼吸声,“你,你,你别,别乱动!”   这台词这对话这语气!   傅峥嵘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的怒火腾地一下被人点燃了,于是干脆直接一下子推门进去,床上扑腾在一起的两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各自肩膀一颤,抬起头来看傅峥嵘。   在他眼前的是江眠被陈尽撑着压在身下,两人头靠得极近,几乎可以说是脸跟脸贴在一起了,人家情侣打个啵都没这样吧!   撇开陈尽的结巴不谈,两个人都长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这场面怎么看怎么……令人遐想!   傅峥嵘的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意,“你们在干什么?!”   江眠浑身一个哆嗦,就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尽,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偏偏是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傅峥嵘更来气,这算什么,捉奸在床然后依靠奸夫吗!   呸!这么快就需要别的男人伺候!   陈尽结结巴巴更加解释不清楚,江眠都快哭了,抓着陈尽的衣服,“你快下来!”   “下……下不来啊!”   两个人的头蹭来蹭去的,说的话还这么暧昧,傅峥嵘简直看不下去了,都想转身就走。气死他了,成何体统!   直到江眠喊了一声,“爹!能不能帮个忙!”   傅峥嵘转身冷笑,“干什么?”   江眠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俩的头发打结了,能不能帮我们解开……”   傅峥嵘表情僵了僵,随后上前,看了眼他们的头发,的确缠成了一团,于是伸手去拽了拽,江眠和陈尽同时喊了几声疼。   靠!头发都缠成这样了,要说他们没发生点什么,他死活都不信!   越想越气的傅峥嵘直接从旁边书桌抽屉里抽出一把剪刀,陈尽一看就吓得声音都发抖了,“大,大兄弟!放,放下手里的刀,有,有话好说!”   傅峥嵘冷笑着上前,一刀咔擦一声剪掉了那段头发,江眠汗毛都立起来了,随后陈尽终于喘口气,从江眠身上爬起来,“妈的,再,再也不留,长,长刘海了!”   “老早说你刘海非主流了还不肯剪!”江眠骂道,“我头发短了一截你赔啊!”   看着两个人又是吵吵闹闹的样子,傅峥嵘心里没有来不爽,尤其是想到刚开门进去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扎眼。   于是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起来做饭,再他妈逼逼,老子把你的头剃光!”   江眠一听,缩了缩脖子,赶紧从床上跳下去给傅峥嵘做饭,留下陈尽和他两个人在房间里。   陈尽很心痛地看着自己被剪掉了的刘海,然而傅峥嵘发现陈尽原本只是白净,没了额头前面那搓碍事的杀马特长刘海的时候,一整张脸就都露了出来。   单眼皮的丹凤眼,斜斜的眉毛,笔挺的鼻梁……还……还他妈挺帅啊?   拥有这个重大发现的傅峥嵘感觉一下子好像有了危机感,喊了一声,“陈尽你……原来长这样啊?”   陈尽嚷嚷道,“咋!我,我乐意养,养刘海!”   江眠整天跟这个男人混在一起,没有摩擦出一点什么爱的火花吗!   他不信了!陈尽长这样,他不信了!   于是傅峥嵘咬牙切齿,“谁允许你睡在我女儿房间的?”   陈尽笑眯眯道,“以前我,我俩都,一起睡的。”   马四爷给的出租屋里就一张床,他们就窝在一起睡觉,也觉得挺好,特别安心。   傅峥嵘眉心一跳,继续冷声道,“我不管,现在是在我家,那么多房间你为什么偏偏要跑到江眠房间睡?我女儿和你性别不同,要避嫌懂吗!”   陈尽双手抱胸,一脸鄙夷地看着傅峥嵘,“父亲大人,这,这是在吃醋啊?”   哦哟!这臭小子!蹬鼻子上脸了哈!   傅峥嵘把他一巴掌拍在床上,“再敢进江眠房间,老子把你丢出去!”   陈尽使劲扑腾,“江眠身边,就,就只有,有我!”   “从今天起不是了!江眠身边是我!”傅峥嵘喊了一声,“你别想像以前一样占她便宜!”   陈尽蒙在被子里,脑子闪过了一些念头,随后轻笑几声。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傅峥嵘,你这样,确定以后撇得下江眠吗?   两人再次下楼是在五分钟后,江眠一边烤面包一边铺芝士,最后从烤箱里把芝士面包拿出来,倒了牛奶放在他们面前。   “爹,你吃完了就快去上班。”江眠把另外一份打包好的便当递过去,“里面也有小晏哥哥的,我还给你做了肉酱面,中午吃。”   傅峥嵘欣慰地笑了笑,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谢谢。”   江眠脸一红,跑到陈尽旁边,陈尽翻了她一个大白眼,“怎,怎么,我也要,谢谢你吗?”   傅峥嵘干脆不去看陈尽,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另一边江眠对着陈尽道,“我这几天要学新的菜式!”   陈尽哐当一下跳起来,“别,别找我试,试毒!”   “哎呀!你最疼我了嘛!”江眠又晃了晃陈尽的手臂,“下午陪我去买菜行不行?”   “不行!”陈尽说这话倒是干脆利落没有结巴,“我,我还不,不想死!”   感情江眠做饭这么好吃,都是陈尽试出来的。   傅峥嵘一想到这里就更气了,干脆一大早带着一包火去上班,到了jc局的时候,一把夺过余晏手里的茶叶茶,吨吨吨喝了一杯。   “嚯。”余晏稀奇地盯着他,“隔……隔夜的,我刚打算倒了。”   傅峥嵘喝到一半咳了一声,又呸的一下吐出来,对着余晏道,“你怎么隔夜的不早点倒了?”   “谁知道你抢的这么快……这身手不抢银行多可惜啊。”   余晏拍拍他的肩膀,“大清早的,什么事情这么气啊?”   傅峥嵘没说话,余晏笑了笑,“是不是关于江眠的啊?”   这孙子应该去CIA给人家当卧底的,读心术还挺高啊。   傅峥嵘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大早上的让她和陈尽给气着了。”   “吃醋吧?”   余晏看的可明白了,他眨了眨眼睛,“老傅,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啊?”   “有这样的喜欢吗?”傅峥嵘说,“我闲着没事都不会想起她。就是她在我眼前窜来窜去的时候才会有点情绪。”   “也许是正在喜欢的路上吧,唉。”余晏老成地叼了根烟,“总之不是啥好兆头,你快点掐断吧。”   傅峥嵘没说话。   余晏抬了抬眼皮看他,“不乐意?想和江眠这么暧昧下去?”   傅峥嵘还是没说话。   余晏笑了,“你是喜欢人家,还是喜欢这种暧昧刺激的感觉啊?老傅,有些热情你得分辨清楚了。”   傅峥嵘叹了口气,“我觉得罪恶感好大啊。”   “对她的罪恶感超过好感吧?”余晏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是新鲜感过去了,发现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你还不算太渣,教你一个词,及时止损,别再祸害江眠了。”   傅峥嵘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暗芒,好久才出声,“是啊……也快过年了。”   江眠是在第二天被傅峥嵘的人接去了医院,看见秦岭的时候,她咽了咽口水。   快两个月没见了,秦岭倒一直都还是帅的,各种装病的小姑娘老阿姨都在排队看秦医生的骨科。   “哎呦……秦医生,我这脚不能动了,一挪就疼,你要不帮我看看?”   秦岭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对着老大娘说道,“您这是风湿,别再着凉了,现在天气也冷了,您怎么也跟人家小姑娘似的穿这么点儿呢。”   “秦医生,你人可真好,隔壁老刘媳妇儿推荐我来找你,还真没找错人……唉秦医生您今年多大啦?有没有女朋友……?”   秦岭脸色僵了僵,却还是对着老人家笑了笑,“我24。”   “好年纪啊,好年纪……”老大娘将自己的腿拖回来,“我这儿老李家有个姑娘一直没照着对象,长得也水灵,秦医生您抽空要不见见吧?”   秦岭哭笑不得,“大娘,我这儿给您看病呢,不是相亲。”   “哎哟……我就是一顺手,秦医生,你没有女朋友吧?”   秦岭叹了口气,“大娘,我有喜欢的姑娘啦,您这腿儿还瞧不瞧了?我可给您开单子了啊。”   大娘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开,开吧诶!我有社保,也花不了几个钱。秦医生,你哪天想明白了,就跟我说,老李家那姑娘跟朵花儿似的,你也长得一表人才……”   “对啊,医生好啊,医生心肠热。都说医生和老师最值得嫁呢!”   “是啊,王大妈你可别急,我这儿也想给秦医生介绍呢!”   秦岭笑着摇摇头开了单子,一拿到单子,刚还说脚动不了的王大妈直接站了起来,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一步两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唉,真帅,早个四十年,我也得厚着脸皮追秦医生。”   江眠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看看!这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秦岭在她面前可都是摆着一张冷脸,就没一个好眼色!   秦岭接下一位病人的时候,感觉到了门口有人在对着自己看,一抬头,正好对上江眠那张白嫩的小脸。   打字的键盘手一顿,心口浮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看她像个小偷似的躲在墙角偷窥自己,秦岭笑出了声。   “站着干什么?腿又断了?”   江眠猛地意识到秦岭这是在和自己说话,就赶紧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来看看你。”   这话让秦岭的内心无意识软了下来,随后看完了剩下几个病人,就正好趁着午休时间给自己放了个假,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出来,一路上小护士都眼冒桃心窃窃私语——   “秦医生太帅了!”   “第一次看见男人能把白大褂穿得这么好看……”   江眠甚至听见几个基佬在喃喃,“唉,我本来喜欢女人的,看见秦岭居然喜欢男人了。”   “……”她浑身汗毛抖了抖,随后抬头去看秦岭的侧脸,男人依旧如同她记忆里那般帅气英俊,一米八的大长腿,行走的衣架子,愣是把医生的白大褂穿出了明星模特的气场。   江眠叹了口气,秦岭这样的男人,自己当初是怎么肖想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眼光也挺好的,秦岭起码这么优秀不是嘛!   到了医院旁边的停车场,秦岭将白袍脱下来,江眠很自觉蹦跶上了他的车,一年前她老是缠着他,特别厚脸皮自觉坐进他的副驾驶座上。   秦岭开的是很低调的辉腾,这车儿都说是有腔调才压得住,没腔调的小年轻开辉腾就像是给人家当司机似的。   不过秦岭开的时候就很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细长而又节骨分明。江眠哪怕现在不喜欢他了,看着他的脸也觉得赏心悦目。   后来秦岭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停下,随后带着江眠进去,两个人零零星星点了五六道菜,秦岭将手交叉在一起,“怎么想到的来看我?”   江眠吸着最开始上来的椰奶在一边说,“担心你。”   如此直白的三个字让秦岭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回过神来失笑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江眠抬起头来,正眼看他,“我看见你了。在欢乐谷,和江盼。”   这句话一出,秦岭的脸色直接变了,原本还带着点温柔的眉目直接变作了冰冷的嘲讽,“怎么,与你有关吗?”   江眠有些局促,“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知道我在你心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秦岭,江盼现在的身份很危险,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   少女看起来十分紧张,准备了一大段台词都没说出去,毕竟眼前这个人是秦岭。   她爱了一整个曾经的秦岭。   秦岭一脸讽刺地看着江眠,“江眠,当初江盼杳无音信是你逼的,现在她回来了,你又想把她逼走?”   “我没想拆散你和我姐姐!”   江眠急了,直直开口道,“但是江盼现在真的很危险,唐门的人好像在找她,还有博士……她背后肯定有秘密……”   “够了!”   秦岭沉下眉目来,像是愤怒至极,“江盼现在住在我家里,她过得好好的,你少在背后泼脏水,什么唐门什么博士,你姐姐跟你可不是一路货色!”   这句话直直地刺在江眠的心口,她脸色一白,跟着就牵扯出些许刺痛来。   自嘲地笑了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是啊,在秦岭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满腹心机的女人,而江盼不一样,她纯洁无暇,一双眼睛才是真的望穿秋水楚楚可怜。   她不过是个盗版的虚伪女人,而江盼才是天使。   可是,纵是这样,她还是想提醒秦岭,毕竟如果唐门要找人的话,肯定会找上秦岭,她不想到时候看见他们出事。   于是江眠抿了抿唇,看起来模样相当难办,许久才道,“秦岭,我知道你这么看我。我也懒得给我自己解释,只是……你真的要当心,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江眠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幅眯眼笑的样子,尤其是一年前追自己那会,一张小脸就像朵花儿似的。从来没有这样凝重的眼神。   他不是没有听到传闻说傅峥嵘养了个小女儿,所以也猜到这个人一定是江眠,只是,许久不见,江眠突然之间找上门来,传达给他的就是这么一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江盼那么一个无辜单纯的人,怎么可能被牵连进那么多可怕的事情里面?   看了眼对面的江眠,秦岭觉得胸口又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江眠比以前更白了,似乎脸还圆了点,显然傅峥嵘没有亏待她,可是越是这样——   他越是觉得烦躁。   于是甩甩手对着江眠说道,“没意思的话你就少说吧,今天来如果就是这件事,我就恕不奉陪。江盼从没在我这里讲过你一句坏话,江眠,做人要有良心。”   他,竟然指责她没良心。   江眠笑了,笑得眼睛都红了,“你就当我没良心吧!也算是我自作多情白跑一趟,你走吧,当我什么都没说,可别坏了我姐姐在你心中完美无瑕的印象。”   秦岭面露讽刺地笑了笑,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菜上来了,桌子上只剩下了江眠一个人。   他就这么把她丢在了饭店里,抽身离开,毫不犹豫。   江眠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忍着没有掉下来。   秦岭,就当我犯贱,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傅峥嵘是在局里听到这些消息的。   “傅头儿,江眠去找秦岭了。”   “傅头儿,江眠和秦岭走出医院了。”   “傅头儿,江眠上了秦岭的车,大众辉腾沪A7777.”   “傅头儿,他们在饭店门口停下了。”   傅峥嵘心说这臭丫头片子还真就这么上了人家车,怎么,秦岭的车子就很安全是不是!秦岭就是绅士了是不是!   念叨完了继续发微信,“跟上,看看他们。”   “傅头儿,秦岭很快就走出来了,江眠好像哭了。”   傅峥嵘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把餐厅地址发我。”   暗中保护江眠的人把江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傅峥嵘,随后他就一把抓起车钥匙,余晏在他身后嚎着,“带我带我!”   走出去的时候,先前拦他结果被踹了一脚的小刘不在了,倒是直接看见了王军华,傅峥嵘正眼都没瞧人家,就直接走出大门。   王军华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在他背后喊名字,“傅峥嵘!怎么,你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傅峥嵘身边的余晏扣了扣耳朵,喃喃道,“狗叫?”   傅峥嵘说,“走,上车。”   王军华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对着傅峥嵘吼道,“你别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同样的,这句话也送给王局您。”   傅峥嵘按下车窗来笑了笑,“王军华,这局里,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儿。”   王军华被他这锐利的眼神逼得脑门上都出现了冷汗,转念一想不可能,就算傅峥嵘是空降下来的,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干的事情……   不会的,绝对不会暴露的。   想到这里王军华的眼神狠厉几分,发了个语音给手机里的好友,“把傅峥嵘看紧点,这小子最近越来越会摆谱了。”   而此时此刻,江眠正在饭店里一个人吃菜,服务员路过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那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啊?”   “不知道呢,别说了,看她吃的也挺欢腾的。”   “长得挺可爱的,先前看到和她一块来的不是有个男人吗,还挺帅的呢。”   “丢下小姑娘一个人走了,没啥风度,唉。”   这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到了江眠耳朵里,她眼睛又红了红,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这算什么。秦岭一直都这样,丢下她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喂喂你们几个快过来,门口来了两个好帅的男人!看着还有点眼熟呢!”   “真的假的,有多帅?有刚刚走的那个男人帅吗?”   “比不出来,不过人家穿着制服,看着好有感觉啊……想被jc叔叔带上镣铐抓走。”   “少发花痴,他们走过来了!”   江眠一听,就感觉第六感嗡的响了一声,一抬头,就看见余晏和傅峥嵘正站在她这桌正对面,两个人都笑得眯了眼看着她。   “我靠,是来找这个小姑娘的啊!”   “什么福气!这俩jc都好帅啊……看着像基佬……”   傅峥嵘俊脸一拉,什么意思!他笔直笔直的直男,怎么可能是基佬!   要怪就怪余晏这家伙站在他旁边笑得太荡漾了!   傅峥嵘走上前,直接拉开江眠对面的椅子坐下,原本这个位置坐着的是秦岭——男人压低声音笑了笑,俊美的五官凛冽逼人,气场十分强大,“一个人吃饭,不觉得寂寞吗?”   江眠嘴里还塞着一根没吸进去的青菜叶子,荡着半截在嘴巴外面晃,听见这句话,像是一个激灵,将菜叶吸进嘴巴里,“你们怎么过来了?”   余晏压在一边坐下,早有想上去接近他们服务员殷勤地给他们拿了餐具,于是他撑着下巴看江眠,“没吃午饭呢,就跑过来找你一块吃。”   jc局离这里整整十公里的路,特意跑来找她吃?   傅峥嵘拿着筷子直接夹了一块肉,顺路伸手敲了敲江眠的脑门,“你特么怎么一遇见秦岭就这么怂呢,你爹我都要给你气死了。”   江眠可怜巴巴地说,“那我就是怂嘛……我看见你其实也挺怂的。”   余晏在一边飞快吃肉,“我呢我呢?”   “小晏哥哥就没事。”   江眠笑眯眯道。   “哎哟!”一口一个小晏哥哥,叫得余晏心都酥了,笑着摸了摸江眠的额头,“不愧是我小闺女。”   “滚,占什么便宜!”傅峥嵘在桌子底下一脚踹了过去,余晏赶紧端着椅子往旁边挪,“吃饭时候不要动手动脚!”   “你也别对江眠动手动脚!”   “切切切,某个女儿控心思真龌龊。”   余晏对着江眠道,“和秦岭说了些什么呀?”   这才是正事,傅峥嵘表情一下子也收敛起来,做出一副认真听她讲话的态度来。   江眠看着两人脸上严肃的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才慢慢说道,“就是……提醒了他要离江盼远点。”   “没别的了?”   “他看起来并不知道博士的样子。”江眠喃喃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博士是谁,又有什么计划。我和江盼还有秦岭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压根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不过现在唐门在打听江盼,博士那帮神秘人也在寻找江盼,江盼到底背负着什么秘密?”   余晏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奇怪……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和江盼扯上关系?”   江眠苦笑着摇了摇头,“江盼不会藏秘密,她这个人唯一的特点就是不会藏心机。”   “你确定你这话说的没有水分吗?”傅峥嵘给她这话逗笑了,“没准人家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呢?”   江眠摇摇头,“不可能的,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欲,可是江盼没有,她就是那种老好人,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恨她恨得要死。”   “这话怎么说?”傅峥嵘来了兴趣。   “她就是那种,适合被写进玛丽苏小说里的女主,拥有一颗圣母心,你随随便便拿个人威胁她都有效果,她觉得自己心怀苍生,原谅一切包容一切,还觉得自己特别善良。这种圣母玛利亚的傻白甜,我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余晏愣了愣,“哦,那就是个愣头青小姑娘咯?”   “愣头青就算了……”江眠撑住额头,“她和他们不同之处在于,她谁都想拯救,觉得自己谁都可以拯救。随随便便被人捏了痛脚把柄,事过之后又直接原谅了对方……我恨她的无作为,而她自我感觉良好。”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可以去当总裁小说的女主。”傅峥嵘直接笑了,“我在傅清欢那里看到过,这种女主贼可怜,父母拖欠巨额高利贷不管她死活,她还要腆着脸去帮父母。妹妹睡了她男人怀孕流产,她竟然也去帮忙妹妹,然后男配家里出事,还要去插上一脚,这种人说单纯,事实上傻的可爱,也有点活该。”   那江盼和江眠就是两个极端了。   江盼是极端的天真善良,而江眠,则是虚伪套路的代表。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情况会导致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呢?   傅峥嵘颇有兴趣地看着江眠的脸,或许这样心狠手辣的女生才更迷人一点,而那种善良到愚蠢的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听你的叙述,江盼曾经消失过?”   “对的。”江眠抬起头来看了眼傅峥嵘,“我们一起去爬山,出了点意外。她从山上滚了下去,尸体没找到。不是我不想救,是我当时自己也快自身难保了,江盼就松了手选择替我减轻重量,后来我在树干上挂着被人救起,江盼杳无音信。”   “这是秦岭这么讨厌你的原因吗?”   江眠江头埋在胸前,“是吧,其实大家都能理解我……可是一个都没放过我。我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我只是……选择了自保。”   傅峥嵘叹了口气,“于是,再一次见到江盼,就是这次游乐园?”   江眠点点头,“我不知道她出现后性格有没有改变。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秦岭身边去的……”   “疑点重重。”   傅峥嵘沉吟片刻,又一转语调,“不过现在纠结这些问题也没什么大用,总会慢慢水落石出的。”   余晏在一边砸吧嘴,“吃饭吧啊大哥大姐们。吃饭的时候还要动脑子多累啊,给我脑子放天假呗。”   傅峥嵘白眼翻到天上去,“你什么时候带着脑子出门过啊?”   余晏一听脸拉得老长,“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你撤回去!”   傅峥嵘乐了,“我就不。”   “就你有张嘴,一整天叭叭的,说那么多话是要去演讲吧?”   余晏咬着鱼骨头在嘴里抿,“学学咱家江眠,多么乖巧,让说话说话,让吃饭吃饭!”   傅峥嵘差点没一个筷子摔过去,“你家还我家?”   “你家的不就是我家的么?”余晏很不要脸地吐出骨头来,像个大爷似的瘫在椅子上,对着江眠眨眨眼睛,“对不对?”   对你妈老逼对!   傅峥嵘说,“不吃就滚!”   最后还是傅峥嵘掏钱买了单,江眠觉得傅峥嵘似乎从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当个jc工资也不会太高,他有时候每天那么高开销,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于是江眠这次和余晏钻进车子后排窃窃私语,余晏搂着她神秘兮兮地说,“你傅峥嵘爸爸不靠jc这门职业赚钱。”   江眠也露出了贼兮兮的表情,“那靠什么?”   “你爹他名下房地产都有好几套,还和朋友投资了酒庄呢,这辈子不愁吃穿,当jc就是个兴趣爱好。”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儿!   想想也是,名门大少傅峥嵘,怎么会脑子想不开当个jc,这身份背景随便去哪里都是个当霸道总裁的料子,当jc未免太憋屈。   江眠猛地就想到了余晏,余晏……也不是一般人啊。   听说过他和傅峥嵘出生入死,所以这回也是一并来做jc,一起玩玩兴趣爱好么?   余晏大概看出了江眠在想什么,解释道,“你也别担心小爸爸我,我家里挖石油的。”   “……”都是暴发户,当她没问吧。   到了jc局的时候,傅峥嵘直接带着江眠去了他的办公室,一边领着她参观一边道,“之前你来都没带你好好逛一圈,今儿带你见见世面。”   傅峥嵘手下的人听见傅峥嵘带了个姑娘过来,都纷纷抢着要过来看,有的还端着饭碗吸溜着面,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斧头斧头!她素谁哇!”傅头傅头,她是谁呀?   “你他妈吃屎吗这么着急!”傅峥嵘一脸鄙视,“咽下去再说话!”   于是喊着面条的大兄弟呲溜一下把碗里的面吃完,放在一边道,“我来看你的闺女!”   江眠弹出一个脑袋来,喊了一声,“小哥哥好。”   “哎哟!哎哟!哎哟!”   面条兄捂着胸口,很明显一下子被她萌得心肌梗塞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怎么被我们傅头儿骗到手的呀!我告诉你,这年头jc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他妈吃你的大便去吧。”傅峥嵘过去踹了一脚,“蹦不出一个人字。”   旁边玩手机的另外一个剃平头的男人滑着滑轮椅子咕噜咕噜滚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江眠一眼,骂道,“傅头儿,你这人渣……你知道侵犯这么小的幼女是犯法的吗?”   侵犯这两个字让江眠直接红了脸,这话说的……太……太羞耻了吧!   傅峥嵘叼着烟笑,“怎么,不服气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们也找一个?”   面条兄原地窜起来嗷嗷叫,“傅头儿,您就是我的生命之光!”   “滚吧!”傅峥嵘笑着骂了一句,“我闺女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江盼,你们去查一查,不出意外还是单身,时间得抓紧。”   “靠靠靠!这消息怎么不早说!”   一听到傅峥嵘这么说,所有人都开始卯足了劲儿去调查这位江盼,然而关于江盼的资料实在是寥寥无几,等到所有的信息都呈上来以后,也就这么一丁点消息。   傅峥嵘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江眠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可能这些人手里的资料,都没有她所了解的江盼的多。   于是她坐在一边,等傅峥嵘带着兄弟们去开会了,就开始查看资料上的信息,再等到他们开好会出来,江眠已经趴在傅峥嵘办公桌上睡着了。   睡觉的模样还十分清秀,小小一团趴在那里,就像一只小仓鼠。   傅峥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江眠扶起来,随后小姑娘在他怀中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他道,“你们忙完了?”   见她这副模样,傅峥嵘笑了笑,“忙完了,该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戳中了江眠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小姑娘跟着傅峥嵘走出去,身后余晏和一帮兄弟啧啧摇头。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没看出傅头儿是这种人……”   “辣手摧花啊这是!这么小的小萝莉哟!”   “差了整整十岁吧……”   陈尽很贤妻良母地坐在家中打毛衣,听见门口有动静,放下毛线赶出去看,就像是等着丈夫回家的全职太太。看见江眠的时候,他笑了笑,“哟,总算回来啦!”   江眠盯着陈尽好一会,“你的杀马特刘海没有了,我觉得有点奇怪。”   陈尽笑眯了眼,“怎么奇怪了?”   “好看是好看了,但总觉得不是以前那个陈尽了。”   江眠嘀咕道,“要不还是养刘海吧。”   陈尽翻了个白眼,“先前是谁说的嫌弃我非主流啊?”   傅峥嵘在一边,看着陈尽白俊的脸,也觉得不爽快。   这么一张脸在家里走来走去,指不定闺女什么时候就和陈尽发生点什么。   但是傅峥嵘没有明说,只是这样想了一会,就放弃了这种念头。   或许有的时候等闺女自己想开了,才是最好的。   这周五傅峥嵘带着江眠去了老宅子,傅沧海和傅暮终也在,老头儿看见江眠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又来啦?”   江眠甜甜地喊了一声叔父,老头儿一张脸上登时放开一朵花儿,上来慈眉善目地对着江眠说,“会下棋吗,时间还早,来陪叔父下棋。”   傅峥嵘哭笑不得,“爷爷,您别老拉着江眠干别的事情,让她陪您做饭吧。江眠做饭可好吃了。”   “是吗!”小老头儿像是听见什么稀奇的事情一般,“这么厉害!正好啊,来和我一块做饭吧。你们几个小的也就隔几个礼拜来一次,我都见不到你们平时。”   “尤其是大哥!”傅清欢嚷嚷着,“大哥几个礼拜也不来一次,大哥肯定不想爷爷!”   “哎哟!傅清欢你胆子在发育啊,当着我的面告状啊!”   傅峥嵘乐了,“我最近不是要陪着闺女嘛!”   这话说的江眠脸色一下子变了,小老头儿投来疑惑的视线,不过也没说什么。   做饭的时候,老头儿来到江眠背后,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眠儿有男朋友了吗?”   江眠摇摇头,诚实回答,“我没有。”   小老头儿继续问,“喜欢什么样的啊?”   江眠红了脸,脑子里就出现了傅峥嵘的模样。   但是她没说,傅峥嵘的爷爷突然之间这么问,让她有点防备,“我……我就随缘吧。”   小老头笑了,“年纪轻轻怎么说这么老成的话,你瞧瞧沧海和阿终,这俩都是好孩子,你不喜欢吗?”   江眠失笑道,“他俩都挺帅的,只是我不喜欢。”   “唉。”小老头叹了口气,“沧海人老实,懂得多,会照顾你。阿终年轻,跟你在一块好玩。你可以想想。”   可是他只字不提傅峥嵘。   江眠抿了抿唇,没说话,小老头便又接着道,“老大峥嵘就算了吧,他……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他太辛苦了,也不会照顾小姑娘。”   江眠听懂了小老头的意思,上去对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了,我不会跟傅峥嵘怎么样的。您放心。”   小老头儿这才不说话了,看着江眠切菜,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好的小姑娘,可别在他们家人身上栽跟头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江眠这回又和傅清欢坐一块了,对面的傅峥嵘看着身边空荡荡的,觉得不大舒服,倒也没说什么。傅暮终照例在旁边夸江眠的手艺好,小老头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个劲儿说江眠肯定是他们家流落在外的小孙女。   于是江眠改了称呼喊了他一声爷爷。   看着江眠能把小老头哄得这么开心,傅峥嵘心里也暖暖的,当天晚上老头儿挽留他们过夜,于是他们也住了下来。   这老宅子里,傅峥嵘的父母不常回来,他们的妈妈是一位科学家,经常在外地参加各种实验,老爸是一位军人,也常年待在部队里,奶奶死得早,老头儿别墅里经常一个人过日子,也就这周末热闹点。   但是江眠还是羡慕他们,羡慕他们一家人如此和谐,也羡慕他们哪怕互相隔了这么远,二回彼此上心牵挂。   这种亲情和温暖,是江眠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江眠晚上睡觉的时候,傅沧海推开了房间的门。   看见他走进来,江眠一愣,傅沧海也愣了。   两个人对视好久,是傅沧海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江眠缩在被子里,喃喃道,“是爷爷喊我睡这里的。”   “爷爷也喊我睡……”傅沧海说到一半话一顿,两人都愣了,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的门像是鬼屋一样嘭的一声关上了。   傅沧海转身就去拽门,门口小老头儿的声音传了出来,“早点睡觉吧,沧海!”   我靠!爷爷您不要这样乱拉郎配好不好!   傅沧海无奈地说道,“爷爷,让我出去吧。”   门口钥匙上锁的声音也跟着来了,小老头儿说晚安,傅沧海简直想哐哐撞门,“爷爷……您别这样啊!”   老头儿走了。   傅沧海一脸尴尬地回过头来看江眠,江眠也明白了老头儿的意思,他大概是不赞成她和傅峥嵘在一起,可是……可是他把傅沧海推过来要做什么!   这也是她娘啊!她下不去手啊!   于是江眠探出半个脑袋来,对着傅沧海说,“娘……地上冷,你钻被窝里吧。”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傅沧海脱光了江眠都不会怎么样。   于是傅沧海脸色发烫地钻了进去,躺在江眠身边,深呼吸了一口气,叹着气道,“眠儿……你别生气,爷爷可能也是太心急了……”   “我知道。”   江眠缩在一边,像一只小老鼠,“爷爷闹着玩儿呢,你明天别和他生气。”   傅沧海叹了口气,摸了摸江眠的小脑袋,不由自主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江眠心一惊,男人已经搂住她。   他说,“睡吧,我不会和爷爷置气的。”   江眠躺在他怀里,没一会也就闭了眼,灯熄灭了,傅沧海在黑夜中睁着一双眼睛,久久都没有入眠。   然而第二天早上令他们措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傅峥嵘一大早起来没有找到江眠,就干脆每个房间都是搜了一遍,等到来到这个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是锁住的,直接拿了钥匙把门打开——   咔擦一声,门把转动,当爹的一进去,就看见自己女儿和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抱在一起,睡的还特别安稳。   再一看,这他妈不是傅沧海吗!!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狗日的傅沧海!!   傅峥嵘上前喊醒他们,江眠醒来的时候看见傅峥嵘那张脸,有些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傅沧海一脸没搞清楚事情剧情发展的样子,还喊了一声,“大哥好。”   “早,上,好。”傅峥嵘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狰狞地盯着傅沧海的脸,“你怎么睡在这里?”   傅沧海也很无奈,“昨儿个爷爷喊我睡这里的。”   傅峥嵘掉头问江眠,“那你呢?”   江眠说,“爷爷也喊我睡这儿。”   “爷爷想干嘛?”   床上一男一女齐齐摇头,“不知道。”   真是要气死他了!!!   傅峥嵘对着江眠说道,“你起来!”   江眠跳起来,穿着一件衬衫,荡着两条腿,傅沧海眼神一深,被傅峥嵘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毛。   男人脱下身上的外套劈头盖脸砸在江眠身上,“穿上。”   江眠穿着傅峥嵘的外套就像是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傅沧海哑着嗓子道,“你等下做早饭吗?”   不等江眠回答,傅峥嵘就先开口道,“早饭老头儿已经熬了粥,不用江眠做。”   江眠回过头来倍儿单纯地问了一句,“沧海哥,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另做。”   傅峥嵘脑袋上有个青筋在一跳一跳的,总觉得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爽。   小姑娘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傅沧海和傅峥嵘两个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床沿边看她,这样子让江眠一惊,搞得像是昨天夜里两人都陪她睡了似的。   赶紧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她说下楼去找傅清欢吃早饭,就穿了一条牛仔短裤直接出门了。   留下两个兄弟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沧海先开口道,“哥……这是个误会。”   “我知道。”傅峥嵘也跟着说话了,“爷爷估计是想撮合你和江眠。”   傅沧海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但是我还真没有要和江眠发展什么关系的念头……我就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男人觉得女人可爱,就是有好感的开始了。   傅峥嵘眼神暗了暗,但是没明说,不知道为什么问了一句,“昨儿小老头把你们锁里面了?”   “是啊……”傅沧海无奈道,“太尴尬了,回头要和爷爷说别这样了。”   “挺好的。”   傅峥嵘丢下一句这么意味不明的话。   傅沧海愣了愣,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在问了一遍,“大哥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样挺好的。”傅沧海和江眠,也没有什么阻拦他们在一起的理由,所以爷爷才想把他们关一起睡觉,想到早上傅沧海抱着江眠睡觉的画面,傅峥嵘有点不舒服。   原本只是属于他的小丫头,原来也可以……在别人的怀里睡得那么安稳。   他终于明白,其实他也不是江眠的谁。   傅沧海像是隐隐约约明白了傅峥嵘的心里,一下子站起来,“大哥,你别多想……我真的没有……”   “好了,就这样吧。”   傅峥嵘眸光晦暗地说了一声,“不用顾忌我,要是觉得江眠好,就试试看。我不可能真的养江眠一辈子。”   傅沧海都想一头撞在墙上了,他大哥这语气怎么听着还有点委屈啊!   “我没想到爷爷会这样,你别用这种语气……我感觉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似的……”傅沧海喃喃着,“我还没觉得自己想和江眠怎么样呢,大哥,我昨儿晚上真没有和她做什么。”   越是这样解释,听在傅峥嵘耳朵里就越刺耳。   他算是想明白了,江眠是他领过来的小姑娘,但是,小姑娘如果要往别人身边走,他也拦不住。   心中挺失落的,但是失落挺好,总比以后真的和江眠有了什么暧昧关系来容易断干净。   所以傅峥嵘干脆狠下心来,对着傅沧海道,“你要是想试试,就试试。”   傅沧海没说话,到后来叹了口气,低声道,“哥,你是不是喜欢江眠啊?”   傅峥嵘条件反射就反驳了,矢口否认,“没有,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她往外推。”   “唉……”傅沧海摇了摇头,伸手在傅峥嵘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承认江眠很可爱,但是我目前真的没有想把她变为己有那种想法,这大概称不上喜欢,顶多算算好感。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爱情和热情总得分清楚吧。所以我也不会对江眠出手。”   傅峥嵘心中一惊。   傅沧海没有想把江眠占为己有的念头,可是为什么……他会有?   在老宅子里吃了早饭,傅峥嵘接江眠回家,回去的时候老头儿说话意味深长,“沧海怎么不送送啊?”   傅沧海一脸尴尬,“爷爷,您别这样了。”   “怎么别这样?”老头儿吹胡子瞪眼,“你昨儿晚上吃饭一直看人家呢,爷爷这双眼睛能出错吗?”   傅暮终在一边听悄悄话,看着傅峥嵘和江眠走远的背影,对着爷爷道,“老头儿,您也别瞎操心啦!沧海哥还嫌找不到女朋友吗?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去想明白就好啦。”   老头儿气鼓鼓地道,“就你会说!”   傅暮终笑着哄老头儿开心之后,也看着傅峥嵘和江眠远去的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傅峥嵘把江眠送到家里之后,因为是周末,两人闲着也没事干,干脆开始找游戏打。江眠在毛毯上爬来爬去,傅峥嵘看了眉心一跳,“起来!跟条小狗似的。”   江眠坐在毛毯上盘起双腿,“我觉得我就像你养的小狗。”   傅峥嵘下意识问道,“这话怎么说?”   江眠压低了声音,“开心了就哄我,不高兴了就把我一脚踹远。”   傅峥嵘身体一僵,看着江眠那张如花般娇嫩的脸,轻声说着,“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眠没说话,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随后又再一次回到了傅峥嵘面前,她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像是喝酒壮胆似的,她说,“因为……我从你身上得到的感觉就是这样。”   傅峥嵘觉得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变得相当暧昧。   可是江眠没有给他制止他的机会,直直说道,“傅峥嵘,我喜欢你。”   心脏在狂跳,呼吸在加速,所有的一切,连同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在叫嚣,想冲破重重阻碍发泄出来。   傅峥嵘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一拍,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江眠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啊,傅峥嵘。我那天夜里就和你说了喜欢你。”   可是那天晚上……傅峥嵘只当她是被下了药,药物作祟,胡言乱语。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不敢把江眠那句告白当成真的。   一旦当真,可能再也回不去。   可实现如今,江眠就坐在他面前,用一种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连一丝借口都寻找不出来那般,冲他道,我喜欢你,傅峥嵘。   傅峥嵘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么慌乱过。   那双眼睛里含着太多期待,可是他,辜负不起。   傅峥嵘清了清嗓子,上前拉近了和江眠的距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连带着眼神都有些阴沉,“把话收回去。”   “为什么!”   江眠很委屈地喊了一声,“为什么?你哪怕拒绝我也好啊,为什么不允许我说出来!”   傅峥嵘怒了,“江眠,别再让我听见……”   “我就要说!”   江眠眼睛都跟着红了,“我是喜欢你啊,你凭什么不让我说!你控制我的一切,什么都要管,现在连我喜欢你都要管……”   “对,我觉得我就是对你太好了,导致你把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傅峥嵘一下子站起来,眉毛死死皱在一起,声音冰冷,“江眠,我不会对你的感情做出任何回应,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及喜欢我的话,你自己不掂量掂量你的分量吗!”   几句话,如同利刃,扎向江眠的心口,她怔怔地看着傅峥嵘一会,像是许久才回过神来,呢喃着,“傅峥嵘,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傅峥嵘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笑了笑,对着江眠,眯起眼睛来,周遭气息变得危险而又森然,“江眠,有些废话不要再问第二遍。”   废话,他说那些都是废话……   江眠心口瑟缩了一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把自己的真实心情解剖开来给傅峥嵘看的时候,得到的回应竟然会是这么鲜血淋漓的伤痛。   比喜欢秦岭还要让人痛苦。   她睫毛颤了颤,终是咬了咬牙说道,“对不起。”   傅峥嵘心口一刺,见到少女冲他笑了笑,恢复了之前那般单纯可爱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却仿佛装满了悲伤,一点点在分崩离析。   江眠对着他低下了头,“我再也不会和你说这种话了……”   眼泪……眼泪要忍住了,拜托……不要……哭出来……   江眠肩膀狠狠哆嗦着,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脸盖住,随后当着傅峥嵘的面捂着脸冲上楼梯,每一步踩在楼梯上的时候,傅峥嵘都觉得她在离他远去。   后来关门声响起,她再一次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关掉所有的灯,拉上所有的窗帘,把自己缩成一个圈。   #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都封了街,我所有窗子外面,被贴上黑夜,我呐喊思念,却没人听见……   江眠把自己深埋在枕头里,哭得像个小孩。   傅峥嵘上楼的时候,路过她的房间,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压抑的哭声,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烦躁一直在盘旋。挥不掉,散不去。   他抬起了手又放下去,最终决定放弃敲门进去看看,这样或许对他们都好。江眠死心了,以后才会不受到更大的伤害。   陈尽在楼上,听见了楼下的声音,但是一般江眠不在的时候,他是不下楼的,在走廊上听见傅峥嵘的脚步声远去的时候,就轻轻拉开门,来到江眠房间门口,扣了扣房门。   江眠以为是傅峥嵘,欣喜地去开门,却发现是陈尽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眠儿……”   他光是开口这两个字,就让江眠再一次泪如雨下,眼泪汹涌而出的时候,心中的悲伤和难过就伴随着泪水一起从身体里发泄出来,陈尽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   明明知道会这样的结局,为什么选择要捅破那层纸呢……?   这样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啊。   江眠哭累了,陈尽便将她扶进去,小丫头还在抽抽搭搭地哭一下,陈尽啪的一下拍着额头,“算,算我求您了,别,别哭了。”   江眠说,“我难过……这辈子就喜欢了两个男人,结果全被拒绝了,我好惨。”   陈尽喃喃道,“这么一,一说……好像,是,是挺惨的。”   江眠怒了,起身掐着陈尽的脖子,“你……你就不会说点人话!”   陈尽道,“那,那要我怎么,怎么安慰你?”   江眠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尽,“喜欢一个人好累啊。”   陈尽沉默下来,许久用一种江眠读不懂的眼神看着她,之后才低声道,“是,是啊。所以……一开始,就,就别喜欢。这样才,才是最好的。”   “是啊。”   江眠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跟着陈尽喃喃道,“一开始不动心……就是最好的。”   陈尽在傅峥嵘家里又住了两天之后,提出意见想要回家,毕竟他上有老下有小,和江眠这种孑然一身的人不同,总归要回去照顾。   傅峥嵘的人送陈尽走的时候,江眠眼里很悲伤,她觉得,其实连陈尽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身边还有那些亲人,而她不一样。这世界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人,连带着江盼……都不一定把她当做妹妹。   所以她很孤独,孤独得要疯掉了。陈尽一走,江眠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除了每天定时做饭的时候下楼,别的时候都自己关在房子里,傅沧海给她带过去的书倒是看掉不少,傅峥嵘偶尔路过开一条缝,就会看见江眠带着平光镜在看书,侧着小脸,很安静,很寂寞。   他总是会控制住自己上前去和她打招呼的念头,于是两个人哪怕住在一起,一起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就成了没有话题的眼神交流,再往后……连吃饭的时间都错开了。   傅峥嵘上班前,江眠已经做好了早饭。   傅峥嵘下班后,江眠也已经自己吃完,给他留了饭菜。   一天到晚,他连她的人影都见不到,要不是每天桌子上都有做好的饭菜,他都会怀疑又回到了一个人在别墅里生活的日子。   这天傅峥嵘吃了晚饭,没有上楼,就这么等在楼下,他就不信,江眠能憋一天不出来!   可是到了晚上八九点,江眠还是没下来。   傅峥嵘急了,去了地下仓库,咔擦一声,把水管的开关拧上了。   半小时后,江眠推开房门,气鼓鼓道,“马桶坏了!出不来水!”   傅峥嵘眯眼笑,“我长得像是通下水道管子的?”   江眠说,“你别笑,你晚上也洗不了澡!”   傅峥嵘翻了个白眼,“你爹我想洗澡难道还洗不了?”   这算是他们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听着比较正常的对话,傅峥嵘看着江眠总算出来了,上去拎着她,江眠退后半步,问道,“做什么?”   嚯,几话,声音都粗胖了啊!   傅峥嵘皮笑肉不笑,“爹带你去洗澡。”   说完就直接拎起江眠下楼,小姑娘在他怀里扑腾,“做什么呢!突然之间!”   傅峥嵘没说话,拎着她把她丢进了车子里,然后直接发动车子,江眠要动,他说,“安全带给我系上!”   江眠也吼,“你要带我去哪儿!”   “泡澡!”傅峥嵘吼了一声,“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觉得不习惯?”   江眠没说话,倒是乖乖把安全带扣上了,随后一言不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傅峥嵘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火,拿着手机发了个消息。随后带着她到了极乐汤,极乐汤门口的服务员一看见傅峥嵘那张脸,眼都瞪大了,“傅……傅大少!”   傅峥嵘没说话,把江眠丢给他们,“给她换浴袍,池子里的水都重新放一遍。”   服务员连连应下,随后推着江眠进去,甚至来不及江眠反抗,就被拖进女更衣室,她捂着胸口尖叫,“你们做什么!”   长得挺漂亮的服务员姐姐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大家都是女孩子,害羞什么嘛!”   说完几个人就把她按住直接扒了她的衣服!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江眠十八岁,调戏过的男人不胜计数,倒头来居然被一群女的给扒了衣服!   扒完衣服她们去放水,放完水就把江眠先丢进了清水池子里,好在水池并不深,江眠扑腾几下就起来了,可怜巴巴地扒着边缘,“姐姐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美女姐姐们没听她说话,等五分钟后把江眠捞起来,感觉就像是做菜似的,洗干净了,焯水,捞起——   随后给她披了一层薄薄的,有和没有一个样的,几乎是半透明的浴袍,将她往浴场里一推——   浴场出入口的门直接在她身后关上了。   江眠目瞪口呆!   看了眼周围,各式各样泡澡的池子都有,有的是姜汤,有的是硫磺汤,有的是牛奶汤,还有带着很多气泡微生物的清洁汤,各种热汤的石壁上都刻着字,写着泡澡的种种好处以及它们的特色优点,装修十分日式,边上还有一道门,拉开来是蒸桑拿的地方。   有零下的冰房,还有滚烫的汗蒸房,地上撒满了汗蒸时可以搓在身上的盐,外面有一个冲洗盐的卫浴。   江眠叹了口气,心说傅峥嵘也真是闲得慌,大晚上的就这么带她来蒸桑拿……   刚想完没多久,不远处就出现一道身影,江眠浑身一哆嗦,抱着自己跳入旁边的牛奶汤里,冲着那个身影大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这边可是女澡堂!   等……等会?   江眠疑惑地看了眼周围,为什么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这个点难道是极乐汤停止营业了所以没人吗?不科学啊……   傅峥嵘皮笑肉不笑地替她解答疑惑,“因为你爸爸我包下了整个极乐汤的场子。”   有……有钱了不起是吗!   江眠把身子缩在牛奶浴下面,小声道,“那你也不能进女生的浴场。”   “都包下了,男女浴场有差别吗?”傅峥嵘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江眠身上薄如蝉翼的半透明浴袍,喉结竟不由自主上下动了动,“你他娘的……谁给你穿成这样的?”   江眠也很委屈,“姐姐们给我穿的。”   傅峥嵘心说这群狗日的姐姐们还挺会……琢磨男人心思的!这种浴袍穿着他就是柳下惠也会变成禽兽吧!   “躲在池子里干什么?上来啊。”傅峥嵘上前,身体力行地把男女分开来的澡堂变作男女混浴,他走进牛奶池的时候,水面哗啦响动,江眠整张脸红得能滴下血来,慌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你要干什么!”   傅峥嵘眯眼笑,“怎么,你身上还有哪里是我没见过的?”   “那……”那也不是这样的情况啊!   江眠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的胸口,随后从池子里站起来,转身就跳到了另一个姜汤里去,对着傅峥嵘,毫无气场结结巴巴地吼道——   “走!走开!你这……变态!”   身边的池子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江眠将身子缩在水底,傅峥嵘一看就乐了,“你那是什么姿势?我还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你……又不是没吃过!谁说的准呢!   江眠不说话,睁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发了狠的小仓鼠,然而再发狠,还是一只小仓鼠——本质上来讲这样还看起来挺可爱的。   傅峥嵘看她这样就想上去揉她的脸,江眠看见他走过来了,边走边说,“这边每个池子都有不同的功效,你可以都泡一遍。”   江眠盯着他的腹肌看了好久,妈的,傅峥嵘人虽然不咋地,这……这副身体还是很,很养眼地嘛!   直到男人在她面前站定了,江眠才猛地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都被再一次按了下去,“跑什么跑?”   江眠在他怀里哆哆嗦嗦地抖,“你放开我!”   她这样实在是太像即将受到蹂躏的小鸡仔子,傅峥嵘总是忍不住自己想糟蹋她的念头,捧了一抔水打在她脸上,笑起来的时候,俊美逼人的脸上更加邪气了,“你不会在怕我吧?”   这不是废话吗!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和男人泡过澡呢!再说了,哪会有人强行闯进女浴场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江眠被他逼到了池子的边缘,靠着石壁有些惊慌失措,“你……离我远点……”   抬头那一刻,被晕染的小脸带着些许粉红的热气,池子周围一片水汽朦胧,水声不断,她被困于他怀抱中的一隅,却不知,那个怀抱后来成了她世界里的一片天地。   那个时候的江眠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傅峥嵘,是蠢蠢欲动的爱意作祟,她竟然用眼神蛊惑他,那种楚楚可怜的,激起人保护欲的,清纯却又柔媚到了骨子里的娇嫩,在他眼里一点点盛开。   傅峥嵘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不对劲,和她对视的那几秒,只觉得心脏狂跳,下一刻,不受控制地将手臂一收,拽着她的身体将她扣进自己怀里,随后江眠的呼吸就这样被吞没。   暧昧的场所,暧昧的情节,暧昧的动作和眼神,成就了一场暧昧得令人胆颤心惊的欢爱。   这一次,傅峥嵘再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什么江眠被下药了,什么江眠意识不清楚——这一次,先疯狂的,明明是他。   等到情事结束,她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傅峥嵘退出来,搂着她不停地深呼吸。   他到底是有多寂寞,多饥渴,才会对江眠再一次下手?   傅峥嵘心里被后悔侵蚀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她上瘾?这不应该发生的,他向来都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一定的自信,可是为什么会失控……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堕落了吗……   到底是堕落了。傅峥嵘闭上眼睛好久,才缓缓睁开,有些道歉只能再一次说出口,他说,“对不起。”   江眠在他怀里摇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随后少女跌跌撞撞地起身,从池子里走出来,身上的浴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的,她光滑无暇的身躯落入男人的眼底,那上面还带着些许他留下的痕迹——少女冲他笑笑,“你这个年纪有生理需求很正常,你又不肯随随便便找女人,所以找我发泄一下,我能理解,我也不亏。”   她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答案,可是……傅峥嵘眼神深了深,真的只是这样吗?   江眠去了另一边,冲着傅峥嵘眨眨眼睛,“我会忘记的。”   她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无畏的话语,却将傅峥嵘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再一次说了声对不起,随后起身,对着江眠道,“你再泡一会出来吧。”   他走出去了,背影挺拔高大,江眠爱他凛冽强大的气场,爱他刀锋般凌厉的五官,爱他果决霸道的作风……而这样一个男人,给她最多的,竟然是背影。   等到身上的酸痛稍微过去一点后,她起身,重新去淋了个澡,等到水洒在她脸上的时候,终于没忍住,伴随着温水的冲洒,眼泪一并滚落。   傅峥嵘……求你,别再给我希望了。哪怕以后当个炮友也好,不要说对不起……就请你无情无义一点,当个坏人,将我丢弃吧。   傅峥嵘把江眠接回家的时候,路上的气氛一直都很沉默,就仿佛回到了来的时候那个互相疏离的状态,傅峥嵘心里是内疚的,可是更多的还是内疚于——他竟然放纵自己对江眠的身体上瘾。   这种感觉令他灵魂震颤。   可是……江眠……   傅峥嵘没再想下去,不由自主啧了一声,偏过头去看江眠,小丫头泡了澡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估摸着是太累了。   叹了口气,男人伸手换挡,方向盘一转,就缓缓开进了别墅的车库。停好车以后,傅峥嵘没有叫醒江眠,把她抱起来,轻轻抱下了车子。   江眠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傅峥嵘拉着自己做了很多羞耻的事情,一觉睡醒,傅峥嵘的脸在自己旁边。   她吓得心脏停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咚的一声滚下床,傅峥嵘被她吵醒,揉着眼睛伸手把她捞起来,又转身把她抱住——   过了几秒傅峥嵘意识也清醒了,猛地放开了江眠。   小姑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感觉就像是他做了十分罪大恶极的事情,傅峥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醒了?闹钟还没叫,再睡会。”   江眠结结巴巴地说着,“你……我……”   果然真的发生了!该死的!被傅峥嵘的男色所诱惑了!   傅峥嵘倒是挺好笑地看着江眠,对她道,“你要是闲着,就去给我做早餐……”   小丫头还没等他说完,就咚的一下再次跳下床,这次走了几步就直接扶着墙,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来看着傅峥嵘——   “你昨天对我做了什么?”   傅峥嵘没皮没脸地来了一句,“换着姿势折腾了一遍罢了。”   江眠用眼神控诉了他一遍,下去给他做早饭,只是走到一半,小姑娘就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见她疼得惨白的脸,傅峥嵘吓了一跳,来不及顾忌自己没穿衣服就跳下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江眠太瘦了,瘦的他轻轻一抱就能抱起她,见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眉毛死死皱在一起,抽着冷气道,“疼……”   “疼?”傅峥嵘懵逼了,打了个电话,就直接穿上衣服带她去医院,等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江眠脸有些红,“爹……我可能是痛经……”   傅峥嵘说,“来姨妈疼?”   江眠点点头,“大概是快来了……”   傅峥嵘还是按着她到了叶天面前,这位长得还挺帅的医生上上下下看了傅峥嵘一眼,道,“老子哪边脸上写着‘专治痛经’这几个字了?”   傅峥嵘抽了根烟,“别逼逼,快看。”   等结果一出来,傅峥嵘懵逼了。   叶天吊儿郎当拿着报告单子,看见傅峥嵘脸上震惊的脸色,笑得更开心了,“哟,老来得子啊老傅。”   “老你麻痹……”傅峥嵘被叶天这句话噎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许久才盯着单子,就像是小时候的成绩报告单似的,喃喃道,“不能啊……”   “怎么不能啊?”   叶天瞟了一眼水灵灵的江眠,啧啧地摇了摇头,“人家这个年纪,土地是最肥沃的时候,你特么……播种的时候没留神吗?”   傅峥嵘都想一头往墙上撞死算了,“我特么忘记给她买药吃了!”   上一回结束的时候自己还说,等下睡醒给你买药。   结果睡醒了,带着家里另外几个小的吃了一顿粤菜,买药的事情就被这样彻底放在了脑后……   单子上妊娠证明几个字让傅峥嵘一阵头大,回头看了眼缩在椅子上可怜巴巴的江眠,男人走过去,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江眠眼眶都红了,距离上一次他们发生关系起码也有两三个礼拜了,这两三个礼拜足够她的身体发生变化,她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缩成一团,对着傅峥嵘道,“我怀孕了啊?”   傅峥嵘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声音都沙哑了,“嗯……抱歉。”   哦哟哟,竟然会看见傅峥嵘露出这种表情,叶天在一边贱兮兮地笑,“没关系的,生下来好了,傅家人肯定养得起!”   傅峥嵘转头凶神恶煞地剜了叶天一眼,随后继续冲江眠道,“我……尽早给你预约手术。”   叶天在旁边很及时地补充道,“傅峥嵘,要不怎么说你没常识呢。这么早是打不了的,打胎也要满日子才够,而且还不能多不能少……”   傅峥嵘懵逼了,又盯着江眠看了许久,大男人头一回这么呆愣,“那……那你养几天胎?”   “我算算,你就算要打,也得下个月了。”叶天看了眼日历,“小姑娘才十八周岁呢,你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   傅峥嵘心说那我他妈也是没防备好不好,于是开口又是一声道歉,他知道这是自己对不起江眠,要是换做以前,就算做了,肯定也会连着安全措施一并准备好,这次真的是意外……他也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让江眠怀孕。   这么一来连带着看江眠的眼神都跟着奇怪了,这是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小姑娘……怀了……傅峥嵘你特么不是人!!这可是祖国的花骨朵啊!!   傅峥嵘现在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拿枪自杀的念头也有。   江眠盯着他这样瞬息万变的表情,垂了垂眼睑,没说话。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忽然间有点茫然。不知道以后的路还要怎么走……   完全都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发展……一下子就打乱了她的人生,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傅峥嵘……   只是,傅峥嵘似乎并不想留下这个小孩。   后来叶天送大爷似的把他俩送走了,配了一堆药,还有一大堆嘱咐,傅峥嵘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生怕一个不小心踩了一脚刹车,让江眠吓着了。   江眠喃喃道,“你就按着平时的开……不用把我当什么菩萨供着。你这速度我骑电驴都能赶上了,再慢点跑两步都能跟你聊天。”   傅峥嵘说,“你放屁。”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送外卖的小哥噌的一下开着电瓶车从他们身边飞过去,那速度跟要起飞似的,愣是把傅峥嵘看急眼了,一下子挂挡加速,踩下油门,操,堂堂傅大少还能让个电瓶车给超了吗!   “给你见识见识爸爸当年秋名山车神的称号!”   十分钟后,傅峥嵘愣是把三十分钟的路程给开到家了,江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感觉腿还在飘,扶着车的外壳,走路都发颤,对着傅峥嵘没事人一样的背影说道,“你他妈开飞机吧?”   傅峥嵘满面春风地回过头来说,“不瞒你说,你爸爸当兵那会真的开过飞机。”   “……”江眠说,“好你牛逼。”   江眠回去后就回了房间再一次把自己关起来,傅峥嵘记着叶天先前的嘱托,于是在网上买了一堆滋补品,买完之后去厨房里热了牛奶端到了江眠的房门口。   天地良心,他堂堂傅大少长这么大还真没这样伺候过一个小姑娘!   敲了敲门,发现没有反锁,就进去了,江眠缩在被子里看小说,看见傅峥嵘的时候,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你干什么?”   傅峥嵘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喊一声,奴才是过来伺候娘娘和小主子的。这样比较符合气氛。   他把温热的牛奶递给江眠,江眠在他热切的眼神的注视下胆颤心惊地喝完了,喝完了问他,“你……突然间这样是要干什么?”   傅峥嵘自以为笑得挺和蔼可亲的,殊不知正是这样越显得狰狞,“在日子还没到之前,防止你先兆流产……养一养。”   哎呀!这意思是,劳动人民翻身做主了嘛!江眠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躺,翘了翘腿,“小傅子,过来给本宫捏捏腿。”   “……你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江眠哆嗦了一下,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你晚上还跟我一起睡吗?”   “自己睡!!”   傅峥嵘端着盘子往外走,“要是饿了跟我说,我给你做饭……”   “就你那个愤怒的炒蛋的水平?”江眠摇了摇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自己会做夜宵吃的,你做的炒蛋我无福消受。”   傅峥嵘阴森森地笑了笑,“吃不吃?”   江眠浑身一惊,就像是猛地炸毛的小仓鼠一样,“吃!吃吃吃!”   第二天傅峥嵘又请了假,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重新整理了一遍,偶尔磕着碰着的地方全都套了个圆滑的装饰上去,防止哪天江眠一个不小心,撞上去了,就跟小说里似的捂着肚子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完了之后又开始收拾地板,连着楼梯上都铺了一层毛毯,走个台阶江眠都觉得自己在走红毯,就差身后来一群摄影师跟着按快门了。   下午的时候,某宝的隔日到货直接送到了傅峥嵘家门口,江眠看着傅峥嵘让那群快递小哥往家里一箱箱搬东西,很疑惑地上去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什么?”   “这边是生鲜,那边是保养品。”   傅峥嵘说,“还有土鸡蛋,你最近海鲜不能吃了,不过可以吃点核桃坚果。我还买了奶粉,你每晚睡前泡一杯。”   那架势就像是大过年的屯年货似的,快递小哥搬东西愣是搬进搬出花了整整十分钟,随后大货车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留下江眠站在别墅门口和这些快递大眼瞪小眼。   “我……我只是怀个孕……”   “对啊。”傅峥嵘已经开始拆快递了,“下个月还没到呢,让你享受一下人生。”   “那你……还是要打掉?”   江眠语气有些失落,傅峥嵘站起来,叹了口气,“你要是长大点,我就认了,生下来傅家不是养不起。但是江眠,你才十八,你懂么?全天下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让一个18岁的小姑娘为自己生小孩,那他妈才叫不负责任,毁了人家年纪轻轻的一辈子。”   江眠眼眶都湿了,“傅峥嵘,如果我再大一点,你会接受我吗?”   傅峥嵘转过身去搬东西,许久才哑着嗓子回复道,“如果你长大的话,怀了我小孩。我不爱你,也会娶你。”   江眠笑了笑,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她背过身去,傅峥嵘的回复太戳心了,他不爱她,出于男人的责任心娶她,可是她要的不是这样的……   一个小时后,傅峥嵘把该放冰箱的生鲜放进冰箱,剩余的瓶瓶罐罐和一些包装袋子都统统放进了厨房的柜子里,捏着一罐核桃露出来,顺手又丢给江眠一瓶。   江眠接住了,自己拉开了也喝了一口,眯起眼睛,“不好喝。”   “挺好喝啊。”傅峥嵘问道,“那你说什么好喝?”   “可乐雪碧。”   “没营养!”傅峥嵘眉目拉了下去,“要不怎么说你长不高呢,现在开始多补点奶,兴许明年还能往上窜。”   江眠乐了,“我还能往上窜啊?”   “能啊。”傅峥嵘很快把一瓶核桃露喝完了,姿势帅气地丢进垃圾桶里,准率很高,他吹了声口哨,江眠猜他以前应该没少在部队打篮球,放下手里的饮料,下意识问了一句,“傅峥嵘,你以前在部队里都是干什么的?”   傅峥嵘笑了笑,对着江眠道,“特种兵啊,没事的时候就训练,有事儿了上战场。”   江眠说,“那你杀过人吗?”   傅峥嵘睨着她好久,才捏着小说里的桥段说道,“十步杀一人!”   没个正经!就这样的怎么混进部队的!   傅峥嵘上去摸了摸江眠的额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江眠幽幽地说着,“怀孕的感觉我算是懂了……”   “那……那我不是……也没准备好么。”傅峥嵘有些尴尬,“你会因为这个记恨我吗?”   江眠装作无所谓一般笑了笑,“你希望我记恨你吗?”   “唉。”傅峥嵘这声叹气不知道是替谁叹的,“恨吧,等事情结束了就离我远远的。”   傅峥嵘……你可真残忍啊。   第二天傅峥嵘去上班了,带着江眠做的早饭,小丫头说做个早饭不会影响孕妇,于是依旧早睡早起吃嘛嘛香,就是傅峥嵘拿着盒饭感觉有些变了味,怎么看怎么像怀孕的人妻给丈夫带爱心早餐……   到了jc局里的时候,余晏在因为一件新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傅峥嵘拎着盒饭进来,他张着嘴啊啊地叫了几声。   “你他妈……哑了啊?”傅峥嵘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余晏正在翻档案,冲着傅峥嵘的便当指了指,“老傅,咱俩生死搭档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我意思你喂我呢!”   说完又是啊啊啊啊地张着嘴巴。   啊了一分多钟,傅峥嵘在他面前自顾自吃开了,没理他。   余晏怒了,脚透过桌子下面狠狠踹了他的椅子腿儿一下,“你怎么吃独食!”   “你跟个智障结巴似的在我对面啊啊啊,我都快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我吃!”   余晏自觉抽出盒饭下面的一层,这回的蛋包饭上面用番茄酱勾了一个爱心,于是大男人嘿嘿贼笑两声,“哎哟,我的小闺女真疼我。”   傅峥嵘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爱心,一看心里就不爽快,自己刚才吃的那份没有!   眼看着余晏就要下筷子了,他一把抽过来,把自己吃剩下的半份递给他,“闺女估计上下装错了,有爱心的肯定是我的。”   “脸怎么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有爱心的是你?!”余晏怒了,“把我的爱心早餐还给我!”   傅峥嵘没说话,就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下子把那个用番茄酱描的爱心抹开了,特别欠扁地说,“你就那份,不吃给我。”   余晏眼泪汪汪地吃着傅峥嵘吃剩下的,吃完了觉得自己没饱,跑去外面路边买了个煎饼果子回来,一边叼在嘴里一边说,“知道吗,又有新的虐童案了。”   傅峥嵘收拾餐具的手一顿,“怎么回事?”   抓起一个林宇飞还没完?   “似乎……幕后是一整个集团。”余晏的眼神有些深沉,“我这话什么意思你懂吧?林宇飞只是其中之一,这个团体里面的所有人,都参与这虐童,性侵幼童的案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发现了隔壁市和这边的案子都有几个相同的疑点。”   余晏把几张现场照片甩给傅峥嵘,“发现了吗,犯罪嫌疑人在结束之后都有习惯把那几个小孩重新换上别的衣服,伪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我找了几个受害者家属辨认,都说孩子的衣服被新穿上了。”   林宇飞那几个案子也是,但是当初他们以为只是一个小细节,并没多在意,如今这个细节被单独提炼出来,愈发令人觉得可疑。   傅峥嵘摸着下巴,眼神犀利,“唐门那边又怎么说了?”   “我觉得唐野的嫌疑并不高。”余晏啧了一声,“他们最多就是黑市走私,和性侵幼童搭不上边,唐野这人性取向一直正常。一般喜欢小孩子的,你知道……可以算得上是变态了。”   傅峥嵘没说话,脸上表情愈发严肃了,过了一会,余晏又嚷了一声,“老傅,那你是不是也算变态?”   傅峥嵘愣了,回过神来差点把盒饭砸他脸上,“你几个意思?!江眠成年了!”   “人家长的嫩啊!”   余晏鬼哭狼嚎,“兴许你也有这方面的变态兴趣呢!”   “老子没有!”傅峥嵘怒吼一声,“老子干不出这么畜生不如的事情!”   “没有就没有嘛,发那么大火做什么。”一提到江眠,傅峥嵘整个人就炸毛,还说不喜欢人家呢,呸呸呸。   余晏心里看得很明白,倒是没明说,随后看了眼傅峥嵘,“你怎么……这个欲言又止的态度啊?”   傅峥嵘捉摸着怎么和余晏开口,“最近的确有件事儿我压力挺大的……”   余晏吓了一跳,坐着椅子挪着滑轮往后滚动,“你你你做了什么?”   傅峥嵘叹了口气,“江眠怀孕了。”   余晏感觉全身上下被卡车压了过去。   傅峥嵘又说,“我的。”   余晏觉得身上的卡车变成了坦克,压过去之后还往自己头上劈了一道雷。   整个办公室沉默了整整半分钟,余晏跳起来抽出枪对准傅峥嵘,“你你你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傅峥嵘举起双手,“你把枪放下。”   “我现在就替广大人民群众弄死你这个禽兽!”余晏说,“江眠那么小,你竟然!!”   “我也没想到啊!”   “没想到你妈卖批!”余晏怒了,“你就是没管住你裤裆里那玩意儿!”   傅峥嵘被他骂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能嫖娼吗!哦你不能,你扫黄的,人家小姐见了你都怕。那你特么自己解决啊,你怎么能让江眠吃苦头呢!”   这回轮到傅峥嵘怒了,“你这么关心我女儿做什么?!”   余晏痛心疾首,“我作为小爸爸,还不能心疼一下自己的小闺女了吗!”   傅峥嵘说,“不能!”   “那我要是偏偏要呢?”   “明天起没早饭了!”   “哦。”余晏收了枪,迅速变脸,“当我没说。”   “……”   傅峥嵘回去的时候愁眉苦脸的,一边是工作案情没解决,一边是江眠怀着孕得伺候,到了家,江眠一看见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   小姑娘上前,乖巧的脸蛋娇嫩无比,声音也是脆生生的,“你怎么啦?”   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一般的小丫头,傅峥嵘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怎么就让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怀孕了呢!   “最近发生了点事情。”傅峥嵘叹了口气,“你看新闻了吗?”   “看了。”   江眠帮他把椅子抽出来,傅峥嵘在桌边坐下,脱了衣服之后江眠又顺手接过去,打开了大厅的暖气,中央空调嗡嗡响着,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整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让傅峥嵘郁闷的心情开朗起来,心里想着饭桌上不好谈事情,就对着江眠道,“吃完饭说。”   江眠点点头,和他一起吃饭,用过晚餐后,傅峥嵘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回想着案情的细节,一边江眠在厨房里洗碗,那样子像极了一对生活和谐美满的小夫妻……   小夫妻……小夫妻你妈妈的吻!   傅峥嵘甩开脑子里胡乱的念头,喊了一声,“闺女?”   “怎么啦!”少女回应他,“我马上洗好了。”   傅峥嵘乐了,又喊了一声,“你爹我想喝奶!”   “我给您泡!”   江眠端着奶出来,还对傅峥嵘说,“高锌高钙,专门为你们这种老年人补充身体所需的养分。”   傅峥嵘用眼白看她,“怎么,嫌我老是不是?”   江眠指指自己,“我十八,您二十八。”   行,年纪轻了不起。傅峥嵘忍着愤怒喝了一口高锌高钙的奶粉,小丫头片子在一边补充道,“这样您以后就不会风湿骨痛了。”   你爹我还没老成这样!   江眠又坐在他旁边,端着他喝过的牛奶自己眯了一口,舔去嘴唇边上一圈白白的奶,笑着道,“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了?”   瞧瞧,这贤内助的模样!呸!贤你麻痹!   傅峥嵘说,“你最近新闻报道应该都看了吧?就是最近起来的那个幼儿园虐童性侵案。”   “看了。”一提到这个,江眠又开始有些气愤,“看得我都快气死了。”   “唉,舆论上炒作一波比一波高,我们现在压力也挺大的。”   傅峥嵘揉了揉眉心,“事实上,那些幼儿园的人我们已经控制了,只是他们承认虐童,不承认性侵。”   “怎么会这样?”江眠有些不可思议地站起来,“这些那么多明明白白的证据摆在眼前……”   “但是谁都没有看到他们亲手做出事情的全过程。”傅峥嵘眯了眯眼睛,“企图用虐童蒙混过去,所以现在舆论上都只说虐童,绝口不提性情有关内容,你懂吗?”   “原来是这样……”   江眠喃喃着,“我看网上也有人骂jc无能的,你们也不容易。”   “是相当不容易啊。”   傅峥嵘叹了口气,“不过余晏今天早上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他怀疑这批幼儿园里虐童的人和以前曾经出现过的几起性侵幼童后杀害案件,可能来自于,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组织,集团,懂吗?”   “一个……专门对小孩子下手的集团?”   江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到底有多丧尽天良。”   “记住,人心和太阳一样,是永远不可直视的。”傅峥嵘深沉地看着她,“案子最近有了点新的进展,但是要追踪这个组织,如同大海捞针,无从下手。何况线索那么少,也不能成立专门的办案组来盯着这个组织……只能说,我们面前还有巨大的黑暗。”   “但是我相信你会打败黑暗的。”江眠听完傅峥嵘一大段话后,转过头来,坚定地看着他,“你就是我们的城市之光,就是照亮人心黑暗的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傅峥嵘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像是被这个小姑娘激励了似的,反应过来他失笑道,“说的这么严重,我觉得压力更大了。”   “那,回头我给你做点清淡的菜。”   傅峥嵘皱皱眉,“吃东西也能解压?”   “有啊,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不能太油腻,对身体负重过大也不好。”江眠坐在他旁边,侧着半边脸,少女有一张可爱且单纯的脸蛋,每次这么看他的时候,傅峥嵘都觉得她眼里带着很多他根本不敢去招架的情绪。   江眠的爱意,他辜负不起。   傅峥嵘被江眠安抚之后,就提议要不要打一把游戏发泄一下,江眠欣然同意,两人缩在沙发上用ps4打游戏,把游戏手柄按得啪啪响,一直到晚上十点,江眠闭上眼睛深呼吸。   “眼睛都酸死了……”   她喃喃着,“总算结束了。”   “你把求生之路的地图打完了?”傅峥嵘看了一遍游戏,随后道,“去下载个新的MOD吧,回头有新地图。”   “我不会,你去下吧。”江眠丢了手柄,忽然间直接趴在了傅峥嵘的大腿上。   男人被她这个动作激得全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要干什么?”   江眠说,“你光靠这个发泄够吗?”   傅峥嵘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按着江眠的肩膀把她抓起来,声音沙哑,“你别犯傻,江眠。我不可能再冲动一次。”   江眠低声道,“你已经冲动了两次了。”   “事不过三。”   傅峥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何况你还……”   “我用别的也可以……”   “闭嘴!”傅峥嵘出声怒喝,“别说这种话,我下次也不想听见,明白吗?”   江眠有些委屈,“我想帮帮你……我不想成为你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傅峥嵘。”   最后三个字念他名字的时候,带着无尽的撒娇和委屈,傅峥嵘心尖都跟着颤了,“江眠,我们不可能。”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江眠的整颗心都冷了下来,她不管不顾冲着傅峥嵘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能?傅峥嵘,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傅峥嵘撇开脸去,“我有……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就像是一颗炸弹投在江眠耳边,她被他这句话震得愣在原地,虽然一直都知道傅峥嵘有女朋友,可是这么久以来也没见他带谁回家过,所以就也没在意……   可是完全没想过……他真的有女朋友。   “那……那你让我怀孕,算什么?”江眠抓着傅峥嵘的衣领,忽然间就失去了力气,她坐在他大腿上,卑微地伏在他胸口,“没关系,傅峥嵘,你有女朋友也没关系的……我,我当你炮友好不好?我还年轻,你不是没试过,比起去外面找女人……”   “够了!”傅峥嵘听到江眠把自己贬得那么低,不知道哪来的怒意,“你别这么说你自己,我也不可能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哪种事情?!”江眠噙着眼泪疯狂冲他吼道,“哪种?和我上床吗!傅峥嵘,你是不是特别后悔碰了我啊?”   男人用一种隐忍且痛苦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才缓缓说道,“是的。”   这两个字如同给江眠判了死刑,她终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负责?为什么还要照顾我?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东西让我过那么好的日子?你绝情一点啊,你别管我甩手走人就好!”   “我做不到!”傅峥嵘咬着牙出声道,“我做不到放你一个人。”   “你真的太残忍了……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好。”江眠哭得无力,“算我求你的,无情无义一点,让我尽快死心不好吗?我真的……很痛苦啊。”   傅峥嵘,光是喜欢你,就让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那天夜里傅峥嵘把江眠抱回房间里,关上房门的时候又只剩一句对不起,江眠没说话,缩在被窝里,哭累了就不出声。   傅峥嵘把门关上,隔着门板叹了口气,往自己的房间走,两道门隔绝了两个世界,江眠缩在被窝里,睁着一双眼睛,眼泪流干了,就这么直愣愣看着。   总觉得这辈子的难过和痛苦都已经吃够了,遇见秦岭的时候,江眠觉得自己渺小,但是不卑微。   遇见傅峥嵘的时候,所有自我反感的厌恶和低劣都涌了上来。傅峥嵘家里的小辈们个个都是名门子弟,才高八斗各有成就,唯有她格格不入,在社会的底层挣扎。   可是他们对她又那么好,恰恰是这种好,造成了她强烈无比的自卑。   她和傅峥嵘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   没见到傅峥嵘之前,江眠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勾引男人游走于花花世界,随时随地都能编出无数谎言将身边人骗得团团转。   可是傅峥嵘将她从那堆泥沼中拉出,带着她让她活得像个正常人,给她朋友,给她温情,还让自己家里人都接受她。   何德何能?   要是没有喜欢上傅峥嵘就好了……如果能重来,她一定选择其他安排,绝不爱。   傅峥嵘第二天照例去上班,江眠早早做好了照烧鸡排饭给他放着,两人之间又回到了先前沉默尴尬的气氛,不再互相打照面。   而这一次,傅峥嵘似乎也狠下心忍住自己想去找江眠的念头,互相躲避,错开时间。   江眠就这么待着,又过了一个多礼拜,傅峥嵘敲开她房间的门,她正剥着坚果,像一只小仓鼠,傅峥嵘喊了她一声,“眠儿。”   江眠肩膀一颤,回过头来,看着他,“什么事?”   傅峥嵘清了清嗓子,“我下午请了假,带你……去医院。”   啊,日子到了啊。   江眠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站起来,当着傅峥嵘的面一颗颗解开了睡衣的纽扣,随后套上了要出去时穿的衣服。少女动作麻木,似乎失去感情。   江眠人很小一只,什么都小小的,腰都很细,傅峥嵘觉得自己用力都能掐断,可是……她就这么无声无息换了衣服,似乎丝毫不顾忌傅峥嵘在场。   也是啊,反正都看过了,破罐子破摔吧,谁在乎呢。   她穿了衣服,才低声道,“走吧。”   傅峥嵘喉结上下动了动,眸中出现了许多情绪,甚至包含着内疚和怜惜。可是江眠最看不得这样的表情,傅峥嵘,你哪怕对我无情厌恶都好,不要露出这种心疼我的样子。   这比冷血更残忍。   傅峥嵘开了车子,两个人沉默地到医院里,叶天看见江眠的时候,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一边打单子,一边小声安慰她,“别怕啊,动手术的姐姐们都很亲切的。”   江眠竟然被一个陌生人安慰得鼻子一酸,“我不是因为这个。”   “我懂啊。”叶天看似吊儿郎当的,实则还挺心细,“喜欢老傅吧?只是那种人你喜欢不起,你还小,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喜欢上别人。”   江眠没说话,眸光沉下去。   叶天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帮江眠取化验单的傅峥嵘,轻声道,“其实傅峥嵘这种人对自己才是最残忍的,因为他深刻明白,自己谁都不能爱上。”   因为深爱是种软肋,而他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却唯独不属于……她。   拿了单子,叶天看了一眼,随后乐了,“我都成专业的妇科医生了啊。得嘞,化验结果都挺好,走吧,老傅你去付钱。”   “做什么样的啊?”   “最便宜的一千多,就是清宫。还有微创的,最贵的是保宫的,我觉得你这种人不在意这些小钱,所以直接给你报了最贵的。”   傅峥嵘点点头,“疼吗?”   叶天眯了眯眼,“疼的,回头你也打个胎就知道了。”   傅峥嵘噎住了,“那我特么……还是个男人吗?”   叶,“现在医学科技发达,我可以在你身体里装个子宫,免得你孤家寡人觉得寂寞,自己生个小孩玩玩……”   傅峥嵘想拿叶天手边铝盒子里消过毒的温度计捅烂这家伙的屁眼!   江眠被推进去的时候,傅峥嵘站在手术室外面,一脸隐忍地看着她,终究是转过脸去,医护人员跟着进去了,把门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叶天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抽烟,看见傅峥嵘孤独地在手术室走廊尽头等待的模样,背影仿佛一个雕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走上前,拍拍傅峥嵘的肩膀,“走,出去抽烟。”   傅峥嵘一言不发跟着他出去了,两人走到医院的后花园里,叶天掏出烟给傅峥嵘,傅峥嵘皱了皱眉,“没加料吧?”   叶天叼着烟笑了,还举起了双手,“jc叔叔,我不敢当着您的面飞叶子!”   傅峥嵘骂了一声,随后点燃了眼抽了一口,男人眉目俊朗深刻,一双眼睛却如同冰潭让人捉摸不透。   叶天看了一下他这幅样子,道,“在想小丫头吧?”   傅峥嵘啧了一下,“怎么了?”   “其实这就是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叶天看着傅峥嵘那双眼睛,直视他,在傅峥嵘眼里看到了压在深处的痛苦,“傅峥嵘,你比谁都明白,现在对小姑娘狠点,以后对你们都好。”   “我只是难过。”傅峥嵘终于露出了那种毫无防备的脆弱表情,以前他是国民英雄,是城市之光,肩上扛着所有人的希望和期盼,从来没有一刻露出自己的悲伤过。可是这个时候,褪去一身荣绕光环,褪去一身国家责任,男人露出了像个孩童般无助的样子。   “那也真的是我的孩子。”傅峥嵘哑着嗓子,“你知道吗,得知江眠怀孕的时候我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但是我真的付不起责任。”   “你的错大概就是从最开始碰她的那一刻开始的。”叶天淡漠地说着,“傅峥嵘,虽然这是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但我问你一句,你确定不会后悔么?”   傅峥嵘迟愣了。   叶天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傅峥嵘看不懂的深意,他说,“你真的确定自己毫无动心吗?你撇得下江眠一个人吗?”   傅峥嵘的眼神沉了下去。   叶天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好,既然你舍得,那我也不劝你。江眠以后还能喜欢上别人,小姑娘肯定不缺追求者。”   傅峥嵘的瞳仁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缩成了针孔状,脑子掠过一张张爱慕江眠的脸。   余励,许宁楚,唐野……陈尽。   江眠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对上傅峥嵘的脸,右手插着吊针,男人就坐在她左手边,见她清醒,男人疲惫地喊了一声,“醒了?”   那模样仿佛动手术的不是江眠而是他傅峥嵘。   江眠点点头,轻声问道,“一切都结束了吗?”   她问的是手术,可是傅峥嵘却觉得这句话里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一切都结束了吗?   男人点点头,强忍着心头的动荡道,”对的。“   这话让江眠一阵恍惚,随后她回过神来,“我要住院吗?”   “不用,小手术,等你舒服了我就带你回去。”   江眠低下头颅,轻声说着,“傅峥嵘,放我回去吧。”   傅峥嵘身体一僵。   江眠自顾自低笑了几声,那笑声让人听着都觉得心痛,“我……我可能并没有你当初预料得那么有潜力。这样,你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声,我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我也不用大费周章住在你家里了,沧海哥教了我很多,你有女朋友,我这样住着也不好。”   傅峥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觉得这番话不可能从江眠嘴里说出来。   她原来一直都明白,他为什么养她。   傅峥嵘不想同意的,可是他找不出理由来拒绝。   为什么?他要把江眠留在家里?放江眠回去接触马四爷那帮人,明显是对他有利的,可以随时随地掌握唐野身边的情报。而他也和江眠非亲非故,没有为了一个卧底要特意把人家接进家里住的道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觉得掌心有什么握不住了从指缝间流逝,恍然间他去看自己的手掌,摊开来只有一团空气,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江眠回去了。   傅峥嵘不方便自己送,就派人把她送到了白岩河边,陈尽出来接她,骑着小电驴,两人像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样。   就仿佛傅峥嵘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傅峥嵘也明白了,他根本插不进两个人的关系里。江眠和陈尽的感情,大概已经超过了友情亲情爱情的任何一种。   江眠跨上陈尽的电瓶车,陈尽结结巴巴地说,“哟,哟……总,总算舍得回,回来了啊。”   江眠说,“你这什么语气?”   陈尽说,“这,这是独守空闺的怨……怨妇!”   江眠乐了,“好啊,朕今天就临幸你!”   傅峥嵘目送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随后才叫手下开了车启动,离开了原地。   江眠回到白岩河边的时候,从陈尽车上跳下来,两人推着车拐入一个小巷子里,刚拐弯,正面对上个人影,还在笑,“哟,结巴跟只鸡回来了。”   江眠没看他一眼,顶着他肩膀走开,被顶得倒退几步的王霸啧了一声,冲着她背影喊道,“怎么,不乐意啊!听说你前阵子被送去唐门大少的床上了,也不知道唐门大少的活儿刺不刺激!”   陈尽嚷了一句混蛋就要往回冲,被江眠拦住,她走上前,看了眼王霸,她说,“怎么,男人里边没你不舒服是吧?”   江眠挑高了眉毛一脸讥诮,浑身上下都冒刺,明明一张青春娇嫩的脸,表情却是嘲讽至极。   ——和她原来那副委屈而又惊慌的样子根本搭不着边。   王霸一看就来气,“你他妈,也就这结巴不知道你什么人呢,老子要是睡你,那是你享福——”   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一个巴掌,江眠站在那里,冲着他冷笑,“再说一句我听听?”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江眠身手利落躲过王霸抓来的手,反手手肘击在他背上,随后一把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往墙上一甩——   江眠上前,和他近距离说话,“我给你最后说一遍,你说我贱说我是鸡,我随便你怎么样,你要是敢笑话陈尽,我就把你这根舌头割下来!我在马四爷身边两年,你清楚我什么秉性。”   王霸吓得底气都不足了,“他本来……本来就是个结巴!”   江眠又是一巴掌摔在他脸上,“是怎么了?我就不乐意听见你们说他结巴。”   王霸说,“你……你找死!”   江眠笑了,“谁找死还不一定呢。你这名字才真不错,王八王八,哈哈哈,岂不是跟王八一模一样么?”   她哄狗似的拍拍他的脸,随后走到推车的陈尽身边,“别管他,走吧。”   背后王霸在喊,“江眠!你别得意!马四爷在怀疑你了,你好日子过不长了!”   江眠没说话,陈尽想骂回去,被她狠狠拍了一下。   “闭嘴,一开口就结巴,给我倒丢人涨他威风吗?”   陈尽说,“你……你刚还,还维护,护我呢。”   江眠说,“那是我客气。”   陈尽说,“您,您真客气。我,我谢谢您,您全家。”   刚才那乌龟王八蛋说的真没错,马四爷的确是怀疑江眠了,傅峥嵘把她送回来就是想通过她得到白岩河这边黑市里的情报,江眠一回到出租屋里,马四爷的人就找上门,几个保镖立在楼下,说道,“四爷请四小姐走一趟。”   江眠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呢?”   “四爷说了,四小姐是自家人,不会拒绝的。”   这是威胁她?   江眠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尽,咬了咬牙,从楼梯上走下来,“我自己会去,这么大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绑架呢。”   保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四小姐真会开玩笑。”   江眠没说话,钻入车中,陈尽看着江眠走了,一脸担忧。但是担心也无济于事,他家就在楼下两层,咚咚跑去了自己家里,对着两个小的道,“一,一会别人要,要是问起我来,就,就说不知道我,我最近跟谁打交道。知道吗?”   陈深陈鱼都笑了,“哥,我们是不知道呀。”   “不,不知道就好!”   陈尽喊了一句,随后往屋子里走,墙上有幅壁画,壁画后边有个洞,里面是他的私房钱。陈尽拿出来点了点,心里盘算着,是时候带着一家人逃出这地方了。   另一边,江眠又一次被“请”到了金碧辉煌,只是她一下车就被人强行带进了一个房间里,随后身后的门一关,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宽阔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存在。   江眠警觉地看着四周,随后不远处传来几声鼓掌声,唐野从一扇暗门里走出,衣冠楚楚,面容妖孽,可惜了脸上杀气太甚。   他笑了笑,“傅峥嵘那里待一趟,人都跟着他学了不少。怎么,很防备?”   江眠退后几步,顶上背后的墙壁,“我对着您,怎么都要防备一下。”   “是我上次吓着你了吗?”   唐野捏住了江眠的脸,这张脸他其实一直都挺怜惜,可惜了这张脸的主人从来不肯学乖。   “原本你在我心里还有点地位,毕竟你长着一张和你姐姐江盼一样的脸,我或许会分点怜惜给你。”   男人啧啧笑了几声,“只是你太不乖,将我的耐心耗光了。”   “你如果想找江盼,就去把江盼找到,而不是在我这里出气。”   “前阵子有人说找到了疑似江盼的行踪,我调查后发现是你……”唐野按着她的下巴,“不要给我耍什么小诡计,江盼在哪里我自然找得到,至于你,我也不会放过!”   “你是爱我姐姐呢,还是又对我有了兴趣?”   江眠眯眼,讽刺地笑了笑,“唐野,江盼这种傻得可爱的女人,你竟然也会喜欢?我以为……”   她伸手搂住唐野的脖子,似乎丝毫不畏惧现在的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心狠手辣的我更深得你心呢……”   唐野残忍地笑了笑,随即狠狠掐住江眠的脖子,“你真是胆大,敢用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勾引我。”   江眠肺中空气被抽空,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艰难地喘息着,“唐野,我还真就看见过江盼,就在前阵子……可惜了,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将她保护得很好!”   下一秒,江眠的身体被唐野重重摔出去,随后男人走上前,蹲下来拎起她的头发强迫她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江眠,少来激怒我!”   “真可怜……哈哈哈!”江眠笑得畅快淋漓,“唐野,我发现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哈哈哈,我不怕你了……”   唐野见着江眠这副癫狂的样子,死死按住她,“你不怕我?”   “怕?”   江眠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你有什么值得我怕?大不了就是一个死!马四爷想借你的手除掉我,他现在对我疑点重重,巴不得你把我弄死呢,唐野,你为他人做嫁衣,可还开心?马四爷的野心,远远要比唐门大啊!”   唐野一个巴掌摔在江眠的脸上,怒极反笑,“养了你两年的义父,你也说的出口?”   “义父?”江眠笑了,“如果大半夜钻进我被窝在我全身上下摸来摸去那种行为叫做义父的话,全天下大概很多变态做梦都会笑醒!”   唐野身体狠狠一颤,不受控制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马四爷是个变态啊,你不知道吗!他养我就是因为我这张脸,他喜欢幼女啊,哈哈哈哈哈哈!”   江眠疯了,被过往黑暗侵蚀的那一刻,无数痛苦从心底翻起巨浪将她吞没,她在唐野手下颤抖,一双眼睛蒙上一层血色,死死盯着唐野,“所以我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我们这种人,这辈子没有洗白这一说,唯一洗白的机会,就是死的那一刻,把所有肮脏的秘密带进坟墓里!”   马四爷手底下有一帮无恶不作的人,拐卖人口,非法偷人器官,侵犯妇女儿童,恶与恶对比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下限,连江眠的碰瓷都只能算得上是末班车,这帮人生活在地狱里,根本就没想要救赎。   他们以自我邪恶为乐,以伤害别人为生,他们并不想要上天堂,他们只想做地狱的恶鬼!   江眠浑身颤抖着,“我知道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个江湖骗子,而你,黑道走私杀人不见血,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合作如何?马四爷想弄翻你,我做你的间谍。”   唐野瞳孔缩了缩,“你觉得我像是一个靠女人来活下去的男人?”   江眠笑了笑,“这种时候不分男女,只分敌人和同盟。”   “你不如来说说你手上有什么值得我相信你的东西?”唐野收紧了手指,更加用力地逼问江眠,“毕竟你可比你姐姐会欺骗男人多了,嘴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转身会不会和马四爷也这样讲呢?”   江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却还是颤抖的,“马四爷的人脉里有一半都是认识我的,并且听我话的都有。我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告诉我,马四爷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傅峥嵘派来的卧底,不信你尽管去打听。我都这样了,还如何和马四爷投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不想被那老东西压一辈子。”   听着她这番话,唐野松开她,冷笑一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尊贵的西装,妖孽的脸上一双意味深长的丹凤眼注视她许久,带着更深层次的打量。   江眠在赌,直到唐野一言不发直接转身,背影修长挺拔。   可是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江眠知道,自己有机会了……   哪怕是在狭缝间胆颤心惊地活着,那也是活着……   她和他们不同,她……曾经见过太阳。 第338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④   半小时后,江眠跟在唐野身后出了金碧辉煌,又像往常一样,马四爷的人在外面等着,见到江眠出来,眼神一变。   “哟,小眠啊。”   他笑得虚伪,连带着话音里都有一股恨不得把江眠直接弄死的深意,但是江眠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喊了一声,“四爷。”   “我今儿派人去接你,怎么听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是来算账了?   江眠下意识挽住了唐野的手臂,头一次被姑娘这么大胆地缠上来,唐野惊了惊,只见身旁的江眠笑得天真无暇,如同一位烂漫少女,“哪儿的话呢,都是一家人。四爷消息倒是灵通,我一回来,您就知道了。”   这话在暗示什么,有脑子的人都明白。   马四爷也继续和她演戏过招,看着她平安无事站在唐野身边,手指微微攥紧,笑得凶狠,“行,唐少能中意你就好,你们小辈之间我也不掺合了,今晚回去吗?”   突然之间问今晚的事情做什么?   江眠眯了眯眼睛,还是下意识道,“不回去了,唐少约我晚上一块吃饭。”   唐野一愣,小姑娘抓着他手臂的手指隐隐用力,抬头笑看他一眼,“是不是呀?”   唐野意味深长地笑了,“是啊,四爷要一起吗?”   江眠脸色一白,对面的马四爷倒是没看出来,随后又咬牙切齿道,“不了,你们一块玩吧,晚了要是回不来,和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谢谢四爷。”   江眠甜甜的说了一句,就跟着唐野上了唐门的车,背后马四爷的人盯着他们,那眼神如同凶狠的狼,尽管车子已经开远了,那视线依旧让江眠直冒冷汗。   唐野坐在另一边轻笑,“你倒是胆子大。”   “我觉得我今晚待在那里,估计要变天。”   江眠下意识缩起来,看向唐野,“不好意思了唐少,可能要在你那儿叨扰一阵子了。”   “来我这里躲马四爷?”   唐野伸手一把将她捞过来,少女分明在颤抖,却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反抗。   正是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了他,唐野笑了笑,“马四爷为什么突然之间要除掉你?”   “因为傅峥嵘……”江眠话说了一半,又留了一半,“他怀疑我已经叛变到了傅峥嵘那边。”   “我听说最近有几起虐童性侵案,和马四爷有关是不是?”   唐野笑了笑,视线看向前方,“这案子傅峥嵘甚至查到了我的头上,不过我们倒是对小孩子没那么多变态的想法。所以想来,傅峥嵘是要查白岩河了,一动白岩河,就要动马四爷。于是马四爷怀疑和傅峥嵘有来往的你?”   “人之常情。”   江眠身体有些虚弱,唐野将她抱在怀里,倒是正好给了她一个依靠。   她深呼吸几口气,“唐少,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时候再谈,今天回去,能不能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这是什么形容词?   唐野低头看怀里的少女,脸色确实挺苍白了,现在接近傍晚,江眠的小腹开始疼起来,刚打完胎没多久,能强撑着已经是用尽力气,还要应对唐野和马四爷,她实在是全身乏力。   于是就这么靠在唐野的肩膀,哪怕这临时的同盟也是一头凶狠的狼,她喃喃着,“我很累,想睡觉。”   唐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对比起马四爷,你还是更信任我一点?”   江眠在疲惫中无意识地低喃,“你刚说,你们对那种事情没有变态的爱好。”   唐门是个黑道组织,杀人放火走私枪械却也都是黑道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到了白道上那些人都要给几分面子,因为唐门虽然喜怒无常,却也讲几分道义。   不过说坏人讲义气,好像又有那么点儿可笑,多半还是忌惮唐门的凶残吧。   车子一路开回了唐门的宅子,唐野抱着江眠下车,带她回房间里,又给她盖上被子,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这就像是自己养了一个小女儿,怎么想怎么可笑。   当初傅峥嵘是不是也有这个念头?   唐野放下江眠后起身下楼,下面一排佣人都在齐齐喊着,“唐少晚上好。”   “挑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来。”   唐野淡淡的吩咐着,妖孽的脸上冷峻而又森然,“半小时内,尽快。要听话利落的。”   “是,唐少。”   很快,下面的人就散开去做事情,唐野坐在客厅中央,自己跟自己下着棋,等了两三个小时,窗外夜色深下来,楼上才传出来声音。   江眠一脸疲乏地走到走廊,从二楼看一楼客厅的唐野,“你还在?”   唐野抓着皇后棋子的手一顿,落子的时候没有放稳,皇后便顺着棋盘滚落下去。他倒是也不生气,抬头笑看了江眠一眼,“醒了?”   江眠揉揉眼睛,还没睡醒的她浑然不觉自己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一脸贤妻良母的样子,“饿了吗?我去给你做夜宵。”   刚说完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嘴巴闭上,这回轮到楼下唐野不客气地笑了,笑的还挺大声。这人渣笑起来挺漂亮的,平时不装面瘫估计会更招小姑娘喜欢。   江眠撇撇嘴,“没什么事我回去继续了。”   唐野冲她招招手,“下来,会下棋吗?”   这场景曾经在傅家老宅子里也出现过,傅峥嵘的爷爷笑得一脸和蔼问她,会下棋吗?   江眠心头悸动,摇摇头道,“不会。”   “我教你?”   “你今天是不是非得下棋?”江眠踩着楼梯下来,“我告诉你,现在社会科技这么发达,你可以去网络上和别人对战。”   “看不见脸欣赏不到对方的表情,多无趣。”   得,难伺候。   江眠耸耸肩,坐到他对面,将原本下了一半的棋子统统整理回原位,整个人缩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一男一女就这样对坐在一盘棋面前,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唐野声音有些冷,“不是说不会吗?”   “你懂得,武林高手一般都扮猪吃老虎,说自己什么都不会。”江眠干脆利落地出手,“然而事实上就是装大逼。不过我看你诚心求对手,我们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明人不装暗逼,陪你来一把。”   唐野被江眠一口一个段子给气笑了,“你跟谁学的?”   江眠笑得呲牙咧嘴,故意说道,“傅峥嵘。”   唐野笑意一僵,“存心气我?”   江眠一边下棋说,“对的。”   唐野直接吃了她的战车,江眠一惊,“等会等会等会……下个棋而已用不着这么大动肝火吧?”   “光下棋挺无聊的。”唐野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笑起来的时候一双丹凤眼剧毒而又艳丽,“不如我们下注?”   赌注?   江眠饶有兴味看着他,“好啊,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就要在马四爷面前保住我。”   “你是马四爷的人,我如何保你?”唐野笑得恶劣极了,“要不就当我的二奶,要不就做我的情人。”   “呸。”江挺了挺胸脯,“姑娘我还没长开,不接客。”   “马四爷是不是就吃你幼女这套啊?”   唐野的笑倏地变作令人胆颤心惊的,此人喜怒无常,实在是不好捉摸他在想什么,江眠只得点头,“所以我也在想……”   “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可能和马四爷有关系?”   唐野直接接上了她的话,吹了声口哨,“虽然我是黑道的人,但是我们都是说一不二的,奸淫掳掠这种事我并不是很喜欢,有损我们恶人的格调。至于马四爷那种,已经不配称作人了。”   “我今天把这番话录下来,明天送给马四爷听。”江眠皮笑肉不笑,“马四爷想要和你交朋友这个念头就GAMEOVER了。”   唐野冷笑,“你倒是可以试试。”   一边说一边继续下棋,江眠不慌不忙摆阵应敌,过了一会又问,“你还没说你的赌注是什么。”   唐野装作思考的模样,淡淡的说,“其实我什么也不缺,要是赢了的话……”   当的清脆一声,主教逼近江眠的国王。   男人笑得如同弯月下的狼群首领,凶狠而又危险至极,“今天晚上,我要你。”   江眠徒然一惊,抬起头来对上唐野的笑容,只觉得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咬了咬牙,应道,“成交!”   半小时后。   江眠精疲力尽缩在沙发里,喘着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怎……怎么样,妹妹我没吹牛逼吧!愿,愿赌服输,不认就是我孙子,以后见,见了我得喊爷爷!”   去你妈的爷爷!   唐野想掀桌,又盯着国际象棋的棋盘道,“你刚才那步怎么走的?”   江眠赢了唐野连着态度都开始吊儿郎当起来,这种就属于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就跟当初和傅峥嵘认识一样。她翻了个白眼,“拿手走的。”   “我没看明白,重来。”   “重什么重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眠用脚勾了勾棋盘,态度相当放肆,似乎是赢了唐野一把,整个人都开始飘起来了,她缩在沙发中央,斜眼看唐野,“记得以后万事首要,保护我!”   唐野冷笑,“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   说完上前直接把江眠扛起来,江眠挣扎着,“你……等会,我今天大姨妈。”   “呵呵。”这回轮到唐野皮笑肉不笑,“你大姨妈是不是得来一整年?”   江眠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很奇妙是不是?我是隔一年来一年的,你得一年不碰我。”   放你妈的狗臭屁吧!   唐野暴怒,扛着她上楼,江眠脸都吓白了,“同盟同盟,我们是友人啊,不能对友人下手的,我可以给你很多马四爷的情报,抵消好不好?”   唐野带着怒意的声音传过来,“你是觉得,你能知道的情报,老子就查不到吗?”   江眠说,“大兄弟,要不我们坐下来谈谈?”   谈你麻痹!   等到唐野把江眠按床上的时候,江眠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唐野是什么人,黑道唐门的大少爷,伴君如伴虎,哪天一个不当心直接背叛他们之间的交易也有可能!   江眠慌了神,整个人都在哆嗦着,“你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   唐野不顾江眠反抗直接开始扒她裤子,等到看见血迹的时候一愣,靠,是真的?   江眠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没骗你吧。”   唐野怒火攻心,气得起身摔门而出,江眠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随后才猛地一颤,将衣服穿好躲在床角抱着自己,拿手机开始查。   原来是术后出血……江眠倒是得多亏这个出血救了自己一命,她起身去厕所换了裤子,刚想站起来,房间门又被人打开了,唐野满脸杀气地走道房间的厕所门口,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江眠尖叫一声,“你怎么又来了!”   靠,又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唐野把短裤丢在她床上,“老子给你拿了新的内裤!”   “哦……哦!”江眠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跟您说谢谢啊?”   唐野这回没那么怒了,双手抱在胸前,含着不善的笑盯着玻璃门,“说吧,我听着。”   江眠磨了磨牙,“谢谢您嘞唐大少!不过您送佛送上西,再帮我一件事儿吧!”   嘎——?唐野懵逼了一会,回过神来说,“什么?”   “帮……帮我出去买几包卫生巾呗。”   “……”唐野有种想踹门的冲动,江眠到底搞清楚状况没有,现在他们之间的掌控权在他身上,她还敢那么多要求?!   江眠说,“行,你不买吧,我在你家的床上用血画地图。”   唐野忍无可忍,走出门对着楼下佣人喊道,“空着的帮我买点东西!”   “唐少您说。”   “女人用的!”   “……”唐少,这个范围有点广。   有个久经人事的老妈子上前小心翼翼道,“唐少是……套套吗?”   唐野怒了,正愁怎么泻火呢!现在来一句套套,套套用了也不能闯红灯啊!他好歹还是个讲人性的坏人!   于是他说,“你……你们平时都用的!”   老妈子说,“我们……?我们平时……”   唐野总算没憋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字一句出声落地都能一砸一个坑,“卫!生!巾!”   仆人去超市了一圈,感觉把超市里所有牌子的卫生巾都买了一遍,送到房间门口后恭敬地退下。   江眠开了一个小缝,结果被唐野直接扒住门缝,她浑身炸毛一惊,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仓鼠,尖声道,“干什么!”   唐野直接扒开门走进来,把整整两大袋卫生巾丢在她面前,两座小山让江眠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喊了一句,“那你出去啊!”   唐野冷笑,“你下面老子没看过?膜都是我捅破的。”   江眠脸色一白,眼神里又出现了些许恐惧。   唐野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啧了一声,“快点换上出来!”   江眠颤抖着去挑牌子,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随后走出来,看见唐野身边站着两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小姑娘,还挺眉清目秀的。   江眠嘀咕这禽兽难道是要当着她的面玩3p吗,结果一见她出来,小姑娘就上去对她恭敬地鞠躬,“四小姐好。”   江眠后退两步,尴尬地笑了笑,“这是做什么。”   唐野也笑,可惜了笑得太过危险,“给你安排的,你年纪小,有什么事情找她们帮忙就好了。”   江眠小心翼翼看着他。“唐少,您特意帮我找的啊?”还是想要找人监视她啊?   唐野脑门上青筋一跳,原本自己好歹是走妖孽面瘫风的,遇见江眠回回都要被逼成一个暴躁神经病,也不知道傅峥嵘以前怎么忍受她的。   于是男人又是怒吼一声,“爱用不用,不用拉倒!正好,你们两个晚上陪我。”   噫……江眠又试探性说道,“唐少,您口味有点咸啊。”   “江眠,你是不是给点颜色就能开个五彩城出来给我?”   唐野回头笑得无比凶狠,让江眠一惊,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咕噜噜跑回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团起来,“晚安唐少,祝您身体健康。”   唐野冷笑一声关上门,江眠回过神来,才慢慢掏出手机。   过了许久,她撩起耳边的头发,打开手机上了微信。   没一会微信弹出来无数个消息提示,江眠点开一看,全部都是傅峥嵘在那里滴滴滴。   【傅峥嵘:歪歪歪?】   【傅峥嵘:女儿,你一天没上线了。】   【傅峥嵘:女儿你在睡午觉吗?】   【傅峥嵘:江眠诶,肚子疼吗?】   【傅峥嵘:小丫头啊,肚子饿了吗?吃晚饭了吗?】   【江枫渔火对愁眠:……吃了】   傅峥嵘回复地很迅速,之前怎么一直不说话?   江眠说,才有时间看手机。   【傅峥嵘:???先前都干什么去了?】   【江枫渔火对愁眠:陪唐野下棋。】   【傅峥嵘:???下棋?】   【傅峥嵘:你还会下棋?】   【江枫渔火对愁眠:想不到吧……】   另一边傅峥嵘拿着手机乐,心说上一次老宅子里还以为她不会下棋呢,结果小丫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又问了一下江眠肚子疼不疼,结果江眠说,不疼,就是出了点血。   傅峥嵘一听从床上坐起,出血量大吗?卫生巾垫一下。   江眠看着那排字,有点无语。   【江枫渔火对愁眠:……你怎么能这么顺溜地说出卫生巾三个字。】   【傅峥嵘:???咋,我不能用还不能说啊?】   【江枫渔火对愁眠:能,你要乐意,你用也成。】   【傅峥嵘:……】   【傅峥嵘:你那儿有卫生巾吗?你现在在哪?】   【江枫渔火对愁眠:唐野家。】   “你住他家了啊!?”   对面傅峥嵘直接发来一条语音,江眠为了防止再发出声音,只好打字给傅峥嵘,给他解释了一遍自己现在和唐野的合作关系,又讲了一遍白天发生的事情,傅峥嵘这才肯放心。   过了一会,傅峥嵘又发了一条。   【傅峥嵘:唐野家里有卫生巾?】   【江枫渔火对愁眠:没有。】   【傅峥嵘:谁给你买的?】   【江枫渔火对愁眠:唐野。】   五分钟后——   【傅峥嵘:哦。】   哦完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陷入一种沉默当中,傅峥嵘看出了江眠也在那边不说话,就随便讲了几句,随后道,如果有马四爷的一手消息,就赶紧告诉我们。   这才是正事吧。江眠过了好久也打过去一个字,哦。   就像是互相斗气。   傅峥嵘拿着手机在另一边叹了口气,没说话,将屏幕关上了,   窗外夜色已深,傅峥嵘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江眠走的第一天,他竟然失眠了。   另一边江眠看见傅峥嵘不做回复,也退出了微信,百无聊赖地看着小说,都是些言情的,以前江眠也挺爱看的,虽然说霸道总裁玛丽苏了点,但是好歹能满足她们的幻想嘛。   于是她这次也点开来,结果这回怎么都看不进,白莲花圣母婊的女主就跟江盼一个样,害自己流产的爹妈都能原谅,一家人还欢欢喜喜过年去了,后来又被男主抛弃,结果男主一回头又屁颠屁颠和人家在一起……这他妈没脑子吧!   江眠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一边,看了眼窗外,不知道傅峥嵘在家看见的月亮和她现在看的是不是一个样。江眠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关于傅峥嵘的事情,睡不着干脆跳下床。   大抵是之前睡过两个小时的缘故,江眠夜里很精神,就下楼闲着没事做菜。其实做菜的确算是江眠为数不多并且拿得出手的爱好之一。她总觉得做料理的时候把心思凝聚进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并且很解压。   来到客厅旁边的厨房间里,江眠走进去,里面各种厨具都有,一看就知道唐野也是个练家子,东西样样俱全,调味品也是应有尽有。拉开冰箱门,里面有丰富的食材准备着。其实唐家有专门的下人在另个厨房做饭,这个只是唐野的私人厨房,闲着没事他自己做料理玩的。   江眠用手指夹着两个蛋,打碎了放糖,随后熟练地开始用打蛋机打出新鲜的奶油来,又开始切水果,铛铛铛的声音清脆且有节奏,等到唐野警觉地察觉到动静下楼的时候,江眠正好做了一个芒果千层蛋糕,看见他,少女头也没抬,在裱花,含糊着问了一句,“吵到你了?吃不吃千层?”   唐野倒是被江眠这个架势给弄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他说,“你做了千层?”   江眠裱花结束后就直起身子来,对着唐野让开位置,给他看她做的芒果千层,随后拿手机拍了一张,“要不要吃?”   唐野说,“吃。”   于是二人大半夜的临时活动变更成了吃蛋糕,唐野去泡了一壶红茶,然后灌上牛奶,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江眠把剩下的奶油挤在他的奶茶上,做了个雪顶。   唐野看着她的技术就在一边要笑不笑地说,“看来你会的东西还挺多。”   江眠耸耸肩,“今天我会的都已经给你看完了。说实话我也没别的招了。”   唐野看着她切蛋糕熟练的动作,在一边没说话,江眠切好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她说,“要吃的话早点吃完,明天给你两个小姑娘也吃一点吧。”   唐野端着蛋糕冷笑,“你心真大。”   两个人晚上边吃蛋糕边聊天,到后来江眠手机震了震,是陈尽发来消息。   江眠和陈尽联系从来不用微信,一直都是很原始地发短信,这么大晚上的他突然间给她发消息,有点儿反常。   果然不出江眠所料,刚点开来,她瞳仁就缩了缩,对着唐野道,“陈尽那里出事了!”   唐野吃着蛋糕一愣,“怎么了?”   江眠面无血色,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我就知道……我就该知道,那个时候马四爷问我回不回去……还有另一层意思。”   如果她不回去,他就对陈尽下手!   陈尽没事,可是现在陈尽的家里人出事了,他两个弟弟妹妹陈深陈鱼傍晚出去就没回来!   江眠被这个消息激得眼眶发红,唐野停了也皱起眉头来,“马四爷那么狠?”   江眠抬头看他,“你能帮我查查吗?”   唐野含着笑,“能是能,只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我帮忙查……有什么补偿吗?”   江眠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需要什么情报,我帮你!”   唐野贴近她,在她耳边投下一颗炸弹,“我要……傅峥嵘的情报。”   江眠是在半夜的时候回到了白岩河边,从唐野的车上跌跌撞撞跑下来,陈尽正站在楼底下,看见江眠的时候,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江眠心疼地上前抱住他,旁边的唐野看了,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见陈尽靠着她狠狠哆嗦了两下,冲江眠道,“……马,马四爷把他们……带,带走了。”   江眠痛声道,“怎么回事?!”   陈尽红着眼眶,“……可,可能是我弟弟,他,他们没说,说我在哪儿。”   “这他妈是冲着我来呢!”江眠抓着陈尽胸前的衣服,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她喃喃着,“陈尽……马四爷是在拿你威胁我呢!”   陈尽没说,伸手按住了江眠的头顶,他说,“眠儿……我,我们,逃吧。”   逃离白岩河,逃离马四爷的掌控,哪怕可能会以死为代价。   江眠惊恐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别说话陈尽!也许附近还有别人在,别让马四爷的人听见你这句话。”   他们当初进了这个圈子,就难以跳出这个染缸。   洗白这两个字,对于江眠和陈尽来说,是不存在的。   唐野看着他俩好久,许久才缓缓道,“还去不去找马四爷了?”   江眠回头,见男人穿着风衣上来,理了理头发,笑道,“我的人查到了你朋友的弟弟和妹妹……在马四爷名下的别墅里。确定要去吗?”   那个时候陈尽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恨意,他说,“你,你等一下。”   他松开江眠,转身往破旧的出租屋里走,拿了一把小刀出来,随后藏在身上,江眠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不敢说话,好久才,“陈尽……你冷静点。”   陈尽没说话,唐野说,“走吧,带你们去见马四爷。不过说好了,我和马四爷可没有账要算,你们敢把我拉下水,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江眠沉沉地直视着他,随后陈尽也跳上车,三个人在漆黑的深夜中赶往马四爷的别墅。   谁都不敢说一个字来猜测陈尽的弟弟和妹妹在马四爷那里会有什么下场,马四爷喜欢小孩子,这种喜欢早就超出了正常的恋爱范畴,是一种扭曲的人性,是一种变态的喜欢……   没错,江眠早就在怀疑很多虐童案的背后,都有马四爷搭把手,当傅峥嵘提到犯罪者就像一个团伙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是不是马四爷的人在背后做什么。   趁着唐野开车,江眠拿出手机,装作玩游戏,暗中迅速发了一条短信给傅峥嵘。   老天保佑……这次一定不能出什么事情……   三个人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马四爷的人似乎已经料到了江眠和陈尽会过来,有人拦在门口,说道,“四小姐,您不能进去。”   江眠上去一个耳光摔在那个人脸上,一边冷笑,一边一脚把他踢在墙上,“嘴巴上喊我一声四小姐,怎么不乖一点?”   那个人趴在地上,捂着脸像条狗一样大喊,“四小姐,四爷说了,若是你和陈尽来了,一个都不许放进去!”   江眠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那个人,“看来四小姐这个名字也是白喊了,四爷这是不把我当家人看了啊。那么,唐门大少这个名号够响亮吗?”   趴在地上的人浑身一惊,抬头就看见了跟在江眠他们伸手的唐野,男人站在风中,一张脸一正一邪,正淡笑着,笑容嗜血。   他吓出一身冷汗来,哆哆嗦嗦地说,“四爷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滚开!”陈尽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天,可是下一秒裤脚管又被人抓取,“来人呐!有人要硬闯!”   很快,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从别墅的四周窜出来,上前包围住江眠。   对付一般人他们有胜算,可是对付身材高大那么多的职业性保镖,江眠觉得有点悬,这不是在拍电影,实力悬殊,相差太大。   硬闯不行,只能赌一把。   江眠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四爷!我是江眠!唐少送我回家,您不来见一面吗!”   “四爷正在办事,不得喧哗!”   “这都是什么事啊?”   突然间,别墅的正门被人打开了,马四爷穿戴整齐站在里面,看见江眠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就像是早就知道江眠不得不回来,他眯了眯眼睛,相当不善,“小四,这么晚才回来?”   江眠忍着浑身上下的恶寒上前,“唐少约我看了场电影。”说谎从来不需要打草稿。   唐野站在身后,马四爷意味深长问了一声,“唐少是来给江眠保驾护航的吗?”   唐野没说话,只是仍旧端着那副谁都看不懂的笑,双手插兜,如同鬼魅一般立在漆黑夜里。   马四爷看了眼旁边的陈尽,又是慢吞吞问了一声,“陈子,你怎么来了?”   陈尽双手丝丝攥成拳头,马四爷这幅样子他压根做不了什么,可是……陈深和陈鱼分明是他抓走的!   江眠只能笑着继续把话往下圆,“我回来找陈尽呢,陈尽说家里两个小孩子找不到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完了不晓得回家,就想找马四爷帮个忙。”   “小孩没了,报警呀。找我,能干什么?”马四爷像是故意一般,加重了“报警”两个字,想来是对江眠已经相当怀疑。   江眠只能退后几步,唐野站在一边,给了她些许安慰感,马四爷哪怕要收拾她,也得顾忌唐野在场……   她咬了咬牙,“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才想着找你帮忙。陈子好歹以前帮你干了那么多事儿,咱这种人怎么能指望jc,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所以想你帮忙让下人去问问,有没有见过陈尽家两个小的。”   这番话倒是说得天衣无缝,只是马四爷听完冷笑一声,对着江眠道,“怎么找到我这个别墅来了,平时不都是在白岩河边找我么?小四,你这是在怀疑义父我藏了陈尽的弟弟妹妹?”   江眠浑身都惊起了鸡皮疙瘩,忍着颤抖道,“小四不敢!只是想找四爷帮个忙,今儿个去了趟白岩河,那里人说您不在。所以小四求了唐少去问您在哪,这才贸然上门……”   马四爷拖长了语调看向唐野,“唐少……您怎么容着我这小女儿乱来呢……”   唐野陪着江眠演戏,声音冰冷地说道,“我挺喜欢您小女儿的,再加上这是江眠好朋友的事情,就一块插手了。马四爷不会怪我吧?”   马四爷笑得咬牙切齿,说道,“两个小的就在我这里,一个小时前跑出来正好跑进我别墅里面,我想这里离着白岩河远,就让他们晚上临时住下了,倒是忘记和你们知会一声。”   陈尽全身都在发抖,这样蹩脚的烂借口,也亏他说得出口!   “那正好,这会子让陈尽带回去吧。”   如果真的是有惊无险一场,那江眠还能松口气,可是如果……   如果马四爷真的对陈尽的家人做了什么,她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陈深和陈鱼都已经睡着了,两个小孩子还在读小学三四年级,被高大的保镖抱了出来,陈尽看他们衣冠整齐,狠狠松了口气,几个人上车的时候,马四爷在后面出声——   “小四,四爷这两年待你不差吧?”   他已经在怀疑她了。   江眠攥紧了手指,克制着声音的平稳道,“四爷是小四的再生父母。”   “呵。”马四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地笑,“你记着就好。小四,你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别干对不起四爷的事儿,四爷不想失望。”   这句话如同一个警钟狠狠敲在江眠的心口,她肩膀颤了颤,继续对着马四爷道,“四爷放心,小四绝对不会背叛您。”   马四爷转身进了别墅,门关上那一刻,江眠彻底松了口气,倒退两步,被陈尽接住。   她背后已经是淋漓冷汗,这才发现马四爷的威压有多大,光是一句警告,就已经让她如此胆颤心惊。   江眠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死死地握住,没有松开手。   唐野做了次车夫,把陈尽和他家里两个小的送回家,这才又带着江眠回了唐门,回去的路上看到天都快半亮了,江眠又开始打起瞌睡。   唐野一边开车一边抽烟,闻到烟味江眠醒了过来,淡淡地说着,“别抽烟了。”   唐野笑了一声,“我不常抽,快睡着了,提提神。”   “那正好,换我开。”   江眠一下子来了兴趣,伸手摸了把唐野宾利的方向盘,“还没开过这么贵的车呢……”   唐野乐了,就干脆把烟丢到窗外,“你会开车?”   江眠摇摇头,“不会。”   “……”   “不过我ps4上还玩过极品飞车。”江眠兴奋地搓手手,“反正这玩意儿不是和碰碰车一个道理么?”   “……”唐野说,“你还是闭嘴吧,坐稳了,我们快到了。”   十分钟后,两人到家,唐野完美地将车子停进车库里,一脚踩住刹车,激起车库里一堆尘土飞扬。   江眠下去的时候咳了咳,随后道,“我们再晚两个小时,可以吃早饭了。”   唐野说,“那干脆别睡了,陪我下棋?”   江眠立马摇摇头,“和你下棋有什么意思,你又不认输,无趣。”   唐野刚想发作,就看见她蹦蹦跳跳出了车库往客厅楼上跑,“我年纪小,正在长身体阶段,需要睡眠。您老大叔一个了,随便您睡不睡。早安!”   说完门一关,嘭的一声响,唐野心说这丫头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果然是个没心眼的。   一觉睡醒,唐野在楼下铛铛铛切三文鱼,江眠走下来的时候夸奖了一句,“刀工不错啊唐大厨。”   唐野刷的一下把刀挥到她睫毛前,“再说一句,我把你切成三文鱼刺身这样的。”   江眠咽了咽口水后退几步,“我……我就随口一说。”   她溜去客厅晒太阳了,一边晒太阳一边和傅峥嵘聊傅峥嵘,今天我们吃日料。   【傅峥嵘:你们?】   【江枫渔火对愁眠:还有唐野。】   【傅峥嵘:你伺候他做刺身???】   【江枫渔火对愁眠:不,他会料理,不需要我动手。】   【傅峥嵘:……哦。】   【江枫渔火对愁眠:他比你会的东西多,地板拖得也很干净。】   【傅峥嵘:那你住着呗,我又没说不好。】   【江枫渔火对愁眠:是啊,我觉得,他一在,我就不用继续喜欢你了。】   唐野除了性格变态人渣了一点,除此以外好像也挺好的,有钱活好长得帅,活好是指厨艺。   曾经江眠在傅峥嵘家里的时候,天天都换着花样给傅峥嵘做早餐取悦他,现在到了唐野家里,都不用自己费心,唐野做饭技术跟她不相上下。   傅峥嵘看着江眠那一排,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就觉得难受得很,胸口又闷又烦燥。   【傅峥嵘:黑道分子的头头不是你能喜欢的。】   【江枫渔火对愁眠:你还是人民jc的老大呢。】   【傅峥嵘:江眠,你能不能别跟我斗气,你年纪还小,别见一个喜欢一个,以后会有好男人来照顾你……】   【江枫渔火对愁眠:别说了。以后也不可能会是你来照顾我。】   【江枫渔火对愁眠:所以我怎么样,和你无关,你不需要来指点我喜欢谁,包括我喜不喜欢你。】   傅峥嵘没说话,看着江眠打来的字,忽然间觉得,这才走了几天,她就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   是啊,江眠现在这个年纪,是成长和接受新事物最快的时候,每天都会有新的认知在颠覆在重新创见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或许经年之后江眠会出落成一个优秀而又成熟的女人,而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也不会是自己。   是他亲手推开的她。   傅峥嵘忽然间就有些慌,无意识地有些慌乱。如果江眠彻彻底底长大了,脱胎换骨,那么那个时候,自己要如何与她相见?   那个曾经很依赖自己,很喜欢自己的小姑娘,如果变成了一个对自己一脸陌生毫不在意的女人,他会不会后悔?   傅峥嵘起身,看着jc局窗外的阳光,忽然间就觉得,阳光温暖,可他心头荒凉。   为什么……?   走了一个江眠为什么会牵扯出这么多奇怪的情绪?   傅峥嵘没说话,关掉了手机,烦躁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江眠发来的最后一段信息很长,是她昨天夜里和马四爷打交道的事情,最后还附加了一句,她说,为了安全起见,让他帮忙找人保护一下陈尽。   傅峥嵘冷笑,是啊,她现在有唐野保护着,自己只需要保证陈尽的安全就好了,江眠暂时不会有危险。   曾经这是他的责任,保护江眠的安全,把她带到自己的家里培养。   后来,她躲到了别的男人的羽翼下,并且变得他越来越陌生。   唐野看江眠的眼神,明显和普通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那眼神里带着野兽一般的掠夺欲,傅峥嵘与他对视,都会觉得心惊。为什么,江眠要找一个这么危险的男人当靠山?   傅峥嵘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他有一种江眠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错觉。   可是半个月后,悲剧就发生了。   陈尽死了。   江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做了手工酸奶,一听见这句话,杯子从手里砰然落地,碎片四溅,酸奶洒了一地。   她怔怔地听着这个消息,忽然间觉得耳边嗡嗡响,像是天地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江眠还维持着端着杯子那个动作,可是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江眠嘴唇哆嗦着,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唐野,男人冷漠无情地宣告着一个事实,“江眠……陈尽单枪匹马去找了马四爷,想刺伤他不成,马四爷伤了几根肋骨,他被抓起来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江眠不顾一地酸奶的残渣,疯狂地要往门口冲,背后唐野拦腰抱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陈尽!”   江眠没哭,只是发疯一样吼着,“陈尽不可能死!不可能!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把我当做亲人的人,他不可能——!!”   到后来她声嘶力竭,陈尽不可能死!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她明明叫傅峥嵘保护好陈尽了啊!之前都保护下来了,这次怎么可能会出错!   唐野看见她这样慌乱无主的样子,只得放缓了声音,“江眠,生死有命……我已经派人去搜了一个晚上,没有找到……遗体。”   最后的遗体两个字,是压死江眠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才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忽然间汹涌而出,全身上下溢出一股吞没她所有意识的悲伤,江眠没有出声,可是等到唐野把她的脸扳起来的时候,却是狠狠一惊。   江眠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像个木偶,眼泪却从未停歇,她疯狂地哭着,用力地哭着,却死死咬着牙,颤抖着,一声哭泣都没有。   一个人可以有多绝望呢?哪怕穷途末路,只要最后的信仰不灭,背水一战釜底抽薪,随时随地都可以重来。   一个人可以有多绝望呢?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怀揣着仇恨的人,最可怕的是一无所有的人。   每个人心中的魔鬼都被爱所压制着,那些爱与温暖让人们和平相处互相照顾,可是全部的爱被抽空的时候,他们又该当如何呢?   唐野曾经见过一句话——如果不斩尽杀绝,每死一个亲人都会让幸存者悲痛欲绝……那么最后的幸存者,就不仅仅是肝肠寸断那么简单了,而是化作……复仇之鬼!   而此时此刻的他,就在江眠的眼里看见了这样的情绪,她孤身一人没有牵挂,唯一当做亲人的陈尽死于马四爷的加害,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就如同全世界只剩她一人的绝望,那个时候的江眠,反手狠狠抱住了唐野,像是需要一个依靠,否则她救护倒下去,倒下去,身后是无尽深渊,没有救赎。   她大口喘气着,用力呼吸着,将所有的理智悉数收拢,她猩红的眼眶里不停地溢出崩溃的思绪,将唐野的手臂上的衣服外套狠狠钳住,唐野不知道她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一时之间脱不开身。   江眠一句话都没有说,唯有抬头的那一刻,眼神宛若杀人刀……   唐野其实一直都在担心江眠会不会崩溃,可是从那以后江眠再也没露出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就像陈尽的离开带给她的伤害只是一个错觉,那天夜里回去后,第二天起来江眠就恢复了正常,该干嘛还是干嘛。   唯有那双眼睛漆黑的如同一个绝望麻木的深潭,几欲令唐野都生出不忍对视的错觉。   江眠一直在想,那天回去后陈尽和马四爷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想不明白,陈尽失去了消息。唐野说他死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是她不敢相信。   为什么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呢!!   唐野说,这几天没去了,尸体估计也被悬崖下面的动物吃光了。   江眠没说话,就是切菜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切开了一个口子。   唐野看着她,她看着伤口,眼睁睁看着血滚滚流出,可是她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将手指放到了水龙头下冲,清澈的流水混合着血丝落在了碗池中,唐野都看不下去了,上去拿着全棉的餐巾纸把她手擦干,从兜里摸出创可贴来帮她贴上。   江眠直勾勾对着创可贴看了会,才道,“谢谢。”   唐野看着江眠的脸,压低声线说,“你没事?”   “有什么事?”   江眠抬头起来看了唐野一眼,“没事啊。”   她耸耸肩,可是心里却一直都有声音在问,陈尽一直都有傅峥嵘的保护着,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江眠很想去查一查,然而无从查起。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陈尽没了,傅峥嵘也拒绝了她,江眠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大概唯一还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马四爷,必须得有报应!   唐野生怕江眠也一个脑子发热冲上去要和马四爷你死我活,到时候又被人家抓着从悬崖上一丢,好了,倒是和陈尽死一块了。   他说,“江眠,你想扳倒马四爷,没那么简单。马四爷这都几年了,背后势力根深蒂固,你不能贸然去找他。”   “我不会。”   江眠平静的假象下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的声音细听似乎带着颤抖,“我那么弱小,怎么可能。”   唐野没说话,江眠做了菜,随后拌了一盘水果沙拉,递给唐野,她说,“吃吧,我现在除了活着,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最近市里面出了好几起幼女遭遇性侵案件,傅峥嵘忙的焦头烂额,所有的疑点都有着重复的地方,比如说被杀害的小孩子身上都会有一套全新的衣服,替他们穿好。   难以想象凶手在杀死小孩子后又温柔地帮他们把衣服穿上时,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   他杀死了他们,却又怜爱地,替他们穿上新衣服新鞋子。   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犯罪嫌疑人对于小孩子的爱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他的爱带来死亡,他觉得那是爱,事实上,那是法律和道德都容不下的加害。   这样的人,必须尽早绳之以法!   江眠那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消息,最近几日江眠和他聊天的次数并不频繁,他看了眼消息,忽然间瞳仁一缩。   江眠发来的只有寥寥数字,写着,陈尽死了。   傅峥嵘不可置信,不可能!陈尽一直是活在自己的眼线下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他打电话问手下,手下说队伍里有两个人昨天请假离队,随后失去音信。   “把那两个人给老子带上来!”   竟然有内鬼!防不胜防!是谁放的内鬼?王军华?   马四爷和王军华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傅峥嵘现在脑子里各种线索乱成一团,这边江盼和唐门的事情还没处理好,那边陈尽和马四爷的事情又出了问题。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这些事情都搅在了一起。   他给江眠发了个地址,说那里见,江眠很诚实地告诉了唐野,“我要出去见傅峥嵘。”   “去报告情报的?”   唐野眯眼笑了笑,“你住在我家这段时间,搜集到了些什么?”   “需要我说实话吗?”   江眠抬头看向唐野。   唐野没说话,却挑了挑眉,示意她说。   江眠说,“说实话,你的情报我没有收集到。傅峥嵘派我来是想控制马四爷的,至于你,暂时还缺点决定性的证据把你们整个唐门一窝端。”   唐野眯着眼冷笑了几声,“他自然是没那个证据,捉走一个唐为觉得相当了不起,而我只把那个人当个笑话看。唐门没了唐为,没了就没了,并不可惜。”   江盼咬了咬牙,“唐野,你和马四爷是一类人吗?”   唐野盯着江盼看了半晌,“怎么,又想抓马四爷,又想抓我?”   江盼笑了笑,没说话。   她说,“没有弱点的人是最可怕的,和失去了弱点的人一样可怕。”   唐野望着她的脸,没说话,江眠见他不拦,就直接走出了唐门的别墅。   身后,逆着光,唐野的说话声从客厅里传出来——“江眠,我放你出去,不代表你是自由的。如果你妄想逃走,我可能会用点强制性的手段。”   “我会回来的。”   少女转身冲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峥嵘看见江眠是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再看见的时候,他觉得江眠好像长高了,又白了,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张脸愈发清纯娇艳,可是比起从前来,少了几分少女的无暇,多了几分女人味的诱惑。   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深下来,随后江眠坐到他面前,紧闭双唇,可是眼眶却渐渐红了。   天知道,她看见傅峥嵘的那一刻多想躲进他的怀中,告诉他这段日子她过得有多艰难,如同与狼共舞,每天都在斗智斗勇,提心吊胆应对周围身边人。   可是她没想过退缩,傅峥嵘一句我需要你帮忙,她就会了拼了命踏入这龙潭虎穴。   傅峥嵘看见江眠眼里委屈的情绪,心尖颤了颤,扯开笑脸说,“眠儿……”   两个字一出,江眠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两只手死死搅在一起,咬着牙齿,眼睛通红,坐在傅峥嵘对面,哭得梨花带雨。   走过去的服务员看了窃窃私语,“那小女孩儿哭得好可怜。”   “是不是告白被那个男的拒绝了?”   “我看像,那个男的一看就是硬心肠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哎哟别说了,多少美女爱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   “……”   此时此刻被服务员们骂作傻逼的傅峥嵘正坐在位置上,一脸的慌张和束手无策,“闺女你……你别哭啊,唉你慢点……爹给你擦眼泪。”   他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就去给江眠擦,可是一碰到江眠的脸,小丫头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一下子抓住了傅峥嵘的手腕,傅峥嵘察觉到她抓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不停地抖。   像是这阵子受了极大的委屈。   可是江眠每天给他发消息倒是说得自己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他也没怀疑,以为江眠和唐野是达成共识所以和平相处的,没想过小姑娘和一个危险的男人待在一起……有多胆战心惊。   他心口忽然间就刺痛了一下。   傅峥嵘一边手忙脚乱安慰江眠,一边等她哭累了,终于江眠哭停了,张嘴就是我要吃烧腊。弄得傅峥嵘哭笑不得,一抬手,叫来了服务员,招牌菜都来了一份。   最后江眠又是哭又是吃,又可爱又惹人心疼地把菜吃完后,一边抽抽搭搭地和傅峥嵘汇报情况,一边说,“我一定要给陈尽报仇……我一定要给陈尽报仇。”   陈尽是她这辈子最信赖的人,甚至超过了傅峥嵘。   那一刻傅峥嵘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好像是因为陈尽的死毁掉了江眠所有的理智,他忽然间开始有点嫉妒陈尽。   他和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此互相信任?   这需要多少年的默契和彼此互相的付出才会达成的一个共识?   傅峥嵘不敢去想,江眠现在还抱着很大的怀疑,觉得陈尽没有死,可若是陈尽真的死了呢?   真的死了的话……   江眠会崩溃吧?   傅峥嵘站起身,看着江眠吃完了,他自己吃的并不多,最近江眠不给他做饭了,家里又回到了那种清清冷冷的日子。其实以前他是能够忍受的,只是江眠来了,带来了许多新鲜的感觉,等她一走,再一次清冷下来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熬过去了。   人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啊。   傅峥嵘自嘲地笑了笑,上去捏了捏江眠的脸,可是她却像是有感应一样避开了。   这种闪避让男人的瞳仁微微缩了缩,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从指缝间倏地溜走了。   他带着江眠去打了一个耳洞,顺路把他们研究出来的耳钉型追踪器安在了她耳洞里,随后道,“这个外面是纯银的,不会过敏。里面有定位系统,这样你不会丢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江眠只觉得无数悲伤的情绪朝她涌来,她无法招架,只能这样又红了眼眶。   她清楚地发现,原来在面对某些事实的时候,自己除了难过,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傅峥嵘顺路带着江眠逛了一圈超市,然而这次却不像上次一样欢乐,江眠整个人都阴阴沉沉的,陈尽失踪的消息带给她打击太大,在面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的时候,江眠也没有了上次眼里发光的表情。   傅峥嵘觉得他的小女儿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令人不敢接近了。   以后她还会变,女大十八变,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不敢去想,因为江眠的未来里,没有自己。   随便买了一点东西江眠就下楼,到停车场的时候,傅峥嵘拉开车门,江眠却停顿了,她说,“我在这里等着吧,唐野会派人来接我。”   傅峥嵘没说话,手扶着车门笑了一声,“你已经习惯和唐野住在一起了?”   江眠抬头看着傅峥嵘,许久才轻声问一句,“是吗,你在意吗?你不在意,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傅峥嵘又是沉默好久,才哑着嗓子道,“唐野那种人,你不要随便喜欢,他藏得很深……”   “不需要你来一遍遍提醒我!”   江眠发了火,将装着东西的环保袋丢在地上,她低笑了几声,垂着头,肩膀都在哆嗦,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她说,“傅峥嵘,我们断了,行不行?”   那一刻,傅峥嵘的心脏猛地漏跳几拍,他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看着江眠的脸,近乎无意识的喃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   江眠歇斯底里地笑了几声,“你睡过我两次,我为你打了一次胎。这都是你欠我的,然而无所谓,你两次都负责很到位,打胎的时候还亲自陪我来,做的还是最贵的手术。我想我比起那些被渣男抛弃结果一个人来做人流的小姑娘好很多倍。可是傅峥嵘,你千不该万不该……”   “……就是给我那么多希望。”   希望这种词语多致命啊,一旦有了希望,你就会期望越来越多,可是当你的渴求落空的时候,你所有的幻想都会化作泡沫消失,在那一刻,希望之后带来的失望是无穷无尽的,比当初的希望还要多太多倍。   江眠倒退几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说,“傅峥嵘,我现在知道,你培养我,训练我那么多技能,是想让我帮你打探很多消息。好,其实你只要直说就可以,不用绕那么多圈子。”   她胡乱地抹着眼泪,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她说,“其实我也高估了我自己。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求,只想陪在你身边,就会得到满足。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贪婪得很,我想得到你更多,除了身体,还有心脏。”   “我也高估了我的坚持力,我总觉得自己对你的爱就是那种哪怕不给回应也可以傻傻等待下去的深爱,后来我发现不是。我卑劣极了,得一,始贪千千万。你不给我的时候,我就想放弃。我多脆弱啊,什么都坚持不下去。”   她抬起头来,挂着眼泪冲傅峥嵘笑了笑,“所以,请你以头顶上司的态度对待我,而我,也用一个卧底的身份来回报你。所有的信息,我会转达给余晏,你的微信号其实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拉黑了。”   傅峥嵘错愕地掏出手机,才发现江眠的确将他拉黑了。   朋友圈都进不去。   他的心在剧烈跳动着,牵扯出酸痛的感觉,他不明白,只是在看见江眠脸上的泪水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以及……你说你要保护我。”   伸手,傅峥嵘瞳孔紧缩间,看见江眠伸手狠狠扯下了耳朵上的耳钉!   那一刻,血肉模糊,血珠飞溅,她直接不管不顾用力一扯,鲜血淋漓地将原本打进去的耳钉从耳朵上直直拽下,疼得她自己都狠狠哆嗦了一下。   剧痛蔓延,可是江眠浑然不觉。   这算得上什么呢,傅峥嵘,这根本抵不上我现在内心的痛苦一分一毫!   傅峥嵘的手指开始隐隐发颤起来,这该有多痛?   男人俊朗的面孔上出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他说,“江眠,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江眠将耳钉用力摔在地上,“我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定位,也不要你来保护我!你要保护那么多人,可是傅峥嵘,你独独伤害了我一次又一次!说着拒绝我,还要一次次对我好,为什么?你不能冷酷一点么?我是个没有毅力的人,你说不爱我了,那我也就算了。不就是一场爱,我放弃就是。谁离了谁会死啊?”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着声嘶力竭的语气,让傅峥嵘的心脏剧痛,全身上下都如同针扎一般,看着江眠的脸,他觉得自己有一种恐惧感。   恐惧她从此可能真的会离他而去。   江眠的耳垂上还滴着血,可那一刻她的脸色却苍白地如同一个死人,她对着傅峥嵘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曾经的江眠可爱天真,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样,如同赴死一般的表情……   头一次,傅峥嵘有一种站不稳的错觉。   他往后靠着车子,声音都在发颤,“江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傅峥嵘。”   江眠的声音冷漠得不再有任何一丝爱意,所有对傅峥嵘的好感,和少女一般苦涩却甜蜜的爱恋,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泡沫灰飞烟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昔日的形象轰然崩塌,伴随着她早已破碎不堪的世界一起渐渐化为了粉末,风一吹,就了无踪迹。   傅峥嵘,喜欢你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啊,还好你不爱我,才让我有了离开你的动力。   现如今,我们都放彼此自由吧。   “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我会做到。别联系了,余晏会把话带给我,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吧。”   少女转身,背后有一辆宾利开过来,傅峥嵘手指倏地攥在一起,见到宾利车上走下一个男人。   是唐野。   他们曾经交锋过,那一次可笑的酒店扫黄行动,救出了他身下的江眠。   唐野其实也察觉到了,对面大楼里,有个男人,将红外线准心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那种熟练程度,除了傅峥嵘,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他们彼此看着彼此,男人之间的对峙不外乎就是气场的碰撞,年纪轻的时候会有小男生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打得头破血流,年纪大了,才知道动手是他们最不屑的方式。   而除此以外,有千千万万种把中意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就让对手生不如死的办法。   唐野轻笑了一声,看见了江眠耳朵上的血,又变了表情,微微皱起眉毛,“怎么回事?”   江眠没说话。   唐野没有追问下去,就是无所谓地说,“这次虽然我创可贴还有多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给你包扎。”   “不用包扎。”   江眠淡淡地说,“血流干了就好,一丁点血肉,不会死。”   这样冷漠而又生疏的语气,唐野也是愣了愣。   眼前的人还是曾经喜欢插科打诨,天生牛犊不怕死的江眠吗?   他看了眼面前的少女,江眠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淬过炼过的钢筋,冰冷锋利。挂在苍白的脸上,给人一种濒死的人最后放手一搏的错觉。   江眠朝着车子走去,身后傅峥嵘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力气挽留她,而她脚步自动一停,忽然间回过头来看着傅峥嵘。   那一刻,傅峥嵘的心脏剧烈跳动。   而江眠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在笑,可是那笑陌生得令傅峥嵘难以看懂。   她说,“傅峥嵘,其实还是要谢谢你,送我一场空欢喜。我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么现在呢?   傅峥嵘竟然问不出口。   最后的时刻,江眠用嘴型无声地描述出几个字,男人瞳仁骤然紧缩间,她转过身去,用比先前快一倍的步伐钻入车中,随后唐野也坐回去,发动车子,直接起步。   车子从他身边开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车窗按下来后江眠的侧脸,冷酷得像是雕像,连眼珠子,都没转过来看他一眼。   车子开远了,留下一对朦胧的车尾灯,随后没入马路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傅峥嵘就这么站在停车场出口好久,没有去发动车子,也没有去做别的事情,就是这样直愣愣地站着。   大脑像是受到剧烈刺激一般震荡着,所有的情绪在这个时候一并涌了上来。   脑子里竟然出现了无数和江眠的回忆,他们相处几个月的时间里江眠给他花心思做的每一道菜,还有和他一起打过的游戏。   傅峥嵘觉得自己像是丢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忽然间喘不过气来。   回忆的画面渐渐回溯跟上现实的步伐,定格在江眠最后一声道别上。   周围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流动,被静止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唯有江眠无声地动着口型,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回放一般,一字一句,印在他脑海里。   她说。   傅峥嵘,我爱你,再见。   #人与人之间情断义绝,并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就算表面上有,也很可能只是心已经离开的结果,事后才编造出的借口而已。因为倘若心没有离开,当将会导致关系破裂的事态发生时,理应有人努力去挽救。如果没有,说明其实关系早已破裂。   傅峥嵘回去后才想明白一段话,江眠是真的要走了,所以才会在来的路上连着他的微信一并拉黑了。   口口声声说萝莉多容易推倒,可是江眠心狠起来的时候,傅峥嵘都不及她。   她就以一种如此决绝的姿态,干脆利落,鲜血淋漓地断掉了和傅峥嵘的联系。   傅峥嵘回到家里,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发呆了许久,忽然间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错觉。   他心里很慌,就仿佛先前曾经有一个人将他的胸膛填满,让他挂念,让他在乎,可是现如今这个人走了,留下空白,留下他。   只是走了一个江眠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傅峥嵘打电话给余晏,约他出来喝酒,余晏开着车吭哧吭哧开到傅峥嵘家门口,看见男人脸色的时候吓了一跳。   “卧槽,你这什么表情,像老婆跟别人跑了似的。”   啪嗒一下,傅峥嵘感觉有一枚无形的箭矢插在自己胸口,他没好气地看着余晏,“有没有句人话了?”   余晏说,“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啊,不会被戴绿帽了吧?可是你也没女朋友啊,你哪儿来的绿帽?”   左一个绿帽右一个绿帽,傅峥嵘听得脸都绿了,满脑子都是江眠要是跟着唐野回去了,被唐野压在身下哭哭唧唧怎么办。   眼前闪过一片片白花花的大腿和胸,全是江眠的。傅峥嵘觉得自己真的从一个正义的人民jc变成了变态萝莉控,时不时就容易去想江眠娇嫩的身体。   妈的,这还怎么过日子!   傅峥嵘来火了,推了一把余晏,“多做事少放屁,走,去喝酒。”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余晏抓着保时捷的车钥匙,“你真的要去啊?傅家大少也要出入风月场所?”   傅峥嵘被他气笑了,“老子不但要出入,还要叫一群姑娘!”   余晏在旁边一拍大腿,“这才对嘛!走走,我和你说,我老早就想利用职便……”   “……”   傅峥嵘到了KW门口的时候,搂着小姑娘的傅暮终转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卧槽!”   “干什么?”傅峥嵘冷冷看着自己的弟弟,怀中那个小姑娘挺眼熟的,估计又是哪个网红。   傅暮终结结巴巴地说,“哥……哥你今天扫……扫黄啊?”   又观察了一眼余晏和傅峥嵘,傅暮终咽咽口水,“便……便衣扫黄?”   傅峥嵘真想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吊死在电梯里,他说,“喝酒!”   傅暮终一听,登时脸色就变了,贱兮兮地凑上去,“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啊?我都要以为你这辈子要为国捐躯呢。”   傅峥嵘笑得咬牙切齿,“玩你的女人去,少跟我搭边儿!”   傅暮终在背后切切了两声,搂着姑娘说,“那是我家大哥!以前来这儿都是扫黄的,今天头一回是涉黄。”   “……”   余晏的速度很快,叫了几个朋友,随后就有一排pr小姐走进来。   傅峥嵘喝酒一愣,余晏说,“我给你叫个pr怎么样啊?”   傅峥嵘说,“你一会给我叫pr吧,我老了吃不消。先叫他们给我在酒里放两粒枸杞。”   余晏乐得哈哈大笑,指着一个短头发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说,“妹妹,快来,坐这儿!”   那个女人从一进来就盯着傅峥嵘两眼发光了,靠,这脸,这腿,这气场,这身材!天啊,上床肯定超带劲!一看就是特种兵退役的吧!   一听余晏这么说,赶紧靠到傅峥嵘身上去,傅峥嵘皮笑肉不笑盯着余晏,“看样子你是老手?”   余晏一本正经,“哪能呢,我这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玩忽职守!   另外几个朋友也一口一个傅大哥地喊,连带着周围一群小妹妹也娇滴滴地喊着傅大哥,傅峥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眠喊他傅峥嵘的时候多好听啊,怎么换了个人喊就受不了!   一群朋友喝上头了开始点歌,一会是很土嗨的社会摇,一会又是伤心情歌,在余晏抓着话筒唱“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的时候,傅峥嵘受不了了,对着他一屁股踹过去。   爱爱爱,啥他妈比的爱情不爱情啊!   余晏指着傅峥嵘喊,“老子看你失恋来陪你,你居然踹我?好,兄弟没得做了,我现在就走。”   傅峥嵘说,“自个儿滚,你们一个都不许拦。”   余晏一下子蔫吧了,看着傅峥嵘,“真狠心,闺女肯定就是这样被你赶走的。唉,每天吃泡面都要吃吐了……”   不说江眠还好,一说起江眠,傅峥嵘就变了脸色。   他忽然间想起自己第一次抓江眠的时候,是在酒吧,她被人下了迷药,从酒吧后门抬进人家车子里,恰逢傅峥嵘过来扫黄,一下子就抓住了。   那个时候江眠小小一团缩在他怀里,又哭又闹,“jc同志,我是清白的,你救救我,嘤嘤嘤。”   傅峥嵘放了她,还给了她五百块钱所谓的买火车票回老家,结果没过多久,本来回老家的人出现在了KTV里,还被许宁楚压着,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   他想,江眠到底是如何有这种变脸的本事,让大家都信服的呢?   现在他明白了,其实江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又狠又虚伪,说断的时候,哪怕鲜血淋漓也要断了,不给一点后路。   他喝多了,就容易想起过去,想到了先前他曾在某个夜里拉着江眠到书房一顿人生教育。   那正好是他和江眠第一次冷战过后没几天,他左思右想觉得小姑娘不能这么习惯性撒谎演戏下去,就喊她来书房,结果她还是委屈巴巴的态度,言辞闪烁。那副表情,傅峥嵘一看就来气。   那个时候他说,“不要拿你对别的男人的态度来对我。能接受就改,改不了就滚蛋。别解释,不要听。”   江眠还是红了眼睛,她的眼中出现了慌张无措的情绪,大概是傅峥嵘这些话说的太狠了,伤着了她。   可是她的的确确是只会用谎言生活,如果要说让她诚心实意对待一个人,她就会像个新生儿一般惶恐不安。   能让骗子想用谎言去欺骗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夜晚,KW一片笙歌,而同片天空下的江眠,也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她缩成一团,将房间的灯关掉了,又拉拢了窗帘。整个人陷入一片漆黑中,睁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失去主人茫然无措的小兽。   唐野端着甜品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就忍不住开了灯,开了灯才发现江眠脸上的表情,痛苦,束手无策,以及不安。   ——我曾见过绝望到极点的人,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唐野觉得现在的江眠就是这样,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端着甜品问了一句,“吃不吃?”   江眠茫然地点点头。   他把东西放到她身边,她就又盯着那堆芒果小丸子发呆,许久才轻轻抽了口冷气。   她说,“傅峥嵘给我买过这个。”   唐野觉得自己脑袋上有一根筋猛地跳了跳,他压低了声线,“这是我自己做的。”   “哦……”江眠还是一脸呆愣地看着他,答非所问地问了一句,“给我的?”   这他妈都端到你面前了,不给你给鬼啊!   唐野强忍下心头想咆哮的怒意,“我看你被人抛弃太可怜了,所以做了一份甜点来同情一下你。”   这句话总算是戳到了江眠的痛处,她眼睛红了红,随后哽咽了几声,“好。”   好什么好?这回答太匪夷所思了。   江眠说,“我被人抛弃了啊。”   完了,唐野伸手扶住额头,江眠是不是被这么刺激一下彻底变傻了?   他伸手拍了拍江眠的肩膀,顺手捏了句网络用语,“虽然你是个傻子,可是爸爸爱你。”   寥寥数字,刺痛蔓延在江眠心口,这话太像是傅峥嵘的语气,她一下子就被悲伤再一次吞没了,哆嗦着伸手按住了唐野拍在她肩上的手。   察觉到女孩子的颤抖,唐野眯了眯眼睛,“怎么了?”   江眠抬头看他,眼里竟有几分破碎的痛苦,她说,“你……好像傅峥嵘啊。”   可是江眠又不是真的傻了,第二天起来,她雷厉风行地回到了马四爷的场所,大概是仗着自己背后有唐野撑腰,直接喊自己的手下绑了几个人,把他们架起来按在陈尽出事的地方,迎着悬崖上呼啸的风,江眠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看不清她的脸。   只有她冷漠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出来,“说,当初是谁动手的?”   “我们……我们没有啊,四小姐……”   几个人瑟瑟发抖,江眠不说话,只是冷笑。   “不说,就都丢下去吧。”   “四小姐,您这是公开要和四爷作对吗!”   “我哪儿敢呢?”   江眠笑着用鞋尖挑起那个人的脸,“四爷和陈尽之间有误会,被奸人所误导,所以错怪了陈尽。我这是替四爷替陈尽要个公道,你怎么说我是和四爷作对呢!四爷要是随便谋害手下的性命,大家可不是要寒了心!我如今就是帮着四爷重新调查,也算是对得起陈尽在天之灵,你一条狗,竟然还有胆子说三道四!”   少女在寒风中红着一双如狼般凶狠的眼睛,“沈一,给我打掉他的牙齿,一刻都不留,剪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挑拨离间我和四爷的关系,妖言惑众迷惑四爷的手下!”   “四小姐!四小姐不要啊!四小姐!”   刚开始开口的那个人被沈一剪了舌头,痛的直吐鲜血,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叫唤,江眠绕着那对被按住的人走了一圈,表情冰冷,“我明白四爷忌惮我,因为四爷的圈子里总归有几个人听命于我,不过我也告诉你们一声,我和四爷的关系,情同亲生!马四爷的命就是我江眠的命,马四爷不下一声命令叫我滚出去,你们都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四小姐!今天,我怀疑我们这儿有内鬼,故意挑起了陈尽和四爷的恩怨,所以重新调查四爷和陈尽一事,你们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这个理由编的完美无缺,哪怕江眠心底里已经恨透了马四爷这个人,在说出口自己对于马四爷的忠心的时候,还是那么铿锵有力。   说谎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可是信手拈来。不就是一场戏,谁演不是演?   一堆人跪在地上,被沈一按着,沈一是圈子里听从江眠的人,江眠一直没有叫沈一当面出现过,就是怕太明显遭到针对,所以一直叫沈一暗地里待命,若有朝一日她和陈尽出了事,沈一还能帮个忙。   可是没想到,马四爷已经不想跟她在演戏下去了,直接就这样对陈尽的家人下手!   肯定是他对陈尽的弟弟妹妹做了什么,才会导致陈尽想要和他拼命,而所谓的有内鬼也只不过是江眠胡编乱造的一个说法,有了这个说法,可以重新查一查到底是谁背地里一直在让马四爷怀疑她。   江眠等着那些人开口说话,问到一半的时候,马四爷的人赶来了。   看见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那个身影的时候,江眠深呼吸一口气,重头戏……要来了!   马四爷站定了,身后跟着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站在悬崖上,看见江眠的时候,他眼里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表情,对着江眠冷冷开口。   “小四,我听说你绑着我手下的兄弟到这儿来了,这是干什么呢?”   马四爷带着警告逼问江眠,她见他脸上和蔼的笑意,就巴不得撕了这张脸。   控制着声音的平静,江眠说道,“这群人,挑拨离间我和四爷的关系,我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马四爷意味深长盯着她,“哦?怎么个挑拨离间法?”   江眠稳住心神,“前些日子听说叛徒陈尽暗杀四爷,四爷叫人把他从这里丢了下去……”   陈尽是谁,是江眠最亲的人,可实现如今,她在马四爷面前,轻轻松松用叛徒两个字称呼他。   “死一个陈尽,死有余辜,并无大碍。只是我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陈尽为何突然刺杀四爷?”   江眠把问题抛给马四爷,问的他一愣。   为什么刺杀?因为马四爷糟蹋了陈尽的家人。可是马四爷说得出口吗?自然是说不出口的,江眠要的就是马四爷说不出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怀疑,其实是我们内部人员有了内鬼,刻意挑拨离间陈尽和马四爷,激起陈尽谋害你的念头,我觉得,陈尽不会是第一个,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来伤害你,于是我去查了一圈儿,发现是这几个人在背后煽动情绪。”   江眠上前一步,高声道,“苍天在上,我江眠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马四爷的事情,我听到他们下一个要挑拨离间四爷和我,就立刻叫沈一帮忙绑了他们,这几个人,口口声声忠于四爷,背地里却干着这种事情,兴许是jc混进来的卧底。宁可错杀全部,不可放过一个!”   唐野是跟着马四爷一块来的,其实他早就知道江眠要闹事情,只是装着不知道,和马四爷一并赶来,看见江眠这番戏,真想给她鼓鼓掌。   几番话说的她为了马四爷忠心耿耿,哪怕马四爷杀了陈尽,她优先考虑的还是马四爷的安危,后又借机说有人挑拨离间她和四爷,虽然四爷一直怀疑她,但是没明说,江眠现在把话挑明了说,更是一副不怕马四爷怀疑的样子,反而让几个跟着来的手下信服。   单单一个马四爷不可怕,马四爷手下才可怕,可是唐野觉得,这样子的江眠,也相当危险。   能够把自己的生死伙伴描述得如此云淡风轻的女人,明明心里恨了一千遍一万遍却还能如此完美演着戏把玩字句的女人……这样虚伪的女人有多可怕?   马四爷倒是被江眠一番慷慨而又义正言辞的话堵得无话可说,许久才发现,她这才是想要造反,又把他顶得无法反击——马四爷要这个脸,杀一个对自己忠心的江眠,手下的人怕是不服。   他笑得咬牙切齿,对着江眠说,“那么你的调查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全凭四爷做主!”江眠顶着巨大的压力,大声喊道,“如今,我和这帮人就一起站在四爷面前。四爷若是不信我,随时随地就可以叫人杀了我,我问心无愧,四爷要我死,我也能给四爷递刀子!若是四爷信我,就把这群人杀了,他们造谣污蔑我对四爷有异心,我觉得他们和陈尽一样,死有余辜!”   马四爷被她逼得进退两难,自己带了这么多弟兄,江眠言辞凿凿,一个人立在那里,似乎毫无畏惧,一派对于四爷绝无二心的模样。   他要是放弃江眠,手下的人肯定会对他动摇。   唐野看了差点笑出声来,江眠绑的这群人是当初帮马四爷把陈尽丢下悬崖的人,现在她和这群人立在一起要马四爷做选择,这是借了马四爷的手,要他自己再亲手杀死害死陈尽的人。   妖孽的男子眯了眯眼睛,到底是小看了江眠。   小小的身躯里,到底有着多少情仇爱恨?   马四爷站在那里,对着江眠的语气总算有了缓和,“四爷信你便是了,你那么大动静做什么。”   “四爷的动静一点儿不比小四要小!”   江眠冷声道,“四爷带这么多人来,到底是想收拾这帮白眼狼,还是收拾我,小四心里都清楚!没关系,您不信我,我跳下去便是!小四为了证明清白,为了不让四爷为难,小四心甘情愿赴死!”   说完,那个瘦小的身子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走向悬崖的末路,背后马四爷大喊了一声,“江眠!”   逼他,她这是在逼他!   江眠回头冲着马四爷笑笑,她知道,自己如今要是跳下去了,马四爷在白岩河的人心就会失去一大部分。江眠为了四爷忠心无二,而马四爷却听信谗言在所有人面前逼得她跳崖证清白,所以马四爷不会让她跳。   不让她跳,就杀了这帮所谓妖言惑众给江眠泼脏水的手下,断他几条胳膊臂膀!   背后有人冲上来拉自己,江眠没给他们调整的时间,纵身一跃,从悬崖尽头一跃而下,风声飒飒,她演着这出戏最后的高潮——   “四爷,您信不信小四无所谓,小四无悔!来世再做您的女儿!!”   马四爷逼死了四小姐!   唐野的瞳孔狠狠紧缩的瞬间,看见那个身影从悬崖末端直直坠下,快速得像是一道闪电,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马四爷脸色惨白站在原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计算了……他分明知道这是计算,可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机会!!   “救……救人!”他若是此时不救,手下的心可就拉不回来了!   唐野比他冲得更快,来到悬崖边上,朝下狠狠看去。   云雾缭绕,狂风呼啸,原本江眠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冲下看去,不可置信地扳碎了几块泥土。   江眠……你是疯了吗!   你是想去陪陈尽吗!   从这里跳下去,如何有生还的可能,只为了动摇马四爷在白岩河的人心,你就这样拿自己做赌注吗!   “找!给我找!”   唐门大少爆发出一声怒吼,随后站起身来,一步步来到马四爷面前,用着极为狠厉的语调说了一句——   “四爷,唐某很感激你把小四送来身边,可是今日小四完全是被诬陷的,你一言不发,不顾她清白,现如今她跳崖证明自己,是你想看见的结局吗?”   马四爷当场如遭雷劈,唐门……唐门难道要为了一个小小的江眠和自己翻脸?怎么可能!唐门这种黑道上的组织,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掀起浪来!   可是出乎马四爷意料的是,唐野的反应无比剧烈,他派人比马四爷派人更快一步,直接兵分各路下去搜索,直到后来这天夜里下了大暴雨,下去搜索的所有人都回来,一无所获。   唐野站在别墅门口,满眼阴翳。   不可能……江眠不可能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除非她是真的想跟着陈尽一块去了……   “找,继续找!”唐野命令手下,声音带着无比的愤怒,“给我把整座山烧了都要把她带回来!”   江眠,我不信你就这么撒手走了!!   唐野的内心是无比震撼的,江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她太擅长演戏和煽动情绪,甚至在说出与内心截然不同的话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配合得没有一丝差别。   这是个天生的演员。   唐门别墅周围的路灯渐渐也熄灭下去,整个庄园变得寂静无比,唐野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入睡,就这么坐着,背绷得笔挺,像是一把被拉满了的弓。   “啪嗒——”   一声水滴声传到他耳朵里,唐野全身颤了颤,随即立刻打开客厅的灯,朝着门口看去。   刚打开门,风雨便呼啸着往客厅涌来,灌进满满一室的风霜,伴随着狂风的怒号,唐野看见家门口那个瘦削的影子。   被雨淋湿的脸在门口灯的投射下显得触目惊心的白,透着死人一般的灰败感,可唯独那双眼睛,却亮得逼人。   她身上似乎是有伤口,唐野闻到了点血腥味,看见江眠自己来到家门口,有些错愕。   “你……”   话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眠就直接重重摔落在他的怀中。   湿透的肌肤传来凉薄的触感,唐野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随即大喊着,“小王小刘!去浴室里放热水!!”   江眠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她感觉自己有点发烧,想来是在大雨中狂奔造成的,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唐野坐在边上。   男人穿着日式的浴袍,乍一看颇有樱花国江户时代那种男人的感觉,豪放且妖孽,五官俊美,发觉她醒过来,低声道,“醒了?”   江眠嗓子发炎,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倒是小看了你。”   唐野笑了,“悬崖下面有个石块,你早就叫人准备好了吧?”   江眠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唐野仰头,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我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江眠张开嘴巴,许久才发出声音,“唐野,我需要你帮我。”   唐野饶有兴趣地说道,“具体怎么说?”   “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江眠转过头去看着唐野,“你带我走吧。”   那一眼,跨越无数风霜雨雪劈开阴影而来,唐野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女,用一种近乎渴求却偏偏倔强无比的眼神盯住他,轻声说着,你带我走吧。   他忽然间明白了江眠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复仇,要替陈尽扳倒马四爷,所以转而投奔他。   俊美的男人低笑几声,伸手抚上江眠的脸,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江眠,一动不动盯着他,一字一句开口道,“我可以成为你手下最快的刀。”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难回头。   江眠消失了。   余晏把这个消息转述给傅峥嵘听的时候,他正在写档案,余晏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傅峥嵘捏着钢笔的手就一顿,在纸上划出一条刺眼的痕迹来。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傅峥嵘抬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们的卧底传来消息说……”余晏咽了咽口水,“江眠被马四爷逼着跳崖了。”   跳崖两个字在傅峥嵘紧绷的神经末梢弹奏出尖锐的响声,他先是呆愣了许久,慢慢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都开始颤抖,“找……找到了吗?”   “很可惜,没有。”   余晏摇了摇头,“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估计……尸骨无存。”   傅峥嵘脸色刷的一下变作惨白,他像是不敢相信,紧跟着有一股凉意从脊椎骨渐渐蔓延上来,连带着耳边都开始嗡嗡作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傅峥嵘的震惊,余晏也没能从痛苦中缓过来,沉声道,“傅峥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江眠,可能没了。”   傅峥嵘一下子甩开了钢笔,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余晏胸前的衣服,失声大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冷静点!”   余晏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事发突然,我们的人也没收到消息,就这样直接发生了!江眠想要替陈尽报仇,后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大家都没有预料到!马四爷也派人找了,唐门也派了手下,但是大家都没找到!”   都没找到!   这的四个字如同压垮傅峥嵘的最后一根稻草,傅峥嵘瞳仁紧紧缩着,缩成针孔状,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喃喃着,“不可能的。”   “傅峥嵘,你得面对现实,江眠没有了……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延迟。”余晏叹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   “不可能!!”   这是余晏第一次看见傅峥嵘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堂堂富家大少,铁骨铮铮的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他不停地重复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余晏没说话,眼神压抑,许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傅峥嵘的肩膀,转身去办自己的事情。   留下傅峥嵘一个人在原地茫然无措,像是一座雕像,在瞬间被人抽空了灵魂。   得知江眠出事的第一天,傅峥嵘回到家里,摔了锅碗瓢盆,盯着一堆厨具,闺女,爸爸不会做饭……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做饭?   得知江眠出事的第二天,傅峥嵘请了假,一个人去了一趟白岩河,穿的是便衣,带了鸭舌帽,没人认出他是谁,他打听了一遍,都说是马四爷逼死了四小姐。   傅峥嵘站在江眠和陈尽一起住过的出租屋下面,沉默地抽了一地的烟。   第三天,傅峥嵘又带着弟弟妹妹去吃了一趟烧腊,那是曾经江眠最喜欢吃的,又买了糖炒栗子,买完发现家里那个喜欢剥栗子的小家伙已经不在了,不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第四天,傅峥嵘想给江眠买块坟地,却发现江眠的尸体没找到,骨灰就没法下葬。可是江眠的父母双亡,连过去都无法追踪。这样一个人,消失就消失了,如同直接在世界上化作了一缕烟,连坟墓都不能做,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   傅峥嵘才明白,原来江眠和这个世界毫无联系,她曾经一度想要和自己建立联系,却被他一直拒绝。到了现在,没有过去和未来,她成为了一个未知。   没有人知道傅峥嵘在江眠出事以后一直辗转反侧地失眠,一睡着入梦而来的就是那张天真可爱的笑脸。傅峥嵘觉得太不真实了,明明他们之间有很多回忆的,可是人一消失,就什么都不剩下。   连回忆都成了残忍凌迟他的刑具,傅峥嵘每想起一段,心脏深处就痛上一分。   他曾经笑着摸着她的脸喊她女儿,和她插科打诨,和她一起抓捕犯人,一起分析案情。他甚至进入过她的身体,拽着她拖向极乐深渊,可是到头来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江眠实在是个可悲的人,除了他们,没有人记得如此一个小小的她,是否还活着。   后来,傅峥嵘发了疯一样的拼命工作,连续抓了好多犯人关进监狱,那一阵子电视都在报道说国民英雄傅峥嵘,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   唯有傅峥嵘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守护者。   他连一个瘦弱的背影,都保护不了。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二年后的樱花国大阪,竹林溪水泠泠,亭台楼阁袅袅,江眠坐在回廊里吃西瓜,两条腿荡着晃来晃去,手边一只小松鼠过来看着她,江眠用日语问她,“你也想吃?”   小松鼠和江眠一样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偏了偏脑袋,江眠就从旁边装着坚果的盒子里拿了一颗核桃,掰碎了给松鼠吃。   “你又在偷偷喂Yuki吃东西?”   背后唐野穿着和服走上来,腰间挂着两把武士刀,明显是刚从道场回来,脸上还挂着些许汗,一张俊脸轮廓分明,就像是那种日漫里的黑道家族大少爷一般,路过的女仆都纷纷看红了脸。   “怎么了?”同样穿着樱花色和服的江眠转过身来看着他,忽然间就笑了笑,“她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你看看它,都被喂得多肥了。”   唐野走过去,在江眠身边坐下,“给我也拿一片西瓜。”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贵。”   江眠说道,“今天我喊小田切夫人帮我去买,花了好多钱。”   “你喜欢吃就行了。”唐野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光,“夏天就该吃西瓜啊,钱不是问题。”   “樱子小姐还是那么会替星野大人着想呢。”   身后,小田切夫人笑得和善走上来,手里端着茶点,她是星野家的总管,代代服侍星野家,很有威望。   江眠一看见她,就站起来弯腰道了个好,小田切夫人很亲切地说,“小姐不用太紧张,这些事情让吾辈来做就好。”   江眠的日语现在已经十分流利,又赶忙道了谢,看着小田切夫人把东西呈上来,问了一声,“茶是夫人煮的吗?”   “是呢。”小田切夫人回答得也很温柔,“星野大人小时候就很喜欢喝吾辈泡的茶。”   “真厉害啊,小田切夫人。”   “说的什么话,以后就要樱子小姐来伺候星野大人了。”小田切夫人一边开玩笑,一边用手遮着嘴巴,江眠和唐野的脸纷纷一红,“没……没有的事情!”   “吾辈就开个玩笑,两位大人不用当真。”完事之后小田切夫人站起来,又相当标准地鞠了个躬,“你们继续聊天吧,吾辈退下了。”   “多谢。”   穿着和服的下人们走来走去,星野家府邸一派祥和,唐野想了好久才幽幽开口,“你最近那笔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啊,那家伙。”   江眠直接用中文回答,“我发现那家伙和中国也有不少联系,似乎是在暗地里拐卖人口过去。”   “什么时候起你开始伸张正义了?”唐野双手放到脑后,笑了一声,“我们可是黑道组织。”   “在樱花国这样的黑道组织不是挺多么。”   江眠回过头来看他,“唐野,我想回中国了。”   “回去做什么?”   “我有了陈尽的消息。”   “……”唐野的面容明显不悦,“这都两年了,你怎么还没忘掉他?”   “忘不掉的。”江眠淡淡地说了一声,“有些人要是这辈子见不到了,就会记得一辈子。”   “傅峥嵘呢?”   唐野突然间出声,“你还记得傅峥嵘吗?”   江眠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间茫然了一会,好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他啊……我早就忘记了。”   五日后,江眠准备好了行李,唐野也换上一身现代装,两个人在仆人的迎送下走出宅门,身后小田切夫人有些担忧,上来嘱咐了好多。   “好了,小田切夫人,我们都有数了。”   “哎呀,你们都长大了,嫌夫人吵了。”小田切夫人装作受了委屈,江眠只好哄哄她,又说了一会话两人才坐上车子。   身后一堆女仆都在喃喃,“少爷好帅啊……”   “樱子小姐也很可爱呢。”   “看着他们我就又想恋爱了。”   “真羡慕啊……”   “你们啊。”小田切夫人转过脸来,装作一脸威严的样子,“还不快去收拾府邸,哪儿来那么多思春期呢!”   “是,小田切夫人!”   飞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如同架起了两个国家的桥梁,与白云擦肩,仿佛置身时光洪流,一点一点……将回忆都抽拢。   江眠在心里感慨一声,中国啊,阔别两年,终是回来了。   落地的时候,江眠和唐野去拿行李,岂料正好赶上了听说有通缉犯逃来中国,所有人都在安检处等待检查,两个人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拿出自己的各类证件,通过vip通道率先去接受检查。   隔着远远的人群,江眠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孔。   是余晏!!   他这么会在这里?!   江眠猛地将身子躲到了唐野的后面,顺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起来,又将唐野头顶的帽子取下来,直接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唐野理了理自己被她弄乱的头发,颇有些不爽,“你怎么了?”   江眠眼珠子一转,“隔壁那个通道检查的人,我认识。”   “哦认识怎么了?”   唐野扬了扬眉毛,“他们抓的那个通缉犯不会是你吧?”   “你放屁!”江眠一急就口不择言,“是余晏!反正小心点,别让他看见我的脸。”   “这么怕他?”   唐野像是想明白什么事一般,“哦,那下次带你去韩城整个容吧,你的双眼皮还可以割得再大一点,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行行行。”江眠推了他一把,“相信你这狗屎一样的审美,不如相信鬼。双眼皮那么大夹苍蝇吗?”   “你这是不服气啊。”唐野乐了,“有些网红……”   “是啊。”江眠翻了个白眼,“你前几天搞暧昧搞到床上去那个小林立花就是割得双眼皮,鼻梁也是填充的,哪天你稍微用点力人家脸上假体都飞出来了。”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唐野一边接受检查一边转头骂了一句,“你就是嫉妒人家美。”   “对对对,立花最美,连屁眼都是双眼皮的。”   轮到江眠,她看了眼隔壁通道的余晏在认真核对别人的信息,于是稍微拉下了一点口罩,给另外的jc检查了一下,随后两人平安无事通过出口。   一边拉着行李,江眠一边说,“奇怪,你也不是什么安全分子,为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轻松?”   唐野说,“这就是有脑子和没脑子的差别。”   “……”江眠干脆不说话了,她又将口罩戴起来,为了防止偶遇某些人,将自己的脸遮起来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余晏在这里,很可能傅峥嵘也在这里。   两个人出了机场就先去酒店,放好东西唐野就进去洗澡,江眠躺在床上玩iPad,旁边放着一本英语专八的提纲,她正在看无字幕的外国影片,倒也没有压力。   唐野洗完澡出来,看着江眠光着脚丫子在床上看东西,笑了一声,“看片?”   人家说看片是看电影,这人渣说看片怎么说得有点黄暴?   江眠脸都发烫了,“把衣服穿上!”   唐野腰间围着一根浴巾就这么大喇喇地走过来,冲着江眠扬扬眉毛,“怎么,我身材太差你看不下去?”   “对的。”   江眠说,“比你更好的我都见过。”傅峥嵘可不就是么!   唐野怒了,“我这八块腹肌你说我身材差?你是不是狗屎糊了眼?”   “你眼里才有狗屎呢!”江眠跳起来,从床边捡起一件浴袍砸过去,“快去换上!美男计这招对我没用!”   唐野脸一青,但还是拿着浴袍走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男人换了一身浴袍,湿漉漉的黑发贴着额头,颇有些邪魅的感觉。   江眠看僵尸电影看得很入迷,一边看一边说,“卧槽,真刺激……”   唐野凑过眼去看的时候正好僵尸被人砍了一个脑袋飞到屏幕上来,他整个人跳起来喊了一声,“你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怎么,不喜欢啊?”   江眠干脆按了暂停,把屏幕上那个放大特写的僵尸脑袋递过去,“你看看,是不是很刺激?”   “……”唐野上下打量江眠,“你确定你是姑娘?你要是现在说你有鸡鸡,我也信。”   江眠乐了,“那我现在有鸡鸡。”   唐野一拍大腿,“正好,掏出来比比大小。”   “比你妹……”   江眠一脚踹过去,“离我远点,楚河汉界不许跨越了啊,想要泻火找你的立花小甜心,本宝宝不负责伺候你。”   “你这女人是不是铁石心肠?”唐野上去一把抓住了江眠的手腕,可惜江眠长年累月的训练下来身手已经相当出色,轻轻松松一翻身就将唐野压在身下,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直接将他按进被子里,另一只手拿着iPad,丝毫没受影响。眼睛还是盯着屏幕上放的电影,声音冷漠无波,“我都说了,楚河汉界不许跨越。”   “我让让你。”唐野带着笑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压男人的感觉怎么样?”   江眠一边看电影一边笑了一声,“传出去我把唐门大少爷,星野家的道场主给压了,多刺激啊。”   唐野趁着她不注意直接翻身,伸手朝着江眠的脖子抓去,他的确是让让江眠,偶尔看着这个小丫头在他身上伸伸爪子也挺有趣的。   手里的iPad被人砍掉了,江眠心一急想去拿回来,下一秒身下的身体猛地一掀,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床的另一边,男人的阴影的压上来,将她手脚都压制住,两人的动作就如同是打架过招,又带着说出来的暧昧。   唐野笑了笑,“现在呢?”   江眠死鸭子嘴硬,“我让让你。”   “哦……”唐野拖长了声调,“原来就只是让让我。”   说完就将旁边的iPad拿起来,看了眼僵尸又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塞回江眠的手里。   “你下次能看点女孩子看的吗?”   “有啊。”江眠很认真地说,“我也看还珠格格。”   “……”   正当两人这样一上一下地对峙的时候,突然间走廊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起先他们都没在意,毕竟这个酒店十分高级,一般人也住不进来,服务都很出色,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可是那阵脚步声直接到了门口,两人才双双一惊。   傅峥嵘直接哐当一声踹开门进来,对着床上压在一起的两个人大喊一声,“扫黄,不许动!”   江眠被这突如其来且熟悉的声音吓得脸色一白,唐野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拿被子盖住了她整张脸,抬头朝门口的傅峥嵘看去。   两个男人发现是彼此的时候,目光皆一深。   倒是唐野先笑了笑,对着傅峥嵘道,“这么巧,又扫黄?”   傅峥嵘看了眼他旁边被子鼓起来的一块,说道,“被子里面是谁?”   “我未婚妻。”   唐野的回答是那么自然,就这么坐在床边,“怎么,你不会还想要看看我到底是有未婚妻还是招妓吧?”   傅峥嵘脸色明显不好看,但是后来又有人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傅头儿,是在隔壁,我们的人抓到了。”   傅峥嵘目光沉了沉,最终说道,“不好意思唐少,看来是举报人说信息的时候出了差错,打扰到你们了。”   唐野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傅峥嵘,嘴巴里说着,“无碍,傅大少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大家都不会怪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阴阳怪气。   傅峥嵘没发作,随后退下,关上门那一刻,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去查一查唐野的未婚妻是谁。”   而另一边,等到傅峥嵘等人的脚步声终于远去的时候,江眠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对唐野道,“走了?”   唐野意味深长笑了笑,“怎么,很失落?”   江眠抓着被子摇摇头,“没有,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未婚妻?”   唐野冷笑得更厉害了,“星野樱,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白对你这么好呢?”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眠全身都惊了惊,又把半边脸攥紧被子里,只露出一对眼睛,“你不是喜欢江盼吗?”   唐野提着她把她从被子里拎出来,“晚了!老子现在对你有兴趣!”   江眠挣扎着,“干什么!”   “洗澡!”唐野吼了一声,将江眠丢进浴缸里,“我数三下,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三秒后我帮你选择。”   “我自己洗!”因为先前唐野已经用过浴室,所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江眠在浴缸里没站稳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吃屎——吃水。   唐野在外面很不给面子的笑。   江眠咕嘟嘟吐着泡泡,笑什么笑!说实话,这几年她什么都学遍了,就是没学会游泳,上个月唐野把她和一条金毛一起丢进游泳池子里,结果就是金毛学会了游泳她还不会,被狗羞耻了一通到头来还是金毛驼她上岸的。   江眠在浴室里洗好了身子,走出来的时候抓了一件浴衣,唐野盯着她的人上上下下看了遍,“两年了,怎么还是幼女。”   胸这么小,腰这么窄,明显发育不良啊。   “你懂个篮子。”江眠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去说江盼呢?人家跟我长得一样。”   “唉,打住。”唐野直接说道,“你姐身体比你有女人味多了,前凸后翘的。所以男人喜欢你姐,懂吗?”   江眠没说话,想着这两年间江盼是不是还和秦岭在一起,他们又发展到哪一步了。所谓的博士计划的真相又是什么。   只是回到中国要解决的事情太多,她一时半会理不出思绪来,只得慢慢来,先把陈尽找到了再说。   这天晚上江眠和唐野依旧躺在一起,中间隔了个楚河汉界,两个人面对面睡着,都相隔甚远。   唐野偶尔会睁开眼来看一眼面前的江眠,眸光深沉,冷漠无波。   这几天傅峥嵘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劲。   自从扫黄踹错了门,发现里面是唐野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于是余晏说去喝酒吧,喝酒了能发泄。傅峥嵘同意了,晚上余晏开着车子喊着一帮人去fusion开了个卡座,一走进去,傅峥嵘就觉得眼前闪过去一个身影。   江眠正穿着细高跟超短裙在酒吧里游走,她要接近一个叫宋一诀的人,这个人手里有陈尽的消息,她必须去赌一次。   黑色吊带露背裙,裙底堪堪遮住大腿根部,一双小高跟踩出了尖锐的美,一步一步,如同一只灵活的野猫,她故意从宋一诀的卡座面前经过,带着香水的身体勾引着男人的视线,宋一诀原本手里抱着姑娘,突然间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把服务员喊了过来。   江眠在不远处站定,果然过不了多久,服务员来到她身边,说是卡座上有客人邀请她喝一杯。   江眠转身,看见卡座上的宋一诀对她投以眼神的邀请,她欣然微笑前往,坐下的一瞬间,宋一诀就推开了身边的姑娘,搂着她纤细的腰,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表情,凑近了在江眠耳边说道,“今天是故意找我的吗?”   江眠娇笑一声,一张脸跟朵花儿一样娇嫩,“宋公子哪儿的话,人家也只是……恰巧遇见了您呐。”   “这意思就是缘分了……”宋一诀伸手在她腰间上下捏了一把,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实在是令人爱不释手,他低笑,“腰这么细,床上不会折断了吧?”   江眠像是受到惊吓一样露出娇羞的表情,“讨厌,你怎么这么会开玩笑。”   “哈哈哈哈,是我吓到你了。”宋一诀对于送上门讨好的姑娘自然是来者不拒,何况今天这个看起来还十分青涩,他意味深长喊人倒了杯酒,亲自送到江眠唇边,“来,我喂你一杯。”   江眠害羞地看了眼他,随后张口,将那杯烈酒喝下,随后道,“宋公子,我也喂你一杯。”   两人你来我往像是调情,到了一半的时候江眠站起身来,对着宋一诀笑笑,“我上个厕所,宋公子您在这儿等我。”   说完还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侧脸,哄得宋一诀眯眼笑,满脸淫邪,“好,哥哥在这儿等你。”   江眠起身,踩着高跟往厕所走去,只是快到厕所的时候,她身形一闪直接走入后面的安全通道,靠着墙整个人滑下去,不停地喘着气。   被晕染地发烫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江眠咬了咬牙,宋一诀看来在那杯酒里放了不少东西,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转过身来,改为双手撑着墙壁,不断深呼吸。   这个时候,从身后猛地伸过来一只手,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直接捂上她的嘴巴!   江眠浑身哆嗦了一下,有人用冰冷的东西抵上她的后腰,男人低哑的嗓音传来,危险而又性感,“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   江眠在危机中双手高举过头顶,男人对她下着命令,“慢慢转过来,别做小动作!”   江眠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挪动着步子,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只是当她转过去的一瞬间,身上的枪口撤离了。   舞池灯光从门缝里打进来,电光火石般照亮了两人的对视。   江眠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望着眼前那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药物的趋势下她眼里含着水意看向傅峥嵘,那表情活脱脱的就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傅峥嵘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失控地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都在颤抖,“江眠!”   那一声,如同一把斧头凿开她的身体,从头到尾,劈裂她的灵魂。   眼泪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漫上来的,江眠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男性的气息让她发狂,她说,“放开我……”   傅峥嵘察觉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像是小猫儿一般嘤咛。   “宋一诀……给我下了药。”   她说,“傅峥嵘,放我回去……我们就当,没见过。”   傅峥嵘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扛起了江眠。   刹那间,如同置身于时光的洪流,两年前江眠被傅峥嵘这么扛着从厕所里抓出来,两年后的酒吧,她再次被他这么扛了起来。   视野天旋地转,男人身上传来的味道竟让江眠有点想哭,她嚷嚷了几声,“你认错人了!”   傅峥嵘怒极反笑,“你他妈化成麻子脸老子也认得出来!”   江眠擦着眼泪,使劲想从他身上爬下来,“我不是江眠!你认错了!”   “编,继续编啊。”傅峥嵘来劲了,扛着她走舞池,江眠整个人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干什么!”   “爸爸去dj台给你拿个话筒,灯光师呢来,往这儿打,照死你这个白眼狼。”   傅峥嵘换了个方向扛她,江眠头重脚轻被他磕得睁不开眼睛,她伸手拍他,“宋一诀还在卡座上等我!你松开我!”   傅峥嵘觉得浑身上下汗毛孔都收缩着,完全没想到这次来酒吧能真的遇上江眠,遇上了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家里?   江眠一急方言都出来了,“莫挨老子!”   傅峥嵘没在意,扛着她进了地下车库,背后有人吹口哨,“哟,强抢民女啊。”   傅峥嵘没回头。   江眠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你要带我去哪儿!”   傅峥嵘把她摔在副驾驶座上,“惹急我在车上办了你!”   江眠浑身哆嗦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睁眼看他,被下了药以后的脸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无辜的小动物,两年了,她怎么……怎么越来越可爱了!!!!   傅峥嵘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摔上门来到驾驶座,发动车子踩下油门,一把反锁了车,江眠拍拍窗,又着急去解开安全带,对着傅峥嵘道,“这位大兄弟,你真的认错了,快放我下车。”   傅峥嵘被她气笑了,“两年前喊我爹呢,两年后喊我大兄弟,怎么,辈分平白无故减了啊?”   江眠怒火上涌,可惜了一张脸实在是没啥攻击力,她就死咬着不肯承认,“我真不是你女儿!”   傅峥嵘冷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没关系,到家我试试就知道是不是了。”   这句话让江眠没由来地一阵恐慌,将自己缩成一团,做出防卫的姿势,“你想干嘛?”   傅峥嵘几乎是一路飙车回家的,背后跟着跑的巡逻车都连成了排,一到家看到走下来的是傅家大少,一排巡逻车懵逼了,傅峥嵘挑眉,“怎么,抓我啊?”   有一位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小年轻义正言辞道,“您超速且闯红灯,请拿出你的行驶证驾驶座……”   话没说完被身后一名年长的jc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随后冲着傅峥嵘笑了笑,“傅大少,我们这是……半夜里,开车溜溜弯,溜溜弯,哈哈。”   遛弯溜到傅峥嵘家门口来啊?   傅峥嵘眯眼笑,“挺好,接着遛吧。”   傅峥嵘的车子里传出砰砰砰的敲窗声,各位立刻掉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副驾驶座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只是……只是这小姑娘怎么嘴巴被胶带贴住了?!   一帮jc一脸惊悚地转头看了眼傅峥嵘的车子,又转头看向他,脑子里脑补了无数情节,这……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嵘当着他们的面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抗下一个人影来,只见那人手脚都被用胶带绑了,嘴巴上也蒙着一层,眼泪汪汪的注视着身后一批人民jc。   所有jc都自觉转头,当做没看见。   傅峥嵘冷笑着把江眠扛进去摔在沙发上,随后撕开她脸上的胶带,“我说了,再在我车子闹腾就直接不客气了。”   江眠手脚还被绑着,竟然还觉得有些情趣,红着眼睛看他,“你真的认错人了!”   “嘴硬。”   傅峥嵘拧着她的下巴笑,一张脸和以往不同,显得危险极了,他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撕开了江眠身上的衣服,这场景有点太过熟悉。   江眠声音都开始发抖了,“傅峥嵘!”   “不是说认错人了么?”   傅峥嵘用力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肉,啧了一声,“敢假死?江眠,你胆子真的在发育!”   江眠直接被他翻了个身,都还没来得及反抗,手就被人按在身后。   傅峥嵘哑着嗓子喊了一句,“你被绑着这幅样子,真的很刺激。”   江眠全身都在颤,“松开我!”   “不可能。”   傅峥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深沉而又阴暗,以前的他从来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现在却如此危险可怕,让江眠根本无法招架。   身体如同被人撕裂了一般,剧痛将她所有思绪都占据了,江眠没忍住喊了一声,傅峥嵘用力打了她一下。   男人像是被激起了兽欲,“叫那么骚做什么?”   江眠咬住嘴唇不说话。   这个夜晚注定要无比漫长,江眠的手腕都被磨红了,直到下半夜傅峥嵘才放过她,她整个人披头散发凌乱地躺在沙发上,男人在她身上笑,“现在还有没有认错人?”   江眠呜咽,“混蛋……”   傅峥嵘将她揉进自己怀里,“我抱你上去睡觉。”   江眠不停地哭,在他怀中,什么话都骂遍了,混蛋,狼心狗肺,渣男,不负责任,听到后来傅峥嵘头都大了,凶了她一句,“再逼逼?老子能干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眠缩进被子里,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眼泪还挂在眼角,显然还很委屈。   为什么,两年后又见到他还是这幅样子?   傅峥嵘这次死死搂着江眠,生怕她跑了一样,江眠也因为被折腾得实在太累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就这样相望无言,看着彼此的脸,一句话都没说。   沉默了许久是傅峥嵘先说话了,喊了一声,“闺女……”   这两个字就让江眠再一次红了眼睛,她咬牙切齿看着傅峥嵘,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自己穿衣服。   傅峥嵘直接过去扑住她,一边搂她一边说,“你干什么你!”   江眠一边哭一边穿衣服,那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傅峥嵘,你都已经把我祸害成这样了,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颤抖着肩膀,努力想忍住自己的哭声,可惜了现在心情一并涌上来,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眼泪都把傅峥嵘的手打湿了。   傅峥嵘心颤得厉害,在一边哄她,“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江眠狠狠甩开他,“傅峥嵘,你当我是什么!一句话不说把我带回家,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睡了!现在又来这一出!我是你养的狗么!就这样随便对待我!”   两年了,都过去两年了,傅峥嵘,为什么你这道疤还是会让我疼成这样?   傅峥嵘被江眠一番话逼问地无言,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稀罕你的对不起!”   江眠狠狠一巴掌摔在他脸上,“你简直不是人……你这样对待我,问过我一个字吗?傅峥嵘,我到底算你的什么?”   傅峥嵘松开她,又狠狠搂住她,不停地说着,“抱歉,眠儿……抱歉……”   “闭嘴!”   江眠歇斯底里喊了一声,对不起,谁的对不起都没有你的对不起来得伤人。   “我宁可我没见过你。”   江眠哭红了眼睛,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这样沉默地在他怀里,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她喃喃着,“傅峥嵘,放过我吧好不好?原本你只要消失得再久一点的话,我就可以忘了你的……”   我就忘了你,再去爱别人……   傅峥嵘狠狠抱紧她,像是怀中的少女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他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竟然也红了眼睛,低沉道,“我不许!”   “我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江眠没说话,只是无声流泪。   傅峥嵘颤着声说道,“江眠……你知道吗……你消失的这两年,我真的……好想你……”   江眠浑身一哆嗦,狠狠甩开傅峥嵘抱着自己的手,可是傅峥嵘的力气比她更大,两个人就像在斗气,后来江眠被他再一次摔回床上,男人压着她粗喘着气,“来劲儿了?”   江眠红着眼睛,在他身下颤抖着,“傅峥嵘,你这幅样子真令我恶心!”   傅峥嵘怒极反笑,一把钳住江眠的下巴,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江眠闪着泪花笑出声来,“你瞧瞧你这幅样子!跟当初的许宁楚有差别吗!”   傅峥嵘掐着她,笑得更开心了,咬牙切齿地问她,“你拿我和许宁楚比?”   江眠拔高声音喊了一声,“放开我!”   傅峥嵘没说话,身体力行地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他到底想干什么,等到第二轮结束江眠红着眼睛,已经颤着说不出话,傅峥嵘看了眼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又问了一遍,“把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江眠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干脆不说话,闭上眼睛,不去看傅峥嵘。   傅峥嵘扳着她的肩膀,在她身上深呼吸,“江眠。”   江眠肩膀颤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傅峥嵘想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办,“别生气啊……我带你吃夜宵?”   江眠冷笑了一声,“送我回去。”   “回哪儿?”   傅峥嵘火气又上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唐野一起开的房间!”   “我和唐野开房间怎么了!”   江眠用力顶了一下傅峥嵘,红着眼睛看向他,“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对我做这种事情!”   “凭老子是你男人!”   傅峥嵘骂了一句,恨不得掐死江眠,“你要是再敢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跑,老子弄死你!”   江眠咬着嘴唇哭,那模样傅峥嵘一看心又软了,一边唾弃心软的自己一边又上去哄她,“别哭了行不行?我不会再对你那么凶了……你出现的时候我太开心了没控制好情绪……”   江眠缩成一团,背对着他,小小一只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   余晏要是在这里估计又要拿枪和傅峥嵘拼命,然后再骂一句——傅峥嵘你简直不是人!   傅峥嵘像个老父亲一样在江眠背后念道,一边念道一边道歉,“我知道……是我的行为太冲动,你别生气行不行?闺女,别哭啊,你一哭你爹我就不知道怎么办……”   江眠不说话。   “江眠……我真的很想你,整整两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会想起你,我连游戏都不敢多打,就保持在你那个记录,我怕我一超了,连你最后剩下点东西都没了……”   江眠不说话。   傅峥嵘长这么大还没哄过小姑娘,哄到现在江眠也不理他,跟哄老婆似的,于是老男人一拍大腿,“闺女,别哭了行不行,爹给你做饭……”   江眠抽抽搭搭地说,“你做饭……能吃吗?”   傅峥嵘从背后搂她,“你不在的两年我就……自己给自己做饭。”   江眠开始矫情,“你就只是想念我做饭给你吃。”   傅峥嵘不乐意,搂着她坐起来,“不许哭鼻子,爹现在去做饭给你看。”   江眠倒是停止了哭泣,抬头看他,傅峥嵘披上一件衬衫扣子都不扣直接往楼下奔去,江眠走下去的时候傅峥嵘在厨房里铛铛铛地做饭,倒还是有那么点儿大厨的架势。   十分钟后,江眠一看,当时破涕为笑。   “愤……愤怒的蛋炒饭?”   不是,傅峥嵘你这两年厨艺就他妈长进了指甲盖儿那么点儿吗!   傅峥嵘把愤怒的蛋炒饭摔在她面前,“吃!吃完了再干!”   “再……干嘛?!”   江眠刚坐下又一屁股弹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峥嵘坐在餐桌对面看她,一张脸更加深邃沉稳了,这样的男人果然是年纪越大越令人着迷,江眠看了一会就低下头去,恨自己的不争气。   吃着吃着就又哭了,在傅峥嵘这里受的委屈怎么可能这么一会就好的呢?   傅峥嵘一看就又开始手忙脚乱,大半夜点开群问了一声——   【傅峥嵘:同志们,你们一般哄女儿怎么哄的?】   【余晏:cnm的傅峥嵘!你他妈是不是之前在酒吧里扛着江眠跑了?】   【大C:没有女儿。】   【小T:同上。】   【傅峥嵘:……你们这批质量不行,我换一个群。】   老男人又迅速切换到另一个富二代的群,他原本一直都是潜水的,只有要扫黄的时候偶尔提前通报一声,结果现在他直接出声的时候导致群里都吓了一跳。   【傅峥嵘:怎么哄女儿开心?】   【傅老三:卧槽?】   【黎:……傅峥嵘被盗号了?】   【尉太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哄女儿就要像哄女朋友一样。】   【福臻:尉老狗明显有经验,肯定在外面偷偷包过未成年女学生。】   【尉太子:放你妈的狗臭屁,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好吗?】   【蓝家二少:不过傅峥嵘问这个做什么?】   【傅老三:问得好,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峥嵘:关你屁事。】   【傅老三:看见没?人民jc这个谈吐怎么跟吐痰一样的啦?】   傅峥嵘迅速关了手机,直接拎起江眠。   江眠那口乌漆嘛黑的蛋炒饭正要往嘴里放,脸上做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随后被傅峥嵘哐当一下子从椅子上拎起来,像一只小鸡仔直接被他拎到门口,男人又把她往车上一丢,随后上车直接发动车子。   江眠惊魂未定,看着傅峥嵘,明显还没回过神来,“你你你你又想做什么?”   傅峥嵘打了个电话给尉嬴,对面接起来还是漫不经心的,“喂!”   “喂你麻痹喂,你们现在商场打烊了吗?”   尉嬴瞪大眼睛,“我喊您爷爷了行吗?现在凌晨了,哪个商场还开门?”   傅峥嵘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踩油门,“那正好,你起床,过来把iapm开了吧?”   “你说什么?”   尉嬴从被窝里跳下床,对着傅峥嵘吼道,“你要来我们商场扫黄?”   傅峥嵘吼了一声,“现在!让环贸iapm营业!立刻!马上!”   二十分钟后,漆黑夜中,环贸iapm重新开门,尉嬴穿了一件棉袄萧瑟地站在门口,傅峥嵘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看就乐了,“刚从床上下来啊?”   尉嬴里面就穿了一件睡袍,脚上的还是酒店的拖鞋,他打了个喷嚏,外面的东北大花袄是刚从专柜里拿的一件走秀款,可能是因为太冷了直接从模特身上扒了下来。   旁边江眠小心翼翼地说,“尉少,这件可能是女款。”   尉嬴说,“管那么多做什么!快点拿!拿完了我喊人关门!”   “……”   傅峥嵘带着江眠进去,一边进去一边说,“你要不要骑在爸爸肩膀上转悠?”   旁边尉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哎哟,齁死了!   江眠瑟瑟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峥嵘说,“你不开心吗?”   江眠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傅峥嵘立马拽着尉嬴的东北大花袄,“你不是说这样她会开心吗!”   “个么……!特别情况特别要求咯!”   尉嬴喊了一声,“走!去饰品专柜!不过我没带钥匙,你们直接砸吧。”   “那不是抢劫吗!”   尉嬴一挺胸脯,“哼!自家老板在这,叫抢劫吗!”   于是傅峥嵘真的没闲着,姿势熟练地把宝格丽专柜砸了,从里面拿起他们经典款的戒指,很认真地问江眠,“眠儿,你要三个圈儿的还是四个圈儿的。”   “四个圈儿吧。”尉嬴在旁边不耐烦道,“走走走,回头车子也买个四个圈儿的奥迪吧,我面前有个奥迪展台。”   傅峥嵘想也没想,“好。”   尉嬴一脸奸商的模样从旁边专柜上拽下一条大拇指粗的金链子来,直接挂在江眠的脖子上,江眠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   “999纯金的金链子。”   尉嬴很嚣张地说,“我再给你去拿一件大棉袄,你走出去大马路上随便横穿都没有人敢打你。”   江眠默默地把脖子上重量不轻的金链子拿下来塞在了傅峥嵘的手里,人民jc很一本正经地说,“要吗?”   江眠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三个人组合十分怪异行为令人怀疑地走在iapm里,所到之处环贸如同被人打劫过一般,要么就是衣服全都给翻了出来,要么就是专柜的玻璃都被打碎了,傅峥嵘手里捏着一把购物袋,身后尉嬴披着东北大花袄,跟走秀似的,带着江眠上上下下兜了一圈。   还拿走了一台最新的iPhoneX。   结束之后傅峥嵘大爷似的一甩手,对着尉嬴说,“够了。”   “正好。”   尉嬴用手机计算器开始叭叭叭算账,“到时候微信转账给我吧,谢谢傅大哥。”   “不客气不客气。”   傅峥嵘一手购物袋一手抓着江眠,直接将她丢上车,“回家!”   江眠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坐上车子后才小声问了一句,“你这是干嘛?”   傅峥嵘说,“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样子逛街吗?”   谁他妈跟你说女孩子喜欢抢劫一样的逛街啦!   江眠看了眼自己脖子上这根最终还是被带上去的金链子,叹了口气,“傅峥嵘,你不用那么吃力讨好我。”   傅峥嵘正在开车的手直接一顿,随后就转脸向她,也不说话,只是用那阵很深沉的目光盯着她一会,江眠指着前方的十字路口,冒出一句,“看路啊,咋,送死呢?”   对面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傅峥嵘方向盘一打,急急擦过去之后,对面打开车停下了,按下车窗,刚要骂,一看对方是一辆军用坦克车,立马把嘴巴闭上了,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发动。   傅峥嵘握着方向盘,被江眠气笑了,“眠儿,现在胆子在发育是不是?”   江眠双手抱胸,“不要拿礼物来贿赂我,傅峥嵘,我并不是很想原谅你。”   傅峥嵘一脚油门踩到底,限速八十的内环线上直接飞到了120码,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他大喊了一声,“江眠!”   江眠被他吓得一个哆嗦!   男人按下车窗,耳边狂风灌入瞳孔,她在一片漆黑夜中,透过路边昏黄的路灯看见了傅峥嵘的眼神,凶狠,危险,像是一头野兽。   她看见他在越来越快的速度中勾唇笑了笑,仿佛赴死一般从容。   下一秒,傅峥嵘口唇轻轻动了动,发出几个音节,而那一刹,江眠周遭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明明耳边呼啸的风那么凶猛,可是她却觉得声音一丝都没有传到耳朵里。   唯有男人那张性感的唇里吐出来的字节,一点一点,从耳朵扎进心脏。   江眠红了眼眶。   傅峥嵘说。   别再逃了,呆在我身边吧,江眠。   “什么?!”   傅峥嵘在高架上呲的一脚踩下油门,冲去副驾驶座上抓着江眠大吼,“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江眠被他按在窗外,“我说!我不同意!!!”   傅峥嵘眼睛都要喷火了,“为什么是不同意!正常情况下你难道不应该是十分感动然后同意了吗!”   江眠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她说,“十动然拒这个词听说过吗!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傅峥嵘气得不行,把她收回来,这才开始发动车子,背后已经堵了一堆车子,但是因为看人家是军用车一个都不敢走下车门,傅峥嵘发动车子的时候,背后的车闪了闪远光灯,他骂了一声,“靠,现在人一个个路怒都这么严重吗?”   江眠缩在车椅子上,“你有本事开到半路前面车子突然间踩刹车试试。”   傅峥嵘咬牙切齿,“老子肯定把前面车主拉下来打一顿。”   “……”   一路到了家中,傅峥嵘拎着东西往沙发上一甩,甩了之后继续抓着江眠往楼上走,他们这么闹了一圈已经差不多是早上了,再过几个小时估计能起来吃一顿早饭,傅峥嵘心里想着干脆也别睡了,上去把江眠丢进二楼的圆浴缸里,随后开始放放热水。   江眠被他一直以来这么霸道的动作弄得上气不接下气,噘着嘴说,“你放我走!”   “休想!”   傅峥嵘伸手脱了自己的衣服走进来,江眠在水中扑腾,“我不会游泳!”   “正好。”   傅峥嵘笑了一声直接跳进来,“爸爸教你。”   一小时后江眠被傅峥嵘按在浴缸边再一次差点死过去,两年没开过荤的男人就是可怕……她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江眠按着酸痛的腰说,“我要回去见唐野!”   傅峥嵘说,“喜欢唐野是不是?那小白脸儿哪比得上我?”   江眠和他斗气,“唐野长得帅!”   傅峥嵘一听眼睛都瞪大了,把江眠按到了自己脸前,反问一句,“你两年前夸我帅的时候说啥来着?”   江眠说,“两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傅峥嵘冷笑,“我还能再让你回忆一遍。”   江眠怒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死缠烂打做什么!两年前不是巴不得摆脱我吗!”   少女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委屈的意味,傅峥嵘愣住了,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间心尖就颤了颤。   江眠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股子平静之下的声嘶力竭,她脸也没抬,两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温热的浴缸里弥漫着水汽,唯有她的声音冷极了,像是冰凌,换做两年前她根本不会有这种语气——   “傅峥嵘,你到底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吗?”   她说,“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你喜欢我吗?傅峥嵘,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   傅峥嵘愣在那里,明明是浸泡在温水中,他觉得浑身冰凉。   两年后的江眠的确陌生了,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缩在自己怀中求依靠的那个小姑娘了。   她长大了,更高了,更瘦了,眼神……更狠了。   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她人生里的过客,她会有自己另外的人生。可是傅峥嵘就是不肯,他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他会发疯。   一想到江眠这两年是和唐野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滋生疯狂的嫉妒感,这种感觉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不可能会在他身上出现。   他也偶尔会扪心自问,明明是自己一次次拒绝江眠,为什么到头来,小丫头真的不需要他的时候,最先后悔的……也是他。   江眠笑了一声,从池子里走出来,随便取了一根长的浴巾把自己的身体擦干,随后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清明地看着男人。   她真的很可爱,傅峥嵘盯着她脸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个想法,可是这个少女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江眠对他笑的时候露出了两边的虎牙,眉眼弯弯,五官秀气,如同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懵懂少女,可她对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又干脆利落,如同是故事的收尾——   她说,“可惜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傅峥嵘。”   瞳孔骤然紧缩的瞬间,她的声音伴随着耳边的冷空气刺入身体里,这两年间一度困扰他的痛楚再一次席卷而来的时候,傅峥嵘终于明白了自己这种心情叫做什么。   大概,也许,可能,就是喜欢吧。   江眠走了,擦干身子回到原来的房间里换上一身衣服就走了,傅峥嵘从水池子走上来的时候,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   房子里一下子又剩下了他空荡荡的一个人。   江眠不喜欢自己了,走了。   真巧,他才发现他喜欢她。   傅峥嵘伸手撑住额头,低低笑了一声,过去两年的回忆再一次涌入脑海里,每一次他对她无名的火气和在意,原来一直都在提醒他,傅峥嵘,你喜欢上她了。   可惜他这块木头醒悟得实在是台湾。   傅峥嵘起身擦干身子,随后穿着一身浴袍回到客厅里,发现江眠什么都没带走,他帮她从商场里打劫来的一切全都就这么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那些袋子她甚至都没去打开过,包括戒指和项链也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如同无人来过一般。   难以名状的落寞感涌上心头。   傅峥嵘走上前,不知道江眠从哪里撕下来一张纸条,端端正正的字体写在上面,明显是练过的。   这两年她的确是优秀了不少。   傅峥嵘捏起那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寥寥数语——   【不要再来找我了,谢谢你深夜带来的感动。往事随风,既往不咎。】   往事随风,既往不咎。   傅峥嵘一把将纸条在手掌心揉成一团,咬牙切齿。   文化水平都突飞猛进了!   随……随你麻痹的风!不你妹妹的咎!   他偏生不要随风,偏生要追究!   傅峥嵘抓起手机,随手播了一个号码出去,对面深夜的余晏还在睡觉,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号码,接通了问了一句,“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要么就是江眠回来了你不知道咋办,要么就是江眠走了你现在发懵了。”   “你特么福尔摩斯吗?”   傅峥嵘骂了一声,“对的,江眠走了。”   对面余晏一下子笑了,笑得睡意都没了,笑完就把手机开了扬声器,随后啪啪啪地鼓掌。   傅峥嵘怒了,“你拍什么手?”   余晏不但拍手,拿起旁边的iPad开始放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啊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咱打开了家门~~”   余晏还跟着高音飚了一句,“咱~!迎~!春~!风~!”   “你他妈脑子被门挤了吗!”   傅峥嵘吼了一声,“这种时候放什么歌!”   余晏说,“开心啊!你被江眠甩了!简直大快人心啊!”   傅峥嵘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余晏就对着电话继续道,“哎哟~两年前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人家,结果人家一出事吧,茶不思饭不想,就跟死了老婆似的~哎哟,小姑娘两年后回来了,你倒贴都赶不上了,人家估计不缺倒贴的哟~”   傅峥嵘说,“你再蹦出一个字,我拿枪崩了你!”   “嘣啊!”余晏一拍大腿,“真解气!你说我小闺女回来以后怎么就这么有骨气呢!直接把你甩了!活该!活该——!”   傅峥嵘咔擦一下挂了电话。   对面余晏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江眠深夜回去酒店的时候,一拉开门,就有男人窜上来直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甩在床上。   江眠伸手利落地翻身起来,摸着自己的喉咙,皱起眉毛,“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这样掐别人脖子?是不是都有SM倾向?”   唐野站在床的另一边,眼神冰冷地看着江眠,一字一句出声问道,“傅峥嵘带你回去了?”   江眠站在那里,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然而那些吻痕还是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看得唐野心口没由来得一阵烦躁。   男人站在那边,精致的眉目扬起来,带着浓浓的攻击性,明显是不爽江眠就这么出去毫无音信,随后又带着一身暧昧的痕迹回来。   唐野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冰冷而又锐利,看着江眠防备的样子,就觉得刺眼。每次一遇到和傅峥嵘有关的事情,江眠就会有这样戒备的眼神,其余的任何事情,仿佛都影响不到她一般。   有种人很可怕,将自己的底线定在很深很深,除此以外一切正在发生的悲剧,江眠都冷眼相待无动于衷。   她深处与疲惫麻木的边缘,所以别人的痛苦和希望都和她无关。   除了傅峥嵘。   这个一度让她绝望到尽头的男人。   江眠看到了唐野眼中复杂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受伤。江眠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唐野也会受伤?这个男人冷血惯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谁而受伤。   她耸耸肩,开始放松两个人之间这样拔剑张弩的气氛,举起手来说道,“好了,算我的错行不行?”   这是什么话!   唐野咬牙切齿,“你是我未婚妻知道么?”   江眠肩膀哆嗦了一下,“名义上的。”   唐野明显被她这个回复气到了,上去趁着江眠不防备直接把她抓回床上,抓回去之后用力按住她,江眠想曲起腿来都被他狠狠压制着,全身无法动弹。   很可怕,现在这个状态的唐野很可怕。   江眠一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就算自己和傅峥嵘又发生了点关系……可是唐野不是向来不在乎么?还是说男人的面子收到了挑衅?   这两年间他们除了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剩下的时间里唐野向来对她冷眼相待,在训练各种技能的时候都对江眠严厉苛刻,丝毫没有一点感情。   江眠声音失去了平稳,脑子里划过无数念头。两年了,她早就不是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曾经喜欢秦岭,甜蜜而又幸运;后来喜欢傅峥嵘,心酸而又痛苦——直到现在,男女之间的事情已经不算陌生,她看得懂唐野眼里的欲望。   所以她害怕,有些人身体上的动情和心灵上的动情完全可以分开来。两年前的傅峥嵘就是这样。   唐野死死压着她,声音冰冷,“江眠,哪怕我和你之间只是名义上的,那他妈也不是你随便在外面给老子戴绿帽子的理由!”   男人那张妖孽的俊脸染上一层冰霜,江眠在他的压制下隐隐地发颤,“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唐野冷笑,“你这幅被人玩烂的样子回来,你要我好好和你说?你看看我头顶,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家里是放羊的!”   他口不择言的话语让江眠红了眼睛,但是她克制着自己的冷静,深呼吸看着唐野,喘着气道,“对不起。”   暴怒中的唐野听见这三个字一下子死机了。   少女可怜巴巴地在他身下露出一副无比委屈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湿气,语调也是受了委屈的语调,整张脸像是一团小仓鼠,皱巴巴的,又特别惹人怜爱,就这么盯着他,然后说,“对不起……”   唐野深呼吸一口气,“对不起什么?”   江眠很老实,“对不起给你戴绿帽子。”   “……”你他妈这话说的这么有点怪怪的?他是不是要接上一句,当然是选择原谅你啦!   唐野伸手狠狠揉了一把江眠的脸,又觉得不解气,可是看着身下小家伙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来诱惑他让他心软,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再生气,生气下去就感觉对不起她……   草!江眠这张脸真是勾引男人的利器!   江眠的脸被他揉成一团,嘴巴都被揉得嘟了起来,含糊地说,“唔唔唔……”   唐野松手,“你说什么?”   “你这个手法,小林立花脸上的假体没有飞出来过吗?”   唐野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一直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   江眠学着他翻白眼的姿势,“我嫉妒她?我要么吃饱了撑着。”   唐野啧啧几声,不自觉伸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是可怕。”   “哦……!”江眠手很迅速地隔着衣服按住了唐野顺着腰摸上来的咸猪手,随后对着他道,“那你也欠我一个道歉。小林立花的事情,也是在给我戴绿帽子啊。”   唐野被她气笑了,“还来劲了?”   “不,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江眠扳着手指头,“一码归一码,你看你的小林立花,我的傅峥嵘,正好抵消。”   “抵消你妹。”唐野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上去直接吻住了江眠的嘴巴,喋喋不休的小嘴真是烦人,不过亲起来的触感倒是意外的好。   手不自觉继续往上,直到触碰到江眠的内衣,他松开她,从她身上起身,“怎么还是这种高中生的款式?”   江眠笑得咬牙切齿,“把手撒开!”   唐野深埋在她身上深呼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傅峥嵘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江眠说,“你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   唐野把手伸出来,指尖残留的光滑触感让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江眠……”唐野搂着她的脖子,手指穿插过她的发间,两人的动作如同亲密的情人一般暧昧,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如果我说,真的做我的未婚妻,你会肯吗?”   江眠说,“不会。”   唐野的身体一顿。   江眠继续道,“黑道老大的未婚妻太可怕了,等哪天你洗白了再来找我试试。”   靠!还蹬鼻子上脸了!   唐野从她身上起来,又一次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的下巴,“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江眠眯眼笑笑,“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每一次提到和这个有关的话题,江眠就会逃避,或者说干脆直接不回答,唐野一直都知道,傅峥嵘和江眠不可能,他和江眠,也不可能。   他在她身上寻求一个江盼的影子,江眠在他身上得到同样安全的靠山,只有合作关系才够安全。   一旦越过那道线,唐野的眼神深了深,掀开被子在江眠身边躺下,少女习惯性和他说了一声晚安,随后触控灯被关上,天边渐亮,房间里却慢慢暗下来。   唐野闭上眼睛。   一旦越过那道线,他们二人的关系会陷入一种无比危险的地步。   傅峥嵘第二天去上班是盯着俩黑眼圈的。   余晏比他晚到了一些,走进去的时候看他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乐了,上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空巢老人现在上班都来睡觉了啊?”   傅峥嵘抬起头来,看见余晏的时候,磨了磨牙,“你是不是找死?”   余晏看了一圈他周围,“唉,没盒饭。”   “屁个盒饭。”   傅峥嵘说,“江眠早上天没亮就走了。”   “拔屌无情。”   余晏评价了一句,“这作风,我喜欢。”   傅峥嵘抬手就要打他,不正经的余晏很快冷静下来,冲他道,“哎哎,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嘛,我和你说,追了两年的博士计划有进展了。”   一提到这个,傅峥嵘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看了眼余晏,“你等下再去把林宇飞的档案调出来,我等下看看。”   “很明显……”余晏说,“两年前幼女事件,林宇飞不是唯一参加博士计划的成员,但是通过我们追踪调查,有充分证据显示,林宇飞和博士计划内部人员有着密切联系。”   “这或许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地下组织。”傅峥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跟着狠了,“一帮对小孩子有着畜生一般念头的人。”   不,或许不配被称作人。   为人父母都是相当不容易的,当自己的孩子惨遭毒手,内心那种绝望和煎熬谁能读懂?   如今社会性事件一件接连着一件,比起两年前来更为频繁,傅峥嵘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帮人可能已经开始扩大涉及范围,或许已经不止是对小孩有兴趣了。   也许他们是一个极其恶劣的组织,不断地召唤着这个社会上有着各种畸形爱好的人。   恋童癖,恋残癖,还有人喜欢老年人,也有那些失去人性丧心病狂不分男女的同性恋。   在这个一切性取向都可以接受容纳的社会,一旦某种爱好跨越了界限,那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爱了。   那叫做犯罪。   傅峥嵘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随后看向余晏,“跟踪江盼那边的人有没有传出什么新消息?”   “江盼生了个儿子。”   余晏翻着手机记录,“和秦岭。”   看来秦岭把江盼保护得很好。   可是江盼……傅峥嵘眼神深下来,“江眠回国的消息现在多少人知道?”   “他们回来很低调。”余晏压低了声音,“可能没有引起马四爷的注意。”   警方原来在各队人马那里都安排了卧底。   傅峥嵘说,“最近要小心,我觉得王军华的手越伸越远了。”   “唉……”余晏烦躁地在档案录上扣了扣,“越是深入,越发现谜团越大。”   “这不就是我们当初下来当jc的理由么。”傅峥嵘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在这块领域,起码我们可以做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余晏的目光似乎是放空了,伴随着视线的涣散记忆逐渐回到了两年前,再回到了两年前的两年前。   眼前似乎略过一张少女如花般的笑脸,但是已经有点模糊。   住在回忆里的旧人,在年岁的冲刷下已经开始没有了原来的鲜明和出彩,时间无可回头地往前走着,将他们和她的距离一点一点拉开,残忍而又现实。   她活在他们的回忆里,似乎永远都是笑着的模样,从来不曾受伤,纯真如天使。   余晏闭上眼睛,深呼吸喃喃着,“傅峥嵘,跟你过来,我真没有后悔。”   为了温弥音,什么都值得。   傅峥嵘没说话,许久才深深地吐了口气。   温弥音……这是多久以前的名字了啊。   猛然回头才发现,没有她陪伴的日子,已经走过了整整四年。   江眠在第二天下午醒来后陪着唐野去了一趟唐门,马四爷正好过来欢迎唐野回国,在看见江眠的脸的时候,整个人吓得哆嗦了一下。但是到底是老江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唐野道,“唐少,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   唐野把江眠拉到身边,“这是我的未婚妻樱子。来樱子,这位是马四爷。”   江眠学着樱花国人用生硬的中文喊了一声四爷好,那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两年前的江眠,目光中对马四爷的陌生和好奇显而易见。   她不认识他。   所以不是当年那个江眠。   马四爷吐了口气,是他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吗,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和江眠一模一样?说来也两年没见过江眠,人要么就是死了,出现一个长得相似的也都会自动带入,草木皆兵。   他肯定她不是江眠的决定性证据来源于她的眼神,若是从前的江眠,不管装得多天真无邪,眼底永远藏着一份蠢蠢欲动的狠,那眼神真是像狼一样,陈尽出事之后,江眠眼里的凶狠就更加明显。   两年前她从悬崖上跳下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情绪如同能杀人的利刃,可是现在眼前这位和她这么像的女人,完全没有这种气场。   像是一个小妻子一般温婉。   马四爷的目光渐渐挪到了江眠和唐野紧握在一起的手上,一颗心稍稍放下。   不是那个江眠就好……若是,她搭上了唐门,白岩河边可能要见血了…… 第339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⑤   江眠陪着唐野在唐门准备晚宴,两人屏退了下人,连带着马四爷和他的手下一起都跟着到了客厅里等待,随后关上厨房的门,将食材统统放在厨房的灶台上,两个人挽起袖子,将和服宽大的袖口都撩起来绑在了背后,一人举着一把刀,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同时下手,厨房里传出铛铛铛的切菜声,门口的小保姆们看了纷纷脸红。   “哎呀,少爷和夫人感情真好。”   铛铛铛,江眠切着葱姜蒜,旁边唐野在摆刺身拼盘,把切好形状的三文鱼肚腩又一轮轮切成了花样,随后将剩下的边角料倒进垃圾桶。   江眠痛心疾首看着那些被倒进垃圾桶的三文鱼。   “全世界最贵的三文鱼……你就这么浪费了。”她啪的一下拍扁了蒜头,“你考虑过三文鱼的感受吗?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唐野切刺身的手一顿,转过脸来看了江眠一眼,“吃个刺身你戏怎么这么多?”   江眠装模作样抹着眼泪,“悲天悯人,你不懂。”   唐野用刀尖指着她手下的蒜头和辣椒,“你考虑过它们的感受吗?”   江眠一下子收起了表情,开始热锅,“没有,闭嘴,不听废话。”   两个人用高超的厨艺做了满满一桌的饭,招待那些来唐门的外人,一桌子人在坐下后,饭桌一下子变得有些挤,唐野就拉着江眠的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对面马四爷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显然还没放下疑心。   江眠凑到唐野耳边说,“马四爷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唐野说,“对的,所以你最好演得再像一点。”   江眠口气稍微加重了,“我的演技?我要是去演戏轮得到那谁谁谁当影后吗?不可能的,我今晚还要出去一趟,宋一诀那里我得套点话。”   “又要去?”   唐野挤了一些芥末,随后就对着江眠道,“有关于陈尽的事情,你就这么不顾一切。”   江眠没有吃东西,尽管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但是和马四爷坐在一起,她是真的吃不下。   每每想到马四爷逼死了陈尽又把他丢下悬崖,江眠就会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   如今要她装作陌生人已是用尽力气,再要和他坐下来和和气气吃饭,江眠的心可还没善良到这个地步。   唐野理解她,也就没给她多夹菜,等到晚饭结束后,众人提议要出去玩,唐野便正好带着江眠去了今晚宋一诀要去的会所,一帮人声势浩大走了进去。   坐在包间里的时候,江眠说要上个厕所就直接走了出去,在躲开众人的视线后,她迅速走到了电梯里,随着电梯一并上去,直到跳到了最高层。   宋一诀所在的包厢是空中一号会所里最大的一个vip包间,江眠走进去,他正坐在里面,一看推门进来的是江眠,眼里亮过一道光,“怎么是你?”   江眠在五分钟前打晕了要进来伺候宋一诀的女郎,把他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统统套在了自己身上,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这里的小姐一般,穿着暴露,姿态艳俗。   出了一张纯洁无辜的就像是一朵白莲花。   江眠楚楚可怜地说,“宋爷,您忘了人家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里的人儿……”宋一诀上前,熟练地将她搂入怀中,随后抱着她来到床边,直接将她的一只手拷在床上。   他一边伸手去摸江眠,一边问道,“上次怎么就这么走了?”   “您还说呢~”江眠搂着他的脖子,看似是迎合,实际上是在闪躲,“上回您是不是在人家酒里放了什么?人家上完厕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回家了。”   “真可爱。”宋一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爷给你放的东西是让你舒服的,才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哼哼~”江眠发出甜腻的声音,惹得宋一诀呼吸都粗了,他按住她,将她整个人缩在床上,江眠脸色一白,下意识问道,“宋爷您这是?!”   “别多问。”宋一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江眠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看了眼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成为自己的防卫工具,很可惜,没有。   她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电灯附近,眼睛一亮,有了!   等男人亲上来的时候,她趁着男人不注意,伸手狠狠砍向宋一诀的脖子,宋一诀脸色一变,一个巴掌摔向江眠,却被少女一下子躲开。   看着她脱离控制的样子,宋一诀一惊,“你?!”   江眠笑着看了眼光秃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的镣铐,随后用力长腿一劈,将宋一诀整个人压倒在床上!   两人体位翻转,只见得江眠压低了笑声,一双眼睛凶狠地像是一头狼,直接出招,一点都不留情面。   她都不带喘气,“你这点儿东西还真困不住我。”   宋一诀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江眠这一下去真的差点让他失去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情况反转,他被江眠一顿胖揍,视线开始天昏地暗,他一张清俊的脸都在跟扭曲了。   “你到底是谁?”   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昏迷前,少女吹了声口哨,“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乖乖交出我想要的情报,我不会伤害你”   她用力抽打了一下即将昏迷过去的他,原本刚要陷入黑暗,一下子又被刺痛扯回了清醒的现实中,江眠笑了笑,“别那么快失去睡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宋一诀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情报?”   江眠穿着兔女郎的衣服,又细又直的腿白皙光滑,高跟鞋的搭配如此吸人眼球,她就这么坐在床边,随后换了一根鞭子,带着风摔向他的脸,似乎是在报他之前要打她巴掌的仇,“虎落平阳被犬欺?”   宋一诀说,“你……最好……别让我……抓着……”   “我等着你来抓我呢。”   江眠转头冲他露出少女般的娇羞来,“告诉我,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做哑巴陈的人?”   宋一诀听见这个名字,忽然间笑了笑,“原来是他……”   “你知道他?”   江眠毫不留情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告诉我他所有的消息,我就放你一马。”   “爷从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宋一诀含着混乱的昏迷意识笑了笑,“你原来想知道他的消息……是不是哑巴陈之前……也逃离过你们的组织?”   江眠没去反驳他,由着他继续说下去,伸手到床边一把扯断了电灯的电缆线对准他的皮肤滋啦一下,“废话少说。”   宋一诀被电得差点直接失去意识,大喊了一声,我靠!   江眠说,“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考虑。”   说完又呲一下按在他皮肤上,宋一诀混乱地尖叫了一声,“不是说一分钟吗!”   江眠把电线撤离,“哦对,我忘了,现在开始计时。”   宋一诀只觉得眼前的颜色一会黑一会白,整个人的意识都要抽离身体,“哑巴陈……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只要我喊一声……就会出现。”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就守在不远处?”   江眠把电线对接,电流滋滋响,打出了火星,“告诉我他现在在哪,我就不电你。”   “……”宋一诀很怂地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手机……短信……”   意思是拿出手机发个短信就行。   江眠想想要是,毕竟自己老板要嫖娼,总不可能叫保镖也近距离跟着,那他妈多影响视觉上的刺激感。   她从宋一诀身上摸出手机,摸的时候手碰来碰去碰得宋一诀整个人直叫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电傻了。   江眠拿出手机,扳开他的大拇指给手机解了锁,随后翻出短信通讯录,给备注哑巴陈的人模仿前几条短信发了一条。   空中一号888,速来。   五分钟后,这个最大包间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江眠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冲进来,在观察到了床上的景象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出手将江眠放倒在了地上!   床上宋一诀被电得像是变成智障一样哼哼,“给爷抓……抓住她!”   哑巴陈没有停顿,一个手刀冲着江眠砍过来,江眠一惊,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随后大喊了一声,“陈尽!”   哑巴陈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随后又恢复了那副无情麻木的样子,一张白皙的俊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机械的杀气和冷血!   江眠连连后退几步,打不过他就直接拿起床头柜旁边的电灯砸过去,随后一把抓起电线,对准了宋一诀的大脑,“你再过来试试!”   一个兔女郎绑架了自己的头顶老大随后还用半截电线挟持着他说你别过来,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搞笑。   宋一诀浑身无力,他倒抽一口冷气,“这……这位皮卡丘,请你……别,别电我……”   完了,真的电成傻逼了。   宋一诀继续说,“你……你不是马四爷的人……那……那一切都……都好说……你要是看……看中哑巴陈,我,我把他送你,你……放下那玩意儿,怎么样?”   马四爷?   “你也和马四爷有仇?”   宋一诀一听有戏,“敌……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啊!”   “友军你妹!”江眠说,“我现在放下你,等你脑子清楚了,肯定派人暗杀我。”   宋一诀脑袋都快垂道胸口了,意识混沌,“小丫头挺……挺聪明啊。”   哑巴陈站在对面看着他们一来一往,一直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江眠上前一步,他浑身上下更戒备了,可是少女用那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说道,“陈尽,你忘了我吗?”   哑巴陈的表情一愣,但是随即这种表情又不见了,他的确是忘了江眠,忘得一干二净。   江眠眼眶都红了,一把掐住了宋一诀的脖子,“我数三个数,你不把我记起来,我就把他掐死!”   宋一诀一听差点跪下来给她磕头,对着自己手下道,“愣……愣着干什么!快想起来!”   哑巴陈一脸无语看着自己的老大。   “快把我想起来!”江眠含着眼泪水看着陈尽,“我找了你整整两年!你怎么敢一句话都不说这么消失了!我都从你掉下去的地方跳下去了!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宋一诀整个大脑都在发痛,对着哑巴陈道,“你……年轻时候骗了人家感情啊?”   哑巴陈很老实地摇摇头。   江眠说,“为什么你叫哑巴陈?你虽然是结巴但你不是哑巴啊。”   哑巴陈这次说话了,“你全家都是结巴。”   嘎——江眠哭得一愣,嘿操,重活一次这人到底是不一样了啊,长得帅了结巴都没了。   江眠说,“两年前你就是结巴!”   哑巴陈又不说话了。   兔女郎后退几步,掐着宋一诀,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手机,咔擦咔擦把宋一诀排下来。   她将他丢在床上,恶狠狠道,“你敢找人暗杀我,我明天就把这录像发出去!”   宋一诀眼皮子在打架,“皮卡丘……”   “皮你妹妹的皮卡丘。”江眠一巴掌甩过去,“要不是为了哑巴陈,我怎么可能来找你!虽然你是挺帅的,而且跟马四爷有仇,咱们兴许可以暂时处于统一战线。不过对于你如此变态的人渣,我拒绝做你的友军。”   话刚说完,哑巴陈就直接从背后抓着她的脑袋,手刀划开江眠耳边的空气,重重砍下来!   江眠只觉得剧痛来袭,随后眼前一黑昏过去,她昏过去以后,宋一诀也咔哒一声昏了过去。   哑巴陈站在这个怪异的房间里,默默看了眼四周,把兔女郎扛起来扛在肩膀上,随后又拿手机给下面的人发了个短信,一帮小弟赶来的时候看着头儿和头儿的第一助手跟一个兔女郎靠在一块的时候,各自咽了咽口水。   头儿的口味真……真重!   江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面什么家具都有,明显是有人长期居住在这里,她刚睁开眼睛,陈尽就从外面走进来,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卫衣下两条笔直的腿,这模样又俊俏又冷酷,和几年前那个小结巴比起来真是大变样。   江眠由衷夸奖,“陈尽,你变帅了。”   陈尽鸟都不鸟她,直接上来把她按在床上,随后开始在她身上摸索。   江眠没反抗,并且乖乖举起手来由着他搜索自己身上有没有带类似定位仪的东西,陈尽搜查完之后才抽身,起身的时候发现江眠身上的情趣内衣已经被自己弄得一脸凌乱,乍一眼看去跟事后似的。   陈尽张了张嘴巴,许久才低声道,“为什么不反抗?”   江眠眨眨眼睛,“因为你是陈尽呀。”所以我无条件信任你,你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陈尽的喉结动了动,从旁边衣柜里翻出一件连帽衫来盖在江眠的头上,“去把衣服换了。”   江眠说,“你们老大不打算弄死我吗?”   陈尽转过头去看她,“等下你就要过去见他了。”   “你话挺多的嘛。”   江眠撑着下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带到宋一诀的地盘上她应该慌张的,可是到现在为止看着眼前的陈尽,居然没由来地觉得安心,“为什么会叫哑巴陈?因为你不爱说话吗?其实结巴陈比较适合你。”   陈尽又不说话了。   五分钟后,江眠换了衣服,套了一件陈尽的卫衣,晃着两条腿踩着高跟鞋被陈尽按到了宋一诀面前。   宋一诀气得还躺在床上哼哼,显然还没彻底缓过来,看见是江眠的时候,眼白一翻,气得要昏过去,“小……小兔崽子……”   江眠乐了,“药效还没过?我这儿有解药。”   宋一诀说,“别别别,我舒服了!”   江眠跟大爷似的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抬起头来看宋一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宋一诀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说话离我远点!”   于是陈尽拎着江眠到了门口,江眠又屁颠屁颠坐到了沙发上,陈尽又去拎她,江眠表示自己想坐沙发。   陈尽把沙发带着她搬到了门口,江眠说,“这个距离可以吗?”   宋一诀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抚着胸口说,“可以,你就坐在那里别动,我有话问你。”   江眠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你说。”   “和马四爷的事情有关。”宋一诀眉毛皱了皱,“靠,我胸口还疼,你那个电击器多少伏特的?”   江眠摇摇头,“不知道,我以为闹着玩儿的呢。谁知道这么厉害。”   宋一诀说,“你把你所了解的所有和马四爷有关的消息都告诉我。”   “你要找他报复?”   江眠看了一眼宋一诀,“你和马四爷有什么旧仇?”   宋一诀没说话。   江眠笑了,“我也和马四爷有账要算,他也有。”   她指了指陈尽。   宋一诀用眼神询问自己的手下。   陈尽一脸没拿到剧本的懵逼样。   江眠叹了口气,“他忘了。”   三个字,陈尽觉得胸口有些酸疼,看着身边少女落寞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疼她。   宋一诀对江眠说,“你帮我弄死马四爷,我和你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江眠跳下沙发,“不干,你有本事跟我算账好了。自己的仇自己报。”   “不是吧,这么果断?!”   宋一诀怪叫一声,“你站住!”   江眠回头看他,“干嘛?”   “你不是想要他吗!”   宋一诀一指陈尽,“我让他陪你玩一天,代价就是你把马四爷所有的弱点告诉我怎么样?”   自己老板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么弱智的要求会有人答应吗?   结果江眠干脆利落道,“成交!”   陈尽默默转过脸去,当他没说。   自从宋一诀对江眠的态度好转以后,江眠觉得自己都能在他的地盘横着走。   有时候路过宋一诀的房间,她甚至会进去吓他一跳,宋一诀被江眠用鞭子抽过一顿后不知道是换了芯子还是怎么,看见江眠就怕,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皮卡丘。   下午的时候江眠显得无聊,拉着陈尽要他陪她下棋,陈尽不同意,江眠就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晃,“我的棋艺都是跟你学的!我俩不是买一送一嘛!”   “谁跟你俩买一送一!”   陈尽一把甩开她。背后喝下午茶的宋一诀说道,“我来陪你下?”   “你这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江眠转过脸去,“那天被我在床上调教了一顿之后发现自己爱上了被人虐?”   宋一诀颇为认真地想了想,“没准呢。”   陈尽脚步一个趔趄。   江眠挺了挺胸脯,“那好吧,本女王大人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下一盘棋吧。”   于是双方摆好驾驶,陈尽恭敬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的少女和宋一诀你来我往地落子,心里微微有点异样。   不知道如何形容,就像是,一直以来本该是属于他的东西忽然间就成了别人的。   陈尽摇摇头,把那些情绪都甩开。   江眠毫无悬念地赢了宋一诀,大爷似的在沙发上翘着腿儿,从陈尽的裤兜里摸出一包烟,陈尽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你的烟一直都是放这里的。”   江眠抽出一根来,“我记得可清楚啦!”   陈尽有些微怒,“你就这样直接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吗?”   江眠摇摇头,“你之前不是也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吗?不过我们俩之间,这种这是小事情啦!”   打住打住!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宋一诀在旁边嚷了一声,“你俩以前故事不少吧?”   陈尽迅速对着自己老大表达衷心,“我都忘了,宋少不用担心。”   江眠眼眶一红,宋一诀看了眼,觉得这模样还怪惹人心疼的,这哑巴陈以前估计也是好福气,现在说忘就忘了,把人家姑娘给伤成什么样哟!   察觉到气氛逐渐陷入了沉默之中,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个话题,“唉,下了那么久的棋嘴巴都干了,给我口——”   口?   江眠眼睛一眯。   宋一诀怂了吧唧道,“……水喝。”   不过宋一诀并不是真的这么善良,被江眠揍了一顿还供着她。只是因为江眠他动不起。   江眠背后有个唐门,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马四爷的仇还没来得及算,很有可能又要惹上唐门的仇家,这样对于他来说可就得不偿失。   江眠和宋一诀互相交换了情报,她把马四爷手底下的消息打包给了宋一诀,宋一诀就把陈尽和有关的博士计划一小部分透露给了江眠。   宋一诀和博士计划有关倒是出乎江眠意料之外的,她偷偷问了一句,“你们所谓的博士到底是谁呀?”   “不知道哟。”   宋一诀神秘兮兮看着江眠,“看在是友军的份上,我告诉你一点内部消息,博士计划就是为了所有人能过上公平和谐的日子所进行的计划,再也不会有林宇飞那种畜生的存在!”   当法律没有办法保护他们自身的时候,那么就由他们自己来制裁!   江眠点点头,一脸一本正经,“有志气,这个计划要秘密进行,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替你们保密,看好你们哟!”   说完回头就把消息告诉给了唐野。   唐野看着江眠发来的短信,倏地一笑,好了,看来她已经要到情报了,自己是时候上门了。   两日后,江眠和陈尽正玩得开心,唐野上门宋家来要人,宋一诀和唐野打了个照面,就明白了唐门是来要江眠的。   宋一诀说,“唐少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唐野看着站在陈尽身边的江眠,看到陈尽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没死。不但没死,整个人像是重生一般,眼神又冷又狠,丁点儿不像两年前的陈尽。   江眠却还是死死抱着他的手臂,如同两年前那么依靠着他一般。   唐野只觉得这景象无比碍眼,低声说道,“江眠,过来。”   江眠迈着步子往唐野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被身后的陈尽一把抓住了手腕。   少女回过头来看他,“怎么啦?”   陈尽说不出来怎么了,只是看着江眠往自己对面走,就觉得这人像是在离开自己。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后来分道扬镳一般。   陈尽压下心头的起伏,没说话,自动站到了宋一诀身后。   宋一诀对江眠说,“你要是看上我这个保镖了,我把他送你怎么样?”   唐野眼睛一眯,江眠乖乖来到他身边,摇了摇头,“不了。”   站在宋一诀身后的陈尽身体一僵,听见她继续道,“他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陈尽了。”   江眠抬起头来看他,那一眼,似乎一颗小行星掠过数万光年到达名为他心脏的大地,剧烈碰撞,胸口便一阵动荡,如同失频的电磁场,传达出微弱的信号。   什么信号?   似曾相识的……眼神……   陈尽的大脑一片混沌,想不起来,忘不干净。   江眠看他这副模样便释怀了,轻松一笑,“没关系,他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有些回忆原本就强求不来,忘了或许也是种新生。   江眠转身,话却是还在说着,“宋少爷,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您报您的仇,我算我的账,若有需要的时候,联手也不算麻烦。只是,您若是要让陈尽面临什么危险的地步的话……”   少女往门口走去,脚步不曾停歇。   “我会杀了你的。”   那些你再也记不起来的往事,就不如随风一并吹散了吧,我现在再次找到了你,就再次重新开始,从今往后,由我来继续陪你走每一段路。   陈尽,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江眠是在下午回到的唐野家中,随后回去呼呼睡了一个大觉。原本唐野以为江眠见到了陈尽,不管什么都要把他带回身边,岂料这一次居然这么轻松地就一个人回来了,什么都没强求。   总觉得江眠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明白了看开了太多。   江眠一觉睡到了夜里,已经天黑了,她给唐野发了个消息说是要出去外面溜达一圈,唐野派了人一路保护她安全,也就随她去了。   江眠就这么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城市晃悠,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myst门口停下,这座酒吧依旧是那么喧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皆是网红名流,开着香槟撒着纸,一张豪卡掷金千万,但求一夜风流快活。   江眠走进去的时候,迎面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和一个男人,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互相怼,怼到一半小姑娘哐当一声撞在了江眠身上。   两个人抬头一看,彼此都愣了。   “眠儿?!”   “清欢?!”   旁边的男人更是高喊了一声,“小天使?!”   余励吧唧一下挤到江眠面前,“天哪!真的是你!我靠!两年没见了吧!你去哪啦!”   傅清欢又一下子把余励挤开,按着江眠的肩膀,“你怎么来了?这两年你都去哪啦!我好想你啊!”   余励想上来,傅清欢用眼神警告他,于是男人可怜巴巴站在一边,三个人一边推推搡搡一边堵在酒吧大门口。   傅清欢原本出来是买烟的,干脆烟也不买了,一拍大腿就把江眠往里拉,“来了正好!走,坐下喝一杯!”   江眠跌跌撞撞被她拽着走,“唉,你等等啊!”   傅清欢一路上都在问江眠这两年过得如何,江眠只能笑着说自己去国外读书了,也是前阵子刚回的国。   傅清欢骂道,“小没良心的,当初走的时候不和我们说一声,现在回国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真讨厌!”   江眠虽然有些措不及防,但心里到底还是开心的,和傅清欢相处的日子算不上长,但是傅清欢都是真心对她,这点她感觉得出来。所以见到老朋友,她还是很高兴的。   傅清欢一到卡座上就给江眠拿了一杯香槟,江眠只能笑着喝下,心想自己今天开车了回去估计要酒驾,还想说什么,又有一杯酒递到自己面前。   许宁楚正冲她笑得意味深长,“好久不见。”   江眠头皮发麻,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把酒喝下,两杯下去嘴巴已经不干,她干脆直接在傅清欢旁边坐下,傅清欢拉着她和别人介绍,到了许宁楚对面的时候,许宁楚道,“不用了,我们是旧识。”   旧识二字让江眠微微皱起眉毛。   男人伸手向她,她就再次退后,比两年前还要防备。   许宁楚冷笑,“怎么,我是狼吗?能吃了你?”   傅清欢在江眠背后问道,“眠儿,你和许少有过节吗?”   江眠摇摇头,傅清欢这副热情的样子也不好驳她面子,只好坐在许宁楚和傅清欢中间,没过多久她就凑上来和江眠咬耳朵——   “你还喜欢我哥吗?”   一听到这句话,江眠脸上的表情毫无征兆地就空白了一下,随后有悲伤从眼底渐渐溢上来,可是她嘴巴里却说着,“不喜欢了。”   傅清欢一看她这个强撑的模样就心疼,只能抱抱她,“没关系,就当我哥瞎了眼不知道你的好,还有更好的男人在后头呢!”   旁边许宁楚笑着伸手过来搂江眠,“你们俩在谈好男人?那我觉得我有必要出场一下。”   “许少脸儿真大!”傅清欢笑着骂了一句,可是看看江眠和许宁楚一块好像也挺配的,于是又开始拉郎配起来,“眠儿,许少不错啊。”   “哎哟我的小祖宗,我算是拜拜您了,千万别乱搞。”江眠一听头都大了,“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不缺男朋友,不需要男朋友!”   “这怎么行!你现在是花姑娘,本媒婆要给你找好人家。”   傅清欢抓着江眠好声好气说道,“你看看许宁楚呀,有钱个高长得帅。”   江眠指着余励,“那他也有钱个高长得帅。”   “唉,你说的也是。”傅清欢被江眠打断了思路,一时半会不知道说啥,“不是,那你得看脑子啊。这个明显脑子不灵光,那个——”   她把江眠的手扳过去指着许宁楚,“一看就是有脑子的。”   旁边余励不乐意了,“大小姐,我怎么就看着脑子不灵光了呢?”   傅清欢说,“你这还用看么,膝盖骨想想就知道你有没有脑子了。”   余励不乐意了,走到许宁楚面前,“许少,清欢说你比我有脑子。”   许宁楚当时就笑了,人不咋的笑起来还挺像回事儿的,“可能在清欢心里你是特别的。”   “许少真会说话。”余励心满意足坐回去,“唉,就是比傅清欢会夸人。”   “猪脑子夸几句还上天了。”傅清欢翻了个白眼,继续给江眠洗脑,“江眠,你看看我们家许宁楚呀,你看,名字儿多好听,多有文化。这人嘛,虽然前任多了点,那说明一件事儿,床上技术好。你就是跟他发展点别的关系那也不吃亏啊……”   江眠啪的一下捂住傅清欢的嘴巴,“你他妈可快闭嘴吧,算我求你的。喝多了就乖乖躺卡去,别开演讲会。”   傅清欢嚷了一声哦,下一秒就哐当一声倒在了卡座上。   余励嗷的一声窜起来,“咋回事啊?”   江眠捏着shout杯,跟喝八二年的拉菲似的眯了一口野格道,“喝多了,刚才那会就开始了。”   余励一屁股挤开傅清欢,兴致勃勃道,“那我来陪你喝吧!”   “……”江眠幽幽盯着余励,“你确定?”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被我喝到吐血住院的事情?   余励忽然间浑身上下汗毛就缩了缩,将手里的骰子放到了许宁楚面前,抱起喝多的傅清欢往卡座空的地方一钻,“当我不存在,你俩玩,开心玩!随便开酒,存我酒卡上!”   江眠看着眼前的许宁楚,两年不见,男人的气质更加生冷了,脸倒还是那张帅脸,就是瞧着有点不善。   许宁楚冷笑一声,将骰子用筛盅扣在桌子上,问道,“来不来?”   江眠说,“我开了车,不喝酒。”   许宁楚笑得更开心了,“怎么,刚喝那两杯是假酒?”   江眠没说话,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你性格怎么还和两年前一样……”   许宁楚也直勾勾看着她,“你倒是变了。”   江眠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骰子,对面许宁楚见她不说话就继续问道,“你回来,傅峥嵘知道吗?”   果然,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眠动作一顿。   她隔了好久才慢悠悠说道,“他啊……我都快忘了。”   许宁楚笑得眯了眼睛,没有拆穿江眠这个拙劣的演技,一堆人玩到了半夜,才各自扶着跌跌撞撞走出酒吧。   余励和傅清欢在背后嚷嚷,“眠儿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那你不是废话吗!我家小天使两年前就能把我喝进医院!”   “多光荣似的!”傅清欢说,“你这菜逼一样的酒量喝进医院多稀奇一样。哪天喝猝死了都不一定呢,我回头给你烧一瓶轩V下去。”   “傅清欢你会不会说话?”余励和傅清欢扭成一团,傅清欢嚷嚷着,“你敢动我!你喊我大哥抓你!”   说完就刷的一回头,正好看见傅峥嵘站在不远处,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们。   傅清欢和余励两个人被傅峥嵘冷冽的眼神看得酒意都醒了,余励结结巴巴道,“傅清欢你……你这是开光嘴啊!”   傅清欢说,“我大哥怎么这么快过来接我了?”   前面的许宁楚捅了捅江眠,笑道,“你的傅峥嵘。”   “什么我的。”江眠扭头就走,“当没看见。”   傅峥嵘原本接到傅清欢的短信,让他来接她回家,他怕她喝多就提早了半小时过来,谁料想正好遇到了江眠。   结果江眠跟压根儿没看见他似的直接扭头就走,连眼睛都没眨。   傅峥嵘一下子怒了,在江眠背后大喊了一声,“江眠!”   这两个字穿透耳边的风直直扎进她的身体里,江眠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回过头去的时候,还未开头,泪已经先声一步落了下来。   隔着马路,傅峥嵘站在江眠对面,男人身子笔挺,面容冷峻,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令她挪不开脚步。   江眠也的确是愣住了,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再一次遇见傅峥嵘。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那么决绝,而今再见,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许宁楚察觉到了江眠的尴尬,随后伏在她耳边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江眠回过神来,赶紧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说完就自己走到马路边打车,傅清欢一看自己大哥这个架势就发虚,连忙跳到一边抓着余励说,“我们先走!”   余励抱着自己,“咋,你是想睡我吗?”   傅清欢翻了个白眼,“那我还不如睡许少呢!快走!趁着我哥还没爆发!”   下一秒她直接打断了江眠拦住的出租车,先她一步跳入车中,拽着余励关上车门,对着江眠和傅峥嵘挥挥手,“再见!晚安!我不用你送了!”   说完出租车直接轰的一下跑没影儿了。   江眠和傅峥嵘隔着马路对视,许宁楚说,“要不我俩也打车呗?”   江眠说,“你自己滚吧,我不跟你走。”   许宁楚手插兜里笑了两声,“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江眠上上下下看他几眼,“别了,您一路走好,不送。”   许宁楚骂了一句越变越无情之后也打车走了,于是一下子场面就剩下江眠和傅峥嵘两个人彼此沉默,气氛还真有点尴尬。   傅峥嵘在沉默半晌后直接迈开步子朝着江眠走来,她下意识退后几步,但是男人逼近的太快,一下子就来到了她面前。   抬头,那张熟悉的容颜进入视线,江眠心尖一颤,立刻把眼睛转到别处去。   傅峥嵘抓着她的手,往车子走。   “上车。”他说,“我送你回去。”   江眠站在原地,傅峥嵘一看就被她气笑了,“不肯动是不是还等我扛你?”   江眠立马麻溜地跳上了副驾驶,随后像一只小兔子乖乖缩在车椅子上,只是那眼神比起之前来凶狠了太多,像是傅峥嵘要做什么事情她就会一口咬上去似的。   傅峥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脚油门踩下去,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等到开了快十来分钟,江眠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你知道我住哪儿吗?”   傅峥嵘啪的一下拍在方向盘上,“老子就是不知道,才在这里兜圈子等你说啊!”   江眠立马报了一个地址,随后又时不时去看傅峥嵘一眼,活脱脱像是傅峥嵘会吃了她一样。   那眼神看的傅峥嵘心里一阵烦躁,你说原本多可爱水灵的闺女养大了怎么就不亲了呢!   小没良心的白眼狼哟!   把江眠送到了唐门别墅的外面,傅峥嵘看了她一眼,“你还和唐野住在一起?”   江眠跳下车,没说话,沉默了好久才问道,“傅峥嵘,如果我要结婚了,你会过来吗?”   傅峥嵘身体一僵,显然没有料到江眠会这么说。   小姑娘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可惜了那笑容比起两年前来疏离了太多。   江眠变了,变得他不能再去触碰。   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   这种认知让傅峥嵘心头一阵惶恐。   他看着江眠慢慢走回别墅大门,忽然间就在她背后喊了一声——   “江眠。”   江眠脚步一顿,停下来了,却没回头。   “如果……如果你结婚了。记得告诉我。”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一张俊脸在暗夜的路灯下显得晦涩难猜,他沉沉看着江眠的影子,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   记得告诉我。好歹也想看着你幸福。   江眠是一路哭着回到唐门的,推开大门又坐在沙发上哭,傅峥嵘临走前最后那句像是离别一样的话语敲打在她心头,实在是疼。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哭,明明已经过去两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傅峥嵘,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掉了。   而我等你喜欢我,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傅峥嵘晚上开车回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像是告别了一个等待了很久的故人。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或许有些人已经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只是领悟太晚。   男人沉默地开着车子,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他有一张深邃沉稳的面孔,一双形状锐利且漂亮的眸子,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最后一次,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江眠的名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弯月之下,这座城市在夜幕中喘息着睡去,光芒照不到的黑暗的另一端,有人正进行着一场绝命逃亡。   “不要……不要杀我!”   “啊!救命……救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匕首在刺入肌肤的前一秒被月光照亮,随后鲜血飞溅,血液独有的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在这阴暗的小巷子里弥漫。   “博士……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哈哈哈!”   拿着匕首的人不停的颤抖着,将那把沾满鲜血的小刀从眼前人的身体里抽出,带出一阵血花乱溅,有的直接飞在了她的脸上。   一片乌云从月亮面前慢慢挪开,凉薄如水的月光照射在少女布满血点的脸上,她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口中喃喃着一个名字——“陈深……我给你报仇了。”   马四爷死了。   死得很惨。   身上被人割了十五刀,刀刀都捅穿了身体,甚至连带着肠子都被人挖了出来,不过最诡异的还是马四爷的下半身,生殖器已经被人直接砍掉剁烂了,这足以证明犯人在下手的时候有多狠。   很有可能是从前遭受过马四爷的性侵或者虐待,才会有这种行为。   在马四爷死后,白岩河边掀起一阵极大的绞杀浪潮,很多和圈子里沾了点关系的人统统被押回了局里,马四爷一死,白岩河边群龙无首,江眠听到消息的时候很快带着人去了一趟,将沈一等人保了出来。   沈一等人被直接安放进了唐门,据说当日有不少人求着唐门大少的未婚妻保他们,但是那个女子什么都没选择。   哪怕这群人里有当年待她极好的大姐姐,也有当初很疼她的大哥哥,但是江眠只选择了沈一和他的手下,其余人一个都没帮。   她走的时候有人大骂她残忍。   有人说她就是两年前的江眠,两年后回来弄死了马四爷。   一时之间所有人开始相信马四爷都是江眠弄死的。   马四爷的生前开始被警方介入调查,很快就连带着一窝端了无数黑市上的组织,他们发现了马四爷和曾经江城几起残忍的虐童案有牵连。   种种证据表明,马四爷很可能是当时虐童案的主谋之一。   当有一个马四爷落网的时候,社会上出现了各种新闻报道,一时之间众人称快,有人说死了好,这种人渣早该死了。   有的人骂jc无能,两年前的案子两年后才水落石出,这两年肯定还有不少孩子吃苦头。   也有人说杀了马四爷的那个人是英雄,最好不要被抓到,能够逍遥法外替他们惩恶扬善。   各路人马纷纷出面,社会民情出现了极大动荡。   马四爷虽然死了,但是他也同时成了一名被害者,于是马四爷的案子也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在调查了马四爷生前接触过的各种人物之后,警方也把江眠列为了重大嫌疑人之一。   毕竟和马四爷有血仇的,江眠也是其中之一。   傅峥嵘看到列表里这个名字的时候,直接和余晏把任务接了下来,随后两个人上车,开着公家车去唐门。   江眠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家中,有人按响门铃的时候,她明白,这一刻终于来了。   jc早该会查到自己头上,然后发现她和马四爷之前曾有不共戴天之仇,随后顺着线索查到唐门来。   傅峥嵘上门,再次看见江眠的时候,小姑娘整理好了头发,正冲着他微微笑笑,似乎是料好了他们会上门一般。   唐野倚在门口,眼神防备,“没有充分证据可不能随便抓人,傅大少。”   那眼里的敌意太过明显,连带着旁边的余晏都察觉出了唐野的不善。   傅峥嵘自然是带着充足的证据来的,江眠作为重大嫌疑人被兼收了,她被带走的时候,唐野站在不远处。   傅峥嵘擦着唐野的肩膀,“唐门大少,我不动你,不是因为动不起,是因为你保护了江眠两年。”   否则,温弥音的账,老早就已经算到了唐野的头上。   唐野脸色一变,明显是傅峥嵘的话超出了他的预料,两个男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像是在比谁的眼神更狠似的,唐野压低了声线,“你是在为了那个女人报仇么?”   傅峥嵘没说话。   唐野笑得有些放肆,“尽管来,我要是怕你,我就白当了这唐门少爷。江眠我也不会让给你!”   两个男人各自收回视线,傅峥嵘那双锐利的眸子凛冽地盯着他许久,才转身离开。   江眠?   傅峥嵘冷笑着坐回巡逻车里,看来江眠的烂桃花不少。   无所谓,哪怕她桃花开满山,他也要一一把它们都折了!   余晏按着江眠回到jc局里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堆记者,在看见江眠被按进去的时候,纷纷将镜头转过来,有的媒体直接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抓到嫌疑人了!”   “那么小的姑娘,会不会是抓错了啊!”   “jc有没有确认啊!”   很快,社会头条变成了——疑似杀人犯落网,真凶竟然是一个花季少女?   余晏一看这个新闻就来火,“我靠!我们都还没放出消息呢,就他妈乱写!媒体简直是吃人血馒头啊!”   傅峥嵘打电话直接开了个发布会,在发布会上他将最新的案情进展如实转告给了各位媒体,并且冷声放话,“暂时还没有确定谁是真正的犯人。目前有头绪都只是出于犯罪嫌疑人阶段,我们会尽快调查给大家一个真相,但是也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请各位如实报道,不要存在歪曲事实误导舆论的情况,如有发生,我们也将以法律作为衡量标准!”   一番话说得十分严厉,回去后那些给江眠扣帽子是嫌疑人的标题已经统统没有了,不过大家还都是在等着案情的进展,毕竟一个马四爷身后牵连的势力实在是太大,这起案子成了江城人人都在关注的焦点。   审讯室里,傅峥嵘揉着眉心看着江眠,拿出当时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枚发卡。   他问道,“你见过这个发夹吗?”   那是个LV的挂饰发卡,虽然不是正版,倒也是精致细巧的,显然,犯罪嫌疑人性别是女。   这么一来,证据越是清晰明了,对于江眠就越不利。   江眠在看见那个发卡的时候,脸色很明显就变了。   她表情的变化甚至连傅峥嵘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若是没有捉到真正的嫌疑人,那么江眠很有可能就是最接近犯人的那个,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她……   傅峥嵘握紧了拳头,因为审讯室里是有监控录像的,他不可能对江眠特别放水,只能用很压抑的语调问了一句,“江眠,你对这个发夹有印象吗?”   江眠握紧了拳头,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缓缓抬起头来。   抬头那一刻,江眠盯着傅峥嵘的眼睛,将他的震惊收入眼底,一字一句道,“那个发卡……是我的。”   傅峥嵘听闻江眠那么说,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用力朝着江眠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江眠!”   “是我的。”   江眠的肩膀正哆嗦着,明显是害怕到了极点,可是少女还是没有改口,继续说着,“是我的。”   完了。   这是傅峥嵘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江眠对着傅峥嵘全招了,“是我杀了马四爷,马四爷在两年前弄死了我的好朋友陈尽,我杀了他,不是偿命吗?”   “江眠!!”   傅峥嵘拍着桌子嘶吼,“你不要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我再问你一遍,发卡真的是你的?!”   “是我的!”   江眠字正腔圆回复他,“傅峥嵘,人是我杀的!你保护不了我,我就自己保护自己!”   余晏站在审讯室外面,观察着监控录像传来的视频和声音,心头一阵凉薄。   男人脸色铁青地踹开审讯室的房门走出来,余晏冲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江眠说发卡是她的。”傅峥嵘粗喘着气,很显然被江眠气得还没回过神来,一把抓过余晏手里的矿泉水灌进喉咙里,“现在民情那么紧张,上面很有可能要求我们随便抓一个替罪羊落网安慰群众。江眠要是这样一直自我招供,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替罪羊!”   余晏拽着傅峥嵘往他们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问,“你有别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傅峥嵘抬头看他,“为什么江眠要承认那个发卡是她的吗?那个明明决定性证据……”   “不。”   昔日好伙伴余晏盯着傅峥嵘,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杀人凶手真的是江眠呢?”   一句话,傅峥嵘当场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哆嗦了一下,无意识地攥紧。   他被余晏这句话震得神色都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喃喃着,“不可能的,江眠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江眠不会这么干的呢?”   余晏死死盯住他,“你要记住,你在这个时候,是一个jc,最重要的就是公正!不能对江眠抱有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如果杀人犯真的是江眠,那么我们只能按着法律程序走!”   “不可能!”   傅峥嵘不相信江眠会干出那种事情。   “可是那个发卡是怎么回事?!江眠和马四爷还有一段那么大的仇,江眠甚至亲口承认了,你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凶手不是她吗?”   “那也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她!”   傅峥嵘更大声地吼回去,“江眠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余晏按住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傅峥嵘,对待案件上我们不能有私人感情。别的嫌疑人几率和动机都没有江眠大……”   “我一定还能找到别的证据证明江眠不是凶手……”傅峥嵘头一次觉得如此茫然无措,像是深处世界的最中央,周围的一切都在麻木地和他擦肩。   他不知道要如何留住行人,更不知道要如何保护江眠。   慌乱无章的表情出现在了傅峥嵘的脸上,他的声音低下去,竟然像是出现了近乎渴求的语气,“余晏……我需要证据……证明江眠是清白的证据……”   余晏一脸不忍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你这阵子没日没夜调查实在是太忙了,回去休息几天吧,这几天换我来。”   “不行!”傅峥嵘一下子拒绝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能忍心吗余晏?那也是你小闺女啊,她曾经每天给你带饭……”   “你当我不心痛吗?!”余晏拔高声调反问道,“我和你一样难过,傅峥嵘!可是,我们是jc啊!”   这几个字就跟针扎一样刺在傅峥嵘的心口,他盯着眼前的余晏,深深喘着气好久,都没有把心头的烦躁感压下去。   江眠还是那套说法,一直不变。傅峥嵘是真的怕上头压力下来直接把江眠当做替罪羊顶上去。   24小时已经过去,证词的确得到了证明,江眠暂时被收押,傅峥嵘看着她进去,满脸复杂。   他觉得,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驱使着江眠这么做。哪怕真的是江眠杀了马四爷,也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为什么她会在看见那个LV发卡的时候露出那种表情?   傅峥嵘脑海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余晏也看出来虽然江眠招供,但是疑点还太多,不能直接对上号。所以判断还有待定夺。   这段时间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找出别的决定性证据。   傅峥嵘重新查了一遍江眠的人际关系,发现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真的少得可怜,简单到寥寥数字就可以概括完。   原来两年前和她相处最密切的人一度都是他。   傅峥嵘对着江眠的资料发了一晚上的呆,也毫无头绪,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下手找,也不知道如何去取证。   感觉眼前就是一片空白,而江眠还在等待。等待他去解救。   余晏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新的消息,他气都还没喘完就咕咕咕喝了一整大杯的水,随后对着傅峥嵘道,“陈……陈尽知道吗!他还没死!”   傅峥嵘和陈尽是在半个小时后见到的,人民jc查到宋一诀头顶上来的时候,宋一诀还在分分钟怀疑是不是江眠把他卖了。   结果不是,是陈尽本身就是个有麻烦的人物。   宋一诀坐在贵妃椅上,旁边小姑娘给他剥着葡萄,他跟个皇帝似的眯着眼看陈尽,“找你的人挺多嘿,前阵子是个小姑娘这阵子是个大男人。你不会和男人也搞不清楚吧?”   哑巴陈不说话,继续装哑巴。   得了,没劲!   宋一诀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保镖除了打架的时候有劲儿别的时候都跟个哑巴似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傅峥嵘穿着制服找上陈尽的时候,宋一诀眼珠子都瞪大了,“我靠,傅大少,牛逼啊哑巴陈,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人家的?”   傅峥嵘看都没看宋一诀一眼,直冲陈尽去,“陈尽,我有话要问你……”   可是走到一半,看着眼前的陈尽,傅峥嵘又愣住了。   感觉陈尽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眸中的陌生让他都觉得冷。   陈尽失忆了自然是不记得傅峥嵘了,可是看着这个男人朝他走来,他竟然本能地开始防备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个自己记不起来的男人有着如此强烈的敌意和防备,为什么……是他曾经,抢走过自己什么东西吗?   自己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眼前这个穿着制服的jc来抢的?   陈尽抿了抿唇,五官冷冽,明显不是两年前那个乐呵呵从来不说苦的小结巴。   傅峥嵘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开口,“对于江眠……你还有印象吗?”   江眠……是不是前几日那个小姑娘?   宋一诀在身边,傅峥嵘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看样子只是询问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反正和他不搭边,也就没什么可以保留的。   可是为什么……心底里隐隐有一股声音在说着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告诉他?为什么……有关于江眠……   脑海里忽然间像是有什么闪了过去,可是转瞬即逝,陈尽捕捉不到那个感觉,那些知觉就已经重新淹没在大脑中,没有回声。   陈尽下意识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对着傅峥嵘这样回答,“几天前见过。”   “江眠和马四爷曾经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吗?”   一句话,陈尽的大脑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是什么……记忆深处……是谁哭着喊他的名字……?   是谁……住在他的回忆里,哭丧着一张脸,蹲在他身边?   眼前似乎有无数画面不停地切换,就像是幻灯片的放映,一帧帧一格格都是同一个少女的音容。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唯有她的面孔那么模糊?   曾经是谁在受了委屈后扑在他怀中一遍遍哭,又是谁坐在他电瓶车的后坐和他一起迎风唱歌?   陈尽才知道自己回忆里原来一直都有一个女人活着。   可是他把她忘了。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不起……要对不起谁?   看着陈尽脸上复杂痛苦的表情,傅峥嵘叹了口气,退后两步,“好了,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原本想从你身上获取一点关于江眠和马四爷的消息,看来是打水漂了。”   “江眠……和马四爷。”   陈尽喃喃着,这两个名字明明经常听到,可为什么会是一片空白的印象?   傅峥嵘盯着陈尽的脸,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细节,然而,一无所获。   男人只能将江眠的状况如实告诉陈尽,最后他说,“如果你能回忆起什么的话,希望你可以来找我。你记起来的某些回忆,很有可能就可以替江眠洗清嫌疑。”虽然这个可能性约等于零,可是聊胜于无。   陈尽看着傅峥嵘远去的背影,忽然间就念出了两个名字。   他说,“我好像……好像隐约记得我有两个亲人……”   陈深陈鱼!   脑海中像是有个炸弹猛地炸开来一般,傅峥嵘转身,用力按住了陈尽的肩膀,大声喊了一句,“你还记得一些什么?!”   没错,终于知道疑点在哪了。   当年那些事情发生了以后,陈深和陈鱼,去了哪里?!   陈深死了。   傅峥嵘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去告诉陈尽,而是沉默地抽了一地烟,随后就起身上车。   陈深在两年前就死了,就在陈尽出事后不久,而陈鱼的踪迹还在追寻,线索像是突然间断掉了。   陈深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只是有一天在一家人的后院里被人发现了,赤身裸体,死状凄惨,就如同是受过某些严重的性虐待。   而这些行为,傅峥嵘将它们和马四爷串连在了一起。   所以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陈鱼,很可能陈鱼在陈深之后也遇害了,可是也有可能,陈鱼还活着。   既然活着,就有可能会找马四爷复仇。如今马四爷死了,陈鱼肯定会有所动作。   傅峥嵘的人几乎是在第二天下午就循着踪迹找到了陈鱼现在所在的地方,几个人上门的时候,陈鱼惨白着一张脸,一看见jc,就慌了神。   “你们干什么!”   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傅峥嵘微微皱起了眉毛,“我们找你问点事情,马四爷这个人……”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陈鱼像是很慌的模样,她现在还没成年,可也算是高中生的年纪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营养不良,像是这两年过得并不好。   唯有那双眼睛,跟她整个人瘦骨如柴的样子太不搭了,那双眼睛,亮得逼人,像是从一把匕首最锋利的边缘闪过去的寒光。   傅峥嵘盯着她的眼睛好久才慢慢说道,“不要恐慌,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鱼脸上终于露出那种恐慌的表情,她开始疯狂地大叫,甚至企图逃跑,“我不知道!什么马四爷,我没听说过,不要找我,啊——!!”   她想从三楼跳下去,是余晏将她懒腰抱回去,随后陈鱼一口咬在了余晏的手臂上,疼得余晏大叫一声,“卧槽!”   陈鱼是真的用了力气,咬下去的时候特别狠,连带着都见血了,余晏一失力就松开了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特别狠,直接往大马路上跑,傅峥嵘他们几个人跟在她身后追,眼看着她冲了一条马路又要跨上高架,迎面就开来一辆大卡车——   “小心!”   傅峥嵘怒喊了一声,陈鱼大概是没料想,看着大卡车直直地冲过来整个人都吓傻了,余晏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扑上去抱着她滚到了旁边花坛上,两个人重重撞进绿化带里,余晏手臂上的皮又擦破了一块。   陈鱼在余晏的怀里就像个被吓傻了的小孩子,满脸苍白,那种眼神也不见了,只剩下了一脸大难逃生后的惊恐。   jc……jc为什么会救她?   博士说,jc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   陈鱼在余晏的怀中大声哭出来,余晏一个头两个大,抱着她过了马路,那个大卡车司机也是一脸的后怕,一看人家jc救了人,赶紧下来对着jc同志道歉。   余晏说,“算了,也没你什么事儿,是小姑娘突然间冲上来的。”   大卡车司机拍拍胸脯重新发动车子开走了,余晏拽过陈鱼,对着她说,“你怎么回事啊?!我们是人民jc,还能吃了你?跑什么跑?”   一番话下来陈鱼哭得更狠了,傅峥嵘走上来,看了眼余晏擦出血的手臂道,“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我找个水龙头洗一下得了。”余晏挥挥手臂,“没骨折,擦伤都是小事。”   陈鱼这才止住了哭声偷偷抬起头来看余晏,她说,“我……我家里有红药水儿……”   余晏这会被她气得不知道是该骂人好还是该夸她善良好,跟着她走回了老旧的出租屋里,大爷似的把手往人家桌子上一搁。   “擦,给我擦满。”   陈鱼像是涂颜色似的在余晏伤口上来来回回地抹红药水,到后来傅峥嵘都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啧了一声,“多打点擦伤弄得跟血流不止似的有意思吗?”   余晏说,“你懂个屁,这多红啊,这就是我流出来的血!”   陈鱼整个人哆嗦了一下,随后才弱弱地抬起头来说道,“你和那些jc不一样。”   余晏盯着她的脸笑了,“怎么不一样,特别帅还是怎么的啊?”   陈鱼看着眼前余晏白净的脸,忽然间脸一红,把红药水收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放好,随后道,“不是的,你真的和那些jc不一样。”   你会冲上来救我。   可是那些jc不会。   陈鱼大概是没有在读书了,表达方式也不是很流利,余晏叹了口气,“成,就当我是不一样的吧,你这回能跟我说说马四爷吗?”   一说到马四爷,陈鱼就又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余晏一看就赶紧打住了,旁边傅峥嵘接嘴道,“你怎么没跟你哥陈尽在一块?”   陈鱼听见这个名字猛地抬头,傅峥嵘说,“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是jc。”   陈鱼嘴唇哆嗦着,“我哥……没了。”   “还活着。”傅峥嵘紧紧盯着陈鱼的脸,“陈尽还活着。”   “这是真的吗!”陈鱼忽然间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傅峥嵘的手,眼里都像是重新有了光,“他在哪儿?”   “你告诉我马四爷的事情,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傅峥嵘勾唇一笑,直接按住了陈鱼冲过来的肩膀,“还有,别的jc……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这句话就像是直接踩在了陈鱼的痛处,她隔了好久才一字一句说道,“博士说……他们,他们都是废物。”   “博士是谁?”   “博士是我们的救世主。”   陈鱼露出了一个崇拜的神情,“是博士告诉我,如果有人对你做了违法地方事情,可是那人却没有受到制裁的话,就可以找博士。博士会帮我们。”   傅峥嵘的眉头死死锁在一起,“博士是想替法律替jc制裁?”   “对的!”   陈鱼看着他,全然忘我,“很伟大对不对!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马四爷,他死了倒好!死了倒好!这不是罪有应得吗!为什么还有人找杀了马四爷的人呢,那不是英雄吗!凭什么要被抓?”   “博士是神,是我们的主人!博士才是一切的准则!”   傅峥嵘盯着眼前陷入一种朝拜精神的少女,隐隐觉得这像是一种新型的毒药传播,在渐渐地给陈鱼洗脑。   傅峥嵘按住了陈鱼的肩膀,谆谆教诲,“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博士所说的,他既然是人,也一定会犯错对不对?”   陈鱼迅速地反驳傅峥嵘,“不可能,博士不会错的!”   “那你看,刚才是谁救了你?”   陈鱼的身子一僵,转过头去看受了伤的余晏,对方正冲她笑着,白皙清俊的脸庞,和博士描述的那种凶神恶煞的jc不一样……   不一样……眼前的傅峥嵘和余晏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博士不可能出错……陈鱼的大脑陷入一种混乱的地步,她眼里溢出了崩溃的思绪。   不可能的……能救她的明明只有博士,博士是这么说的……   看到了陈鱼脸上那些认知被颠覆以后的痛苦,傅峥嵘死死盯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你说博士是完美的,那为什么会有和他所说的不一样的存在?”   余晏看着陈鱼,陈鱼也惊恐地看着他。   她正努力地想要往后退缩,却被傅峥嵘一把抓住了手腕,她猛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不可能的,你们不是jc,你们肯定不是……”   “我们就是jc!”   傅峥嵘看着陈鱼,许久才放松了语气,“起来吧,陈鱼。我们不会伤害你,能跟我们说说马四爷的事情吗?”   陈鱼招了。   她说,她和陈深都被马四爷虐待的生不如死,逃出来后遇见了博士,博士带领他们去了一个组织,那里的大哥哥大姐姐都很善良,也都是曾经受到过不平等待遇的人……   这倒是和傅峥嵘原本想的有差错,他以为博士是操控那些虐童犯的人,倒是没想到博士是创建了这么个类似自我拯救组织一样的人。   看来虐童犯的背后另有他人,而博士则是另外一批神秘人物。   可是陈鱼说了那么多,之口不提马四爷死的那天晚上她在做什么。   她到底还是有防备。   傅峥嵘将证件袋里的那个LV发卡拿出来,随后对着陈鱼道,“你见过这个发卡吗?”   陈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冒出了冷汗,浑身哆嗦着,“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傅峥嵘盯着她许久,忽然间放下了一切,将那个袋子也直接塞回了口袋里。   他竟然露出一种近乎怪异的笑容。   他说,“你还真的做到了成全她。”   陈鱼浑身一颤,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   那个时候的傅峥嵘,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荒唐无稽的笑意,他盯住她,一字一句,“陈鱼,你最好接下来的一辈子都好好活着,好好做人,千万别被我抓到。”   陈鱼狠狠打了个寒颤。   男人继续说,“否则,你怎么对得起江眠对你的一片成全呢?”   陈鱼的瞳孔狠狠缩了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像是不可置信,连带着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知道吗,早在你看见这个发卡前,同样的话,我问过江眠一次。”男人看着陈鱼这副崩溃的模样,冷漠地像在看一个路人,“江眠是谁你应该还记得吧,和你哥哥陈尽一直在一块的那个姐姐。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发卡是她的。马四爷是她杀的。”   傅峥嵘荒唐地笑了两声,“你说她怎么这么善良,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把你所有的罪行都揽下来自己一个人包了?她在看见那个LV发卡的时候就知道是你杀了人,所以那个瞬间直接开口说人是她杀的!陈鱼,这就是你们博士教你们的自我拯救吗?”   陈鱼再一次用力跪在了地上,双膝一软,扑通一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吞没了她一片声嘶力竭的呜咽。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小江姐姐……马四爷是我杀的,刀藏在床底下……发卡是我的……”   她说,“对不起……博士……对不起……”   可她后来又抬起头来,哭着哭着笑了,“只是,我不后悔!”   陈鱼被抓进去后,江眠被重新放了出来。   放出来的时候傅峥嵘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她一顿,小丫头片子真是太仁慈了,居然替别人包揽罪名!   多善良啊!是不是还得给她鼓鼓掌!   江眠一出来就被傅峥嵘拎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余晏正在对面吃泡面,看傅峥嵘提小鸡崽子一样把江眠拎起来,一下子就怒了,“你把我小闺女放下!”   “吃你的面!喷我满脸了都!”傅峥嵘也吼了回去,“我教育我闺女你着急什么?”   “你闺女不是我闺女吗?”余晏不吃面了,把面往垃圾桶里一放,就直接挪着椅子过来,“闺女啊,小爸爸和你说,以后不能和jc叔叔乱撒谎……”   傅峥嵘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她听得进去就有鬼了!能耐那么大,都能跟jc说自己杀人了!”   “你凶什么凶!”余晏拍着桌子站起来,“她那么小一只,你凶她很得意是不是?”   傅峥嵘被余晏顶得话一顿,就把脸转过去,倒是江眠小心翼翼问了一声,“小晏哥哥,陈鱼她……”   “她没事,起码不会死刑。”   余晏叹了口气,“这不,有个未成年人保护法嘛。”   江眠这才松了口气,“虽然陈鱼她……她杀人不对,可是马四爷死有余辜!”   “别人死有余辜是别人的事情,你动手杀人,你就是犯法!”   傅峥嵘来到江眠面前,江眠就退后,尽量避开他。   看着她这个态度傅峥嵘就烦,刚想说完,门外小刘跑进来,“傅头儿……有人闯进来……哎哟!”   唐野一脚踹开了小刘直接走进傅峥嵘办公室,“我未婚妻呢?”   傅峥嵘一抬头就对上了唐野的脸,两个男人在无形中眼神交错,互相冷漠地注视着,就像是草原上因为领地而争锋相对的狼群首领。   江眠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看见唐野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唐野率先收回视线,过去直接把江眠抱在怀里,傅峥嵘一看这个动作眉毛直接皱了起来,这算什么!当着他的面秀恩爱吗!   余晏倒是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的关押因为证词问题所以对您未婚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现在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呵,你们jc原来抓错人只要一句不好意思就可以了。”唐野眯着眼,明显态度很不好,尤其是在看见傅峥嵘的时候。   傅峥嵘盯着唐野怀中的江眠,忽然间心尖一颤。   两年前曾经躲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原来已经有了别的依靠,会在别的男人怀抱中躲雨。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傅峥嵘的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酸涩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可能从此真的不能再拥有江眠了吧。   江眠跟着唐野走了。   走的时候傅峥嵘伸长了脖子把头探出去看他们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大概是想喊住江眠,可是小姑娘走得决绝,压根儿就没回头。   余晏看着傅峥嵘这个望妻石一样的姿势就想笑,后来果然没憋住笑声,“哎呀,空巢老人傅峥嵘,好不容易养个闺女,还亲自赶跑咯!”   傅峥嵘一听余晏这个语气就来火,回来踹了一脚桌子,随后对他说道,“你得意什么,你也是!”   “呸!”余晏搓着手,“真解气!你活该!当初赶着人家走,现在人家不搭理你了吧,又想倒贴,这不是贱是什么。”   傅峥嵘自顾自嘀咕,“我那会我哪儿知道我喜欢……”   “喜欢什么?”余晏等着他说下去。   “我哪儿他妈知道我对她有……有那个意思呢!”   傅峥嵘脸上挂不下去了,干脆一梗脖子,吼了一声,“笑什么笑!”   余晏对着空气道,“看,说中他痛处了,他生气了。”   江眠被唐野接回去后就回到了唐门,马四爷不在的唐门群龙无首,又因为被jc突然间袭击,人员少了一大半,江眠一回白岩河边,之前嘲笑她和陈尽的王霸正在收拾东西,刚打算跑路,正好和江眠撞上了。   “哎哎哎,往哪走呢。”   江眠笑着一脚把他顶在墙上,“走路会看么你?眼睛长着好玩啊?”   王霸手里还拎着东西,一看是江眠,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到她脸上。岂料江眠动作更快,直接一下就躲开了。   她毫不在意地啧了两声,看了眼王霸手里的,挑了挑眉毛,“这是打算跑路啊,还是打算去投奔新的主子啊?”   王霸咬牙切齿,“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逼搭上了唐门少主……”   啪的一个耳光迎面而来,江眠打完他吹了一口自己的手心,“皮怪厚的,打得我手都疼了。”   王霸作势要去打回来,结果被江眠闪身躲开,接下去就被她抓着后领子,整张脸啪的一下砸在墙上。   鼻血顺着下巴往下流,一滴滴滴在地上。   江眠皱了皱眉毛,脸上却是在笑,“我收到消息说,你要去投奔博士,嗯?”   “看来你们都挺喜欢博士的,不如跟我说说,博士是什么人?”   江眠眼神犀利地盯着王霸,“还是说,你想要继续流点血?”   王霸全身都在抽搐,剧痛让他的手松开了原本死死抓住的袋子,这一下,袋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江眠用脚尖去勾那个袋子,手还是牢牢按在王霸的后脑勺上,她顶着她,鞋尖把袋子碾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大堆金银珠宝。   “走之前还带一笔走,王霸,你挺会做生意啊。”   江眠笑了一声,随后打了个指响,跟在她身后的沈一立刻上前,戴着手套把那些东西统统重新捡起来,王霸一看就着急了,不顾脸上还流着血,扭动着想要挣脱,岂料江眠就这么按着他,用尽力气。   少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天真无暇的小姑娘了。   她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告诉我,博士是谁?”   王霸混乱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把……东西……还我……”   “看来你是想死。”   江眠冷笑一声,袖口处翻出一把蝴蝶刀来,直直顶在王霸的脖子上,“说不说?现在白岩河群龙无首,我一句话,你人就直接交代在这里,谁都不会注意。大家都顾着自己保命呢,谁会在意你这样一条狗命?”   王霸手指都在发颤,看着江眠身后带来的那么多人,咽了一口血水才慢慢道,“我……我也没见过博士……我是打算……打算去投奔他……东西……东西是用来上交给他的……”   “哦,你偷别人家的金银珠宝,是打算讨好博士?”   江眠眯眼笑了一声,“看来博士也不是传说中那么完美啊,居然如此贪财……”   王霸整个人哆嗦着,江眠把刀贴近他身体一分,冰冷的刀刃触及到了王霸的肌肤,锋利地割开了一小道口子,没出血,却足够把王霸吓得屁滚尿流。   他直接尿了一地,江眠动作利落将手中的刀收入袖口,随后沈一的人上来将王霸直接捆住,用力一拖,把他拖着走。   王霸知道江眠这是在跟他算账呢,江眠记仇,记仇得不得了,她报仇十年不晚,而且报起仇来死不算完。   江眠拖着王霸在白岩河走了一圈,所有白岩河剩下的人都知道,马四爷死了,马四爷身边叫的最欢的一条狗王霸被江眠绑着拖在地上玩,大家一时之间要不就直接跑了,要不直接去找江眠投诚,江眠收拾完了王霸之后,喊人把他打晕了,直接送到了傅峥嵘他们jc局门口。   加上一袋金银珠宝,就这么直接丢在了jc局外面。   傅峥嵘收到消息的时候,江眠正好要上车回去,他赶出来喊了一声,“江眠!”   江眠回头看他,眼里有着深深浅浅的情绪,傅峥嵘看不懂,可是他却还是上前道,“你是干的吗?”   “是我。”江眠直接承认了,“他偷了东西,人赃俱获,所以我把他送到jc叔叔手里,不算过分吧?”   傅峥嵘盯着江眠的脸,总觉得小姑娘变了太多,两年,真的可以改变那么多东西吗?   连着人的性格都能一起变了吗?   江眠看了眼傅峥嵘,忽然间笑了一声,“站在那里不动,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傅峥嵘闻声回过神来,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两年前那个小姑娘对着自己笑得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可是一眨眼,那笑容就又消失了。   在眼前的江眠,是唐野的未婚妻。   傅峥嵘叹了口气,他说,“江眠,你有空的话,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谈?”   江眠倒是起了兴趣,像是好奇一般反问了一句,“谈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谈?”   她现在本能反应就是竖起全身的刺防备他,傅峥嵘给过她太多次失望,她不想在他身上再种下希望了。   傅峥嵘在江眠脸上看见过各种表情,可是独独现在的江眠让他觉得分外陌生。   就像是这两年来她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重新回来的江眠,总是会让傅峥嵘没由来的恐惧。   恐惧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恐惧以前那个江眠从此不见了。   那日她对他说的话,字字句句犹如还在耳畔,“傅峥嵘,我不喜欢你了。”   每每回忆起这一幕,傅峥嵘心脏深处总会牵扯出一种刺痛感,他稳住了心神,看着眼前江眠的脸,两人相望,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看着江眠的动作大概是又要走了,傅峥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被他握住的一瞬间,江眠心尖颤了颤。   傅峥嵘几乎是用拽直接把江眠拽出了车子,旁边唐门的人一看他们未来少夫人被一个男人这样拽着,就纷纷下车围过来,傅峥嵘眯眼笑了一声,直接把江眠拽到身后。   余晏走出jc局的时候看到外面围着一堆人,还以为是要打群架。   我靠,不是,你们打群架都打到jc局门口来的吗,年轻人,你们这些思想很危险啊!   余晏奔过去的时候才看见是傅峥嵘,他大步流星把江眠扛起来,江眠一边打他一边喊着,“你怎么又来这一套!”   唐门的人逼近他们,江眠又只能说,“你们都散了!这人我认识!”   傅峥嵘说,“不再仔细和他们说说我们什么关系吗?”   江眠说,“你放我下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峥嵘说,“我后悔了。”   江眠脸色一白。   傅峥嵘将她放下来,随后江眠退后几步想转身跑,就被傅峥嵘直接拦腰抱住,男人的大手穿过她的腰,将她重重扯向她的怀抱。   下一秒,滚烫的唇直接封住了她的呼吸。   “我靠!”余晏直接从原地直接跳起来,禽兽不如!禽兽不如啊傅峥嵘!   傅峥嵘用力按着江眠的身体,一只手锁住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向自己的脸,周围一群唐门的保镖都懵逼了!   完了完了,唐野少爷脑袋上要有绿帽子了!   未来少夫人被一个jc当街亲了!   江眠在傅峥嵘怀里挣扎好久,直到眼眶都开始红了,傅峥嵘才放开她。   江眠狠狠擦着自己嘴唇,眼里含着泪,“你想干什么?”   男人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像是弯月下的狼群在打量自己捕捉到手的猎物一般,罕见地露出了那种凶狠的眼神。   他说,“你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江眠伸手要打他巴掌,被傅峥嵘迅速捏住,“现在的确是变了不少。”瞧,都会向他张牙舞爪了。   江眠红着眼睛看向他,“傅峥嵘,我不是你的玩具,一时兴起就可以对我胡作非为!”   岂料男人说,“是啊,我可不是一时兴起。”   江眠全身都僵住了,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五官深邃俊美的脸,忽然间她就觉得脊背上爬上了一股凉意。   傅峥嵘伸手,指腹重重擦过江眠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来,比起以往俊朗硬气的模样,他现在危险极了。   像一头野兽。   他说,“玩你这个念头,老子可是想了整整两年啊。”   江眠心尖一颤,下一秒男人松开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江眠笑了笑,随后身后传来余晏的声音,“傅峥嵘!”   傅峥嵘转过头去,江眠趁着他转身那个瞬间直接钻入车中,太可怕了,刚刚傅峥嵘那个眼神太可怕了……   余晏挥舞着手中的资料,示意傅峥嵘快点回来,傅峥嵘转头看向车中的江眠,隔着车玻璃,他炽热危情的眼神直直传达给了江眠。   傅峥嵘的口型无声动了两下,就如同两年前江眠在地下停车场里同他告别那般,而这一次,换做傅峥嵘无声诉说。   江眠读懂了他的口型,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他说,江眠,早点回家。   余晏把傅峥嵘从人堆里拽出来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他妈是不是又对着我小闺女耍流氓了?”   流氓本人面不改色,“我们之间那都是小打小闹。”   “呸。”余晏对于傅峥嵘这个不要脸的态度嗤之以鼻,手里的资料被他拍得啪啪响,“你这人禽兽啊!老流氓!你就作死吧!”   “我可不是作死。”   傅峥嵘眯眼冲余晏笑了笑,“我这是重新开始。”   “靠。”余晏被他那个眼神电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哥哥我可没那种爱好。”   “美得你。”傅峥嵘立马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个基佬也轮不到你。”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倒是又重新严肃坐下了,余晏抽了根烟,隔着烟雾看傅峥嵘,“博士计划有新的进展了吗?”   “没有。”   傅峥嵘很老实地摇摇头,“捉到了一个王霸,说是要去投奔博士的,现在还在审问。”   “行不行啊你。”余晏说,“他要不说就电他,电到他说为止。”   “你这思想很危险啊。”傅峥嵘指了指他的脑门,“来吧,继续说,查到些什么了。”   “最近隔壁市出了一起大型走私案,我们明天过去看看。”余晏咽了下口水,“这下总算和幼童脱离关系了,妈的。”   “你先别着急说……”傅峥嵘看了眼上面的报告,一下子就看到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兴许……是同一拨人呢。”   傅峥嵘这张开光嘴啊!   第二天余晏和他去了一趟隔壁市,被抓起来的犯人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一有力气就喊着博士博士,这两个字最近余晏一听见头都大了,跟博士沾边的也不行。   博士伦眼镜也不行。   研究生也不行,会联想到博士。   傅峥嵘也略显头疼地盯着屏幕里面开始发疯的犯罪嫌疑人,觉得案子越来越棘手。   马四爷到底和博士有关系吗?   博士和江盼又有什么关系?   傅峥嵘盯着屏幕沉默了半晌,随后又一把抓起了车钥匙,背后余晏问他,“你去哪儿?”   傅峥嵘说,“去找一趟……秦岭。”   秦岭是在二十分钟后看见的傅峥嵘,他直接在他上班期间拦下了他,说是有点事情要详细谈谈,于是秦医生暂时不再接受挂号,把病人都转移到别人手里之后,他才淡淡地抽着烟走出来,看了一眼傅峥嵘。   “怎么了?”   他开口就是这个语气。   傅峥嵘看了眼秦岭,小伙子比两年前更加英俊不少,傅暮终说秦岭前阵子结婚了不出来晚了,想来也是真的。   他娶了江盼。当年他还以为秦岭喜欢的是江眠呢,毕竟秦岭看江眠那个眼神要说对她没意思他也不信。   秦岭看着傅峥嵘,察觉出了傅峥嵘最近很困扰,下意识先找了个话题,“因为江眠来找我的吗?”   “嗯?怎么这么说?”傅峥嵘和他顺手在路边一家咖啡厅坐下,随后服务员上来低了菜单,他们各自点了两杯咖啡之后就继续交谈。   傅峥嵘笑了笑,“倒是跟她没有关系了。”   秦岭像是想着什么事情,许久才道,“江眠她……现在跟你还有联系吗?”   傅峥嵘盯着秦岭的表情好久,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行吧……我这次来倒不是跟她有关。”   “那你说。”秦岭坐正了身子,“有什么事情?”   “跟江盼有点关系……”傅峥嵘缓慢地说着话,同时观察着秦岭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后,傅峥嵘才把剩下的话说完了,“我们最近追踪一个犯罪集团,怀疑江盼曾经和犯罪集团的核心人物接触过。”   秦岭皱了皱眉毛,“江盼和我结婚后,一直都很安分……”   “所以我们怀疑是之前,就想找江盼问问,不知道您是否有意见。”   傅峥嵘端出了官方的询问语气,其实对于江盼是否真的接触过博士计划内部的人员,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定数。   只是联想到了两年前超市那场挟持案,被抓的人员在走的时候高喊着博士这两个字,他就猜想或许他们寻找的江盼,曾经接触过博士计划的内部。所以那些人才会想要找到江盼。   “抱歉。”秦岭叹了口气,“对于你这种理由,我不是很能接受。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妻子会和犯罪团伙有接触,哪怕是从前。所以傅峥嵘,你无权那么做。”   傅峥嵘看着秦岭的脸,他脸上的确是抗拒的,秦岭为什么要把江盼藏得那么严实?   傅峥嵘身侧的手缓缓松开了,许久才道,“那或许是我多想了吧,替我向你的妻子问个好。”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回去了。”   秦岭在傅峥嵘锐利眼神地注视下也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这个男人从年少就是优秀而又出挑的,江眠曾经喜欢他,她眼光不差。   傅峥嵘想到了江眠,就顺口又说了一声,“对了,关于江眠。”   秦岭原本要走的人一下子又坐了回去,眼中明显有了别的情绪,可是他还隐藏得很好,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过情绪波澜一般,等待着傅峥嵘把话说下去。   傅峥嵘慢慢说道,“江眠现在……成了唐门少爷唐野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传到秦岭耳朵里的时候,傅峥嵘敏感捕捉到了秦岭的情绪变化,他眼里一下子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可是很快又渐灭,傅峥嵘发现他端着的那杯咖啡水面在晃动。   这一个瞬间,傅峥嵘终于认定,秦岭还是对江眠有感觉。   可是既然对江眠有感觉,为什么会娶了江盼为妻,还将她藏得这么好?   傅峥嵘脑子里有无数疑惑闪现,似乎今天出来见了秦岭一趟,他有些地方明白不少,又有些地方更加迷雾重重了。   秦岭在听完傅峥嵘那句话之后,他垂下眼睑去,许久才轻声说了一句,“是吗?那挺好的。”   “是啊。”傅峥嵘也不得不应和,秦岭比以前深沉多了,很多情绪都深藏起来,他与他说话,就像是在斗智斗勇。   “没有别的事情了,占用你上班时间真是麻烦了。”傅峥嵘确认完之后就站起来,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那里,他冲着秦岭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回见。”   秦岭却和之前的动作不一样,迟缓地坐在椅子上。   等到傅峥嵘走了之后,他盯着傅峥嵘喝过的那杯咖啡许久,才将视线收回来,露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表情。   江眠一回到唐门就被唐野直接一把抓进了主卧室。   她吓了一跳,从傅峥嵘身上受到的惊吓还没完全平息,唐野就又立刻来这么一出,她呈现防备姿势,“你想做什么?”   唐野盯着她许久,直接伸手扒她的衣服,江眠急了,大喊一声,“等一下唐野,你……”   “等下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唐野在她身上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现在,换好衣服就给我去化妆,我给你半小时时间,我在楼下等你。”   江眠这才注意到唐野身上正穿着西装正装,领口打着领结,乍一看还挺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   江眠看了眼他蓝色的领带,于是捂着自己的胸口挑了一件淡蓝色的礼裙,露肩抹胸,裙尾有拖长了的纱布,她穿上后就如同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般娇俏。   唐野眼神深沉看着她许久,才说道,“化妆吧。”   江眠不会化太重的妆,这也得归功于她本人皮肤底子也好,所以只是上了一层隔离一层粉底之后就可以完工,不用遮瑕也不用打阴影,上了些孔雀蓝色的眼影后,烟灰蓝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小烟熏的感觉来,江眠贴上假睫毛,快速利落地涂了一层口红,随后顺手抽出柜子上一双深蓝色缎带高跟鞋,踩着往门口走。   唐野刚走到楼梯下面,江眠就推开了主卧室的门,十分钟的时间而已,从换衣服到化完妆,她踩着细巧的高跟鞋往楼下走,随后冲着唐野笑笑,“这样可以吧?”   唐野深沉的眼底露出一抹赞赏,随后道,“勉勉强强可以。”   “切,多夸夸我会死吗?”   江眠不服气地说道,“我这样和你多般配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野的心口颤了颤。   心底像是有什么坚硬的防御在一瞬间坍塌了,他下意识反手握住了江眠垂在身侧的手。   小姑娘偏着半边脸,头发放下来了,她可能特意又用吹风机和发蜡做过造型,就如同刚睡醒一般慵懒散漫,这样看过去就十分有女人味。   唐野的目光落在江眠豆沙色的唇上好久,才猛地像回过神一般将自己的视线挪开。   他带着江眠坐上了唐门的车,随后车子发动,载着一对盛装打扮过的佳人驶向远方。   “我靠,老哥,你怎么这个形象过来参加发布会啊。”会场内,傅暮终正游走在一堆名媛之间,手边挽着傅清欢,兄妹俩看见自己大哥披着一件黑色风衣过来,都纷纷咂舌。   “你是过来开追悼会的吧?”   “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了?”   傅峥嵘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妹,倒是挺满意他们的穿着打扮,傅暮终帅气,傅清欢漂亮,兄妹俩站一块,倒是很好彰显了傅家强大的基因。   “沧海呢?”   “沧海哥被国外一个研究会调过去了。”傅暮终说,“没法来参加,毕竟人家是博士。”   靠,听见博士这个词,傅峥嵘眼皮跳了跳。   “我说哥,你这也太严肃了吧?”傅清欢戳了戳傅峥嵘身上厚厚的风衣外套,“咱这是娱乐发布会呢,你穿成这样就跟人大代表上台演讲似的。”   傅峥嵘又笑着骂了一句傅清欢,随后顺手脱下了风衣外套,男人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他将衣领解开一颗,随后又将衬衫的袖口解开,挽到手臂一半的位置,随后又抽了些许出来,西装裤下两条笔挺的腿,他又很随意地将头发四下揉了揉,长得帅的人果然随便撩个头发都是帅的。他这么一撩,头发就很慵懒的散开来,像是特意做过的造型一般,整个人都没了严肃的气场,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感。   傅清欢看着傅峥嵘一套变形一样的动作,到了最后都惊呆了,“哥……牛……牛逼!”   姜还是老的辣啊!不愧是她快逼近三十岁的老哥!真有男人味!性感刺激!   “够吗?”   傅峥嵘随意地咧嘴一笑,傅清欢扑上去,“我不要傅暮终那个轻佻的混蛋做我男伴了,哥你来嘛!”   “我他妈不也是你的哥哥吗!”   傅暮终怒吼一声,“傅清欢你这个容易变心的小婊砸!”   傅清欢搂着傅峥嵘的脖子看了会,又觉得有地方不对,随后把自己耳朵上黑色的耳钉摘下来,放了一颗在傅峥嵘的左耳上。   傅峥嵘左耳有耳洞,两年前打的,但是不知道为啥他不戴耳钉,打了跟白打一样,现在洞没合上真是个奇迹。   傅清欢给他带上一颗亮闪闪的黑色耳钉之后才赞扬一声,“更时尚更帅了!”   乍一看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似的!   傅暮终从手指上撸下一枚宝格丽的戒指戴在傅峥嵘手上,“好了,撺掇撺掇给你凑齐了一套。”   现在的傅峥嵘简直就跟浑身上下在发光似的,江眠刚挽着唐野走进会场,就被不远处傅峥嵘的造型惊到了。   我靠……怎么他妈……这么帅啊!   傅峥嵘隔着老远就看见江眠和唐野穿着同款颜色的礼服进入会场,笑得完美的嘴角一僵。   妈的,真扎眼,她和唐野站在一起怎么看着还挺般配啊?   江眠在这个场合里看见傅峥嵘是真的吃惊的,可是转念一想,傅峥嵘脱去那一身jc的制服,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名门大少,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是她自己觉得恍惚,两年前她自知高攀不起傅峥嵘,而两年后时光辗转,她竟然挽着别的男人的手出现在这个地方。   到底是造化弄人。   傅峥嵘看着江眠出现的时候,心脏直接漏跳一拍,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边笑颜如花,看着她挽着别人一起对着镜头打招呼,所有的举动都像是鞭子,一鞭鞭抽在他心口。   很嫉妒,疯狂地嫉妒。   他想拥她入怀,想到要发疯了。   可是不行……今天来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傅峥嵘转过头去,就听见江眠发出一声惊呼。   整个动作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会场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枪声,伴随着那阵枪声宾客们的尖叫声四起,一下子就变得嘈杂而又纷乱。   那一刻,宋一诀等在暗处的人忽然间从人堆里窜出,他抓都抓不去,“诶!等下,傅峥嵘还没叫你冲出去抓人呢!”   所有的来宾们都在往门口冲去,保安已经维持不了秩序,人们在发了疯一般往外跑,可是唯有陈尽从门口往人堆里冲。   逆着人群,如同置身时光的洪流,他的大脑断层里闪过无数片段回忆,就好像曾经他也这样逆人潮冲某个身影不顾一切奔去。   如同赴死一般奋不顾身。   他在担忧谁?   直到眼前出现那一抹慌张的淡蓝色身影,陈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冲她张开双臂。   下一秒,少女却毅然决然地转身没入人群,大喊了一声,“傅峥嵘!”   剧痛从心头划过的时候,陈尽眼睁睁看着那个江眠回头扑入傅峥嵘的怀中,男人早已从便衣的伪装里拔出枪握在右手,左手狠狠将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拥入怀中。   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对着慌乱的人群,在瞄准了某个身影的下一秒,用力扣动了极板!   没有装着消音枪的枪膛发出第二声咆哮,人群再一次慌乱,甚至已经出现了踩踏事故。   一道血迹在人群中出现,却又立刻没入人群,踩踏事故的出现使得人们各自受伤,一下子,木隐于林,血迹成片。   陈尽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慢镜头在他的视野里一寸一寸回放,江眠在枪声响起时松开了唐野的手,本能地寻找傅峥嵘的身影。   他在哪?他在哪?   她甚至都没看到陈尽奋力从人群中冲出,直到陈尽按着一个人来到傅峥嵘的身边,她才注意到他。   陈尽用力踹了一脚那个小女孩,江盼的脸出现在江眠视野里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都像是掉进了深渊。   江盼……江盼不是和秦岭结婚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定和博士有关对不对?!一定!   江眠大喊了一声,“江盼!”   “可惜了,博士趁乱逃跑了。”   宋一诀走上来,看了眼人群,“他似乎察觉到了今天是场鸿门宴,妈的,太警觉了。”   “博士的反侦察能力不低。”   傅峥嵘按着江盼的脸,“现在,来告诉我,博士到底是谁?”   江盼却微笑着,“博士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我相信博士很快会来救我!”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当纠缠江眠那么久的谜团近在眼前的时候,江眠终于失了理智。“江盼,你不要再装善良了!”   “你为什么这么凶我?”江盼楚楚可怜,“博士是个好人,你刚刚开枪打中他了对不对?”   她说着话的时候又把头转过去对着傅峥嵘,男人沉沉地看着她,许久才低声道,“谁带你进来的?”   “秦岭呢,秦岭受伤没有?”   江盼像是才想起秦岭一般,叫了一声,“啊,我老公呢!”   她转身又抓住宋一诀,“我老公有没有事?”   她这副模样,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江眠心头。   难怪秦岭一直不让她出来,保护了她整整两年,因为……江盼已经疯了啊。   博士千方百计要除掉江盼,哪怕她是个疯子,可她也曾经接触过博士计划的核心内容,所以他要除掉她,而秦岭,护了她整整两年。   为什么江盼说博士是个好人?那个博士到底给江盼灌输了什么样的念头?   所有的一切近在咫尺,真相触手可得,可是却像是有某个环节断开了一般,江眠不能把那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   到底是什么……他们忽略的……这个可怕的犯罪集团的真相……?   傅峥嵘许久才低声道,“看来还是让他跑了。”   “你和宋一诀什么时候制定的计划?”江眠看向傅峥嵘。   宋一诀摊摊手,“临时,忽然间就想到可能他会出现在这个会场上,所以我们就来了,果然被我们猜到了,而且……他也察觉了。”   “所以第一声枪响是故意的,引起人们的慌乱,趁乱逃跑?”   “没错。”宋一诀顶了顶陈尽的胸口,“哑巴陈,枪声响的时候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冲过去救博士啊?我还没下达命令呢!”   江眠将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陈尽的脸。   陈尽只觉得脸上一热,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内心为什么现在一片煎熬,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在看见她冲向傅峥嵘怀里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要失去什么的错觉……   陈尽没说话,只是在江眠挪开视线后才抬起头来,哪怕他现在面上看起来冷漠而又麻木,可是他的视线还是隐忍而又挣扎。   他是不是曾经将她看得很重,所以才会在失去的时候那么难过?   陈尽沉默地将所有思绪都压入心底,一声不发。   傅峥嵘把江眠送回秦岭家里,秦岭倒是看见傅峥嵘的时候整个人一惊,随后江盼扑入他的怀中,“老公,我好担心你啊!”   秦岭在看见傅峥嵘一行人都围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江盼在他怀中撒娇,随后搂着他的脖子,“老公,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好可怕啊。”   “没事。”   秦岭压低声音,随后安慰她道,“我只是最近太累了,你进去吧,我和他们还有事情要聊聊。”   看着跟随傅峥嵘一起过来的江眠,秦岭的眼神沉了沉,随后看着江盼回到楼上,他才松了口气道,“感谢你们送她回来。”   “会场里出了些乱子,现在人已经抓到了,不好意思。”傅峥嵘倒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有空再聚聚吧。”   “好。”秦岭面瘫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意,“抓到了就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是啊。”   傅峥嵘转过身去,对着秦岭摆摆手,“好好照顾你老婆吧,有空的话还想见见你小女儿。”   “这个现在也行啊。”秦岭笑了笑,转过身喊了江盼把他女儿抱下来,大家围成一圈看了看,傅峥嵘啧啧感慨,“果然是女儿长得像爹啊,跟你一个样。”   秦岭眼里有些温情,“是啊。叫秦时月。”   “好名字。”   余晏在一边说道,“我老婆都还没个正着呢,人家女儿都生了。”   “那我们跟你是不一样。”傅峥嵘一把就把江眠按进自己怀里,“我有这个女儿就够了!”   江眠脸通红,“你干什么呢!”   傅峥嵘说,“这么不给面子?”   秦岭看见他们打打闹闹,眉毛微微皱了皱,也没说别的,和他们道了声再见,就转身回去。傅峥嵘看着家门在他面前关上,许久才喊了余晏一声。   余晏也应了一声,两人像是打暗号一样,让一边的江眠和宋一诀摸不着头脑。   几个人就往回走,正好路边夜灯渐亮,显示黑暗中微弱但切实闪烁着的光芒,终有一天,这光芒终将照亮这个世界上黑暗的每一个角落。   傅峥嵘看着那一排排路灯想着,这天,快亮了。   半个月后的国际机场,一排人正在排着队安检,今天是周末,所以人流量要比平时要多,正好赶上了年末出游的黄金时间段,大家都赶着往登机口走,江眠正藏在人群中间偷偷地过去。   听说今天上面有多派人手下来安检,她得保证自己蒙混过去,不见傅峥嵘,也不见唐野。   为啥连带着唐野也不见了?   江眠觉得唐野要是知道自己给他带了绿帽完了还连带着人家的种一起有了,肯定会打死自己。   所以在被唐野打死之前,她也得偷偷溜了。   反正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女主角带球跑然后再国外遇见个美男重新开始幸福美好的生活啥的不是也挺多的吗!   只是江眠刚刚到了安检口,就听见远方响起一阵枪声,最近实在是太过敏感,她但凡听见一点枪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跟着就看见眼前飞过去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看着还挺眼熟的,紧接着又有一个黑影飞过去,那个黑影更眼熟,就是她孩子的爹傅峥嵘!   江眠吓得浑身汗毛都要倒立了,不是吧!正好遇上傅峥嵘来这里抓想要逃跑出国的犯人吗!   身后人群爆发一阵乱潮,大家尖叫着一股脑儿往回冲,连飞机都不要登了,纷纷往机场外面跑,保安和工作人员也慌乱地维持秩序,傅峥嵘带来的人正守在各个出口把关呢,那个逃跑的黑影一冲到安全通道里,就被躲在阴影处的余晏直接卡住了脖子,一招熟练的擒拿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等你好久了,大明星。”   余晏眯眼喊了一声,“倒是没想到,最终真的是你。”   被压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放弃挣扎,他竟然像是赴死一般轻轻笑笑,“终于……要结束了吗?”   远方飞起一架飞机,轰鸣声震得人耳朵都发疼,傅峥嵘和大部队人马来到安全通道,一脚踹开门,阴暗的角落便被光束照亮。   光打在那人的脸上,他终于闭上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傅峥嵘看了眼眼前俊美的男子,“陈鱼的指证以及……和你的对话。”   不愧是jc,每一句话看似平常实则都下了套给他啊。   有些话他在说出口的瞬间他就知道,已经输给了傅峥嵘。   人已经抓到了。——抓到就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傅峥嵘只字没提到别人的情况,他是如何知道大家都平安无事的?   因为当时在晚会上被射伤的只有他,秦岭。   “你其实一直都想把罪名转移到马四爷身上去对不对?”   傅峥嵘冲秦岭笑了笑,“所以,在事后会想到帮孩子们把衣服穿好。那件事不是马四爷干的,马四爷干的就是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的确是一系列虐童案件的主谋,而你,是事后帮尸体穿上衣服那一个。所有的罪名,马四爷来担。你把最后杀死他的机会留给了陈鱼。你甚至想把博士计划也推到死去的马四爷头上,所以我们的线索一度被打乱。”   “你是博士,你厌恶jc的无能,所以从两年前起就创立了博士计划,那些不能对自己痛恨的人实施报复的弱者,就统统都是你的伙伴。”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替那些不能报复凶手的做出报复?陈鱼在你的唆使下杀了马四爷,为自己得到了升华,获得了高于法律的制裁别人的能力。这是不是你所想要的?”   傅峥嵘盯着秦岭的脸,“你,有多恨jc?”   “两年前就恨了。”   秦岭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傅峥嵘的脸,这一刻,男人无声地笑着,“江盼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痛恨jc的无能了,他们没有找到江盼的尸体,为什么找不到?明明是jc,为什么辜负我们的期待?!”   “江盼死了?”   余晏震惊地出声,才知那天傅峥嵘那句“孩子长得像父亲”原来如此意味深长。   因为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像江盼。   陪在秦岭身边的不是江盼,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整容出来的,和江盼一模一样的……代替江盼的影子。   所以那个人才会如同人格分裂一般,一会拥有自己的意识,一会却深度迷恋秦岭,她这条命是博士给的,所以博士对她做什么都不算过分,哪怕变了自己的脸,洗了自己的脑,还要自己换一颗心。   “不得不说,你拥有相当优秀的反侦察能力。”傅峥嵘垂下眼睑,“可惜了,你的梦想王国要毁灭了,博士所创造的,可以惩罚任何你们自己所定义‘坏人’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法律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因为它出于道德,而高于道德。   所以当道德与法律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唯有法律是判定一切的准则。   “若按照你的计划来,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伤害过自己却没有得到报应的人无法用法律进行制裁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另一个博士,用自己的方式来制裁另一个人。”傅峥嵘转过身去,“世界会乱了套的。就像现在,秦岭,我想杀了你,如果我是博士,我会选择杀了你。可惜了,我是jc。”   人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有一切,有道德,有人性底线,有法律的限制,所以哪怕一些悲剧正在发生,他们都不能加以阻止。   当越来越多人成为博士的时候,那么这个社会就会成为博士发泄自己不满的炼狱。   上司辱骂自己,法律说不能杀人,博士说可以。   邻居太过吵闹,法律说不能杀人,博士说可以。   这个世界会乱套。   所以博士不能存在,一旦有一个例外,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例外。   傅峥嵘压着秦岭上车的时候,又帮他戴上了那个帽子,江眠在暗处看不见警方抓了谁回去,那个人戴着帽子,只露出一个坚毅的下巴。   江眠嘀咕,兴许还是个挺帅的犯人呢。   周围陆续响起女客服的通报声,一切的秩序开始渐渐恢复正常,这一场动乱大概是结束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打算绕个圈子从最旁边重新排队过安检,在偷偷走了十分钟后,她打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打算回去大厅。   下一秒,有人将她一把拽回了阴暗处,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胸口,男人低笑着,“江眠,举起手来。”   是傅峥嵘。   他拿枪口对着她。   曾经有人说过,傅峥嵘举枪的姿势是这座城市最帅的,那身姿如同城市之光,他是他们的守护者,是人民英雄。   可是傅峥嵘,这枪口,竟二度对准了她。   江眠无声地笑了,“你又想用这个逼迫我做什么?”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也是。   你枪口每每对准我,逼迫我,威胁我。   “想做的话,回去慢慢做。”   傅峥嵘低笑一声,男人的笑声在这黑暗的通道中显得危险而又性感,下一秒,外面的门被人拉开。   有光倾泻进来,唐野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二人的对峙。   他大喊一声,“江眠!”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枪声,江眠只觉得脸色惨白,没想过傅峥嵘会真的开枪,可是下个瞬间,眼泪却逐渐溢满眼眶。   傅峥嵘枪口对准她,扣动机扳,枪口便射出一整束鲜艳怒放的玫瑰花,带着亮晶晶的闪粉,被光照得实在是耀眼。   傅峥嵘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和唐野走被我打死,二,现在就跟我在一起!”   原来那是一把创意玫瑰花,傅峥嵘把枪给江眠,枪口扎满了鲜红的玫瑰,如同一个花捧,她拿在手里,心在怦怦乱跳。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说,“傅峥嵘,你以为我会感动吗!迟了两年你才这样,有用吗!”   傅峥嵘说,“是不是告白得太仓促了,莫慌,爸爸回去还给你弄了好多礼物和欢迎会,老头子等你回去做饭吃呢。”   江眠眼泪止不住了,“我拒绝!”   “你说什么?”   江眠笑了笑,蹬鼻子上脸,“我说我拒绝,我要怀着你的孩子嫁给唐野!”   傅峥嵘懵逼了几秒。   随后这个老男人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直接冲上去把江眠从地上扛起来!直直扛起来!   “天啊!哈哈哈!”傅峥嵘乐得像个孩子,眼睛都在发光,“兄弟,我当爹了!”   唐野脸绿地跟草地似的,“江眠你他妈给我带绿帽儿……”   “你可以回去找你的小林立花。”江眠说,“那要不,我孩子跟你姓,给你点安慰。”   唐野和傅峥嵘一起说:“滚蛋!”   余晏把秦岭抓起来之后,这个博士计划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他吹着口哨走回家,想着今儿要去傅峥嵘老宅子里一起聚会,就有点激动。   也不知道傅峥嵘能不能把他小闺女带回来,唉,迟到了两年没准儿人家不要他了呢。   余晏一边乐一边开车,却在这个时候边上冲过来一个身影,大叫一声,“你把他还给我!”   利刃刺进他的身体,刀尖被血肉吞没,余晏捂着伤口倒退一步,整个人摔在地上。   江盼眼里都是泪,正举着刀瑟瑟发抖,“你带走了博士……你带走了我的博士,你把他还给我!”   秦岭救了被父亲强暴的她!她才心甘情愿当他的江眠!   “你把他还给我!”   手起刀落的下一秒,无数血珠飞溅。江盼一刀刀像是要刺尽自己内心所有的恨和怨,童年被摧毁的苦,青春被当做替身的怨,心爱之人被抓的痛,所有的痛苦化作利刃扎在余晏的身体里!   鲜血,逐渐溢了满地……   最后一刻,是江盼举起刀和另一只手腕,表情茫然恍惚地笑了笑,“没有博士的世界,我可以离开了。”   他救了她,他是她的救世主,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被抓?没有秦岭,她现在还活在一片黑暗里!   博士是对的!jc才是错的!   她就是江盼,就是博士的最高拥护者,是替他在时候抹去了一切痕迹的帮手!   一刀用力抵住手腕,江盼笑了笑,秦岭,我爱的到底是你,还是博士?   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咚——重物倒地。   [跑出去,跑进有光亮的地方。哪怕睁不开眼睛,哪怕被完全融化。]   余晏重伤濒死的消息传到傅峥嵘耳朵里的时候,大家正一片和谐地在傅家老宅里吃饭,老头儿两年没看见江眠,再见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小孙女回来了,依旧没把她当外人。   江眠红了眼睛,喊了一声爷爷。   傅峥嵘拎着江眠,对着老头说,“爷爷,这以后就是你的孙媳妇啦!”   老头儿一愣,随后严肃道,“你是认真的吗!”   傅峥嵘笑了,“当然是认真的,还能开玩笑吗!明天民政局开门,我就带她去领证!”   江眠心跳的特别快,脸都跟着红了,老头儿一看俩小辈也都是认真的,干脆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去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傅清欢在一边嚷嚷,“也不知道是谁当年口口声声不喜欢人家!现在倒追!”   “傅清欢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傅峥嵘拧着她的耳朵,“边去边去!”   就是这个时候,医院打来了电话,傅峥嵘一听脸色都变了,直接出门往外走,江眠在后面追,没追上。   老头儿看着江眠,又叹了口气,“丫头,你是认真的吗?老大傅峥嵘他是个jc,随时都可能像现在这样丢下去,你嫁他,不委屈吗?”   江眠看着老头儿半晌,笑了笑,回答地干脆利落,“爷爷,我不委屈!”   余晏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现在病床边围着一帮人,自己弟弟,自己的暴发户爹妈,还有傅峥嵘一家,还有局里的各位兄弟。   看着他把眼睛睁开,一个个都激动地跟中彩票似的,“睁眼了睁眼了!”   “没死没死!”   呔,这什么语气,咒他死呢!   余晏翻了个白眼,却发现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就跟木乃伊似的包着,各处都是伤口,缝着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张嘴巴都疼。   傅峥嵘说,“牛逼啊,这都没死,你命真大。”   余晏往旁边看去,发现他手边放着两只花圈儿。   给死人用的花圈儿。   他的小闺女江眠这会子正在把花圈儿往外扔,“我就说不用不用吧,你非要买。”   “……”   “不好意思啊小晏哥哥。”江眠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我爹说怕你死了,就先提前给你买了俩花圈来看你。”   木乃伊余晏:傅峥嵘老子要杀了你!!!   余晏没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他现在全身上下被捅了十一刀,不过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经是十分走运了。余励说,哥,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跟白斩鸡似的躺在血泊里,把我吓死了都!   白斩鸡,白斩鸡!你听听他弟弟这什么比喻!   余晏觉得自己没被捅死,也要被这帮不正经的兄弟朋友气死。   余晏在医院休养的第二个月,傅峥嵘和江眠结婚了,江眠穿着一袭婚纱和傅峥嵘走婚礼的时候,唐野出现了,还带着一帮朋友,说是闹洞房。   闹你妹的洞房,青天白日的,走红毯儿还有闹洞房这一环节啊!   唐野扛起江眠就跑,身边一堆朋友起哄,傅峥嵘追,一伙人欢欢乐乐地跑到海边,身后跟着一个人使劲拨动轮椅追的余晏。   余晏:“你们他妈能不能照顾一下残疾人的感受啊?我要寻短见了!”   摄影师拍照片的时候,正好是江眠被傅峥嵘抢回怀里的时候,她一脸惊吓,唐野追在他们身后伸着一只手,后面是一群兄弟姐妹笑着要挤入镜头来,于是这个瞬间,被定格在了摄影师的镜头里。   以及照片角落里可怜巴巴撅着轮椅追赶大部队的木乃伊。   江眠十月怀胎,这次安安稳稳生下一个小胖子,秦岭的女儿秦时月已经被他们收养了,现在正好一男一女,也算是双喜临门,傅峥嵘愁自己的儿子叫什么愁了一晚上。   傅清欢说,江眠生出来那会,傅峥嵘看都没看自己儿子一眼,直接往手术室跑,一边跑一边哭,“我媳妇儿疼!我媳妇儿疼!”   一个大男人在江眠生小孩的时候哭了,怎么看怎么有点搞笑,但是搞笑之余傅清欢也松了口气,她才确信自己老哥是真的在乎江眠,否则老早欢天喜地地去看自己儿子把老婆放一边。如今见了儿子跟没见似的,倒是看到自己老婆被推出来,傅峥嵘一下子就迎了上去。   江眠年纪轻,医生说恢复好的话还能再生,这话说得傅峥嵘频频点头,生啊,必须得生!   江眠说,“再生得罚款吧?”   傅峥嵘说,“你爸爸我交不起那钱还是怎么的。”   江眠说,“可是生孩子我受苦啊。”   傅峥嵘一把搂住她,“那不生了!一个够了!”   傅家剩下几个小辈都觉得,江眠生孩子这段期间,傅峥嵘智商也跟着降低了。   平安无事生下孩子后,江眠坐了一个月的月子,随后起床走动也开始慢慢恢复,彼时余晏也全身拆了线终于从伤痛中回复过来,重新开始上班。   他还抽空过来看了江眠一趟,得知自己有了个干儿子之后,比傅峥嵘还要激动,连发了十条朋友圈,我当干爹啦!   余励说,哥,你这话说的跟被人戴绿帽子似的。   要不是杀人犯法,余晏真的挺想打死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傅家人为了给傅峥嵘的儿子取名字,这次开了个会,一家人绕着圆桌坐满,就跟首脑会议似的,各自表情严肃,据理力争,势如水火,那啥那啥。   “我觉得叫傅骄阳挺好的,咱家不是还有个秦时月嘛!一对儿!”   “骄阳两字太大众化了,我觉得叫傅惊啸好听,‘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你咋不干脆叫傅惊动呢!”傅清欢不乐意了,“傅骄阳!就傅骄阳!”   傅峥嵘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干脆看向江眠,“眠儿有啥好主意?”   江眠看了眼傅清欢说道,“我觉得傅骄阳挺好的啊,而且也励志,就叫傅骄阳吧。”   行,傅峥嵘的儿子就叫傅骄阳。 第340章 番外篇·红色蝴蝶①   阮眉开车去市区,撞了。   肇事司机耍流氓,跑了。   阮眉没忍住,一脚油门轰了上去,又对准人家的车屁股墩儿哐当一下,愣是把那奔驰大G撞得挪了位。   奔驰车主不乐意了,两人按了双跳靠边,男人摔门下来,戴着墨镜,鼻梁笔挺。   张嘴就是:“靠!会不会开车啊,臭宝马嚣张什么——”   阮眉趴在车窗边缘上勾唇笑,“你变道不打灯擦着我了。”   车主见她脸,一愣。   又看了眼车子型号。   指了指阮眉,“这车你开的啊?女孩子家家不会开买什么跑车呢?”   阮眉不乐意了,“帅哥,车是我金主爸爸买的,没花你家一分钱。何况刚刚是你不打灯,我这儿有行车记录,举报一下你得被罚一百块还要扣一分。”   奔驰男车主自知没理,嘴里的半支烟都快被嚼烂了,他说,“你跟的……什么金主啊,还挺拽。”   阮眉不理他,自顾自笑得眉眼弯弯说,“给我一千块碰车修理费,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车主气笑了,“没现金。”   阮眉顺手顺脚从车厢里掏出一张打印出来的二维码收款图,她说,“扫这儿。”   奔驰车主说,“你还准备这个?”   “随时准备收金主爸爸小费用的。”阮眉啧了一声,“大帅哥,快点儿,时间宝贵,我要赶着和干爹吃饭。”   奔驰男收起手机。   阮眉说,“干嘛?”   男人说,“换个二维码。”   阮眉说,“干嘛?”   男人说,“老子要你微信二维码。”   阮眉说,“干嘛?”   男人说,“我要当你爹。”   阮眉愣住了,下一秒就是把车窗升上去,还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樱桃小嘴儿骂人还骂得他挺爽。   男人挥着手机,见她要走,立刻冲着最后的车窗缝隙道,“钱不要了?”   要!   阮眉停下来,重新按下车窗,又是一脸笑意灿烂,“付款码扫完没?”   “说了微信号。”   男人啧了一声,将烟掐灭了,“要不就报警处理,咱这不私了,等到勘察员过来看现场又得好一会。分我有得是,时间你有吗?迟到了你金主爸爸可能会休了你。”   阮眉气得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通红,又作又娇嗔地甩出自己的联系方式,“快点儿,记得给钱!”   小东西。就知道钱钱钱。   给,给,给完你钱还得给别的呢。   男人看了一眼阮眉那张娇俏的脸。   两车事故终于处理完了,阮眉只得踩下一脚油门往目的地飞驰而去,瞟了一眼她远去的方向,奔驰车主笑了一声,拉开了车门。   他慢悠悠开到加油站停下,随后丢了车子加油,走到好一边,才拨了个电话,“在?帮我……查个车牌呗?”   “你tm才被戴绿帽呢,奸妇都没一撇我上哪抓奸去,快点啊——女人女人是女人,行了你烦不烦啊,赶紧查。”   挂了电话,对面笑着摇头,“严迹火气越来越大了啊。”   边上人问,“他找你干什么?”   “查个女人的车牌。”   “多少啊?”   “4……”男人笑不下去了,“404?”   “搞什么。”边上人说,“洪洋,卖关子呢?”   404不是notfound吗?   洪洋脸上的笑变成了狰狞,正好这会有人娇笑着走进来,“我来晚了,刚路上撞着人了,哎呀……不好意思……”   洪洋记起来了,404……这车牌号不是他给这小宝贝特意搞来的吗!!   看着那张脸的主人在自己边上坐下,洪洋扭头对着阮眉笑得龇牙咧嘴,“小宝贝路上又tm勾着谁了?”   “没有……”阮眉娇嗔,“他变道不打灯,害我出事,还想跑,我就撞了他一下,轻轻地。没把你送我的车撞坏,我发誓。”   洪洋白皙的一张脸带着冷笑,“真的?”   “嗯嗯。”阮眉刚想再说点什么,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微信消息。   【有人向您转账10000】   阮眉眼皮一跳。   她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再仔细一看。   真的多了一个。   洪洋在边上气得直哼哼,“联系方式都加上了?”   阮眉举着手机无辜状,“我问他要修车费,他非得加我微信。”   洪洋双手抱在胸前。   “不然……”阮眉过去蹭在他臂弯里,“就说报警,你要想,巡捕一来,得勘察,得调监控,得协调,得定责——这时间多浪费啊,影响我来找你吃饭约会,所以……我就想着私下解决,就把微信给他了。”   洪洋出气似的轻轻擦了一下她的脸,“你还挺委屈是吧?”   阮眉楚楚可怜,“我是被影响行程那一个,我怎么不能委屈了,那样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呀,肯定会选择私了的。”   洪洋早就没气了,但还是一副冷笑的表情,“那这一万块又是怎么回事?宝马M2一扇车门也就两千块钱,这够你再给他撞个来回一条龙还带修轮胎的,剩下的钱还能给你装俩行车记录仪。一个照前面一个照后面。”   “我怎么知道他……”阮眉说,“这不是看不起我么,说好了一千的,我才不收呢,哼。”   洪洋挑眉,“哦?”   阮眉说,“我只收你的钱。”   洪洋又气又恨,“你就爱老子的钱!”   他不生气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阮眉笑嘻嘻把手机放在了边上。   立刻点了确认收款。   洪洋和她吃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边上友人都被腻歪得看不下去了,啧啧感慨,“洪洋你一个人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油腻。”   一直对着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的。   “我怎么了?”洪洋说,“吃你的饭。”   “你丫摸着人小手都能顺路挠进胳肢窝了。”友人差点喷饭,“还让人好好吃饭吗?”   洪洋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油腻。   但是阮眉跟个小妖精似的,连吃东西的时候那张小嘴都娇艳欲滴,他能不摸吗。   阮眉吃饱了,事实上吃得也不多,她不敢让自己变胖,于是每样都吃了点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吃的不多啊。”洪洋皱眉,“我就今天有空,明天要飞,特意今晚来找你吃晚餐,你多吃点。”   说完又夹了肉放在阮眉碗里。   阮眉摇摇头,“不吃了,你要是事情忙,可以先去忙你的。”   洪洋乐了,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活脱脱当下年轻清爽的小奶狗样,“姑奶奶,非要我明说么,我今儿就是来陪你的。”   阮眉笑得人比花娇,“我就想听你坦白。”   连着洪洋旁边的友人都被她这笑脸引得多看了她好几眼。   阮眉像是没发觉似的,还撩了一把头发,明显旁边陌生的友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动,逃命一样把视线挪开,完事儿了又做贼似的还往回撇两眼。   阮眉自顾自抿了一口红酒,对着洪洋嘟囔,“没有上一回好喝。”   “牌子都不认识几个,好坏倒是能喝出来。”洪洋笑了,“不过倒说对了,这红酒连上回一半价格都没有。”   友人开始刷存在感,“洪洋你这小姑娘挺厉害啊,就喝得出价格高的。”   说完献好似的冲阮眉投去一眼。   阮眉娇笑,“嘴巴让洪洋养叼了。”   洪洋撇到了友人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模样,仿佛这一切没发生过一般。   阮眉挽着洪洋胳膊出去的时候,边上服务员一位接着一位地愣。   “真漂亮啊……”   “人男朋友也帅呢,啧啧。”   “好羡慕哦,什么神仙爱情。”   神仙爱情。   阮眉承认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在心底里笑了一声。   可也仅仅只是笑了一下。   她也曾经相信过爱情。   再也没有然后了。   洪洋和阮眉熟门熟路地回了酒店,前台的领班已经认识阮眉这张脸了,见到她还冲她热情地问了个好。   洪洋对着阮眉说,“老子的人统统认识你了。”   阮眉说,“是呀,当少奶奶的感觉。”   “爽吗?”   洪洋眯着眼睛,“我看你很喜欢这种感觉。”   “有你在,我能到处横着走,怎么会不喜欢。”阮眉拽着洪洋的胳膊轻轻晃着,像是撒娇一般,“爽死啦。”   爽死啦三个字,洪洋喉结上下动了动。   正好坐了电梯出来到房间门口,进了门就把她推在了床上。   阮眉皱眉,“先洗澡去!”   洪洋一边解纽扣一边过来,胸口肌肉紧实又好看,“不行,那你给我尝点甜头。”   阮眉从床上爬着过去,在洪洋嘴边亲了一下,“喏。”   洪洋按住她的脸回以深深的热吻,随后才喘着气离开床边,还像模像样指着她,“给老子等着。”   结束是在一个小时后,阮眉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等着各种情绪平息。   她翻了个身,手搭在了洪洋的肚子上,竖起一根手指头,在他腹肌上轻轻划着圈。   洪洋笑了,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沙哑的嗓音性感又低沉,“对了,那事情我查到了。”   阮眉眼神变了。   “不过没查全。”洪洋松开她手指头,改成抚摸她柔顺的发丝,“十年前的确有场火灾。但是被压下来了。”   阮眉睫毛颤了颤,还要强装没事,“真的吗?我果然猜对了。”   像是陷入回忆洪流,她感觉皮肤上传来了被火烧的灼热刺痛感,目光所及是一片火海炼狱,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救她出去。   直到洪洋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宝贝啊,你能不能把你想知道的告诉我。”   洪洋低头,看了一眼阮眉的脸。   小女人脸上写满了餍足,那眼里湿漉漉的带着水汽,一副磨人的模样。   洪洋伸手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具体该怎么查啊。”   “不了啦,我就知道这些就够了。”   阮眉笑嘻嘻地搂住了洪洋结实的臂膀,小鸟依人四个字此时此刻极为衬她,“再说了,我如果要你去得罪人,你真的敢去得罪吗?”   洪洋眼底掠过一丝深意,“这得看宝贝你的分量了。”   阮眉装作难过,“真心寒,看来我还不够重要。”   “已经挺重要的,至少现在我推了会议延后了时间,就为了来找你。”洪洋意味深长地看着阮眉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明天我出差,乖点,知道吗?”   “不乖呢?”阮眉眨眨眼睛。   “回来会受惩罚的。”洪洋低头吻她,“惹我生气不是个聪明选择哦。”   阮眉没说话,一派被吓到了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适当地示弱,“你看,你随时随地就会不要我,往好听了说,我就是只唱歌给你听的金丝雀。”   “金丝雀多幸福,有钱有房有男人。”洪洋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在哄她,声音却显得有些淡漠,“你啊,就别做那种外面的野鸟了,飞来飞去血汗筑巢,我怕累着你。”   阮眉笑得花枝乱颤,“你最疼我了。”   两人相拥而眠,如同挚爱。   午夜梦回,她从噩梦里惊醒,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如同被什么力量驱使着一般,她伸手,将手缓缓放在了洪洋的脖子上。   阮眉的手指那么细,握拢的时候,却原来也可以这样毫不犹豫。   这个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遍,无数遍都在心底里重复训练,却终究缺乏一个致命的时机。   她想,到底需要多少力量,可以一次性直接掐死一个男人。   洪洋,若你知道这样一个我,还会能够安稳地熟睡在我面前吗?   颤抖的手指停留在洪洋的脖子上好久,她无力地垂下手指,停止了一切动作。   随后女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脸,低笑了一声,笑意似乎掩盖着什么,直到整个肩膀都不停地哆嗦起来。   可是洪洋,我连当金丝雀的份都没有。   我就是只野麻雀罢了。   阮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茫然地看着阳光从窗户外面晒进来,不适应地伸手闹了闹眼睛,随后翻身下床。   腿还有点酸。   阮眉照了眼镜子,看见洪洋在她脖子上留了个暧昧的吻。   啧。   收拾了一下自己,阮眉也出门下楼退房,她一个人下楼的时候,路过同退房的男房客,一群人纷纷侧目。   阮眉退了房,迈着步子去取车,走到停车库的时候,手机振动,传来声音。   她一愣,纤细柔软的身段倚在车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有人发来一张偷拍她背影的照片。   往上看了眼聊天记录,居然是给她转一万块钱的那个帅哥。   阮眉顿了顿,那人又发来消息,“抬头。”   阮眉意外,抬头往远处看,发现酒店地下停车库里有一辆熟悉的车子,车子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严迹招手,“你说巧不巧?”   真挺巧的。   想到这人给过钱,阮眉笑眯眯地说,“你也刚从酒店下来?”   严迹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阮眉的脸。   这是事后过夜清晨的脸吧。   素颜都能惹眼成这样,他眼光不差啊。   严迹说,“跟谁结束呢?”   阮眉拉开车门,“说了嘛,金主爸爸。”   “喂。”严迹皱眉,干脆直接拉开了她的副驾驶坐上去,阮眉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吓了一跳,“坐我车干嘛!没车啊!”   严迹说,“车让你撞了。”   “又没撞坏,顶多保险杠……”阮眉头一回语无伦次,“下,下车!”   “我tm想认识认识你,你天仙啊,还不让搭讪?!”严迹怒了,“收钱时候态度这么这么好呢!”   “那你别给我转那一万块!”阮眉柳眉倒竖,“自己钱多得送人装大款,回头又来说我,你想得挺美!”   嘿这小东西心里门清啊。   严迹说,“我长得也不像坏人吧。”   阮眉看了看。   帅是挺帅的。   但她说,“反正不像好人。”   严迹乐了,“别,我真没想干什么,就想认识你。”   阮眉说,“认识我干嘛,攀亲戚吗,我看着也不像有钱人。”   严迹指着她方向盘车标,“不像有钱人?”   “有钱人给我买的。”阮眉说,“我穷人一个。”   严迹说,“能让人给你买车,你本事不小吧。”   “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阮眉没有好脸色,“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阮眉把喇叭拍得啪啪响,“你这人有病是不是,我有车。”   严迹感觉自己当大爷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一个软硬不吃,就tm吃钱的女人。   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男人女人都利益至上,没必要互相看不起——但是这么眼里只有钱的他头一回见。   “告诉我你叫什么。”   阮眉不依。   严迹对她特别有兴趣,换做以前,他要是对别人有兴趣,原因只可能是:那女人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然而现在,他对阮眉有兴趣,因为她比外面的妖艳贱货还要贱。   严迹说,“不说我就赖在这,不走了,副驾驶座挺舒服。”   说完他还自己折腾了一下副驾驶座的参数,调了个自己靠着更舒服的状态。   阮眉说,“耍流氓呢!”   严迹非常喜欢看她着急的模样,皱着眉毛,白嫩的脸能掐出水来,他说,“我俩跟一对似的,说出去谁信我对你耍流氓啊。”   阮眉涨红脸色,“谁跟你一对呢,我不认识你。”   “我叫严迹,你随时可以认识我。”严迹笑了,“严格的严,痕迹的迹。”   还自我介绍上了。   阮眉推他,那小手一碰到他就被他攥住了,严迹说,“你真的是有金主吗?”   作又作的很,碰你又说滚。   阮眉死心塌地一口应下,像是豁出去了地说,“对!我就是,你有事就往后排排,我现在有人包着!”   严迹这回心里挺复杂的。   他一方面觉得挺好,阮眉是那种人,他睡到她砸钱就行。   一方面又觉得,她是那种人,他怎么有点膈应。   看到了严迹脸上不大乐意的表情,阮眉趁着这个时候狠狠推了他一下,“下去,这我的车……”   严迹真的下去了。   阮眉看着他下车,车门都不帮她关上,她急得喊他,“车门关一下呀!”   严迹不听,自顾自走到了自己车后备箱边上。   阮眉看着他。   就看见他打开了大G的后备箱,从后面掏出一瓶红酒。   阮眉愣住了,怎么有人在车上还备着酒啊,不抓你抓谁。   结果严迹还装备齐全地拿出了红酒起子,顺手顺脚打开了红酒,对准了咕噜噜喝了两口。   阮眉按下车窗,“好心提醒你一句啊,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就见男人走两步把红酒丢进了垃圾桶,关了车后备箱,上锁后直直冲她车子走来。   阮眉吓了一跳,心说那红酒不会是什么变身药吧,这人是要干嘛啊。   下一秒,严迹回到了她的车子上,哐当一坐。   男人勾着唇笑,那笑比红酒还醉人,他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现在喝了酒了,你看你顺路能送我回家吗?”   阮眉被他这操作震得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紧跟着小女人气急败坏地说,“不认识你!下车!自己打车去!”   严迹说,“别啊,好歹是互相撞过的交情。”   “自己非要喝酒的!还赖我这!”   “我这叫战术性喝酒。”   他伸手过来就要抓着阮眉,然后不顾阮眉挣扎,那节骨分明的手指就强硬地插进了她柔软的指缝里,非要和她十指相扣。   严迹说,“你不送我,把钱还我。”   到了她口袋里的钱,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阮眉就像被人抢了食物的小动物,娇俏的脸上带着怒意,“这是你自己给我的,收回去了我的车子谁来修?我的钱就是我的!你动我感情可以,动我钱不行!”   严迹盯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好一会,骂了一句妈的狐狸精,就直直按着她亲上去。   阮眉被按在驾驶座上,两条细长白嫩的腿直蹬,严迹松开她,沙哑地说,“你出来多少钱一次?”   那眼神活脱脱把她当什么的眼神。   阮眉被他气得哆嗦,语无伦次,“滚开,下车!”   “滚不了了。”严迹说,“去我家。”   “我又不是高德地图。”阮眉狠狠瞪他一眼,“还导航上了。”   严迹乱笑,伸手按在阮眉的头顶,直挠她的头发,见她发型凌乱,又想替她整理发丝。结果被阮眉一下子狠狠拍开,“你快下车。没空陪你玩。”   “可我真的喝酒了啊,你也看见了,我这要是开出去了,肯定出事。”   严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阮眉有气无处撒的样子,他说,“你忍心啊?送我回家吧。”   阮眉想都不想,“撞死你得了。”   严迹琢磨了一会,直起身子,“给钱的。”   阮眉的眼珠子稍微转过来了一点。   严迹直乐,“一公里一千块。”   阮眉扭过脸来,眉开眼笑,“家地址在哪?我送您。”   “……”贱人!!!!   心里骂着,严迹还是给了地址。   在说完价格之后,阮眉对他的服务态度直线上升,一路上还给他放起了歌儿。   按照严迹报的地址,阮眉跟着导航走,车子开得稳稳妥妥,倒也安全。   严迹盯着她认真开车的侧脸,阮眉仔细目视前方,秀挺的鼻梁下粉色的唇微微张着,漂亮得不得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问她,“你多大啦?”   阮眉说,“一百岁的老妖怪啦。”   嘿,还挺防备。   严迹说,“你都送我回家了,我了解了解你,不行吗?”   正好红灯,阮眉转过脸来看了严迹一眼,红唇一张一合,说,“送你回家是因为你给钱,不是我想和你发展什么关系。”   完了还小眼神一瞪,阮眉是真的不耐烦了,奈何表现出来的脸上情绪就是又作又嗔。   那眼神太带感了,严迹愣是让她看得直冒邪火,他说,“你今天怎么不去陪你金主?”   又是问名字,又要调查她生活。   阮眉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严迹说,“认识认识。”   阮眉不说话,一路送他到了小区楼下,严迹下车,她没下车。   于是男人绕到驾驶座边上来,敲敲车窗。   “不来我家坐会?”   阮眉看了一眼周边,严迹住的地方二十万一平方,贵得不行。   她皱着眉毛,“这地方不好停车……”   这是松口了。   严迹笑起来帅气又潇洒,“停我车位上。”   说完直接指挥着阮眉说,“就前面,看见那一排空位了吗?”   阮眉打转方向盘,“啊?哪个啊。”   严迹说,“随便停,都是我的。”   “……”   阮眉也没客气,直接横着就开进去了,跨了两个车位,下车后跑到车头看了眼。   严迹看她还挺在意的,就跟着问道,“什么时候去修车头?我有朋友专门弄这个,可以帮你修好。”   阮眉拎着包,一脸防备,“干嘛对我这么好?”   严迹上去摸她头发,“你说呢?”   阮眉没闪没躲,跟着他往电梯走,严迹说,“不怕我是坏人啊?”   阮眉说,“坏人住不起这地方。”   严迹乐了,“你居然知道价格?”这也太专业了吧。   阮眉嗯了一声。   她在这也有房。   就是没说出来。   跟着去了严迹的房子,进门男人替她拿了一双拖鞋,阮眉往里看了一眼,装修很豪华,面积也不小,她问了一句,“坐哪儿?”   “沙发上,随便坐。”   严迹进去折腾零食,阮眉在他家第一件事就是连WiFi。   过了一会,阮眉喊他,“WiFi密码多少啊严迹。”   严迹抱着零食出来,“你叫我什么?”   阮眉说,“严迹啊。”   这不是他自己介绍的吗?   严迹笑着占便宜,“再喊一次。”   阮眉鸡皮疙瘩起来了,“你有病啊!”   严迹说,“你有药吗?”   说完将零食塞了过去,他还打开了电视机,顺手顺脚地坐在了阮眉的边上。   身体贴得极近,他一张手就能把她整个人圈在他怀中。   他说,“下午没事就待我家。”   阮眉往边上躲了躲,“有事。”   尾音拖长。   都到他家了。   严迹心里痒得不得了,“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吗?”   阮眉多看了严迹一眼,自顾自撕开了一包零食,随后轻飘飘地说道,“你哪有我等下要办的事情重要?”   她一会要去房产交易中心呢。   郊区有套别墅得卖了,难得找到一个肯买的,她想赶紧出手。   因为那地段房子纯属有价无市,所以得抓着机会。   严迹挑眉,“那看来你今天下午不能陪我了,去哪里?”   阮眉想了想,“咖啡厅,和小姐妹聊天。”   严迹摸她脸,被阮眉躲开了。   “你这人怎么老是动手动脚。”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严迹托着下巴,拉出一条优越的下颌线,他说,“不然我闲着没事缠着你干嘛?”   他想睡她啊。   阮眉坦诚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严迹居然觉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纯真。   后知后觉男人在心里发笑,纯真?这种女人估计最能装纯。   阮眉说,“我本来也不能在你家待太久,我干爹知道了会生气。”   嗬,还真敢说。   “那你上来我家干嘛?”严迹眯着眼笑,笑意凉薄。   阮眉说,“因为你家看起来有钱。”   所以她上来了。   “这算什么?拉拢和发展未来的客户?”严迹冷笑。   阮眉点头,漂亮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一本正经,“你不会还要我说点什么好听的吧?”   那可不,哪个女人不是说他严少长得帅腔调浓跟着他的?   而且最开始看中他钱的女人,到最后都会想要他人。   但是眼前这个,一张嘴就是,你看起来有钱。   阮眉又说,“你要是住别的地方,兴许我就不上来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严迹对她的想法。但是,钱才值得她为别人脑海里的想法买单。   “……”严迹说,“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脸吗?”   心脏刺痛了一下。   但也仅是一下下,阮眉笑了,千娇百媚,世界颠倒。   她说,“不要。”   严迹盯着她好一会,一伸手把她揽了过来。   腰真细啊。   阮眉装模作样推了一把,没推动,算了。   男人的肩膀宽阔又温暖,靠一靠怎么了。   她就这么倚在严迹身上,严迹把手伸进她撕开的包装盒里,被阮眉一下子拍掉。   柳眉皱在一起,表情严肃,“不准吃我的!”   严迹看她一副护食的样子,就想到了刚才车上他说还钱的时候小女人脸上的着急表情,他乐了,“你属狗的啊?”   阮眉把零食举高高,高过头顶,不想让严迹碰到,“属狗怎么了?”   “好歹是在我家。你还想吃独食?”   严迹长手长脚的,随随便便将她的零食抢了过来。   阮眉叫了一声,又耷拉下肩膀,活像个到嘴的肉被拿开的小狗。严迹觉得她这种时候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但是偏偏——   她口口声声自己的金主大人。   严迹想了想,干脆直白问,“你金主养你到什么时候?”   阮眉倒是想也不想回答,“等他玩腻了。”   “……”还真不藏着掖着。   以色侍人,待美色远去,就只剩下后悔和寂寞了。   如今这样豁的出去,等到以后,受到的便是孤独一辈子的报应。   严迹意味深长地打量阮眉,“你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阮眉手一僵。   细细看去还在隐隐颤抖。   而后女人收拢了手指,无意识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可她笑着像是无所谓似的说,“我早就被骂过了,也不介意再来这点儿。”   那一瞬间,严迹似乎在她眼里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很快,那些情绪悉数被吞没在漆黑的瞳仁里。   阮眉倚着他,笑得没心没肺,“脸面和金钱,我总得选一个。”   严迹觉得,哪怕现在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贱人一个,阮眉都会毫无负担地应下。   然后挨完骂,再笑眯眯来伺候他。   这个人是没有一丁点底线和尊严吗?   他清楚知道,他是嫌脏的。   可是,他又特别想了解她。   为了转移话题,严迹挑了个电影放起来,阮眉也顺着台阶下,乖乖地倚着他。   不管什么时候,她能完美配合别人。   这电影看了一个多小时,有人给阮眉打来了一个电话。   这一个小时里严迹从摸小手到捏着人家腰,上下滑,就差整个人贴上去了,结果这个时候电话来了。   阮眉把他推开,红唇微张,说,“查岗呢。”   娇滴滴的声音,让严迹现在就想把她按在沙发上。   她接通了电话,“喂。”   洪洋刚下飞机,神清气爽地在等行李,“小东西,我刚落地。”   “那就好。”阮眉笑着说,“一会先去酒店吧?”   “嗯。”洪洋勾着唇,“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了,我回来帮你带回来。”   阮眉皱眉,“不要了,我可不敢再要你带来的纪念品。”   上回的代价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洪洋貌似在对面哄了她几句,阮眉挂了电话,随后察觉到了严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说,“怎么了?”   “金主大人?”   “嗯。”   “怎么感觉像是有事情?”   严迹看了阮眉一眼,“发生过什么?”   “金主爸爸有老婆。”   阮眉睁着眼睛,像是陷入了茫然,“他前一次出国,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给我,一份给他老婆,这事儿被他老婆知道了。那会我还不知道原来他已婚呢。然后被打了一顿。”   说完她笑了笑,“一个人去医院的。”   言下之意洪洋丢着她一个人去了,压根也没在意阮眉的死活。   正妻总是比外面的情人重要的。   若是打起来,正常有脑子的男人也清楚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所有那些出轨之类的肮脏词汇,统统丢给外面的情人受着就好了。   而他们一转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兴许还能获得妻子的感动认同和另眼相待。   严迹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看起来她金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那你干嘛还跟着他?”   “有钱啊。”   阮眉说得特别轻巧,“在外面乱搞过的男人是戒不掉这个爱好的,哪怕没有我,他肯定会找另外的。既然总归要找人,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逻辑上还特别通顺。   “不怕再被打吗?”   阮眉笑说,“怕啊,特别怕。”   她很怕没命了。   只是……   严迹直视她,“什么事让你能这样豁的出去?”   阮眉摇摇头,声音柔软,“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但是活着这件事,就要用尽我全力了。”   说完她站起来,“我该走了,一会下午真的还有事。”   “忙完了晚上过来陪我吧。”   严迹舔了舔唇。   “给钱的。”   这三个字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万能药?   阮眉很想问问,脸上却只剩下笑意。   是她令男人这么觉得的,又有什么好辩解。   只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才认识这么点时间,如果她真的认为严迹是想帮她脱离苦海而如此关心的话,那她也太傻了。   严迹看起来好奇又热切地关心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出于那些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新鲜感作祟罢了。   她不会再让自己从悬崖摔下去第二次。   这世道,婊子尚能苟活,傻子死路一条。   可是阮眉走的时候,还是笑得眉眼弯弯。   就仿佛刚才心里那些惊涛骇浪,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   她很快就又堆满了笑容,没心没肺地跟着严迹打了招呼,“我先走了。”   说完迈开两条又细又长的腿。   严迹扒拉着门看她,眼里带着戏谑,故意学着她的声音说,“我晚上等你呦。”   “呸。”阮眉说,“打钱!”   “……”妈的,还不好骗啊。   阮眉走了,严迹一个人关了门回来,他笑了笑,眼神冰冷。   刚才阮眉手机里那人声音,他认得。   洪洋啊。   撞枪口上了。   阮眉去房产交易中心迟到了十分钟,买家和中介等在那里,原本买家想发飙,却见有辆宝马M2跟飞似的开进来,然后车门一拉——走下来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   美中不足的是这车头好像撞过,有点歪。   不过没关系,这美女哪哪都是顶峰的,尤其是她笑着踩着高跟小跑过来,声音甜软地道歉说,“抱歉抱歉,从另一端过来,没想到今儿路堵,晚到了,实在抱歉……”   中介顺杆爬,“哎呀,女孩子开车总归会路上更注意点,遇到堵车还是安全出行要紧,才十分钟,没事儿。”   没事儿个屁,之前约好的时间刚过了五秒,他背后那个老祖宗就开始发飙,念叨着什么没时间观念,就差直接砸了房产交易中心了。   现在一看阮眉的脸,老男人又跟人家笑上了。   中介寻思,长得好看真便利啊。   阮眉单手撩头发,另一只手将房产证递过去,“那个,流程怎么走,您带我。”   中介自告奋勇,“我来我来,阮小姐您跟我过来,那个窗口取个号。”   阮眉嗯了一声,跟着去了。   中介扭头又喊,“邵先生您先等等,一会签合同需要您——”   “懂。”   邵先生也不是头一回买房了,就点点头。   说完对着阮眉的背影,男人收回了视线。   整个流程大概一小时,这房子过到了男人名下。   转过去的时候阮眉顺带看了一眼男人的名字。   邵振东。   阮眉挑眉,抬头望天想了想,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   邵振东邵振东……   在哪听过呢?   还来不及想的时候,对面男人说,“阮小姐名字很耳熟啊。”   阮眉一惊。   她立刻换上笑脸,不显殷勤尴尬反倒天真烂漫,“是吗,那还真的挺巧呀。”   邵振东站得笔挺摩挲着合同,随后将合同收了起来,点头,“多谢阮小姐今天抽空过来办理事情。”   公事公办的老干部口吻。   不过阮眉倒也笑得开心,虽然眼前的男人老了点,够当她爹,但是好歹是买了她房子的,她也没必要跟有钱的大佬过不去。   道了再见,阮眉等着银行把买房全款划过来,上车后她喘了口气,感觉像是终于了却一桩大事。   曾经有人笑得放肆张扬,口口声声要金屋藏娇,建造一个只有他和她生活的地方。   谁料想,这栋别墅却成为了她的牢笼。   如今终于卖出去了。   她再也不用被噩梦纠缠了。   阮眉没发动车子,只是攥紧了自己隐隐发抖的手指。   事情办完之后她没有去找严迹,回了自己家躺下开始护肤做面膜。   一直到了晚上,这期间严迹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他不缺女人,自然不会只盯着她。   真的以为自己对某个男人来说是特别的话,那只能说明吃的亏还不够多。   阮眉了然地笑着收起手机。   那些充满爱意的情话,也不过是随口就来的调情罢了。   谁当真,谁才是傻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阮眉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五官,琢磨着要不要去哪里做个微调,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漂亮一点。   这个时候正好洪洋又打来电话,接起来便是,“我会提前回来。”   阮眉察觉洪洋这是变着法子在哄她呢。   哄他之前提了纪念品那茬。   只是如果要哄,当时就能哄了。   现在才来,不过是忙完了记起来了,再随心所欲哄哄施舍。   但是她还是笑着说,“好呀,是因为想我了吗?”   “小妖精,就是想你了。”   洪洋顺着台阶下,“可是你不要我的纪念品,这可怎么办呢,买了要丢吗?”   阮眉故作生气,“说了不要了,你还买。”   “我这次买的肯定是你喜欢的。”   洪洋加重了音调,“独一无二的。”   这是在暗示她,这回没给老婆买。   她独一份。   阮眉也不稀罕独一份。   她说,“哇,真的吗,哼哼,那我勉为其难收下了。”   洪洋听到这话,笑了,“好了,别气了,上回的事情……你就忘记好不好嘛,你乖乖在我这里,哪儿都别去,我能保你不出事。”   阮眉娇嗔,“你这个大渣男。”   “我渣男不是正好和你般配。”   洪洋笑眯眯地咧嘴,“小东西,回头人人喊打了,我一定拉上你一起逃跑。”   吹吧。   上回被打了,她一个人走的。   阮眉不会再信第二次。   打完电话,手机重新恢复平静,阮眉也静静地盯着微信聊天框里严迹那个名字看了一会。   也就看了一会,她将手机按灭了。   但是阮眉没想到,洪洋人还没到,他老婆先到了。   第二天傍晚,她想出门吃点东西,结果被堵在了家门口。   洪洋的老婆高跟鞋小皮裙大红唇,带了人将她的家门堵了个严严实实,甚至还带了拍照的。   阮眉没想到开门能遇见这种事儿,都来不及关门,那高跟鞋一脚就插在了门缝里,随后人多势众硬生生扳开了她的家门,“呦,你这臭小三还知道见不得人呢?”   阮眉往后退了两步,洪洋正妻见她一副素颜又清纯柔弱的样子,看了就来气,进她家第一件事就是砸砸砸。   也不管值不值钱,手边有什么砸什么。   还要喊着,“贱女人你不得好死!上回没打够是不是?苦头没吃够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洪洋的银行卡短信我也收的到!他定制了一套刻着你名字的限量版手链!”   阮眉心里凉凉的,一时居然痛都痛不起来。   她轻轻捶了两下胸口。   别是坏了吧。   “还敢给我装无辜!”   正妻和一帮好友上前来,抓住了阮眉的头发,她没多挣扎,越挣扎越容易招打。   她只是护住了脸。   “贱人!!”正妻眼眶通红,恨不得杀了阮眉才解气,“你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烂胚子!你妈知道你在外面乱搞给别人做小三吗!你要不要脸!!”   阮眉护着脸,感觉头发被抓下来不少,那疼痛牵扯着头皮,让她直抽凉气。   可是她一声不吭。   “你活该!你被打活该!你被打死都没人心疼!”   “在干嘛!”   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低沉呵斥,紧跟着有人夺步而来,阮眉在混乱中感觉自己被人抓住往上提了一把,靠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洪洋手里拎着礼盒,另一只手揽着阮眉,站在人群中间被他老婆和老婆的朋友团团围住,眼神冷得可怕,“造反是不是!”   他老婆又是打又是闹,对着洪洋哭喊,“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外面的女人好玩吗!你凭什么给她单独买礼物,她破坏我的家庭,你还护着她!”   字字句句真心被践踏。   口口声声却不提离婚。   倒是洪洋,笑了一声,“那要不,离婚?我分你一半财产,你看怎么样,以后爱买什么买什么。”   洪洋的老婆愣住了。   她哆嗦着差点往后一倒晕过去,还好被友人扶住了。   友人说,“洪洋你怎么这样!这可是你老婆啊!你这个渣男!垃圾!”   “对,我是挺对不起她的。”   洪洋面无表情,“所以我说了,离婚吧,我净身出户都行。”   老婆一听离婚,拼命摇头,“不,我不离婚——我不!只要你和她断了,我还能原谅你——”   “你弄死一个她,还会有第二个。所以啊,你有事来打我啊,打她能解决什么呢?又解决不了问题,万一没打死,她跑我跟前一哭一闹,我回头还是来骂你,你这笔账真的不会算吗?”   能这样铁石心肠地说出不要脸的话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洪洋说完两手一摊,随后转身,扶着阮眉。   友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豪门里的男人难道都是这样——这样无情无义的吗?!   “你太过分了!那个小三值得你这样说话?她破坏家庭,你为什么还要说得像是你老婆做错了一样!”   “不,不是她。”   洪洋说,“是我和她。一个人破坏不了家庭,渣男贱女勾搭在一起才能。”   把阮眉抱到了沙发上,洪洋这才扭头看了门口的他们一眼,像是看笑话似的。   他说,“连垃圾都丢不掉的人,在垃圾眼里也是垃圾。”   “你以为我们舍不得打你是不是?!”友人也被气得发抖,“连你一起打!离婚!狗东西!你这种男人就该出门被车撞死!我闺蜜怎么就不敢和你离婚了?我闺蜜离了你才能拥有新生活!”   结果老婆拉扯着自己的友人,哭嚎着,“不要打!不准打我老公!你不准伤害他!”   友人的脸色被气得一会青一会白,咤紫嫣红,甚是好看。   这个时候,阮眉发出一声叫喊,“都滚出去!”   友人愣住了,正妻愣住了。   阮眉指着洪洋,一字一句,“你,也滚。”   洪洋没想到阮眉连着自己一起让滚。   他怔住了几秒,回过神来把另一只手里一直没拿出来的礼盒递给阮眉,“生气了?”   阮眉显得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她像是受了刺激似的,举着那还没开封的礼盒,直接往外砸。   洪洋老婆当初怎么砸的她家具,她现在就怎么砸的礼盒。   气红了眼睛,对着所有人说,“都滚出去!都滚出去!”   洪洋再想安慰,女人已经把他狠狠推开。   他没想到阮眉还有这力气,又理解,是被逼狠了。   她往外推着他,“滚啊都!再不滚我报警了!”   那声音都被撕破了。   来的人纷纷愣住,怎么感觉……好像他们欺负人似的?   呸,这做小三的还喊上委屈了,什么世道呐!   想了想又一窝蜂围上来,“你报警啊!你想臭名昭著你就报警吧!”   “还有脸报警!报了警让巡捕来抓你吗!”   阮眉没说话,她就红着眼睛缩在沙发上,饶是被气得发抖,却也没掉一滴眼泪。   掉眼泪,在这帮人面前,是廉价的。   最后是洪洋怒喊了一声,“都出去!”   一帮人不可置信,“洪洋你——”   “都给我出去!”   洪洋转身看着自己老婆,“不出去就离婚,我现在就叫律师过来。”   老婆急得手脚发软,“不要,洪洋,我不要离婚,都是他们怂恿我,说什么要去搞死阮眉,我才找这么多人来的,你千万别跟我离婚……”   扶着她的友人重重叹了口气。   他老婆哭喊着,“都怪你!非要在我耳边吹风!都怪你!教我忍不了!我离婚都怪你!”   友人里外不是人。   洪洋冷笑,“闹完了带人出去。”   他老婆瑟瑟发抖,“我知道,我这就出去,你别叫律师来,洪洋,我最爱你了,你千万别跟我离婚——”   闹剧似的,一帮人气势汹汹上门,又散作一团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洪洋和阮眉。   还有一地凌乱的家具。   洪洋皱着眉,“我重新帮你买。”   阮眉缩在沙发上抱着自己,没说话。   洪洋又说,“眉眉,我真不知道……”   “滚出去。”   阮眉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她不想在洪洋面前掉眼泪。   “放过我吧。”   阮眉低着头,天鹅颈白皙纤细,她颤抖着,“洪洋,放过我吧。”   洪洋见过阮眉求人无数次,次次都是谄媚又讨好,甜心一般倚着你,笑得千娇百媚。   她就是个靠着男人活的玩意儿。   没皮没脸的,要不是脸蛋身材好,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怎会惹人真心疼。   可是他没见她这样像是被人掐断了似的求人。   洪洋站在那里好久,过去抱了抱她。   阮眉没有反抗,只是细微的颤抖被洪洋的手感知到了,男人更加用力抱住了她。   阮眉收拾好自己情绪,重新抬起头来,努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行了,我一会叫阿姨收拾一下。”   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洪洋说,“你……没事吧?”   问这个问题像个傻批似的。   但是阮眉扯出一副笑脸来,“没事,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做好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了戳着脊梁骨打骂的准备。   洪洋一时竟不知道从哪开始安慰。   只能帮着收拾了一下家里凌乱的场面,用扫帚把砸坏了的家具都扫到了一起。   男人养尊处优惯了,从来不做家务,笨拙地拿着扫帚胡乱地扫地。   看得出来算是很降低格调在哄阮眉了。   阮眉还是缩在那里,一小团,她看着洪洋高大挺直的背影,问他,“你真的会离婚吗?”   洪洋不答。   “你离婚了,会娶我吗?”   有的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阮眉觉得自己好笑,也就不再问下去。   洪洋装模作样扫了扫地,最后扫把随便往角落里一放又凑过来,手里拎着刚才被她丢在地上的礼盒。   包装都砸了个缺口。   洪洋用力在缺口上按了按,让包装盒稍微恢复了一点原来的样子,随后递给阮眉,“真的不看看?”   阮眉没说话,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眶微红。   洪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居然不敢去看她眼睛。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已然有点沙哑,“我……挑了很久的。”   说完自作主张替阮眉拆了,然后讨好似的将那手镯拿了出来。   细细看去,里面是刻了字的。   而且刻的是阮眉和洪洋一起的名字。   阮眉没说话,心哆嗦得厉害。   “为什么……要把名字刻在一起?”   户口本上名字都不是一起的。   手镯上倒是非要刻一起。   也难怪他妻子恨她入骨。   他妻子没做错。   做错的是她。   洪洋哑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眼里,阮眉就是个没了他活不下去的女人,她美好又精致,却只为讨好男人生存——洪洋以为这样的人,是不用在乎她的感受和脸面的。   所以自己有没有结婚,到底喜不喜欢她,这些都没必要让阮眉知道。   可是上次买礼物的事情,那是阮眉第一次被人打。   他隔着人群远远看见她被一群人包围住,捂着脸也不吭声辩解的时候,心就刺了一下。   他有错,他知道的,他不该出轨,跟不该瞒着阮眉他有家室的事情。   然而众人散场的时候,阮眉浑身凌乱一个人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既没怨怼,也没有失望,只有坦然。   像是她不爱他,所以也无所谓被打的坦然。   洪洋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一转身就陪着妻子走了,丢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孤零零的,像个鬼魂。   而如今,那双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歇斯底里的情绪。   洪洋不顾阮眉挣扎,将手镯给阮眉带上,“挺好看的。”   阮眉反抗不过,最后只能笑着说,“我配不起。”   那笑看着太扎眼了。   “我觉得挺配你的。”   洪洋抓紧了她的手,像是怕她逃跑一般,“阮眉,你听我说,我今天真的不知道她又会来找你——”   还好他特意提前回来了,要是他没回来呢。   阮眉没说话,摇摇头,“没事,我习惯了。”   习惯了两个字说得我见犹怜。   洪洋一张帅脸上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眉眉……”   阮眉说,“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洪洋也真挺奇怪的,老婆和小三打起来,居然向着小三,这不是在侮辱自己妻子的尊严吗?   可难道他真爱极了这个小三吗?不,真爱就不会让人家变小三,背负骂名。   阮眉摇了摇头,进去房间,晚饭也不吃了,想直接一觉睡过去,岂料背后洪洋跟进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眉眉,别气了,我会保着你的。”   “我一个人也没事——”   “再被抓回去吗?“   洪洋的声音就跟恶魔似的在背后响起,“阮眉,你除了讨好我,无路可走。”   话音里并没有宠爱。   只有威胁。   阮眉背影一僵,被洪洋抱在怀里,男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的颤抖。   想到了刚才的事情,阮眉便胡乱地伸手扯开洪洋,岂料男人更霸道,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而且还是公主抱。   她那么瘦,洪洋觉得抱她不用费任何力气。   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垫里。   这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洪洋准备的,包括床单都是名贵的材料。   可是现在这些触感美好的东西却让阮眉浑身哆嗦。   洪洋撑在床上看她一会,而后低头吻她。   阮眉气狠了,死死咬着牙,攥着拳头。   洪洋伸手像是哄小狗似的,摸了摸阮眉的头发,他说,“乖,别气了。”   阮眉摇头。   洪洋甚至觉得她下一秒眼泪要溢出来。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看见她哭呢,仿佛回到两年前她凌乱地被人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跌跌撞撞奔跑以致摔跪在他面前。   缓缓抬头那一刻,眼泪从她眼里掉下来。   这是何等惊艳又脆弱的美丽啊。   那个时候洪洋就在想,只要她张嘴,只要她求他,他就什么都答应她。   ——就如同现在。   囚禁她,折断她。   他用最温柔的方法和她十指相扣。   夜色越来越深,直到所有一切偃旗息鼓,阮眉躺在床上喘着气,眼角还带着泪滴。   洪洋将她搂过来,哄小孩儿似的,“还生气?”   阮眉撇开眼睛。   他好像从没考虑过阮眉的感受,阮眉拿他钱,哄他高兴便是了。   哪有他一次又一次哄着阮眉的道理?   失了些耐心,洪洋颇为用力地扳着她的下巴,“眉眉,看着我。”   阮眉抬头,眼神虚无。   不知道为什么洪洋心脏颤了颤,随后道,“有件事儿,最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下。”   阮眉脸色愈发苍白,像极了即将得知噩耗的亡国公主。   “有个合作商要见面。”洪洋眨眨眼睛,那语调分明是充满暧昧的,眼里却冰冷无情,“你陪我一起?”   阮眉望着洪洋的脸,随后她不可置信地从他怀里挣扎着撤出来,“你——”   他……要她做什么?   以前做生意场面从来不让她加入牵扯,为什么……   阮眉说话开始发抖了,“洪洋,你要让我做什么——”   洪洋的声音压下来,像是在安慰她,却让阮眉心里发寒。   他说,“别担心,就是普通的饭局上喝喝酒吃吃菜,眉眉,我需要你帮忙。”   这个男人……   紧绷在阮眉脑子里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说,“你利用我?”   洪洋亲了她一口,“互相利用罢了,眉眉,你也是躲在我背后才能逃出来的。”   阮眉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像是湮灭了似的。   她平日里万种风情千娇百媚,看起来谁都喜欢,却又谁都不喜欢。   她只喜欢钱,因为她清楚只有喜欢钱才最安全。   喜欢上别人,都是深渊。   阮眉改笑,就换做日常那种妩媚又娇嗔的笑。   她说,“别生气嘛,我就问问,人家担心你从此不要我了。”   阮眉笑得没心没肺,洪洋摸着她头发,也不管她是否发自真心。   她觉得自己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亡国了还能隔江成天唱后庭花的那种女人。   “乖。”   洪洋道,“有我在,你放心。”   他口口声声在保护她,事实上呢?   阮眉看着窗外,无力的疲惫感袭来。   洪洋陪着她睡了一觉,醒来阮眉再次睁眼,他居然还在身边。   阮眉揉着眼睛,“你怎么没回家?”   洪洋还困,翻了个身把她盖住,“烦死了,家里老婆肯定得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结婚。”   阮眉从床边下去,套了一件睡衣,“只会让你老婆更恨我。”   “家里指定的,你以为呢?”洪洋这会儿也算是清醒了,“要不那句话怎么传出来的,男人到了中年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将自己心底的麻木和恶意毫无遮掩地暴露。   那平淡的口吻让阮眉惊了惊,而后她说,“当你老婆真倒霉。”   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他,甚至做梦都想成为他的老婆。   谁又知道洪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听到阮眉这么评价,洪洋没否认,“所以啊,我不离婚这叫为民除害。”   阮眉回头看了洪洋一眼。   洪洋又高又帅,年轻又有钱,走出去一直都是让女生惊叹的那种男人。只可惜这层皮囊下灵魂肮脏不堪——非要论起他和阮眉谁更无耻一点,阮眉觉得,洪洋并不输给自己。   阮眉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再走出来的时候,洪洋还躺在床上看手机。   她说,“你今天没事做吗?”   洪洋眉梢一挑,狂放潦倒,“怎么?开始赶我走了?”   阮眉摇头,过去重新靠在他臂弯里,用亲昵的语气道,“你要在我这住几天?”   洪洋咧嘴笑了笑,“小宝贝愿意陪我几天?”   他这是懒得回家面对妻子,干脆赖在阮眉这里呢。   阮眉娇嗔道,“我这里你当然是爱住多久住多久了,只是你这样不去解决一下妻子的问题,真的好吗?”   “时间能解决一切。”   洪洋当做没听见似的,漫不经心道,“她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时间长了就什么都好了。”   时间长了……   阮眉像是出神一般,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慢慢收拢了手指。   到头来,她还是记忆的奴隶。   住在洪洋打造的鸟笼里,也不过是从一个虎穴,跳入了另一个狼窝。   “眉眉。”洪洋像是心情大好,一点看不出来家里老婆跟小三打起来了的焦虑样,“这两天陪你去买东西吧,回头见合作商,需要打扮。”   话都挑明了,阮眉再听不懂就是傻子。   然而。   ——几天后阮眉站在米其林餐厅包间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严迹笑得意气风发地坐在她对面,冲她招手,“呦。”   合作商?   阮眉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洪洋没带着自己走错地方。   对面有人在招呼,“洪洋来了?快坐下,咦,又换了个美女?”   她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懂似的笑,优雅窈窕的身段从进门开始就被里面的几个男人打量,从头到脚没一处地方放过。   这位置安排得可真巧妙,阮眉左边紧靠洪洋,右边就挨着严迹,简直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看了严迹一眼,严迹在她坐下后笑眯眯地和她搭讪,一张脸帅得不像话,“惊喜不惊喜?”   洪洋冷冷出声,“怎么,你们后续还有故事?”   严迹之前找洪洋调查的就是阮眉的车牌号,原本以为修完车没后文了,听这口气,严迹和阮眉好像还有别的来往的样子。   阮眉脸上只是掠过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她便笑着挽住了一边洪洋的肩膀,说,“瞧呀,这个就是上次把你送我的车撞了的。”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诚实说。   洪洋听到她坦白,倒是脸色稍微好转,当着严迹的面捏了捏阮眉的脸,“我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好像还挺合适的。”   阮眉面不改色,“那上次吃饭,人家还说我俩站一起绝配呢。”   就她嘴甜。   洪洋夹了肉放她碗里,而后意味深长看了对面严迹一眼。   严迹正笑得咬牙切齿地喝着红酒。   阮眉觉得下一秒红酒杯都要被严迹捏碎了。   洪洋装模作样又重新介绍阮眉和严迹认识,随后对着阮眉道,“这个就是我的新合作商,眉眉你以后可要认识这张脸了。”   阮眉巧笑嫣然,“严公子这么帅的脸,我肯定能记一辈子。”   一辈子这种话,也敢这样无所谓地说出来。   话说回来,严迹和洪洋倒是老早认识,不过家里产业也没有互相牵扯的地方,顶多算得上一个关系要好的狐朋狗友——像模像样也能喊上一声圈里的好兄弟,毕竟这圈子大家都没有真心。   如今洪洋把阮眉这么往严迹面前一介绍,倒是想宣誓主权一般。   严迹眼睛眯了眯,看向一边的阮眉。   他和她之间有过暧昧,当着金主大人的面,照常理来说阮眉应该坐立难安才对。   结果低头一看,小女人喝着佛跳墙,怡然自得。   “……”还挺踏实啊。   被熬得黄澄澄又浓稠的汤汁从她那张樱桃小嘴里滑进去,汤鲜美,人看起来更美味。   严迹把视线挪回来,笑着说,“洪少这是要金屋藏娇吗,外面养这么个小姑娘。”   养不下给我养养也行啊。   听到金屋藏娇,阮眉的表情稍微有了点变化,她看向洪洋,却听见洪洋说了,“老婆再好,外面的野花总归是最刺激的。”   心口一刺,那完美又讨好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洪洋笑眯眯地看着阮眉在严迹面前失措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痛又快。   他迫不及待想让全天下知道她是个婊子。破坏家庭,贪图名利。   遭人唾弃,遭人厌恶,为众人所不齿,如过街老鼠。   却只臣服于她的婊子。   阮眉抓着筷子的手隐隐颤抖着,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寻回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她顺从地去摸洪洋的手,洪洋当着严迹的面和她十指相交。   这事儿严迹也干过。   只不过那次是在她车上强迫的。   看着洪洋和阮眉死死紧扣的手指,严迹挑了挑眉。   阮眉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好心情吃饭了,这顿饭吃得无比压抑,结束的时候洪洋还主动提出要去玩。   严迹问阮眉,“你也一起?”   那话里有话,分明带着一股子寒意。   他又说,“我们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阮眉心里咯噔一下,还要笑说,“洪洋在哪我在哪。”   严迹刚吃的饭差点给她恶心得吐出来。   洪洋眸光幽深,“是吗,永远吗?”   永远我在哪,你就在我身后吗?   阮眉毫无顾忌,当场发誓,哪怕下一秒就会被天打雷劈,“我永远跟着您。”   阮眉这幅样子很好地取悦了洪洋,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真乖。”   发丝柔顺又细腻。   洪洋知道,阮眉从头到脚,身体上包括一根头发丝都是护理到了最好的。   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插入阮眉的发中,来来回回替她捋了捋。   严迹觉得洪洋今天脑子有病。   朝天翻了个偌大的白眼,严迹两手一摊,“你想带上她那我就不拦着了,走吧,老地方?”   洪洋说,“嗯。”   严迹就看着洪洋牵着阮眉上了自己的车。   狗男女走在街上乍一眼还挺踏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的。   冷笑了一声,严迹拉开了他的车门。   着急什么,总归会让他也尝着甜头的。   他又不介意女人是几手货。   毕竟早晚也会是经过他手又丢掉的货。   阮眉意外的是,去洪洋和严迹他们平时玩的地方,开车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并且朝着市区边缘开了。   “那儿可是郊区。”   阮眉好奇地问道,“我以为你们都在市中心玩呢。”   “市中心管太紧。”   洪洋扯着嘴角,坏笑,“这儿,管不着,放心玩。”   放心玩三个字让阮眉娇俏的笑脸又点僵硬。   洪洋此时此刻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故意去看阮眉的表情,“怕了?”   阮眉便少女般烂漫地说,“没事儿,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车子熟门熟路地在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的停车库停下,里面的保安已经等着了,看见他们的车子来,都纷纷恭敬地低头道好。   从停车场坐电梯上去,里面房间和走廊九曲十八弯,阮眉原本还笑着,如今笑意彻底丛脸上消失。   郊区……   她攥紧了手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洪洋领着她在一个房间门口站定,声音阴恻恻的,“怎么了?推开门啊。”   “不……”阮眉脸色苍白,比起被洪洋老婆打时的柔弱,如今的她脸上才带着真正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像是猛地想明白什么似的,阮眉回头看向洪洋,“你……”   洪洋还在笑,那张让好多女人着迷的脸此时此刻在阮眉的眼里,就跟恶魔似的。   “等在门口干嘛?”严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上前来狠狠推开了门——   “不要!”   阮眉发出一声不小的尖叫,而门,已经开了……   里面的场面就这么措不及防又赤裸裸地钻入她视野里,阮眉下意识后退一步,想再后退的时候——后路已经被洪洋挡住了。   酒精混合着血味一并传过来,阮眉瑟瑟发着抖,看着房间里跪在地上的人,和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一脸态度平常的演技,她转身就想跑,被洪洋一把抓住。   “眉眉,怎么了?”   恶魔的声音还在耳边低吟,洪洋笑着将她硬生生拽进这个房间里,阮眉纤细柔软的肢体瑟瑟发着抖,“不要这样,洪洋,不要这样……”   她懂了,她懂了……   洪洋这是在变着法子折磨她,因为她……因为她在洪洋老婆找上门来的时候,连带着让他滚,还把他买的手镯砸了……   甚至,还要苦心积虑在严迹面前故意这样做。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片刻偏爱过她。   只要她和他老婆一样,敢越线或者造反,就会被这样无情地对待……   严迹看好戏似的,头一次看到阮眉脸上这么惊慌失措的神情,好笑地问,“你俩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阮眉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见犹怜。   她摇着头。   像是最后的乞求。   洪洋凑到她耳边,“别怕,看见跪着的那几个人了吗?”   阮眉心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以前你是跪着的,今天,你坐我旁边。”   他笑,“不会有人敢动你。”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事实上却是一种警告。   阮眉知道自己这是触到了洪洋的逆鳞,所以他今天特意带她过来。   她真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被包养的情人怎么敢给金主甩脸色,还让他滚出去呢?   哪怕被人打骂鲜血淋漓,只要洪洋安慰她一句,下一秒她就得放晴笑出来。   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阮眉被洪洋按着坐在了边上,地上还跪着人,男男女女,衣不蔽体。   可以看到他们手臂上都有伤痕,有的甚至是没有恢复好的。   阮眉望着他们,像是在透过这毫无灵魂人偶般的躯体,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洪洋给她倒酒,“快尝尝这次的红酒如何。”   口吻亲密,像极了她的男朋友。   严迹自顾自抿了一口,挑了挑眉看向阮眉。   见她手指隐隐颤抖着捏住了红酒杯,因为控制不住力道,他可以看到酒杯里的红酒液体在上下微微晃动着。   一个想法掠过严迹的脑海——她在害怕?   可是严迹又想到了阮眉之前那副漫不经心又金钱至上的模样,感觉阮眉这种人没心没肺的,应该也不会害怕什么。   他想,只要给的钱够多,要阮眉去死她都愿意。   阮眉喝了一口红酒,边上洪洋笑眯眯问她,“如何?”   昂贵的猩红液体如血般从她唇齿间滑过,阮眉咽下去,迎合着洪洋,“比之前两次都好。”   洪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嘴真厉害,这一瓶能买十瓶拉菲。”   阮眉靠着他,那宽阔温暖的肩膀再也不能传递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了。   这个时候有人走上前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防着一盘水果,边上还有一支话筒。   “来唱歌?”   严迹替她把话筒直接拿了过来,阮眉伸手接了过去,这期间她手指碰到了他的手。   严迹明显可以察觉到阮眉的手指冰凉,和之前那种一碰就仿佛追着缠上来的温热柔软触感完全不同。   他错愕地看了阮眉一眼,可是女人面上又像是毫无感情,光倚着洪洋笑,笑得花枝乱颤。   “眉眉要唱歌?”   洪洋站起来,“我替你点。”   瞧,连唱什么歌,都是被掌控好的。   无形的枷锁扼住了阮眉的喉咙,她却说不出拒绝。   可是洪洋站起来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看了眼,是他老婆打来的。   洪洋为了哄阮眉以及远离自己老婆的烦扰,昨天晚上没回家,所以这会儿,他老婆着急了,便又打电话来问。   洪洋盯着手机看了好久,给了阮眉一个眼神,随后出门去接电话。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阮眉拿着话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个时候,有人伸手从背后绕上来,那节骨分明又充满力量的手指一下子将她整个人勾回了沙发上,阮眉不小地叫了一声,“你——”   扭头,看见严迹坏笑着,紧跟着将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把坐下来的阮眉直接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阮眉惊得脸色白了又红,直接挣扎,声音娇滴滴,偏偏带着惊恐失措,像只受了惊吓把耳朵瞬间立起来的小兔子,“做什么——”   “别动!”   严迹哑着嗓音压低声线,“扭什么扭?挑出火了你负责?”   阮眉又气又羞,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低低叫着,“别这样,洪洋还在外面……你放开我呀。”   那声音听了让严迹从天灵盖直接刺激到了尾椎骨,男人嘶了一声,更用力收紧了手。   阮眉挣扎着,被严迹死死从后面抱住,男人将下巴顶在她肩膀上,半张脸埋入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岂料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吓得阮眉浑身僵硬,要是这幅样子被洪洋看到,她可能会被……   谁知道跑进来的是刚才跟着洪洋出去的服务员。   她低头谦卑地说,“洪少有事儿先回去了。”   严迹皱起眉毛来,“回去?”   洪洋不像是会把阮眉一个人丢在这边的人。   除非有更严重的情况。   勾了勾手指让服务员过来,然后把一枚一千元的筹码塞进了她胸口,严迹说,“他去干嘛了?”   服务员羞红了脸,“他……老婆闹自杀,严重到进医院了,所以回去了……”   老婆闹自杀?   阮眉惊了惊,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严迹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听到了吗?”   阮眉背后一寒。   “你把别人老婆逼得自杀,你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阮眉沉默。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像是任人宰割的小动物。   严迹觉得,自己若是有獠牙,这会儿应该在她脖子上狠狠砸出两个洞来,然后舔着她的血,说一声,“我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可是严迹没等到自己为民除害,就看到那害虫之马自己低着头,哆嗦着肩膀,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她那么妖艳贱货的人,居然会哭。   严迹愣住了,回过神来用一个眼神示意了一下服务员,她领着房间里别的人都走了出去,就剩下了阮眉和严迹留着。   严迹去抽了一张餐巾纸,“怎么了?”   阮眉没接,只是推着他,那意思太明显了。   严迹喉结上下动了动,压着延伸松了手,声音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洪洋走了,难过?”   “没有。”   阮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真好。”   真好。   “我可以不用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了。”   当初洪洋将手伸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过,眉眉,有我保护你。   她深信不疑,以为自己一脚从深渊里踏出,   现在才知道,也不过是坠入了另一个深渊罢了。   严迹心情不是很美丽,这会儿阮眉哭唧唧的样子,像极了爱而不得的人。   她爱谁,爱洪洋吗?   贱货也会有爱情吗?   “你和洪洋——过去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颤抖。   可是她摒住了。   谁又知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傲娇嘴硬,她活泼害羞。   小时候大人们都说洪洋只和阮眉玩儿,长大肯定要结婚。   可是后来一眨眼,曾经最爱的男人变了脸,而她却成为了别人的阶下囚。   那日,她跌跌撞撞跪在客人面前,抬头发现是洪洋,一颗心震作碎片。   原本以为洪洋的出现是上帝给她的宽恕,却不料想,他早已是别人的老公,该保护的,也是别的女人。   回忆被一只手打断,阮眉错愕抬头,看见了严迹将手伸了过来,轻轻地触碰在她眼下。   一颗眼泪被他慢慢地擦掉。   男人说,“你看起来很矛盾。”   至少和以前演出来的截然不同。   她又要风骚做作,转脸却又会这样为爱哭天抢地。   严迹笑了,“你是戏精吗?”   阮眉顿了顿,眼泪逐渐干在了脸上。   那些年少时的人啊,长大后变成了互相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阮眉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来,违心地说,“是啊,这不是,没能把你骗过去吗?”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阮眉早就知道了。   严迹说,“别哭了,看着挺愚蠢的。”   阮眉红着眼睛撇撇嘴。   严迹乐了,笑起来眉目漂亮又惊人,“你tm别刚哭完就给我这里装委屈演做作,表情连不成一串啊,太好笑了哈哈哈。”   阮眉恨不得把酒泼在他脸上,严迹伸手又去搂她,“别气别气,我这是在拐着弯儿夸你又戏精又可爱。”   男人并不是不能分辨绿茶婊。   男人只是配合绿茶婊出演。   因为绿茶婊的存在并不会影响男人的利益,只会让女人起内讧罢了。   阮眉推他,“你别碰我。”   呦呦呦。   还碰不得。   严迹将脸凑上去,“刚刚给你擦眼泪的时候,怎么不说别碰你?”   阮眉那张脸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娇俏又不乏性感,清纯又带着点妩媚,哭起来的时候我见犹怜,如今止了眼泪,眼眶微红的样子又像极了遭蹂躏的模样。   严迹觉得他应该觉得幸运。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都忠贞不屈,那么他在女人眼里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真好啊,就是因为阮眉拜金,他才有了核心优势来接受阮眉的讨好和谄媚。   想到这里,严迹又下意识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对她说,“洪洋已经走了,那你今晚怎么办?”   阮眉一幅柔弱无骨的样子,像是一朵被风吹被雨刮就只剩下几片瓣儿的小花,“我一个人回去啊,还能怎么办。”   “不想再去找洪洋吗?”   严迹意味深长地看着阮眉,“据我所知,洪洋和他老婆关系也不是很好,你努力努力一把,没准能上位。”   上位,上位?   阮眉笑了,“我哪儿敢想这些,胆大包天太贪心了。”   可是曾经,她就是那个光明正大站在洪洋身边的人。   但是阮眉并没有说,只是笑得天真,那模样看起来就仿佛一个没了君王依靠的绝世美人,风雨飘摇的世道下即将命不久矣,而她却浑然不觉。   她说,“洪洋这都走了,咱们这局也结束吧,严迹你要是觉得不乐意,下次我做东陪你。”   严迹连阮眉叫什么都是从洪洋嘴巴里听到的,如今听她这么说,更用力攥住了她的手。   当初洪洋怎么和她十指相扣的,现在他就怎么做。   贴近了阮眉,他说,“听严迹的话,你以前,是从这里出来的?”   过去的腥风血雨拉开了帷幕,阮眉呼吸一滞,隔了好久,她喃喃着,“你想知道吗?”   那个眼神让严迹心脏颤了颤。   “知道我的过去,你想做什么呢?”阮眉抬头,眸子里像含着一团水,“嘲笑,讽刺——还是说,你能为我那些痛苦负责任呢?”   分明什么想法都没有,却还要装作救世主的样子降临。   漫不经心地从别人伤口上碾过,就为了听一句,啊,我过去好痛苦,求求你,对我施以援手吧。   阮眉收起了那趋炎附势的笑容,“严少这样的男人,有钱又帅——”   说话的时候手不经意从他私人手工定做的皮带上掠过,柔弱无骨的手指像是在试探这个皮革有多昂贵和私有,隔着名贵的布料,严迹眸色猝然加深。   阮眉又说,“没必要真的刻意露出对我多少怜悯来让我感动,你直说一句话,我肯定准备好来了。”   严迹那手放在阮眉腰上,缓慢往上爬,声音冰冷,“要我说什么?给钱的?”   阮眉钻入他怀中,“给钱的就行,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来让我爱上你。”   男人想要收服一个女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用爱和用钱一起双管齐下。   有钱又有爱的男人对你心存怜惜,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可是她不要爱。   她只要钱。   阮眉伸手攀住了严迹的脖子,圈住他之后身体慢慢贴上来,“那些过去哪怕切实存在,也改变不了我现在就是个被人包养的烂货的事实。所以它并不能为我开脱什么,我也不想为自己开脱。不过是些不值得一提的回忆罢了。”   阮眉想,她真狠啊。   那么多年靠着回忆活下来,如今却能说这不值得一提。   心真疼啊。   严迹加重力道按住了她,“你们这行有什么规则?”   阮眉一愣。   手指隐隐发起抖来。   她扯着笑,“问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职业那圈子的人,你现在想干什么?”   严迹将要脱不脱的领带彻底拽下来,那动作放肆又迅速,性感的喉结上下动着,“费尽心思贬低自己来引起我注意,那我承认我现在对你很有兴趣,你说我想干什么?”   这天晚上阮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她就记得自己后来被严迹整个人横抱起来,她埋在他胸口,一路走出去都没人拦着。   坐进他车子后排的时候,男人又是亲又是揉,前面的司机都不敢看后视镜。   没回严迹家里,在这附近找了家最好的酒店开了房。   阮眉被放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来,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跟着严迹回去。   洪洋知道了会不会气疯?   那人占有欲非一般的强,外人面前虽然喜欢给她难堪,但如果谁敢打她主意,洪洋都能把仇记上。   来不及给她反应的时间,严迹压了下来。   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说,“要转多少账?”   像是例行公事似的。   阮眉脑子里闪过的是洪洋那双漂亮又暴怒的眼睛,心口一阵钻心的痛,她像是想得到什么依靠,不自觉搂住他脖子,脑子里一片混乱还要维持着自己所为的人设,“要我开价?”   严迹笑得放肆,“给我看看你有多大野心。”   阮眉也没客气,“一个亿。”   “啧。”   严迹亲她,双手撑在她脸两侧,“碰你一下可是要倾家荡产啊,小东西。”   阮眉含糊地说,“严少家大业大,破产不至于……”   严迹眯眼直笑,“帮你把车子换了好不好?”   阮眉摇头,“不,那是洪洋给我买的。”   洪洋许诺过她,眉眉,以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可她想要个婚礼,洪洋给不起。   严迹按着她不让她动,阮眉两条细长的腿使劲蹬两下,奈何这力气在严迹这里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男人逗猫似的,“你跟谁学的?”   “洪洋教得好!”   “再提一句。”   严迹眸子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试试?”   “洪洋洪洋洪洋。”   阮眉自个儿干得也不是人事,还非要指责严迹,“你给洪洋——戴,绿帽!”   喘着气娇滴滴说的。   严迹一听就乐,被她气笑了,“我又没睡他老婆算什么戴绿帽,怎么,睡别人的小三也算帽子啊?这叫天道好轮回,绿人者人恒绿之。洪洋出轨你,你出轨我,风水轮流转。往好了说我这还叫——替天行道。”   好一个替天行道!   阮眉刚要说,严迹又亲她,“你怎么这么香?”   正好,手机铃声响了。   响的时候阮眉被吓得叫了一声,那声音柔柔弱弱的,严迹看了眼备注。   洋洋。   我呸,哪家小三给金主爸爸是洋洋这样的?   跟tm喊小孩子似的。   严迹扯了扯嘴角,“你家洋洋来电话了。”   “洋洋这名字是你能喊的!”阮眉怒目而视,可惜脸太艳,声音太嗲,一点儿没有女王的冷漠霸气,倒像是小女儿娇憨,说完她接了电话。   “喂……”   “你走了?”   洪洋像是有急事,声音有些焦虑,“那边的人打电话给我了,说你回去了,一个人回去的?”   阮眉吓出一身冷汗,边上听着的严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放心。   也是,出来的路上他好像挨个给钱了,那些人不会说漏嘴。   阮眉小心翼翼地说,“嗯……你不是有事要忙吗?我一个人待在那里也没意思,就先回来了。”   “严迹呢?”   阮眉装作思考了好一会,男人看她这幅表情就想笑,洪洋在对面又看不见脸,小贱人有必要连表情都演得这么真实吗?   “真实”地思索几秒,阮眉说,“我先走了,也不知道他后来什么时候走的,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听阮眉这么说,洪洋喘了口气,随后道,“我最近家里有点事,可能不能来找你了。”   阮眉心凉得像是能结冰。   她还要善解人意地让步说,“好呀,那,肯定还是你的家庭重要。”   洪洋沉默许久,忽然间说,“眉眉,你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阮眉抖了抖,严迹能察觉她的颤抖,不爽地低头啃了一口她的脖子。   阮眉差点叫出声来,捂住嘴巴,声音闷闷地,“没有,你的事情,我不多问。”   那憋着什么的声音传到了洪洋耳朵里,他以为阮眉特别委屈,拧巴的那颗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阮眉这样,心知肚明阮眉这人现在就是个不要脸的,厌恶她利用她掏空她——到头来看她一副神魂落魄的样子,心痛的却还是他。   如今唯一还能记得的是那天阮眉在他面前哭的样子,又是求你,又是救命。   那个时候洪洋在想,阮眉终于是他掌心的蝶,再也飞不出去了。   所以现在,他以小三,以自私的爱的名义束缚着她,囚禁她。   她有段过去他根本没办法查到,记忆从他们两小无猜开始到他出国留学便戛然而止——   再等他回国的时候,传来的是阮眉要和别人订婚的消息。   她背叛了他。   所以后来阮眉音信全无的时候,他一点儿不难过,头也不回地和别的女人领了证组成了家庭,这段爱情若能到此结束,也算个不圆满的结局——岂料后来阮眉再出现,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瞬间,便已经是那张脸。   那张比从前更艳丽,更招惹,更空虚的脸。   洪洋狠狠占有她,想问问她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嫁给别人了吗,你不是背叛了我吗——为什么现在低声下气活成这样,为什么陌生到不再有一丁点曾经那个小女孩的痕迹。   可是他一言不发。   阮眉也沉默不答。   相望时,只有两双一齐红了的眼睛。   收回回忆,洪洋抓着手机道,“嗯,那这阵子我不来了,你自觉点。”   他在叮嘱她自觉点。   阮眉从牙缝里挤出几声笑,“好呢,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太累,我会心疼。”   到底是不是真心,其实没必要了。   挂了电话。   严迹在边上看着阮眉,阮眉也轻轻抽气,屏幕上“洋洋”两字还未彻底暗下去,严迹皱眉,“你和洪洋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爱和恨都无法轻易定义。   阮眉故意说,“你吃醋啊?”   严迹顺着她,“对呀。”   阮眉笑得娇媚,“真的吗,那我很荣幸。”   严迹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真的。”   阮眉不再挣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在抵触严迹的触碰。   或许她本身就是个垃圾,又或许……从这个男人大喇喇又放肆地说着“我要做你爹”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严迹会花尽力气来让自己臣服。   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阮眉到底是谁,也不在意洪洋和阮眉之间是否真的有爱情。   因为严迹其实压根没打算进入她生活。   那么……按照成年人的规则,她也这么做,礼尚往来,就好了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严迹在抱了她以后就不再动手动脚,原本阮眉以为今天一场疯狂在所难免,谁料严迹说,“你吓成这样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拍拍她的肩膀,按着她的头,靠在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阮眉可以听见严迹的心跳,一声一声,沉稳又充满力量。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那心跳就如同催眠,阮眉沉沉闭了眼,睡过去的时候严迹似乎还在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入睡。   再醒来的时候,睁眼是严迹那张帅得不像话的脸。   阮眉揉着眼睛,岂料她动一动,严迹也醒了,大手一伸就把她抱住了,两条腿咔擦一下将她夹住缩在怀里,那动作大胆得连洪洋都没对阮眉做过。   洪洋事后是不会碰阮眉的,更别说这样拥抱。   严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没事儿吧?”   阮眉懵逼,“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严迹总算眼皮撑开一条缝,“我说,你今儿没事做吧!”   阮眉点头,“嗯。”   “反正你那金主爸爸最近也不会来找你。”   严迹勾着唇,“小东西,陪陪我怎么样,算你赚外快。给钱的。”   给钱的。   阮眉点头如捣蒜,“陪的陪的陪的,您爱咋样咋样。”   严迹被她气乐了,这幅视尊严为粪土的样子和昨天那怅然若失又彷徨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伸出手指弹了弹阮眉的脑门,“那,我带你去买车子?”   阮眉皱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个男人似乎压根没把她昨的话听进去,只能再拒绝一次,“我有车,洪洋给买的。”   “再多一辆?”   凭啥洪洋能给你买,他不行啊。   重婚罪犯法他知道,重包养罪也tm犯法吗?   想了想,严迹又说,“那,你今儿一天陪我吧,我要去趟公司,你跟着我一起。”   阮眉说,“给你下属看见了多不好。”   严迹说,“不会的,他们都习惯了。”   “……”   半小时后,新的衣服送到了套房里,严迹和阮眉换了一身行装,随后出门,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   再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严迹公司楼下,阮眉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一路上被人行了无数注目礼。   阮眉娇滴滴地说,“带我来干嘛呢?”   “今天有个别家企业的人来找我,开个小会,带着你是防止你又出去外面浪。”   严迹笑眯眯看着阮眉,“要不要玩那种你躲在总裁办公桌底下的羞羞play?”   阮眉涨红了脸,“走开!话说谁来找你啊。”   严迹想了想,停下了脚步,“阮家。”   阮家两个字让阮眉脸色变了又变,她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调整了一下表情,“是吗?谈什么呀?”   严迹观察了一会阮眉的脸色,随后道,“你说你姓阮,是不是和阮家有什么关系?”   阮眉娇媚地说,“我倒是想有呢,那我不是能去阮家做白富美吗?”   严迹笑着摇头,“你这人绝对不能有钱,你要是真的有钱了,那就不要脸了。”   “我现在也不要。”   阮眉跟在严迹身后亦步亦趋,“我坚信,只要足够不要脸,总有一天我会有钱的!”   说得雄心壮志宏图伟业,表情坚定,伟大得跟什么毕生梦想似的。   严迹领着她做了高层专用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他们的人半小时后到,你可以先在我办公室玩一会。”   玩一会?   现在总裁都这么放松的吗?   阮眉说,“能玩你电脑吗?”   严迹眉毛一挑,“你想干嘛?看我的资料?”   阮眉笑眯眯地,看着严迹说,“我一个女人怎么看得懂呢。”   严迹哦了一声,就搂着她坐到了办公桌面前,一转,身后就是一面落地窗。   他们所在的楼层极高,从落地窗看去仿佛能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阮眉望着下面渺小的楼顶和街道出了神,过了一会严迹啧了一句,“你说在这里搞是不是很刺激?”   阮眉哆嗦了一下,“搞什么!”   “你说呢?”   严迹指着玻璃窗,“不是常有这种情节吗,我把你按在落地窗前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阮眉着急了,一听这描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发展,连忙说,“加钱的!加钱的!”   严迹乐了,“行啊。”   阮眉说,“那我准备好了,来吧,要我怎么摆?”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结果这个时候,门外秘书敲着门说,“严总,楼下阮家的人已经到了。”   到了?   严迹说,“来的挺早。”   阮眉嘟囔了一句,“阮家人时间观念一直这样,宁可早到也不会迟到。”   原本以为严迹会让他们在外面坐一会,喝喝茶逛逛公司再出去,岂料严迹打了个内线电话说,“现在就请他们上来吧。”   阮眉脸色大变!   严迹的眼神不动声色掠过阮眉的脸,门外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阮眉着急得不知道往哪里躲,干脆直接钻入了宽敞的总裁办公桌下面!   “……”严迹一动不动看她好久,“怎么,真要玩躲猫猫?”   阮眉脸色涨红,“您要开会,我……我这儿只能呆在这儿。”   “边上旁听也不是不可以。”严迹笑得深沉,看着躲在桌子底下的小女人,“出来,我不笑话你?”   “那人家要是知道你谈生意还带个女人,对您直观印象多不好。”   阮眉连忙摇头,“我就在这儿,他们走了我再出来。”   那脚步声都到门口了。   严迹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么担心我?”   牙一咬,心一横,阮眉干脆豁出去了,“你要是谈不了生意赚不了钱,那我怎么赚你的钱。”   “……”   这个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笑着说,“严总,好久不见了。”   躲在桌子下面的阮眉心里一紧,严迹低头瞟了一眼被办公桌盖住的女人,又抬头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了。”   两人一来一往打着招呼,仿佛躲在下面的阮眉根本不存在。   然而阮眉听见了来人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阮家人……阮家人怎么会……怎么会有……他?   虽然躲在桌子底下别人看不见,但是出于心虚,阮眉还是更往里面缩了缩,这个动静让严迹低头下意识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见她小小一只缩成一团藏在他办公桌下面,一股偷情一般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严迹笑着和客户应酬,顺便一只手伸了下去,假装调整椅子坐垫的样子,事实上手伸到了阮眉下巴上,轻轻勾了勾。   挠小猫似的。   阮眉将下巴搁在他坐垫上,和严迹凑得极近。   严迹觉得这会他要是忍不住了,没准回头真的要给阮眉加钱。   深呼吸一口气,严迹抬头看向来人,“话说我接到通知是阮家人啊,怎么你来了?”   来人眯着眼笑了笑,模样温润,就是眼神稍显阴沉,看着一点儿不好惹,“上个月和阮家的大小姐完婚了,也算是正式阮家人。”   严迹一听,眼里亮了亮,“恭喜啊邵南,你结婚了?我都没听到这个消息……”   “你上个月不是满世界飞着玩儿吗?”   邵南也笑得愉悦,“我赶着办的婚礼,也就没通知你们。”   “一脚踩进婚姻的坟墓了啊这是。”严迹又笑又摇头,“阮大小姐追你好几年,你都不爱搭理人家,怎么,被感动了,终于肯娶人家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邵南嘴巴上装作生气,眼里倒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你呢?最近怎么样?”   怎么也得先聊聊最近再开始谈生意是不是。   严迹疯狂点头,“最近好得很。”   还tm跟个有夫之妇……不对,有……有金主的小三,搞上了。   严迹也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他们这类人道德底线极低,倒不会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反而会觉得刺激好玩。   “看你表情就知道又乱搞了。”邵南乐了,在一边沙发上坐下,“今天来找你是阮家拜托的,所以我就过来了。”   “阮家有什么需要我搭把手啊?”   严迹很乐意卖个人情给阮家,给边上的秘书使了一个眼色,秘书就端着泡好的茶放在了邵南面前。   邵南抿了一口,“阮家要你帮忙……找个人。如果你能找到,下次峰会愿意给你搭线。”   严迹皱起眉头来,“找人?”   “嗯。”   邵南打开手机邮箱,“我给你发一份资料吧,这事情挺急的。”   “为什么找我帮忙?”   “你的数据网比较强大。”邵南眨了眨眼睛,放下茶杯,“电子产品行业没人比得上你。”   感觉到桌子底下的小女人像是有什么动作,正好邵南也站起来了,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他努力装着没事的脸上已经掩盖不住有阴冷的表情。   “想问问阮家为什么要找这个人?”   “她身上带着阮家的情报。”邵南停住了,“我和阮家大小姐结了婚,阮家的事情也就跟我也有关系了。”   触及到自己利益,所以邵南出动了。   客套性又说了些话,邵南脚步迅速离开,阮眉才从严迹桌子底下钻出来。   她笑说,“好险啊,差点被发现。我去……上个厕所。”   严迹盯着她窈窕妩媚的背影,眼睛一点一点眯起来,“站住。”   阮眉被严迹这骤然变冷的声音吓了一跳,慢慢转过脸来,扯着嘴角笑说,“怎么……你要陪我一起上厕所?”   严迹饶有兴味睨着她,“到底是上厕所,还是逃跑?”   阮眉说,“哪能呀,您在哪我在哪。”   这话听着多耳熟。   当初,当着洪洋的面,她也是这么说的。   你听听,这女人嘴里能有一句真心话吗?   严迹表情不变,“坐下。”   阮眉说,“我想上厕所……”   严迹依旧那副腔调,用下巴抬了抬方向,指的是刚才邵南坐的沙发,他又重复了一遍,“坐下。”   这次,阮眉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冲她逼来。   她皱着眉头坐下了,严迹托着下巴,仿佛霸道总裁质问员工一般,问她,“阮家和你什么关系?”   阮眉想也不想,“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叫阮眉?”   阮眉笑了,“全天下同个姓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挨个去问。”   “阮家找的人和你有关系吗?”   严迹不管阮眉故意用一句疑问句来转移话题,反而继续问她,“是你带着阮家的情报出来了?”   阮眉说,“如果是我,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寄人篱下了。我在阮家当个白富美不好吗,非得出来。”   她也知道她现在是寄人篱下的货色啊。   严迹收起了打量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说,“谁知道呢,毕竟你的心思我可捉摸不透。”   这话说的她多如狼似虎心机深沉似的,阮眉只能对着严迹抛了个媚眼,“没事,我这人没什么心机的,钱就是我最大的心机。”   严迹装作听不懂,点开手机来看邵南发给她的资料,在阮眉走出去的下一秒,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压了下来。   阮眉倒也真的没有撒谎,她的确想上个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察觉自己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她咬着牙,像是和自己较劲上了,另一只手使劲扳着自己的手指,如同要折断似的,只为了让自己手不再哆嗦。   不准抖,不准抖——不准抖啊!!   “你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背后有人猝然靠近,“只会对自己下狠手。”   那一瞬间,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阮眉的动作在那一秒倏地停顿,仿佛世界在她身后抽离远去——   又如同狂风暴雨般迅速地在那一秒内撞了回来。   有男人伸手将她抱住,好似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守株待兔只等着阮眉自投罗网。   他声音磁性亲昵,另一只手却从后面绕上来,以绞杀的姿势,缠上了阮眉的脖子。   如同一只张开了所有肢体,狰狞恐怖地靠近落入网的蝴蝶的蜘蛛。   “阮眉,我很想你。”   男人轻轻吻着阮眉的脖子。   “严迹办公室里有你的味道,骗不过我的。”   他声音里还带着笑气,“你的味道,我一下子就能感觉到,阮眉。”   我的,宝贝。   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蝴蝶。   阮眉瞳仁紧缩着,声音里带着瑟缩,“邵南……”   “惊喜吗?”   邵南笑说,“我很想你的。”   男人的声音本该是温润又磁性的,传到阮眉耳朵里的时候,却似乎带着一股子阴沉和冰冷。   女人下意识缩起了肩膀,奈何她被人从背后抱住,此时此刻的瑟缩也不过是让人家更用力把自己缩紧了罢了。   知道挣脱无望,阮眉只能笑,“认错人了吧?”   邵南像是不在意她的辩解,“给你个机会,重新找个理由。”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带着极强的掌控欲。   阮眉说,“我不认识你。”   下一秒,邵南将她整个人按在了洗手池边上,那动作幅度大得让阮眉觉痛,而邵南像是无视了她的痛苦一般,按着她的背。   节骨分明的手指像是在抚摸她背后脊椎骨的纹理,如同屠夫打量着上好的猎物,来琢磨从哪里一刀下去最过专业。   寒意顺着脊椎一节一节地攀登。   邵南说,“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逃过去了吗?眉眉,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的。”   阮眉强撑着笑脸,“刚才听说您已经结婚,已婚人士这样缠着我一个无名女子,不大好吧?”   “怎么,洪洋不是已婚?”   邵南像是检查完了阮眉的身体,随后又将她拽起来,禁锢在自己怀里,“你不是就喜欢这一套么,阮眉,我结了婚,你应该更高兴才是。跟有妇之夫来往,才是你的兴趣爱好啊。”   阮眉脸色苍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以为躲在洪洋身后,我就不会动你了吗?”   邵南像是在讽刺她的天真一般,“不可能的,洪洋当初保不住你,现在一样保不住你,他就是个窝囊废,他根本不配站在我面前。”   阮眉被邵南羞辱红了眼睛,“不准你这样说洪洋!”   “怎么,只有提起洪洋你会激动——”邵南低头,“你们之间的爱真是令我感动啊,可惜洪洋如果爱你,怎么会毅然决然地娶别的女人?眉眉,你的爱在洪洋那里也不过尔尔。”   这话像是踩在了阮眉的痛脚上,她叫着,“你放开我!”   厕所里为什么从刚才就没人进来?   难道是……邵南的人把守在外面吗!   可是她的挣扎招惹来的是邵南突如其来的吻,那吻带着一股子血腥味道,像是舔舐过皮开肉绽的伤口的野兽在和她接吻,阮眉红着眼睛,纤细的手腕被邵南死死攥住。   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快没法呼吸了。   到后来,没有新鲜的空气进入,阮眉绷紧了脚,整个人发起抖来。   眼前开始眩晕的前一秒,邵南才放开了她。   头晕目眩袭来,阮眉整个人往下滑,便被邵南捞在了怀中。   “放开我……”   阮眉撑着虚弱无力的身躯,“邵南,你又想,把我变成动物吗?”   她逃出来了的,她早就逃出来了,没人可以再让她回去!   “你猜猜这一次,还有没有洪洋出来拯救你?”   邵南笑了,那张脸温柔精致,细细看去应该是带着一股子禁欲的,只有阮眉知道他有多大的兽心,根本没有一丝人性。   邵南搂着差点窒息晕过去的阮眉离开厕所,阮眉耳边还在嗡嗡响,整个人被迫牵引着,意识在做仅剩下的无力挣扎。   最后,竟然是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邵南,去哪?”   严迹从背后走上来,把手搭在了表情虚弱的阮眉的肩膀上,“你怎么了?”   那手看似是轻轻一拍,事实上重重扶住了阮眉,而后当着邵南的面,严迹不动声色将阮眉直接换到了自己肩膀上。   还要笑脸和邵南打招呼说,“你俩原来认识?巧了。”   邵南皮笑肉不笑,“也挺巧,阮眉最近和你走得近啊。”   那还找个屁的人,这不是在这吗?   但是邵南没直接说,对面严迹也就和他打太极,“是啊,洪洋介绍的。”   当爹的不给她买车,他还撞不上人家干女儿呢。   阮眉听出这意思了,气息不稳地说,“不……不要脸。”   严迹捏了一把她的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警告,随后就扯着一副大爷般的笑脸说,“她不大舒服,我一会先送她回去。”   “你养着?”   “没有。”严迹笑嘻嘻,“我排着队,拿着养她的号码牌。”   阮眉可算把这口气喘回来了,嗓子还有点细,“谁养你养了!”   “养养养,爱的供养。”严迹抓着她,“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阮眉推他,这次丢脸丢大了,严迹那人精估计不用脑子都能想出她和邵南的关系,怕是一切都得露馅。   她得跑路。   结果严迹抓着她跟巡捕押犯人似的,一路拽着她走,还能和邵南好声好气说拜拜,姿态丝毫看不出刚才从人手里把阮眉抢出来的强盗态度。   电梯门缓缓关上,阮眉脚下一软。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她扭头,看见严迹凑上来,“邵南是你前金主?”   阮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严迹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深爱洪洋吗?”   阮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嘴里有!真!话!吗!   严迹最后怒极反笑,电梯停在停车场,他一边走出去一边说,“邵南在找你?”   阮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tm说自己不是阮!家!人!   严迹心里冷笑,就想看看阮眉那张满是谎言的嘴巴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下面已经有司机等着,严迹抓着阮眉钻入了车子后排,他和她十指相扣,那力道和温度赤裸滚烫地传递到了阮眉身上。   “邵南为什么找你?”   一句话直中痛处。   阮眉笑说,“你挺关心我的。”   严迹没否认。盯着她的脸。   阮眉把脸挪开了。   严迹又把她的脸扳回来。   阮眉要张嘴,严迹知道她要当场打草稿,立刻就说,“给钱的。”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阮眉的心脏狠狠酸了酸。   像是被电刺通了身体,阮眉很想问他,在你心里,这三个字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了万灵药?   可是她没说这个,她只是笑得眼红,冲严迹探出手,“先转账。”   若这血淋淋的过去能为她换来利益。   她就是撕开伤口无数次,又算什么痛苦呢。   看着阮眉这副模样,严迹放软了口气,“会给你的,你先说你和邵南什么关系。”   阮眉笑了,“真想听啊?”   严迹的身体下意识一僵。   因为阮眉接下去就开口了,“我是他前一个未婚妻,但我是阮家私生女,不是私生子我就不可能被重视,所以私生女什么生活水准你应该清楚。虽然在阮家但是和透明人一样。我很早以前就喜欢洪洋了,可我配不上,我被邵南强奸了。”   撕开吧。   撕开吧。   撕开直到鲜血淋漓。   撕开到她痛不欲生。   让她痛让她察觉自己活着。   她的血是红的,她的爱是白的。   因为爱情早就死了。   在阮眉说完这个之后,车厢里就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隔了许久,有人把手伸过来,按在了阮眉的脑袋上,随后将她抱在了自己胸前。   像是哄小狗似的,严迹一边摸着阮眉的脑袋,一边说,“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乖。”   那表情像极了油腻长辈。   阮眉眼眶微红,“我没哭。”   “听你说话声音委屈的。”严迹态度一反常态地温和,“我不该问的啊,乖,我当做没听见。”   怎么可能呢。   原来过去还有这一出啊。   那也就是说,原本阮眉兴许还能和洪洋在一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果因为是私生女就毫无人权地被指给了邵南进行联姻。   邵南那变态性子玩起来没人受得住,严迹也听说过一点儿,大约摸就能猜到阮眉曾经遭受过什么。   如今阮眉又被洪洋养着,所以后来阮眉能从阮家离开,应该是洪洋出手的吧?   只是看这中途好像又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严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那么邵南如今到处找阮眉,到底是阮家的意思,还是邵南……自己的意思?   严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看着阮眉,“你还挺抢手啊。”   阮眉往严迹怀里钻,一脸听不懂他说什么的表情,“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罢了。”   放屁,邵南那眼神可不像只是随便哪个玩物跟人跑了的眼神。   严迹说,“你说你,好好地非得去招惹有夫之妇干什么,你还不如跟了我呢,至少没有被他们老婆追杀的风险。”   阮眉一愣。   严迹继续道,“已婚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因为靠得住的已婚男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出轨。当小三要是没有这个意识,以为你和别人的老公之间真的有真爱那就彻底完了。人家已婚男有后路,你有后路吗?”   阮眉乖巧地点头,做出一副“你说得有道理”的表情,随后喃喃着,“那这意思,是不是我得同时找好几个人包着我,后路多,比较保险啊。”   “……”你说她那脑子举一反三解读出来的怎么就是这个意思呢?   到了公寓,还是上次去过的那个,严迹下车就将阮眉横抱了起来。   原本说好了要让阮眉陪他上一天班,现在半道又和她回来了。   严迹觉得以后要在办公室放张床。   阮眉挣扎了一下,说,“你这样真不怕洪洋吗?”   严迹笑了,“那我现在放你走,你要是怕的话。”   阮眉下意识缠紧了严迹的手臂,“我……”   严迹说,“妈的贱货,老子就是你的后路是不是?”   阮眉疯狂点头,大言不惭巧言令色,“你刚教我的。”   开了门,严迹一进去就把门关上,而后把阮眉按在门板上亲。   他喘着气说,“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话跟刀子似的直冲阮眉扎来。   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千疮百孔。   她说,“没办法啊,严少,洪洋有老婆,只要他老婆出点事情,我早晚被一脚踹开,我要活路,但我只要一出现——只要一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就会被邵南抓走——我不想死在邵南手里。”   邵南的掌控欲像是动物一般原始浓烈。   任何有阮眉味道的地方,他都会循迹而来。直到将她牢牢握在掌心。   她只能寄人篱下,洪洋深知她骨子里对邵南恐惧,便愈发有恃无恐对于阮眉的包养。   只是如今洪洋的老婆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阮眉实在罪孽深重。虽然由她这个小三来说罪孽深重四个字委实太讽刺,但是她……早就已经绝望了。   那些年少时和洪洋轰轰烈烈的爱情,早就死在了互相猜忌和背叛里。   别再拖累他了。   阮眉知道自己是个肮脏之人,于是她便谦卑地低下头去,如同美色侍人的舞姬,低着头将那生来就被定制给男人享用的白玉般的脖颈露出,细腻的皮肤如同上好的奶油,包裹着她纤细的躯体纹理。   瘦削的脊背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着。   以色侍人不就该做这种下贱不齿的勾当不是么?   那么她就这样做吧。   尊严这种东西,若是连活命都活不下去的话,又有什么资格来撑起呢?   在强大起来之前,她便受尽天下唾弃好了,卑劣的指责也好,毫不留情的扒光也好,她悉数全收。   这个世界告诉她,所有人都只将她当做玩物,困在身下索取和虐待,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死活。她生来就是低声下气的存在,不配光明正大活着。   私生女出身,长大了又给别人做小三,果然是脏东西生出来的小脏东西,连做事的行当都一模一样。   她渡不成人了,只能被逼疯成魔。   她咬着牙,她早晚能踩着男人站起来。   阮眉抬头,笑靥如花,“严少,您愿意养我吗?”   那一刻,严迹没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许久。   像是在用力想把阮眉看穿。   而后,男人伸手捏住了阮眉的下巴。   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说得养是什么意思,嗯?”   声音低沉冰冷,一点儿不像以前和她调情。   阮眉笑着,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她搂着严迹的脖子,而后闭上眼睛。   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下起了大雨,暴雨倾盆,黑压压地浇灌下来,阮眉脑海里掠过的是曾经洪洋牵着她的手,年少无知地说,阮眉我们来玩过家家,我做爸爸,你当妈妈。   洪洋,洪洋。   阮眉,你怎么这么笨,喏,作业拿去抄。   阮眉,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阮眉,我要去国外读大学,等我回来,我就去和阮家说我们的事情好吗?   阮眉……我明天回国,你来接我吗!   可是那辆车不是送她去机场接他的车,是送她入地狱的车。   再睁眼的时候,她浑身赤裸躺在床上,刺骨疼痛在全身游走,有另外一个男人走近,捏着她的嘴巴塞了两粒药进去。   “消炎药。”   男人皱了皱眉,看了眼阮眉的身体,手臂上小腿上全是擦伤。   “啧,细皮嫩肉的,真容易伤口感染。”   阮眉嗓子嘶哑,看见他的时候,瞳仁狠狠缩了缩。   为什么是你?   邵南说,“怎么,看见我很意外?准确来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   不,她怎么会有什么未婚夫,她要等洪洋回来的,她要等洪洋回来娶她的……   阮眉慌张地掉眼泪,无辜又脆弱,这样子很好地引起了邵南的兴趣,他伸手替阮眉擦眼泪,说话的声音却阴沉沉的,“乖,阮家把你强行指婚给我了。你别惹我生气,我脾气不大好。”   阮眉身上那些伤口触目惊心地喊出了真相。   “我从来不知道——”   “一个月前你家里人就决定了。”   邵南笑得温润尔雅,“阮家和邵家向来交好,于是私自决定了。只不过没和你说,我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跑去机场和别的男人私奔呢,嗯?”   那笑容宛如恶魔,任凭阮眉如何呼救,都没有人来救她。   再看见阳光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   她苍白无力地被抬上担架,容颜精致却又了无生气。   那个时候邵南摸着她的脸说,“阮眉,我喜欢你这样,也只有我能令你这样。”   高中时候邵南在校门口被女同学红着脸告白,余光却瞥见在校门口等待的洪洋将冲他跑来的阮眉揽入怀中亲吻。   那场面分秒间将他拽入躲在她和洪洋阴影里的二十年,那些肮脏滋生的欲望近乎逼疯他。   当洪洋和阮眉在花园里玩过家家的时候,当洪洋下了课从隔壁高中赶过来接阮眉放学的时候,当洪洋和阮眉出去玩每个游乐园,坐每个摩天轮的时候。   他于黑暗中窥探一丝他们的愉悦轮廓,像是小偷狠狠盯住了自己偷不到的幸福。   阮眉,你知道吗?   年少时他去她家做客的时候,就一眼瞥见了她如花一般天真烂漫的笑脸。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洪洋一个男人,不只有他爱着你。   还有我,还有我。   看着我,看着我。   从此以后,只能看着我。   阮眉因为感染过度造成发烧被送入医院,一场手术,再醒来时,邵南当着阮眉的面,一字一句读出了洪洋大婚的消息。   阮眉砸碎了手边所有的东西,歇斯底里地指着他说,“滚!滚啊!”   邵南细长的手指捏住了阮眉的手腕。   他看着她,他想问问她为何他从来得不到阮眉的一分正眼相待。   他不差,论家世论长相论背景,他不比洪洋差。   可是到头来,从邵南不甘心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是,“阮眉,挣扎是没用的,你和洪洋的爱情已经结束了,从此以后,只有我是你的男人。”   魔鬼,魔鬼!!   有一天,阮眉于深夜里毅然决然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身无分文地跑了,颠沛流离。   她有名有姓,却从来不敢暴露,只敢打黑工,住黑街,以至于沦落到那番陪酒卖笑的风月场所,因不肯卖身被一个老板追着喊打。   仓皇逃命间,匆匆掠过眼前的是她淋漓破碎的二十年。   洪洋,洪洋。   还能奢望你救我吗?   最后绝望,腿一软,她随便撞开一间包厢门,踉跄冲地上跪去。   那一跪,命运神来之笔,最会撩拨难熬,将苦难和折磨推向高潮。   那一跪,便跪在了洪洋面前。   ——窗户外面有惊雷落下,惊得阮眉浑身一个哆嗦,她下意识睁开眼睛,严迹抱着她去洗澡。   “脸色不怎么好看。”   严迹给她放了热水,“在想什么?”   阮眉下意识摇头,“没什么……就是打雷,吓到我了。”   “你怕打雷?”   “倒也不是特别怕。”阮眉喃喃着,“就是刚才的雷声出乎意料的大。”   把她二十多年的噩梦都惊醒了。   严迹乐了,“行吧,你泡一会,肚子饿吗?”   阮眉在浴缸里圈起自己的双腿,随后看向严迹,“严迹,我能……向你提一个要求吗?”   严迹摸着下巴,说,“我现在吃饱了心情很好,你提来我听听。”   阮眉攥住了手指,尊严隐隐作痛,“我想……要个工作。”   严迹眼睛一亮,“我上班缺个秘书,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熊掌鱼翅兼得,你看怎么样?”   “……”   说干就干。   阮眉第二天穿上了像模像样的秘书装,站在套房里面转了一圈,想低下头去瞄一瞄还没剪的价格牌。   可惜找了半天没找着。   拜金的小阮同学就只能茫然。   严迹洗了澡出来,跨上披了一条浴巾围住,随后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的阮眉,说,“还挺好看的。”   阮眉背对着他,“严迹。”   “嗯?”   “这衣服……哪儿来的啊?”   “它昨天刚参加完高级走秀。”   严迹漫不经心地抓了一把头发,“走完秀模特身上扒下来的,烘干了直接送过来了。”   难怪……连价格牌都还没订上去。   阮眉深呼吸一口气,“那我,先谢谢你了?”   装模作样。   严迹似笑非笑,“光谢我干什么?拿我感兴趣的来谢我。”   阮眉转身,眉眼含情,妖娆娇嗔地来到了严迹面前,“严少希望我干什么呢?”   严迹嗓音沙哑,“把高跟鞋也穿了,老子喜欢从全套开始脱。”   “……”   阮眉来上班让全公司震惊了。   人人都说那个说一不二性格霸道的严总身边多了个花瓶,光长得好看,干啥啥不会。   就比如这会儿,阮眉正不好意思地弯着腰抱歉,“是我没搞清楚,递错了文件,实在不好意思……”   人嘛,倒是在真诚道歉。   但是部门主管那眼神看着看着就黏在她胸口了。   隔了一会猛地回神,部门主管心有余悸,只能挥挥手,“没事没事,你第一天来,习惯一下……”   阮眉再三谢谢,才后退着出了办公室,走向严迹办公室。   推开门,她这才喘口气,严迹口气平淡,“和部门老大澄清了?”   “嗯。”   阮眉点头,“怪我。”   严迹好笑地看着阮眉,“还挺会承担责任的,我以为你会直接把锅甩给那边的人。毕竟递错了账单,可是最低级的错误。”   阮眉听了,倒也温顺,不停地点头,那姿态看起来像是真的在接受教训似的。   严迹眯起眼睛,“你还挺认真啊?”   阮眉柳眉倒竖,“我可没闹着玩儿!”   严迹摆摆手,“别了,你可别认真,你认真起来我吃不消,你还是乖乖当个花瓶吧。”   这话就跟刺似的扎着阮眉的耳膜。   她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严迹压根没在乎阮眉的心情,继续道,“你们这类人嘛,还是讨我开心比较要紧,以后工作上有事直接丢给外面的助理就好了。你每个月白拿工资,就负责上班让我心情好,别真的干活了,倒添乱。”   阮眉的脸色白了白。   而后小女人笑着跑过去,坐到了严迹的腿上,亲了他一口,“好,你说什么都对。”   晚上严迹跟着阮眉一块下班,她听见背后有人议论,想笑着跟人家打个招呼,结果人家以为她要算账,一溜烟都散光了。   “……”想交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   第二天阮眉决定不化妆。   要不然在公司太像个招摇过市的妖艳贱货了。   虽然她是,但她想低调。   结果第三天公司里传出流言说——   严总身边多了个花瓶,光长得好看,干啥啥不会。诶,素颜也挺漂亮,我要是严总,我也包她。   严迹每天像是遛狗似的带着阮眉上下班,做展览一样被周围人注视着,阮眉最近妆也不怎么化,跟在严迹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素颜皮肤状态都蹭蹭往上窜。   有人说,严总身边那个女人怕是哪个厉害的小明星嘞。   那长相去娱乐圈不得风生水起。   然而“小明星”本人倒是挺低调的,虽然做事情不是很专业,但是不作妖,也不仗着严总宠爱就狐假虎威,公司里多个花瓶,风景好了不说,风气还和谐。   众人点头。   严总真会选女人!   严迹开完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背后跟着一群拿着文件要和他谈的人,他一路长驱直入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看见小女人坐在他的位置上,那表情颇为严肃。   乍一眼看去还挺像个女总裁的。   严迹笑了,当着众人面挥挥手,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堆高管面面相觑,这,这总裁椅上坐了阮眉,严总居然不生气,还自己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坐下了啊!   阮眉说,“我能旁听吗?”   严迹说,“听吧,反正你也听不懂。”   阮眉朝天花板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年纪大的高管捏着文件的手瑟瑟发抖,国将不国啊!国将不国啊!一个女人能把严总吃得这么服服帖帖,以后公司上下可怎么办啊。   老丞相们回去决定写一折子的弹劾。   严迹在和高管聊完之后送走他们,回到办公室里,阮眉正托着下巴一脸迷恋又依赖地看着他,说,“你工作起来有那么点男人味。”   严迹当场拉下冷脸,“怎么,平时没有?”   阮眉摇摇头,“平时像个公子哥,不像个好人,但是这会儿跟特别靠谱的霸道总裁一样。”   严迹过去捏了一下阮眉的鼻子,“可不是么,邵南冲我这里打听好几回了,问我为什么会把你招进来。”   阮眉的脸色变了又变,严迹直笑,“放心,至少邵南还没办法和我正面起冲突跟我抢人。”   阮眉摇摇头,“只要他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不会放过我。”   什么人能隐忍压抑着自己那么多年的想法却从来不曾开口说?   阮眉一直觉得,能够将心情藏这么深的人,内心一定非常压抑和黑暗,邵南就是这种人。   何况她逃走后,阮家又让阮家的小女儿和邵南重新联姻,如今邵南已经变作人夫,却还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执念到底有多深?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严迹看了眼阮眉低着头的样子,有点想瞧瞧她的表情。   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副平日里矫揉做作又没心没肺,   死到临头的时候能立刻笑着对他下跪求饶,踩低尊严毫不可惜的样子。   他又问,“最近洪洋找你吗?”   果不其然阮眉的肩膀颤了颤,提到洪洋,永远是她身上的软肋。   她刚想回答,外面助理传来声音,“这,洪少,您不能进去啊,严总正在开会——”   “滚!”   外面传来洪洋干脆利落的声音,随后那脚步声逼至门口。   严迹没锁门,轻轻一推,那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有男人逆光而来,身姿挺拔,眼神直直锁定了坐在办公桌前的阮眉。   阮眉脸色煞白!   严迹在心里啧了一声,倒是没有先说话,等着有人先开口。   洪洋无视了一边的严迹,只是走到了阮眉面前,“你在这里?”   那声音冰冷,配着他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脸,让阮眉心里瑟缩了一下。   洪洋,原来你还会来找我。   原来你还会在意……   可是饶是心里想说的话都呼之欲出,她还是忍住了全部情绪,只是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洪洋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我说了让你这几天乖一点——”   乖一点,等他解决完……等他解决完他妻子的事情……   阮眉装作听不懂,忍着心痛把洪洋推远。   有的人,因为不想再继续伤害,所以只能选择忍痛割断。她也笑得眼眶猩红,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嘛,我身边没男人了,总不能闲着,你老婆咄咄逼人,我下家得准备好啊。”   洪洋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阮眉,你……”   为什么,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他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那天听见她绝望颤抖地问会不会离婚,会不会娶她的时候,洪洋就会想起了当年眉目惊人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会娶她的。   洪洋咬着牙,牙齿咬得咯咯抖,在严迹面前,他头一次这么丢人,丢人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严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漠然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可是阮眉缩着肩膀,明显就是气势被洪洋压着的样子。她不敢去看洪洋痛心疾首的表情,只能自欺欺人说洪洋只不过是丢了脸所以才大动干戈罢了。   只不过是……   他们之间的爱情,变作了孽缘和心魔。   洪洋喊着,“看着我!”   阮眉不敢。   她怕一抬头,所有苦心积虑说出口的伤人话语都白费。   她眼里太多爱了,对洪洋的爱快要把自己烧光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颤抖,“阮眉,看着我!”   年少时相爱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洪洋下意识伸手去摸阮眉的脸,半路冲出来另外一只手,将他直接挡住。   严迹插手,眉目嚣张,拦住了洪洋要碰到阮眉的手,而后男人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极为欠扁的微笑,“干嘛——呢?”   洪洋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会被人打断,扭头去看严迹的时候,眼里已经换上了些许不善的神色。   可是他没有撘严迹的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看似沉默,事实上一动不动地在互相较劲,最后严迹把手一送。   将阮眉整个人揽了过来,又冲洪洋笑笑说,“你来势汹汹的,都没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阮眉被严迹和洪洋两个人对峙的气势挤在中间,大气不敢喘。   洪洋倒是想笑。   他来干什么的,严迹心里肯定清楚!   还能这么冠冕堂皇地说出口来反问别人,也真是够厚脸皮。   深呼吸,洪洋干脆伸手指着严迹怀里的阮眉,说,“我来找她的。”   严迹懂装不懂,继续搂着阮眉,看样子没想放人。   他看了一眼怀里不做声任由他掌握全局的小女人,心底愈发舒坦,便说,“小宝贝儿,你和洪洋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那口气十足的主人口吻。   意在暗示洪洋——宝藏的守护者已经换人了。   可是在洪洋眼里,严迹是个小偷。   偷走了他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   “严迹!”   洪洋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你确定要这样吗?”   严迹勾唇笑,“哎呀,洪少真是小心眼,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阮眉心里是冰冷的。   可是她没表现出来,还顺势对着洪洋笑了笑。   那笑容牵强到了极点,以至于洪洋死死攥着拳头,将脸撇过去。   “别笑了!”   三个字,击穿了阮眉的伪装。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洪洋的声音有些哆嗦,“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那样强撑着的笑脸,不过是在扇他的耳光。   他见不得,见不得阮眉露出这样的笑。   他只能说,“你这几天……还好吗?”   火急火燎地来找人,发现她倚在别人怀里,最后只能脱口问一句你还好吗?   他们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阮眉吸了吸鼻子,“吃得饱睡得香,应该是挺好的。”   唯独,心脏可能不再跳了。   阮眉觉得像是死心塌地了一样,彻底放弃了被洪洋拯救出去的希望。   洪洋听见她回答过得好,猝然抬头,睁着眼睛看向阮眉的脸。   他想问问她,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一个人过的如此舒坦——在撕心裂肺爱了他那么久以后,就这么轻轻松松,甚至连句号都懒得画下去,就去拥抱别人。   那些爱情都是假的吗,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吗?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   洪洋狠狠捶了一下严迹的办公桌,那看起来像要打人架势让阮眉吓了一跳,本能道,“洪洋你做什么——!”   “你问我?!”   洪洋红了眼睛,他的凶狠让阮眉往后躲,然而往后,不过是更往严迹怀里缩罢了。   “你来问我?阮眉——你这个人有良心吗!”洪洋怒吼,“你一定要让我也不好过是不是——阮眉,跟了严迹……”   洪洋声音里沾着些许颤抖,“跟了严迹就……那么快活吗?”   是啊,他恨她,讨厌她,可是又没办法违背自己的真实内心,他把她从那个地方拯救出来了。   所以在那之后的日子里,阮眉成了洪洋的金丝雀,洪洋一边厌恶阮眉的肮脏,一边却又……无法离开这样一个女人。   他要惩罚她,要捉弄她,要让她精疲力竭,要让她再也不敢有去找别人寻求庇护的想法。   他想让阮眉怕他,让阮眉依赖他,崇拜他。   命运作弄,让他们错过,他有了妻子,她颠沛流离。   在这场后来不堪入目相遇的孽缘里,洪洋以一人之力给阮眉重新筑了一个梦,梦里他们还是年少的时候,一腔孤勇气势如虹,说着要在一起,就永远在一起。   这场梦,终究要醒。   如今梦醒,便是她在别人身边的样子。   洪洋还想问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看了严迹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回了阮眉身上。   隔了许久,男人说,“眉眉,这几天你想我吗?”   只要你说想……只要你说,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把你带回身边。   ——想,想疯了,想到他在他老婆身边,她就快要窒息了。   只可惜,阮眉说,“不想。”   洪洋握紧了的手指倏地松开。   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终于看到了尽头一样。   是他固执了。   一边维持着自己所谓的面子,一边又要死死拉着那曾经的爱情——殊不知面子和爱情,都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每次都要装作不爱她的样子,好累。   洪洋说,“回来吧,眉眉,我好想你,我一解决完事情就想来找你。”   阮眉肩膀抖了抖,严迹能察觉到她明显在动摇。   啧。   这都能动摇?这女人是不是太心软了点?   严迹敏感地皱眉,想观察一下阮眉的反应,却听见阮眉说,“我……在这挺好的,有新的生活,新的工作……”   一切都是新的。   好像一转身,过去那些黑暗就不复存在了一般,时光差点将她自己也欺骗过去。   说完阮眉就把头低了下去,不再看洪洋一眼。   洪洋愣住了,没想到能够听到阮眉这样的回答,男人怔忪地看着她许久,小小往后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洪洋笑着摇着头后退,一边摇头一边红了眼眶。   他说,“眉眉,再等等我好吗?再等等我——我就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烫得令她心脏刺痛。   阮眉缩在严迹怀里很久,像是逃避一般,严迹在很久之后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喂,他都走了。”   阮眉茫然,“走了?”   总算敢看四周,洪洋真的不在了。   严迹呵呵冷笑两声,那淡漠的眼睨着阮眉,上上下下打量她,“舍不得?”   阮眉摇摇头,喃喃着,“走了好,走了好。”   可以不用面对了。   严迹又问,“难过吗?”   阮眉揉着眼睛,“……你想让我难过吗?”   严迹咧嘴,笑得漫不经心,“你觉得呢?”   阮眉放下手,面色苍白又漂亮得看着严迹,说,“那我不难过。”   一点儿不难过。   能这样打压自己真实内心的人……严迹伸手捏住了阮眉的下巴,他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你和邵南才是一类人。”   那经年累月的假面下,藏了无数腥风血雨。   阮眉就着姿势,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我就能变成什么样。”   严迹带着阮眉下班回家的时候,没料到会有女人堵在自己家门口。   眯着眼想了一会,当大爷的严迹没想起来眼前这位叫lily还是liya。   只能打招呼,“嗨。”   话音未落,对面女人一个巴掌招呼过来,严迹不愧是老手,连琢磨巴掌的方向都熟门熟路,轻轻一瞥就躲开了。   他另一只手还搂着阮眉,于是阮眉拦在了他面前,和那个女人面对,“干什么?”   “严迹你!!”   女人眼里含泪,看着阮眉,再看了一眼躲在阮眉背后的严迹,“你还是不是男人!叫你新女友出来堵我的嘴?”   阮眉说,“我不是她新女友。”   “你闭嘴!”   女人指着她大呼小叫。   阮眉闭嘴。   女人又指着严迹说,“不负责任的渣男!上个月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了?!”   严迹朝天看了一会,尝试着解释,“那个,liya……”   “Lily!!”   “Lily,我应该和你的助理传达了很明确的信息。”总算知道叫什么了,严迹便说,“你的助理没告诉你吗?”   阮眉想了好一会,想起来了。   这这这,这不是那个大明星Lily吗,被传言五千年一遇的大美女,上至碧落下黄泉,人间极品牛奶肌巴拉巴拉什么的——莉莉!   往后一看,严迹一脸烦躁,“闹够了我就先开门进去了,你要是不忙就自己打车回去,要是忙——”   莉莉眼里有光。   认为有转机。   ——严迹说,“喊你助理来接你回去。”   说完拽了阮眉一把,门锁一开,他便迅速进屋,而后将门一关——   将那大美女关在了门外。   阮眉说,“你……你之前有感情债没解决干净?”   严迹说,“解决了啊,她迟钝一点,估计是助理藏着掖着没告诉她吧。”   阮眉说,“那你让人家等外面……不大好吧?”   严迹说,“你心疼啊?”   阮眉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我早晚也会是那样的一个。”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严迹愣了愣。   他觉得阮眉脑子挺想得明白的,但是没想到这么拎得清。   于是他为了照顾阮眉的感受说,“那你放心,给你的消息我会亲口传达给你的,不会让中间人传话。”   “……”你这算是安慰吗?   阮眉皮笑肉不笑,自顾自去了浴室放水,还问了一句,“你洗澡吗?”   严迹说,“洗。”   阮眉替他放了水,严迹站在她背后,瞧着她纤细的背影,问道,“你之前……是住在哪里来着?”   “洪洋买的房子。”   “那你现在住我这里?”严迹指了指脚下的瓷砖,“嗯?”   阮眉放水的手一哆嗦。   严迹这话让她又顿生一种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耻辱感。   可是将想法狠狠咽了下去,阮眉说,“你要是……允许的话……”   “那你之前放在洪洋里的行李怎么办?丢了?”   丢了?不可能!都是些名牌行李,她怎么可能丢!   阮眉说,“找个……搬家公司……”   严迹嫌烦,从后面走上来,压着阮眉的背,“这周我陪你去找洪洋搬行李。”   阮眉并没有排斥严迹的抗拒,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严迹从背后抱着她,问道,“今天为什么会拒绝洪洋?”   她那表情摆明了是舍不得,只是……   舍不得,也要往他身边靠。   为什么?   阮眉像是出了神,直到手里的水温开始变冷,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水温,“你要听实话吗?”   严迹不做声,让她自己选择说真话还是假话。   阮眉这才说,“我只是觉得……也没必要拖累洪洋。”   她一个人,光是活着,就要用尽力气了。   如今也没必要再把洪洋拖入她的深渊里。   若能及时止损,洪洋还是他翩翩如玉的公子哥,她继续做那个伏低做小的蝼蚁,那这久别重逢,也不过是从他的世界里擦身而过罢了。   严迹在背后冷笑,“原来是爱得太深。”   阮眉也不反驳,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自欺欺人。   至少童年记忆里,洪洋是带给她太多温暖的那个人。也没必要去和那个过去的自己反目成仇,逼着自己,恨上曾经挚爱。   严迹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咬住了阮眉的后脖颈,像是吸血鬼一般。   “你不可能当做这些事情没存在过的。”   严迹的声音如同恶魔般降临,他说,“你做过的事情,对洪洋和他家庭造成的一切,都会永远存在。你当过小三,做过被包养的情人,到这个地步你若想要好聚好散——阮眉,由不得你的。”   这种时候,还要装作岁月静好一样说再见,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来吧。”   阮眉没有挣扎,直直地挺着背,绷紧了那脊梁。   任凭严迹那双大手逐渐从她背后绕上来,缓慢掠过锁骨,再至脖子,哪怕下一秒是收拢她的喉咙。   她说,“报复也好,报应也好,统统快点到来吧。”   她,随时随地都可以下地狱。   阮眉在严迹的公司里逐渐习惯了各种运作,居然一点点开始帮起了严迹的忙。   虽然不算什么工作上的大事,但是至少她会开始分类资料了。   ……也学会了什么时候该给严迹倒水。   周五下班的时候,严迹也没闪躲,搂着她就一脸荡漾地出门,那表情真是美人和天下通通在手的嚣张,结果走到电梯口,就被一个颇有资历的高管拦住了。   高管忧心忡忡地看着严迹说,“严总,能借一步说话吗?”   说完还看了一眼阮眉。   阮眉觉得自己应该识相点让开。   但是严迹说,“裴叔,您有事儿吗?要不等下一起吃饭……”   阮眉敏感察觉到了这个高管对于严迹来说不一般,至少能这样拦住大老板下班路还能被邀请一起吃饭的人少之又少,这个态度让阮眉有些好奇。   裴海招招手,脸上倒是真的着急,“严总啊……这事情耽误不得……”   说得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了一般。   严迹说,“怎么了裴叔?”   听他用尊称,裴海也不客气,只是狠狠叹了口气,看向阮眉,“公司里都在传,你啊……你被一个女人给迷得成天都不在工作上了!”   一听,严迹就乐了!   他笑呵呵地说,“裴叔在哪听的啊?”   裴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严迹啊,这公司是我和你爸一起努力奋斗得来的,我放心交给你,因为你值得,可是这个……这个女人要是,要是影响到公司的未来……”   严迹哈哈大笑,松开阮眉,改为过去搂住了裴海的肩膀,“裴叔,在您眼里,我是那么没定力的一个人吗?”   这下,裴海倒是认真摇了摇头,“不,在我眼里,你可比我儿子争气多了。”   严迹指着阮眉说,“那我也不会真的整天为了女人把公司丢在一边您说是吧?裴叔,这都哪儿传出来的啊?”   裴海结结巴巴地说,“这……上上下下都在说,说你身边多了个,小……小秘书!整天给你端茶送水眉来眼去……”   阮眉垂下脸去。   裴海重重地“诶”了一声,“你说你……女孩子家家真是,干点儿实事不好吗?非要……非要占着位置,咱公司不养闲人!”   这话说的像是要替严迹把阮眉开了似的。   严迹稍微压了压声音,他敬重裴叔,不代表裴海能把手伸过来替他做决定,于是道,“裴叔,我也不是没有特助,事情都忙得过来,多眉眉一个,倒也没事。”   裴海拼命摇头,“严迹啊,你听听你这说法,这这这,这还不是红颜祸水吗!”   “祸水”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严迹,对于这个职责感觉有点委屈。   严迹拍着裴海的肩膀,“裴叔啊,你相信我,我肯定还是把公司大事放在首要第一位的,至于眉眉呢,你也看见了。”   他冲阮眉招招手,阮眉很乖地跟了过去。   走到了裴海跟前站定。   严迹说,“我来给你正式介绍一下,眉眉,这是裴叔,是我爸爸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在公司里最敬重的人。裴叔,这是阮眉,柳阮的阮,眉眼的眉。”   裴海稍微还有点不大乐意,但是看着阮眉这态度还算挺乖巧,便多看了她几眼。   当长辈的也不好老是摆架子,他干脆首先说道,“你好。”   阮眉受宠若惊,“裴叔您好您好。”   嗬!她倒是会顺杆爬,这公司上下谁还敢跟严迹似的第二个喊裴海裴叔?   严迹又说,“裴叔,您看,这阮眉哪儿哪儿,都是漂亮的,你说是吧?”   漂……那倒是真是挺漂亮的。   裴海眼神故意往边上看,不去打量阮眉,像是和严迹较劲似的。   严迹知道老爷子这是故意在和自己较劲,也不恼,笑着说,“你说我工作时候,要是有这么个美人站我边上,那我工作效率能提高多少啊。”   阮眉小脸通红,急得娇滴滴地说,“你说什么呢!”   瞧瞧瞧!   裴海用力咳了咳,“你这不是看上人家美色了吗!”   “对啊,裴叔,那也是我贪图人家长得漂亮又身材好。”严迹顿了顿,道,“您也不能光责怪阮眉一个人啊,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光说她一个红颜祸水,咔咔四个大字往她脑袋上一扣,人小姑娘多委屈呀?”   好像,乍一听,是有那么点道理。   裴海的表情稍微软了软。   阮眉有些意外,看了眼严迹的表情,人模狗样的,说得还挺发自内心。   裴海哼了一声,“你要是真的喜欢,那……那我也不拦着你,但是——”   他又盯着阮眉说,“你可,可得好好学点东西,严迹喜欢你那我不管了,不过公司还是不养闲人,至少得学点什么,你就跟在严迹边上好好学学,给他提供帮助,知道了吗?”   阮眉愣住了。   这是……   这是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吗?   不知道哪儿涌上来的一股复杂的情绪顿时让她鼻子一酸,小女人隔了好一会,红着眼睛吸着鼻子说,“谢谢裴叔,我一定多学多做……”   裴海假装不爽,冷哼一声。   心里却有了判定。   倒不是个狐假虎威目光短浅的,至少是个聪明姑娘。   算了算了,他一把年纪了,也懒得管严迹了。   于是老爷子一挥手,“走了走了,不是昏君,红颜祸水也误不了国,我可不管了。”   严迹笑眯眯地送走裴海,“裴叔,路上小心啊,过阵子来你家吃饭。”   裴海吹胡子瞪眼,“别来,不欢迎你!回回来要特意做饭给你吃。”   严迹知道裴海什么脾气,也没和他抬杠,送走他,才转过身来搭理阮眉,“怎么了?”   阮眉缩着脖子,“看来是我的存在,影响到你在公司里的评价了。”   严迹弹了弹阮眉的脑门,“你知道就好,老子这是冒着有损名声的风险把你往身边带,以后做什么都要惦记我这份恩情,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阮眉娇嗔地嚷嚷,“回头房间里撘一个小庙台,放你照片,每天上三炷香供着!”   严迹气得直挠她的腰,“你tm这是给老子灵牌上香呢?!”   周五晚上,严迹带着阮眉吃了一顿不便宜的西餐。   早早定好了位置,里面的服务员一看见严迹来就眉开眼笑,再看见严迹背后的阮眉——登时把脸一拉。   没好气地客套迎接了一下。   阮眉坐下后,看着女服务员走,对严迹说,“你连服务员都不放过啊?”   “我不带女人的时候,准给她们小费。”   严迹说,“人家喜欢的不是我,是钱。”   阮眉立刻讨好地笑着说,“那我不一样,我又喜欢你,又喜欢钱。”   声音比刚才招呼他的服务员更甜。   “……”小贱货!!   随便点了菜,两个人便等着上菜,这期间耳边的音乐都相当高级,阮眉听着,手指头轻轻跟着音乐节奏一扣一扣。   是小提琴曲。配合着钢琴,非常有腔调。   阮眉嘴角微微上扬,“这家餐厅的音乐不错啊。”   “对啊,不止菜好吃,音乐也好听,老子俗人一个,每回走进这里,一听就感觉跟上流社会的王子贵妇们接轨了。”   严迹说,“音乐这东西太容易有共鸣了,再没文化的人,也会被打动。”   阮眉点点头,看着菜端上来,服务员先是替严迹摆了盘,随后表情不爽地替阮眉摆了盘。   阮眉好笑地说,“她干嘛老这样?”   严迹说,“你给她小费,她立马就咬着牙对你笑了。”   阮眉倒是没有怀疑严迹这话的真实性,毕竟这世界上,有钱能干到的事情太多了。   多少人为了一个“钱”字掏空了一切?   阮眉想,或许这些人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如果付出一切能换钱回来,也算是他们求仁得仁。   上了菜严迹就开始吃,阮眉发现他这人倒是真的没有装腔作势的习惯,在那里怎么舒服怎么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然又随便,但是偏偏并不冒犯这种高级餐厅格调的气质。   小心地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对面严迹啧了一声,“你切这么点肉给谁吃啊?”   阮眉说,“自己吃啊。”   “吃这么点?”严迹直接从自己牛排上切了一块大的放到了阮眉叉子边上,“你tm就是贱,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多少人想吃肉都吃不到。”   阮眉皱着眉毛娇声道,“吃多了胖。”   你以为她身材怎么维持的?   还不是靠饿出来的。   严迹讽刺道,“你还挺真实啊。”   很多女人对外都说自己是健身,搞得一副多么励志和正能量减肥的样子。喝完奶茶,就跑去健身房,一小时下来没跑多少步,净拍自拍发朋友圈去了。   越努力,越幸运!——啪地贴一张高p自拍。   结果他问起阮眉为什么这么瘦,阮眉想都没想说,饿着啊。   严迹忽然间觉得眼下的牛排有些索然无味,他咂咂嘴,对着阮眉道,“说实话你瘦的有些过分了,还是稍微胖一点儿……”   可能更有女人味。   阮眉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啊,稍微再胖一点,上镜了就会更胖,只有这样,在别人眼里才是‘瘦’。”   你们当小三的这行想要出人头地还真是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背后的音乐倏地一停。   整个餐厅的人都疑惑地扭过去,跟着往拉小提琴的人看。   已经有餐厅的大堂经理匆忙跑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严迹对面的阮眉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她说,“好像……出了点事情?”   严迹最喜欢看热闹,仰着脖子往外看,“对的,好像是今天的音乐家现在出事了?”   他看见音乐家满脸都是汗地和大堂经理弯腰道歉,大堂经理一脸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的样子,两个人嘴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语速飞快。   他们这桌位置还算靠近,阮眉便用力屏蔽杂念和别的声音,仔细听了听。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要赶着去医院……”   “那你今天临时这样,让我们餐厅怎么办啊。”   “实在是抱歉,我老婆那边真的很着急……”   “这责任谁来承担啊!你也不找好代替的人,接下去的音乐怎么办啊!”   “我……”   音乐家那表情像是焦头烂额,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出名的音乐家,应该是和这餐厅有协议,长期过来伴奏的。   严迹喃喃着,“看样子是家里有急事了,不过他这一走,这儿可就没音乐了。”   是啊。所以大堂经理才这么着急,一时半会去哪里再找第二个拉小提琴的?   严迹刚想说什么,对面的阮眉一下子放下了刀叉。   清脆一声响。   严迹愣了愣,就看见眼前的小女人用力站了起来,直直地挺着腰身,往大堂经理那边走去。   边上看戏的顾客看见有人加入,一时之间更是来了兴趣,议论纷纷。   “嘿,快看,有人来了。”   “这女的想干嘛?”   “是谁啊,网红?不会是要来蹭热度吧?”   “哈哈,这妞儿来干嘛?不会要来当老好人劝架吧?”   “别说,腿还挺长,背影蛮正的,也不知道正脸什么样。”   话音刚落,阮眉就走到了中间,对着大堂经理说,“我会拉小提琴,要不交给我?”   声音柔柔弱弱并不清亮,然而现在关注这个事情的人太多,听见的都纷纷变了表情。   刚刚在议论阮眉背影的几个男人拍着桌子喊道,“脸可以啊!妈的,这级别已经不是小网红了好吗?”   “艹,带感,老子喜欢听她说话,真尼玛甜。”   “她刚刚说她要干什么?拉小提琴?”   阮眉没有去管边上一群只想看好戏的人的眼神,走过去对着音乐家微微低下头来,“我来吧,您有事可以先去。”   出现了能救场的人,大堂经理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再说了,人家也是家里真的有急事,拦着人不让走那也委实过分了点。   找了个台阶下就赶紧让那音乐家去照顾自己老婆,随后转过脸来看向阮眉。   深呼吸一口气,大堂经理说,“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随便一个顾客罢了。”   阮眉冲着大堂经理露出了一个微笑,“今天正好来这里吃饭,又正好遇上这个事情……”   她将摆在一边的小提琴拿了起来,随后架在了肩膀上,姿势娴熟老练,不像是初学者。   阮眉勾唇,“虽然比不上什么特别厉害的小提琴家,但是我也学过一些,如果您不介意,今天的环节就让我来代替刚才的艺术家,正好也当做一个有趣的互动好了。”   也好,这样的处理方式非常圆满,又能给餐厅带动话题。   只是……   大堂经理有些怀疑阮眉的技术水平,她若是随便摆摆架子,那到时候丢人了,影响餐厅名声怎么办?   岂料阮眉只是笑了笑,对着大家的怀疑不置一词,随后像是不经意地,轻轻用小提琴拉出了几个音节。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起弹奏的钢琴师猛地回过神来,而后跟随着阮眉的节奏,顿时又将之前断掉了的音乐接了上去。   这是……刚才那个音乐家拉的维瓦尔第的《四季·春天》!她居然听出来了,而且……顺着接上去了?   两个人明明之前没有做过任何排演,现在却配合得非常天衣无缝,这只能说明,阮眉对这个曲子的了解程度已经非常深,深到了她可以不用谱就能随时随地拉出如同原曲一般的音乐。   看戏的人纷纷为之震惊,大堂经理倒是喘了口气,没想到啊……这个看着空有好皮囊肚无点墨的小姐,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得好好考虑如何感谢这位相助的贵客了。   刚才说风凉话的几个人一下子没声音了,阮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在地拉着小提琴,那些早就记熟了的音符一连串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原来,只要她一需要,它们就会出现。   原来,她从未忘记过它们。   一首歌拉完,音乐环节结束,耳边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阮眉举着小提琴站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来,朝着大家一鞠躬表示感谢。   下面有男士吹着口哨,“漂亮小仙女留个联系方式?”   “我也要我也要!”   “你好厉害啊,能教教我拉小提琴吗!”   严迹切牛排的刀猛地碰撞盘子发出嘎吱的响声。   教,教个屁的小提琴,就你那猪蹄还想拉小提琴,砍猪肉的都瞧不上你!   他冷笑着,切下一块牛排来塞进嘴里恶狠狠嚼了嚼。   还踏马挺抢手!   阮眉被人夸奖,娇俏的小脸涨红,捂着脸从大家视野里跑出去,众人的目光伴随着她一起跑动——   然后就看到大美女红着脸回到一个大帅哥面前坐下了。   大帅哥注意到了所有人的视线,抬起头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众人倏地把头扭了回去。   凶——凶个屁啊!   周围人的注视稍微减淡了一些,阮眉才敢稍微抬起头来,严迹注意到她脸色还是微红的,故意用冷冷的声调问道,“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呀?”   阮眉摇头,“不是……”   只是再次摸到小提琴,那种感觉让她有些颤抖。   她原本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音乐人,岂料这个梦想半路夭折了,再也没机会触碰到自己最喜欢的乐器。   “阮家人并不赞成我当音乐人。”阮眉咧嘴自嘲地笑,“我只负责给阮家生一个有着其他家族一半血的孙子好了。”   也不过是个生育机器,怎么配谈梦想?   严迹听了当做没听见,他不想知道阮眉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和他没关系。   他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他只知道现在这一刻,阮眉至少在他眼前。   严迹不耐烦地说,“好了,现在小提琴也摸着了,大众面前也献技了,可以安安分分吃东西了吗?”   阮眉面色一白,随后又附和地笑,“这不是也给你长脸了嘛。”   细长的手指玩转着刀叉,严迹挑眉,“这倒是,你要是喜欢摸小提琴,我去给你定制一个,然后你每天上班只要站在我身边给我拉小曲儿就行了。”   这不是在侮辱她的梦想吗?   但是阮眉在所不惜。   她笑说,“好呀,你随便点歌,不会的我就去学,保准拉曲子拉得你上班心情舒畅。”   “……”这个女人,是没有心吗?   严迹想看阮眉刚才片刻间那种怅然若失的茫然痛苦,可是现在阮眉脸上只剩下了假笑。   这假笑又那么完美和漂亮。   男人将刀叉一丢,不知道在和谁发脾气,道,“吃饱了。”   阮眉关切地问,“是我刚才拉曲子影响你吃饭了吗?你这吃得也没有太多,要不再吃点——”   “是!啊!”   严迹倍感不爽地一字一句说道,“你刚才拉曲子太难听,让我吃东西没胃口了!” 第341章 番外篇·红色蝴蝶②   叶眉知道严迹这是在通过讽刺自己曲子拉得难听,来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毕竟贬低一个人的爱好是最直观的,让人觉得受辱的事情。   所以,她亲手献上自己的尊严,端到严迹面前。   踩碎它,如果能换你一丝愉悦。   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笑得灿烂,随后对着严迹说,“是呢,以后我得好好练练,练到你满意为止。”   严迹大爷似的拉着脸把剩下一点点东西塞进了嘴巴里,最后账单一结——当着叶眉的面,给那服务态度不咋地的女服务员两千元小费。   拿着小费,女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就跟开了朵花似的,完事还挑衅一般看了叶眉一眼。   啧啧摇头,这女人长得再漂亮,也不过如此嘛。   叶眉当做没看见,维持着完美的笑容跟着严迹往外走,回到家的时候严迹脾气还是那么臭。   习惯了伏低做小,叶眉就过去哄他,“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呀?”   严迹按着她后脑勺,把她的脸压下来,随后亲了一口叶眉,“我看你挺享受被人注视的。”   “说不享受的都是假话。”   叶眉没否认,“我很喜欢被人注视的。”   顿了顿,女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尤其是男人。”   混蛋!   严迹顿时感觉自己喉结上下动了动,就像渴了三天没喝水的人一样,哑得不像话。   他一个翻身就将叶眉压在了沙发上,随后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以极为亲昵的姿势问她,“你很需要男人吗?”   不是心里装着洪洋这个挚爱吗?为什么总要表现出这样一幅骚浪贱的样子?   “你这样,谁会相信你爱着洪洋?”严迹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说完就亲她。   他觉得从叶眉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太假了,这女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编造无数个谎言。   哪怕被人戳穿也不害怕,因为下一秒她就能再编一个新的出来。   叶眉摇摇头,“没人会相信的。”   没人会相信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得到的……自然也不会是真心。   那么,一辈子活在谎言和欺骗里面,也没有所谓了。   夜幕逐渐降临,叶眉被严迹抱住,感觉自己在身不由己地下坠,意识尽头她曾不自觉地伸出手,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只是一片漆黑。   那手到半空又猝然垂落。   像是什么都没有握住。   周六,约好了带着叶眉去洪洋房子那里拿行李。   严迹特意开了个宽敞的商务车,他知道叶眉东西估计不少,小车装不下。   叶眉知道这场惨烈的修罗场是怎么也少不了的,一路上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结果到了那里,发现有个女人站在那边,一直指挥着别人从家里把东西往外丢,一边双手抱在胸前,“统统给我丢了!这个女人碰过的家具都丢了!”   叶眉愣了愣,见到地上被摔碎的化妆品护肤品,一时之间呆住了。   这房子一直以来是洪洋买了和她两个人住的,洪洋的老婆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何况……她为什么能打开门?钥匙只有洪洋和她有。   严迹看了一眼叶眉发白的脸色,大概就猜到了什么,随后皱着眉上前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呦?”   洪洋的老婆一看见叶眉,就蹬鼻子上脸,就差一巴掌直接往她脸上呼,“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回来!这房子是你的吗!把你的东西通通丢出去!”   说话声音不小,周围路过的邻居纷纷朝着这里看。   叶眉没说话,蹲了下去,捡起几件没坏的物品,攥在掌心里,盯着它们出神。   那表情似乎是被欺负惨了。   洪洋的妻子最见不得这种破坏她家庭的小三还敢在她面前扮演委屈角色,恨不得现在就让叶眉去死,于是过去抓着叶眉的头发往地上拽,“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抢走我老公——他要跟我离婚!他要跟我离婚你知道嘛!”   叶眉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错愕地抬头,那一巴掌便迎面而来,刺痛让她灵魂都震了震。   从来没被人扇过耳光……   叶眉的脸很快便肿了起来,洪洋的妻子不肯撒手,使劲拽了她,比上一次找人打她的时候的力道还要狠,叶眉不吭声,任由她在那里对她拳打脚踢,像是发泄着自己最后的恨意。   到了后来,洪洋的妻子像是拿她根本没办法,女人松开她的手,捂着脸坐在了地上,哭喊声一声接一声传来,“你要我怎么办啊……叶眉,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啊……你要我怎么办啊!我根本离不开他,离开他我就要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洪洋要为了这个女人和她离婚!是她做得不够好吗?她这个妻子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她把洪洋看做自己的命,她那么爱洪洋——为什么,还会有别的女人来把洪洋抢走?   叶眉听见她的哭喊,绝望地闭上眼睛。   报应啊,快点来吧。   哪怕此时此刻降下一道雷直接劈在她身上,让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都好过此时此刻听着洪洋妻子在这里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作孽,她真的作孽。   她十恶不赦罪无可恕,她活该被洪洋被严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叶眉也被洪洋的妻子推搡之下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她靠着墙壁,像是喘不过气似的,抓住了领口的衣服。   要窒息了……   隔了好久,叶眉颤抖着说,“洪洋为什么要离婚?”   脸上那一巴掌的刺痛都不及听见这个消息时候的心痛。   洪洋的妻子没有停止哭泣,那哭声太过真切,她不可能撒谎。   她把洪洋当做她的天,现在洪洋要离开她,对她来说等于天塌。   看了一眼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行李,叶眉没说话,感觉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所有的过程里,严迹统统一言不发。   其实他不插手也好,这些事情本来就和严迹没关系。   严迹现在宠着叶眉是一回事,但是为了这种事情沾一身腥,也不是严迹的风格。   叶眉从车统领空的行李箱拿下来,当着洪洋妻子的面,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又捡回了行李箱里。   姿态如同一个褴褛的拾荒者。   捡起的如同那些不堪入目的岁月。   所有的东西确实都被丢出来了,叶眉整理完之后狠狠揉了揉眼睛。   没哭,真好。   她比以前心更硬了。   托着行李箱,叶眉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洪洋的妻子,和这栋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房子。   走了,洪洋。   如果可以,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严迹跟在叶眉身后离开,背后传来另外一个受害女人的抽泣声,他充耳不闻。   将所有行李搬上车,叶眉坐进了驾驶座,才用力喘了口气。   似乎刚才都在和自己较劲摒着气似的。   严迹看了一眼,抽了一张餐巾纸过去,“有没有什么情绪想发泄?”   叶眉嘴巴上说着没有,眼泪倒是掉了下来。   严迹毫不怜惜地在她脸上擦来擦去,力道不小,后来碰到了叶眉被打耳光的地方,女人抽了口气。   疼。   但是她攥了手指,没说。   严迹冷笑,“痛啊?”   原本是想讽刺一下叶眉的,但是叶眉的回答让严迹愣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能虚伪到极点的人,明明我见犹怜地掉着眼泪,却死死咬着牙,在别人质问疼不疼的时候,丝毫不带一点犹豫地摇了头。   疼到哭成这样,还偏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严迹觉得奇怪,叶眉做作矫情,却好像又深爱洪洋,真真假假,连他都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想法。   于是他叹了口气,“别演了。”   叶眉红着眼眶,扯着难看的笑容,“抱歉,我演习惯了。”   拿假装来代替真心,她习惯性过渡了。   严迹将纸巾丢了,随后发动了车子,“确定东西都带出来了?”   “嗯。”   “那走吧。”   严迹吹了声口哨,就好像叶眉九死一生下定决心的割舍,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云淡风轻的事情罢了,“多大点事,可以不用哭了。”   刚发动车子,外面传来一声叫喊,“叶眉!”   那一瞬间,眼泪还没干,叶眉整个人颤了颤,不敢相信地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发现是洪洋脚步踉跄地追上来,“你要去哪?!”   他用尽力气扒住了车窗,不让车子开走,那姿态如同一个要被父母遗留下来的孩童,另外一只手想伸进来抓住叶眉。   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叶眉不说话,看着洪洋那张脸。   真好啊,你还是记忆里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洪洋着急了,声音都带着抖,“叶眉——你要去哪里?!”   他是听到自己老婆和什么人打起来了,就急匆匆跑过来,没想到……能看见严迹的车子停在边上准备发动离开。   那一瞬间,一股锥心的疼痛感攫住了洪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惊慌,凭借本能呼喊着,追上了那辆企图开走的车子。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当初叶眉和邵南订婚消息突如其来传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慌,事隔经年在烂泥欢场里看见叶眉的时候也没有慌,他心底里可能一直都有一个信念,坚信叶眉深爱着自己,不管经历多少男人,那心都是属于他的。   可是现在……   洪洋看见叶眉掉眼泪,自己居然也忍不住手发抖,“眉眉,你要把东西都带走吗?”   你带走一切……却独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吗?   叶眉沉默,看着洪洋这样,忽然间觉得心口一阵疼。   她没见过洪洋求过谁,洪洋家世好样貌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人,可是现在……   他想要把叶眉从严迹车上拉下来,“眉眉,这不算的,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过去的那些就让它们过去,和它们相比,叶眉要离开自己这个认知更让洪洋觉得无法安宁。   那手还死死攥着叶眉的时候,严迹笑了一声。   他特别贱地冲着洪洋举起手挥了挥。   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你疯了啊?!”叶眉下意识叫了一声。   发现严迹丝毫不顾忌洪洋这会儿还在车子边上,看他被猛然发动的车子的惯性带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了几步才没倒下。   后视镜里看完洪洋无事后,随后洪洋打转了方向盘,速度不减,扬长而去。   叶眉浑身发抖,直到严迹开出去好远一段路,她才喘了口气,看向严迹,“你刚刚——”   严迹抬起手看了一眼并没有戴手表的手腕说,“我赶时间。”   睁眼说瞎话!   但是叶眉不再和他争辩,深呼吸让自己心情平复。   边上严迹凉凉地说,“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再把你送回去?”   叶眉强扯着笑脸,“你哪里看出来的我舍不得?”   “哦。”严迹面不改色,“那你当我没说。”   说完男人更加用力踩了一脚油门,叶眉听见发动机的声音,眉头紧锁,说,“你开慢点!”   妈的,原本还想生气的,听见她娇滴滴又惊慌害怕地用尾音带着卷的声音说话,严迹整颗心都软了。   行行行,慢点还不行吗!   放缓了速度,严迹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又对着叶眉说道,“现在算是和洪洋断干净了吧?”   断干净三个字,让叶眉的脸色愈发苍白。   可是女人下意识抱紧了自己,像是给足了自己最后的勇气,对着严迹道,“嗯。”   她早就想做这样的事情了。   不想在深渊里越陷越深,不想拖洪洋下水,不想再继续这样作孽的事情。   那些爱情或许可以深藏于心然后慢慢死掉了。   严迹载着叶眉回了自己家,而后帮着她把行李都一件件搬了进去,看着叶眉瘦弱的背影,男人眯起眼睛。   有的时候他觉得叶眉弱得过分,像是只会依靠男人的菟丝草,没有任何本事和能耐,就是让人指着鼻子骂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可是有的时候,他又能在叶眉身上看见惊人的生命力。   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咬着牙在拖着残破的身躯走下去。   她那么卑微无耻,又那么鲜活。   叶眉将东西收拾好了放在里面,这会儿有人给严迹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想找他,严迹点点头,应下来之后看了一眼叶眉。   叶眉指指自己,“有事?”   严迹笑了,“朋友回国,要一起吗?”   叶眉说,“你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啊。而且去了影响你发挥。”   这意思就是她不拦着严迹外面搞,那是他自由。   “那我一个人去?”严迹故意说,“他们那里有小姑娘,我被人抢走怎么办?”   叶眉当时就挺了挺胸脯,仰着下巴,迎合严迹说,“那不成,你给钱你说了算,你要我跟着我就跟着!”   严迹说,“半小时化妆时间够吗?”   叶眉点头,声音带着讨好地说,“想要啥风格的呀严总?我不能给你丢脸。”   严迹指着她那张脸,说,“妖艳贱货那种。”   半小时后,叶眉穿着小吊带裙子,透明高跟鞋,笑着过来挽住了严迹的手臂。   严迹眯起眼睛打量一番,“挺像个白富美的。”   白白瘦瘦又五官精致,怎么着都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样子。   他实在无法想象叶眉过去遭遇过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严迹换了辆跑车开,载着叶眉往娱乐场所开去,副驾驶座的叶眉很安静听话,她现在乖巧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之前见钱眼开时的殷切。   钱能让严迹看见最喜欢的叶眉。   也能让叶眉扮演最合适的叶眉。   二十分钟后到达场地,严迹下去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随后伸出一只手臂来。   叶眉笑了笑,过去继续挽着他,刚走几步,对面有人喊着,“哎呦。”   严迹抬头,笑了,“怎么?出来接我?”   叶眉抬头看了眼,发现站在那边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看起来甚至要比严迹还小两岁,一张脸又帅又白,高高瘦瘦站着就像个当红模特。   男人看见了叶眉,忽然间冷笑了一声,“这不是,叶眉么?”   叶眉一愣,没想到那人居然认识自己。   严迹微微皱眉,“裴骧,谁告诉你的?”   裴骧说,“我爸。”   原来是裴海的儿子。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她的?   “我爸之前说严迹哥你最近被公司里一个女的缠着了。”裴骧满脸不屑地看着叶眉,“就她?”   知道裴骧对自己没好印象,叶眉本着职业道德还是对着他微微一笑。   裴骧一愣,随后又说,“你挺敬业啊,知道我看不起你,还能对我笑。”   叶眉说,“咱这一行嘛,给钱别说对你笑,对狗笑都行。”   这是拐着弯回敬裴骧吗?   严迹好心情地笑了一声,“赶紧进去吧,在外面等这也不好。”   裴骧哼哼两句,“我这个回国的人要来接你这个迟到的人,主次是不是反了啊?”   严迹光笑不说话,进去后一堆狐朋狗友吹口哨。   尤其是看见叶眉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像是不怀好意。   不过对于这种场面叶眉尤为淡定,和大家道了好,乖乖在严迹边上坐下,刚坐下对面有人递过来一杯酒,“小姐姐喝酒吗?”   叶眉看了眼严迹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便将酒杯端过来,一口喝完,随后又举了一杯,“回礼。”   “大方!”   “哈哈,有意思!”   边上一阵起哄的声音。   严迹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你们酒量加起来没准都不如叶眉呢。”   “得了,这就是宣战了啊。”   “你家宝贝我们哪儿敢灌多?”   叶眉被人夸,娇笑着。   微红的脸,湿润的眼,那五官放在这种奢靡的场所里就如同一幅完美契合色调的油彩。   浓墨重彩,豪华又糜烂。   像是烂到了骨子里,却又偏偏表面光鲜亮丽无人能敌。   谁都知她低贱,谁都被她迷魂。   严迹就看着那帮人一杯接着一杯灌叶眉酒,叶眉像个没事人,全都应下来,抽空还能叉一块西瓜放进严迹的嘴里,细长的手指再轻轻捶捶他的腿。   姿态做足,恰到好处。   严迹想,叶眉真的是有天赋当个婊子。   这小贱人如今眉开眼笑替他和朋友打交道,一滴酒没让他沾着,全帮他拦下来了,还倒让他几个朋友晕了头。   叶眉察觉到严迹在看自己,喝完酒回头又堆着严迹道,“你老坐在那里干什么?”   严迹伸过手把她搂过来,“我看你一个人和我朋友玩得挺开心,就不打扰。”   “啧啧。”   裴骧在边上说,“油腻。”   说完将一扎酒放在叶眉面前,男人眼里带着厌恶,却又故意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来玩点大的?”   随后指了指那一整扎酒。   这不是想整叶眉是什么?   叶眉攥了攥手指,懂装不懂,“这是输了直接喝这么多?”   “你说呢?”裴骧不去看严迹的表情,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严迹可不会在意,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谁会站出来替叶眉说话,“我看你好像很擅长和男人来往喝酒的样子,不是吗?”   这话像一巴掌打在叶眉脸上。   但是叶眉没否认,还应下了,“是啊,我们不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吗?怎么,您对我有兴趣?”   “得了吧,我还嫌脏。”裴骧笑眯眯地叩着桌面,“只是想看你喝酒罢了。”   能喝是吗,能讨好男人是吗?   他最讨厌这种虚伪做作肮脏下贱的女人。   还要占着公司里的重要职位,每天上下班就是为了伺候严迹。   这种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怎么不去死呢?   叶眉说,“您好像对我有意见。”   裴骧面不改色,“我对垃圾废物都有意见,最好它们从这个世界上消息。”   这是在说她公司里每天不干事儿还白拿钱。干得还是出来卖的肮脏勾当。   “每个人都会对任何东西有意见。”   叶眉一笑,仰头就直接端起了那一扎酒,边上的人还来不及阻拦,或者说点下台阶的场面话,她就当着裴骧的面一个人径直将那酒一点一点喝完。   随后看到了裴骧一点一点扭曲的脸色。   肚子里一阵排山倒海,叶眉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擦了擦湿漉漉又鲜红的唇,她说,“可惜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上帝的。”   所以再厌恶一个人,也没办法令那个人直接消失。   言下之意,你把我当垃圾,完全可以。只可惜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裴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冰冷地说,“可以啊,好酒量,以前没少在荤场子里练吧?”   叶眉点头,“是啊,您还有什么苦果想让我尝尝的吗?”   尽管来。   如果可以的话……   叶眉想,她活着倒也的确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样大方,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肮脏。   将所有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裴骧越看越不爽,想要撕碎她的笑脸。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凭什么待在公司里还能这么快活舒坦地上班?   就凭她不要脸?   裴骧冷笑一声,“这还没开始呢,直接把酒喝完了,想吸引目光?”   叶眉攥紧了手指。   严迹在边上幽幽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裴骧没去管严迹的话,他年轻又有钱,向来不可一世,只是又当着大家所有人的面把酒重新倒好,一边慢悠悠地说,“着急什么呢?你急着表演的样子像极了想要获取男人目光的下贱女人。”   字字句句都无比扎心。   叶眉脸色白了白,饶是她忍耐力极强,听见裴骧这话也还是有些愤怒,不过看严迹没有任何表现的态度,她在这里和裴骧较劲,没必要。   公司职位是严迹安排的,裴骧老爸裴海又是公司里元老级别的人物,可惜公司没传给裴骧……叶眉想了想,说不准这是裴骧对严迹不满意,借她在拿着严迹开涮呢。   所以,她这会儿要是和裴骧吵起来,那是自断后路。   叶眉细长的手指捏了捏手里的小酒杯,随后勾唇对着裴骧笑说,“那你来说,我都行。”   声音柔弱无骨,像极了以色侍人的舞姬。   严迹觉得这场面看着碍眼,站起来往外走,叶眉眼神跟随他站起来,严迹说,“你陪他玩,我出去抽根烟。”   这是……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留下来?   可是这些都是严迹的朋友,一个个眼神也都不怎么正经的,叶眉背后出了冷汗,眼神里有些无措。   严迹当做没看见,咧着嘴角说,“放心,马上回来。”   ……   ——严迹所说的马上回来,就是在外面整整一个小时没回来。   这一小时叶眉过得提心吊胆,面对一帮全部都是陌生的男人,她就是职业外交官都无法面不改色应对下来,到后来几乎就成了单方面的被劝喝酒,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而她明知这帮人不怀好意,还要奉承他们。   叶眉想,同样是屈辱,倒要比在邵南身边好受。   没关系的。   她什么苦都可以吃得下。   这又算得上什么?……她,不疼。   严迹再进来的时候,看见叶眉头发凌乱地被人推来推去,那场面无比下作,她咬着牙,手发着抖,偏偏得端出一幅享受的笑脸来,恶心到了极点。   裴骧正冷眼旁观,双手抱在胸前,那姿态看样子是不打算出手帮忙,没准还会再添把柴火让叶眉烧得更旺一点,看见严迹进来,他当着叶眉的面问,“你刚干嘛去了?”   “隔壁还有认识的朋友,过去打个招呼。”   “什么人能过去打这么久的招呼?”   裴骧冷笑一声,“女人?”   严迹没有否认。   他只是看了叶眉一眼,微微皱眉说,“怎么把她玩成这样?不怕把人玩傻了?”   叶眉明显撑不住了,相较起之前的游刃有余,这会儿就是在硬撑。   硬撑什么?等他回来吗?   这个女人,既然撑不住,不如直接服软认输。   裴骧摸狗似的过去摸了摸叶眉的脑袋,感受着她发丝上那柔顺的触感说,“我看她精明得很,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可能真会觉得自己天底下第一聪明,难道不是吗,叶眉?”   这种女人一直觉得靠脸可以得到全部,事实上呢?   叶眉生来低贱,哪怕是在叶家也没有受到过一丁点尊敬,如今裴骧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刺在了她最岌岌可危的尊严上面。   女人睁着眼睛茫然地冲严迹望了两眼,那眼里无神又空荡,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忘了周遭有谁存在,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   那空荡荡的眼神让严迹心里一惊,他想,当初的叶眉是不是也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伴随着严迹的靠近,叶眉的呼吸加速,加速到了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   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熟悉的惊恐感将她吞没。   叶眉知道,一切都是假装,假装不在意,假装无所谓——事实上,不过是为了把那个渺小又胆颤心惊的自己扼杀罢了。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脉搏跳动着,周围的人的面孔也开始逐渐涣散。   见严迹过来,叶眉边上几个男人分开,给他让了个位置,那体温靠近叶眉的一瞬间,像是收到了感应似的,她旁若无人地直直看向了严迹。   裴骧还是那副帅气潇洒的样子,就是眼里带着止不住的厌恶。   “怕了?怕就对了。”   叶眉哆嗦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段噩梦般的日子里,有冲她挥起的鞭子,还有恶魔深深扎进她身体里研磨抽插的刀子。   那是严迹第一次看见叶眉哭成这样,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她用最风情万种和讨好谄媚的表情,却对着严迹无法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严迹头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叶眉的眼泪。   真实到滚烫。   “你……”   叶眉摇着头,又冲他甜美地笑,严迹觉得她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没忍住,“你怎么了?”   叶眉身体都比平时要烫。   严迹以为她受了风寒发烧了,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叶眉像是看穿了他的动作,伸长了天鹅般高贵优雅的脖子,最后屈尊降贵地被男人接在了手掌心里。   的确,比平时热。   严迹一时之间不敢下什么判定,只好说,“她好像发烧了。”   裴骧不予理会。   看看那眼神,看看那表情,使出浑身解数在勾引这屋子里的所有男人不是吗?   听到他说,叶眉不受控制地抬头望了裴骧一眼,湿漉漉的眼里溢出了她惊人的美。   裴骧不知道怎么的,没忍住,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叶眉的脸上。   “狐狸精。”   裴骧喘着气,一字一句,“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不可能——会被这种女人勾引!   刺痛让叶眉大脑震颤,她无力地缩进了严迹的怀里。   裴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又骚又会卖清纯,豁得出去还特别能演。   严迹要是放任这种女人在公司里待下去,他是怎么着都不会同意的!   然而严迹当着裴骧的面把叶眉抱了起来。   这让裴骧没忍住喊了一声,“严迹!”   严迹一顿,抱着叶眉转身。   裴骧说,“我刚回国,你要走了?”   “没见她都这样了吗?”   严迹说,“玩傻了没关系,玩死了可不行。”   裴骧皱眉,“放心,我压得下去。”   意思就是叶眉这条贱命,不值得一提。   “你对叶眉也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吧?”   严迹笑了笑,“她倒也没把你怎么着了。”   裴骧也说不出理由来。   就是叶眉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让他分外不爽,只有男人可以狩猎女人,可是当叶眉用那卑微又娇媚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明明是他占据主导地位,却有一种他才是被狩猎的那一个的感觉。   “行了,怪我今天把她带过来,下次我做局。”严迹感觉到了怀里叶眉的颤抖,随后摇摇头,“过了周末公司见吧,你这次回国应该……回来上班的吧?”   裴骧看了严迹怀里的叶眉一眼,把脸撇过去,“公司里有你挺好的。”   “别呀。”严迹大方道,“你爸给你准备好了一切,你可以来继承了。”   裴骧不耐烦地将严迹往外一推,“得了,别说客气话了,你赶紧带着这女人出去吧。”   空气里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欲望的味道。   严迹抱着叶眉上了车,将她往后排一放,叶眉披头散发地倒在后面,不停地喘气。   这样子可不像发烧。   严迹低笑,身子压上去,伸手撩起了叶眉的发丝。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叶眉?”   叶眉嗯了一声。   严迹笑得更开心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叶眉张了张嘴巴就要发出声音,可是最后死死抓住了手指,将到了喉咙口的声音咽了回去。   “说出来。”   耳边响起一阵罂粟般的声音。驱使着她发出她根本不想发出的声音。   叶眉摇头,眼泪疯狂往外流。   “场面是不是很熟悉?你应该感觉到了什么吧?”严迹什么都没做,却能把叶眉逼到发疯,他说,“我猜一猜,叶眉,是邵南吗?”   叶眉重重哆嗦了一下。   “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被人看不起,还能咬着牙露出这样笑容。”这样心甘情愿又千娇百媚的笑容。   “邵南对你做了什么?”   不见天日,昏暗房子,他说要造一个别墅金屋藏娇,便将叶眉困于牢笼里。   每一天,欲望与理智在互相吞噬,每一天,她混沌睁开眼睛,被迫配合和享受着恶魔的游戏。   心却在滴血。   每一天——   叶眉绝望地闭上眼睛。   严迹现在清楚明白了叶眉身上的矛盾性,因为过去的种种遭遇,才孕育出了她这样复杂又难以捉摸的灵魂。   他没说话,前面的司机倒是看着他们都上车,便发动了车子,严迹顺嘴道,“开慢点。”   “嗯。”   司机应下。   严迹这是怕叶眉如今喝了这么多的酒,回头车速一快,没准在车上吐出来。   他轻轻拍着叶眉的背,女人穿着吊带,如今肩膀上一边吊带缓缓滑了下来,姿态有些许凌乱无助。   叶眉混乱这将自己眼前细碎的发丝撩开,看了一眼严迹,“你刚刚……干嘛去了?”   “去见了一个朋友,正好也在这里。”   严迹说,“回来就看见你这样了。”   叶眉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吗?我听他们说……是女人?”   “管我?”   严迹笑着伸手拍了拍叶眉的脸,“是呢,是个女人,不过你要管我吗?”   叶眉慢慢地摇了摇头,随后道,“我哪有什么资格管你?”   严迹说,“清楚就好。”   酒意的驱使下,叶眉的视野晃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她无力地倒在严迹怀里,不停地喘着气。   严迹摸着她头发说,“怎么会喝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他半路走出去,导致叶眉一个人应付他的朋友分身乏术吗?   不过叶眉没说,她把苦咽下去,“一时没控制好……”   “看来你以前很熟悉这种套路。”   严迹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话,而后看向窗外,不去观察叶眉的表情。   这么做之后,严迹继续道,“和谁?邵南吗?”   明显察觉到了怀里的女人身体一僵。   他猜对了。   叶眉变成这样,像是精神分裂似的,明明痛苦到了极点,脸上还带着信誓旦旦的笑容,一定是因为邵南将她折磨成了这样。   隔了好久,叶眉伸出手,轻轻攥住了严迹的衣摆。   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抬起头仰起脸,用那双带着微红的眼睛看向严迹,说,“是啊,我是个合格的玩具,不是吗?”   谈什么尊严?早就在两年前被踩碎了。   叶眉的这个回答让严迹眸色加深,许久之后男人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叶眉的手指,说,“也好,以后要算账,记得找邵南。”   邵南才是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人。   叶眉闭眼,头重脚轻一并袭来,等到车子开到严迹家里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熟睡。   严迹抱着她上楼,把她放在了床边,随后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   这,妆还没卸呢。   呸,关他什么事。   严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分钟后,严迹像是气不过似的,怒气冲冲又重新打开叶眉房门走了进来,左手卸妆棉右手卸妆油,哐当一声放在了叶眉的床头柜上。   然而叶眉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是真的喝多了酒,睡死了。   严迹咬着牙,他怎么可能拉下脸来伺候她?!   一边这么想着,又顺势在床边跪坐下来,拿了卸妆棉和卸妆油,看了一圈上面的字,随后学得有模有样地将卸妆油倒在了卸妆棉上面,举着一块湿润的卸妆棉不知道从哪下手。   这……   这女人卸妆一般从哪里开始啊?   啧。   严迹直接从叶眉的嘴巴下手,结果一擦,咔咔两下,口红显色又牢固,多出来的还被卸妆棉糊了一脸。   这会儿叶眉整个嘴巴周边都是溢出来的口红,严迹怪尴尬地又举着卸妆棉停在了半空中。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像电视广告里拍得那样,一碰就口红自动没了吗?   怎么还会把人家口红晕染开来啊!   女人卸妆太难搞了吧!比化妆还难!   这辈子没有伺候过人卸妆的严迹空出另外一只手,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随后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才将叶眉脸上的妆卸干净。   “这……”严迹说,“素颜也不丑……为什么非要化妆化得这么复杂呢?”   叶眉皮肤很好,五官也相当漂亮,哪怕就是现在顶着这张素面朝天的脸,站在人群里也是出挑的。   然而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张众人艳羡的脸,才会招来无数无妄之灾。   严迹有时候想问问叶眉,如果重来一次,这张倾倒众生的脸,你还想要吗?   只是叶眉现在静静地睡着,模样安静,她一声不吭,将所有过往都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严迹替她卸了妆,随后静静坐在床边看了一会,男人才站起来,迈着步子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叶眉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睡醒的时候头痛欲裂,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得这么激烈过,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她嘶了一声。   关节和肌肉好酸。   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叶眉愣住了。   她昨天回来好像没卸妆。   那么……   叶眉吓了一跳,爬下床跌跌撞撞地到了梳妆台前,看见自己脸上的妆容已经一丝不剩,卸得干干净净,她不可思议地扯了扯自己的脸。   严迹不打招呼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眉像个孩子似的拽着自己一边的脸,鼓着腮帮子在照镜子。   男人乐了,“在干嘛?”   叶眉放手,说,“你帮我卸妆了?”   严迹两手一摊,“房子里还找得出第三个人?”   叶眉双手合十,“天啊!严迹1我对你的印象要彻底改观了!你知道嘛,我从来没见过愿意照顾喝醉酒的女生卸妆的——天啊!”   严迹承受不住叶眉醒过来就用这幅殷切的语调和他说话,赶紧扯着嘴皮摆摆手,“得了得了。”   “话说你原来认得出我那么多彩妆啊?”叶眉好奇道,“怎么找到卸妆液的?”   “老子tm是文盲?”严迹指着她梳妆台,“随便找找,看看上面的字不就得了?”   叶眉说,“可是很多人都说,直男分辨不出女人的化妆品。”   “那不叫直男,那叫脑残。”   朝天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严迹道,“只要是上面写了字的,哪怕是英文,稍微有点文化的不管男人女人都能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东西,什么水什么液什么乳,哪儿来的看不懂这一说?要么就是压根不肯花心思去看咯。找这种男朋友的女人才是分辨不出好次。”   “……”还给她来了一顿演讲哈。   叶眉撑着下巴,“那你的意思是,看上你这样的男人,算是眼光特别好呗?”   严迹咧嘴笑得开心,“你说呢?”   叶眉冲他特别热情地抛了个媚眼,声音娇滴滴,丝毫看不出来昨天一个人崩溃又绝望到了极点还死死拽着灵魂不放的样子。   她笑得天真烂漫,如同热恋中的少女,说,“爱死你啦!”   严迹听都不想听,“滚蛋啊!”   叶眉起来重新洗澡洗脸,敷着面膜出来,借着严迹昨天晚上帮她卸了妆,他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叶眉点了新鲜的食材外卖,送到家里卷着袖子打算给严迹来一顿十全大补餐。   小女人哼着歌心情倍儿好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严迹带着VR眼罩出来,摘下眼罩看了叶眉一眼,“什么事这么开心?”   叶眉说,“没什么事情就不能开心了吗?”   严迹一愣。   “没办法啊,要是不开心的话,没准活不下去了,还是笑起来吧。”叶眉洗着菜,“至少看起来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她在厨房里洗菜,背影纤细,从严迹的角度看过去,自己刚才玩的那什么3D游戏的特效建模都没有叶眉现在这老天爷赏饭吃的身材来得带感。   他从背后抱住叶眉,“给我做饭啊?”   叶眉点头。   严迹说,“我能点菜吗,要那种,你躺在桌子上,然后把菜放在你身上……”   叶眉洗到一半,湿漉漉的手将水滴甩去严迹的脸上,“你走开!”   “加钱行不行?”   叶眉手一顿,抽了一张餐巾纸出来去帮严迹擦脸上的水滴,连连应下,哄小孩似的,“行行行,我现在就去脱,你等我一会啊……”   严迹恨得掐住叶眉脖子,“让你脱你就脱?”   叶眉笑嘻嘻,又道,“只给您一个人看。”   得了,他还是什么高级vip客户了是不是?   严迹将她重新按在了灶台前,“够了,我开开玩笑的,你别以后一听到有钱老这样。”   叶眉笑脸一顿。   又慢慢地说,“严迹……”   严迹垂着脸,脸又白又好看,他回应,“嗯?”   叶眉咽了咽口水,“你不会是……想,劝我……从良吧?”   不是说男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拉良家下水,劝妓子从良吗?   严迹心狠狠跳了跳,隔了一会他道,   “老子劝你从良能有什么好处吗?”他恶狠狠地说,“能有钱拿?”   “不。”叶眉说,“能不给我钱就可以占我便宜。”   在叶眉所听说过的故事里,很多人劝妓子从良,主要是不想花钱。   但凡真的爱上的,都不会劝,而是直接买断。   “……”   严迹说,“叶眉你踏马是要气死我吗!你脑子里只有钱钱钱对不对?社会是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导致你思想变成这样的?!我是觉得你昨天表现出来的样子怪可怜的所以今天给你好脸色,一定要我对你凶才喜欢?小贱人,老子一会去找新欢。”   叶眉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激动,她只是乖巧地看着严迹,说,“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我是不会阻拦的。”   她就像一个合格的契约伴侣,从来不干涉严迹的私生活,哪怕这人的私生活和自己已经搅在了一起,但是如果他转头又要和别人发生点什么关系,叶眉也不会拦着。   他是自由的。   这是严迹觉得叶眉最聪明的地方。   也是他最不爽的地方。   他挑高了眉,“那我现在要是走了,你这小东西做了这么一顿大餐,给谁吃?”   叶眉撇撇嘴说,“那我只能自己吃了。”   严迹捏着她鼻子,“行,那我不能浪费食物,勉为其难陪你一次吧。”   半小时后,叶眉做了一顿大餐出来,熬汤中途还抽空给自己做了个面部护理,看着她把最后一锅汤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严迹在餐桌边上感慨,“我觉得包你挺划算的,还多了一个保姆。”   “不行哦。”叶眉认认真真说,“保姆的话要另外算钱,今天这顿是我额外送的。”   “……”咋这么斤斤计较呢。   叶眉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给严迹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像个贤惠的小妻子,面含微笑地看着严迹吃下去。   严迹吃完,“看我干吗?里面有毒?”   叶眉捂着嘴呵呵笑,“真是的,我怎么会做这么杀鸡取卵的事情,把你毒死我这不后续没钱拿了吗?”   “……”这倒也是。   严迹大方地嚼着菜,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又站起来去开了一瓶红酒。   这红酒看样子……挺像是上回洪洋带她第一次喝的。   叶眉说,“很贵吧?”   “嗯。”   严迹说,“喜欢?车后备箱里还有没喝完的一箱,我给你?”   这不是上次他故意喝了红酒然后蹭他车子时候喝的吗!   叶眉嘟囔着,“看来你开车没少喝酒。”   严迹将红酒倒出来,鲜红的液体诡异又漂亮,散发着酒香味,光是闻那味道就知道是好货。   叶眉也没有和他客气,两个人干杯,如同亲密的小情侣今天过纪念日一般,眼中只有彼此。   ——当然吃完饭也没闲着。   严迹这种身体强壮的男人吃完了当然会有别的事情需要发泄,横抱起叶眉进了浴室,叶眉娇笑一声,伸着大长腿去踢严迹。   那力道自然是不大的,就像是调情,严迹抓住她的腿,在打算开始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之前……”   顿了顿,严迹道,“吃药了吗?”   这话让叶眉浑身冷了下来。   没有。   当然没有,洪洋做事情都会做安全措施,他不会贸然地就对叶眉做什么,于是叶眉每一次都很放心,只是现在严迹……   他好像每一次都没做什么措施。   叶眉结结巴巴,“你……你不怕得病啊!”   严迹翻了个白眼,“你有病?”   叶眉摇头,“没……没有!”   当然不可能有了,洪洋这种细心的人挑pao友肯定会经过仔细检查,所以叶眉来到严迹身边的时候他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要是有病,早被洪洋一脚踹了。   可是现在不是叶眉干不干净有不有病的问题。   是前几次严迹也没做措施,俩人压根没想到这一块,万一……   叶眉咽了咽口水,“中了怎么办?”   严迹的眼神明显压了下来,“你说呢?”   叶眉呼吸加速,“对不起,是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   严迹啧了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叶眉干这种事情像是太过熟稔,连一点措施都没有就直接上场了。   从前可没有过这样的。   兴致一下子没了,严迹直起身子,拿起一条浴巾围住了他精壮的腰身,“你过来。”   叶眉脸上有些委屈。   严迹一看她委屈巴巴的表情,吼上了,“你踏马委屈什么!”   叶眉说,“我要怀孕,肯定要去打了,那我不是要吃很多苦头?”   她还挺清楚啊!   严迹说,“那也是老子花的钱打得老子的小孩!你以为我心里不愁?”   叶眉继续委屈,“都怪你!”   小贱人……还……还怪起他来了。   严迹冲她勾勾手指,“过来呀。”   叶眉不依。   “啧,带你去检查,行不行?”   严迹说,“怎么也有一个礼拜了,一个礼拜也能看出点什么,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今天周日。”   叶眉说,“哪儿来的妇科医生?”   严迹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说,“我认识一个神棍医生,什么都会,啥道都混,感冒发烧骨折残疾月经不调都懂一点,还喜欢闲着没事赚黑心钱,我带你去看他。”   叶眉抱住自己,“……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放心了!”   一小时后,叶眉面对面看着那个所谓的不靠谱的神棍医生。   神棍医生张大了嘴巴看着叶眉坐在他面前。   严迹扣了扣桌面,“干嘛?玩干瞪眼啊?”   叶眉先开口了,“哥……”   叶天拍着桌子站起来,“臭丫头你踏马还有脸喊我哥啊!!!”   严迹震惊!   叶眉捂着脸拼命往后躲,叶天站起来,手里拿着水银体温计当做指挥棒似的不停地在叶眉脸上戳戳戳,“跑!你再跑啊——你以为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猪脑子能耐了是不是,说,你怎么认识严迹的?”   严迹回过神来了,虽然心里诧异的,但是没有表达出来。他这人一向喜欢藏着憋着装逼,干脆在边上看好戏。   叶眉支支吾吾地说,“就……撞了。”   “嗯?”叶天没好气地说,“撞哪了?我瞧瞧,撞着脑子了还是撞断腿了?”   叶眉大喊,“我开车子和他撞了!就认识了!”   叶天哦了一声,举起手机来,给叶眉看上面的字——“行啊,撞车认识了,那他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要带你来检查……身体?你撞车和身体有什么关系?”   叶眉说不出话来,指着严迹,意思是,你问他,你问他。   叶天扭头看向严迹,“你和我妹什么关系?”   严迹张嘴就是,“我不小心把你妹睡了。”   叶天感觉自己现在手里这根体温计能直接戳进严迹的脑门里面扎个洞出来,他大叫,“你再说一遍?!”   严迹说,“真的。”   叶天不可置信地倒抽一口气,看了一眼叶眉,“你不是……你不是喜欢洪洋吗?”   说起洪洋,叶眉表情有细微的变动。   叶天没好意思追问下去,又观察了一阵子严迹的表情,确认没撒谎之后,男人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说,“叶眉,我总是搞不懂你。”   叶眉不说话,撇过脸去。   严迹吹了声口哨,“她不是……和叶家撇清关系了吗?”   “是啊。”叶天招招手让叶眉过来,叶眉没有逃避,乖乖在凳子上坐下,“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比较淡漠,她的出现对我来说也就是多了个妹妹。”   叶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有一天,这小王八蛋失踪了。”   叶天伸手按在叶眉的头顶,“原本定好她和邵南结婚的,结果人不见了,叶家上下找她,找不到。”   那个时候,便是她被邵南关起来在别墅里的时候。邵南对谁都没有公开,甚至对叶家,也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叶眉在哪的样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邵南变态到要折磨尽她的理智。   到后来她对叶家和邵南统统绝望,干脆一个人逃跑了。   颠沛流离,那都是之后的故事了。   叶,“我没想到严迹会带着你过来。”   “那你会把我……”叶眉顿了顿,“带回叶家吗?”   叶家如果知道叶眉跑了躲在这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因为当初找不到叶眉嫁过去,叶家给邵家赔礼道歉,最后让叶家另一个女儿和邵家完婚,这才算保住了两家的感情。   所以,叶眉现在怕的不止邵南,还有叶家。   在她一个人足够强大之前,她过的就是讨好别人而生的生活。在严迹公司上班,用的是真名和真实资料,比之前要光明正大太多,一查就能查出来。   所以这事情早晚会传到叶家家里,或许很快,叶家人就会找上门。   看见叶眉这样紧张的样子,叶,“算了,我会当做没见过你。”   叶眉一惊,错愕地抬头看着叶天。   “你现在和严迹是在谈恋爱吗?”   叶天转移话题,一边又看了严迹一眼,“洪洋呢?”   叶眉死死攥住了手指,“我和洪洋……没有以后了。”   叶天顿了顿,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你何必把自己活得这么累。”   叶眉咬着牙,像是藏了很多事情,但是不肯说。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场火灾里,掩埋了太多秘密,她只有咬着牙活下去,才能把真相找出来……   见叶眉这样坚持,叶天也不再问关于她的事情,只是开始问她和严迹的关系,“那么这次来主要是来干嘛的?”   “我们没做措施。”   严迹说,“想来查查,万一怀孕了就很难搞。”   叶,“这是几楼?”   “八楼。”   “好。”叶天指着窗户,“你去那里。”   严迹疑惑,走到了窗边,“干嘛?”   叶,“给老子从这里跳下去,我发誓,你死了以后我会亲自帮你解剖的。”   严迹看着叶天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做了一个捂住头的姿势,“别别别,别把我看的这么可怕,我这不是特别负责人地带着你妹来检查了吗?”   叶天呵呵冷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严迹说,“不客气不客气。”   叶天回头又看了一眼叶眉,跟着骂,“你也是,不懂得自我保护,回头别找我哭。”   叶眉两手合十了不停地搓着,“哎呀,我也不知道严迹是带我来找你的……总之……”   叶天气得拍着桌子,“老子不是妇科医生!单子拿去!上面检查挨个过一遍!”   “……”还说不是妇科医生。   叶眉被严迹按着脑袋过了一遍各种流程,检查出来叶眉身体没什么毛病,虽然她吃得少,但是各种营养都有从各种食物里面摄取,导致她身体好得很。   严迹拿着单子,道,“稀了奇了,你这身体可真好。”   叶眉笑眯眯地说,“我很要活命的。”   曾经瘦得脱相,成天做噩梦,吃不下一点东西,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后来她才知道,她应该和自己的身体说一声对不起,那些她精神上逃避和捱不下去的日子,是她残破的身体付出代价来替她承担着。   所以从想通了的那天开始,哪怕依旧抑郁,叶眉都选择性地让自己吃下去各种身体所需的养分,她不能再亏待自己的身体了。   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严迹多看了叶眉一眼,他似乎看低了叶眉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欲。毕竟她一直都是一副豁的出去的样子,仿佛丢了命也没关系,不过现在看来。   她又有了点那么不一样的形象。   叶天拿到叶眉那几份报告的时候,就像是当家长的拿到了自家小孩满分的成绩报告单,这才从鼻孔里喘了个气儿,“还差不多,就是体脂有点低。”   “嗯。”叶眉说,“那回头我去练,八块腹肌。”   “……”严迹说,“你饶了我。”   别的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也没有任何受孕迹象。   严迹放心了,拉着叶眉说,“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   叶天飞过去两个白眼,“还敢说?以后记得做措施。”   严迹看了叶眉一眼,喃喃道,“你说我现在这样挨你哥教训,又带着你来检查,像不像你是我女朋友?”   叶眉的笑僵在脸上。   隔了一会,她推脱了严迹一把,心轻微颤着,可是本能让她顺从地迎合着严迹,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能做严总女朋友,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哄得严迹就跟皇帝似的龙心大悦。   叶天给叶眉开了点补药,看着严迹搂着叶眉离开,临走时还嘱咐说,“你可得好好对我妹妹啊。”   严迹说,“叶家是不是只有你把你妹当个人?”   叶天用无所谓的口气说,“想多了,叶家连我都不当个人,还指望把叶眉当人看?”   “……”当他没说。   严迹夹着叶眉脖子一个转身,“走了,多谢。”   说完就带着叶眉离开,走的时候叶眉看了叶天好几眼,最终收回了视线。   严迹领着她往停车场走,“叶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叶眉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说呢?”   “叶家和邵南身边,哪个让你更难以忍受一些?”   严迹发问,“又或者说,再增加一个选项——被洪洋包养,承受着良心折磨的时候。这三个,哪个你最无法忍受?”   叶眉深深地看了严迹一眼,那一瞬间严迹觉得他似乎轻微触碰到了叶眉的灵魂。   但也只是一瞬间。   叶眉笑了。   风情万种。   她说,“都比不上现在在你身边让我幸福。”   听听,这令人满意的满分回答。叶眉能飞快地说出这些话,仿佛甜言蜜语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严迹伸手,按着叶眉的头凑近他,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随后他说,“我喜欢你这幅虚伪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也想看看叶眉这身虚伪又厚重的伪装被人一层一层扒光的时候——她那脆弱又单薄的真实肉躯,到底还能不能开出如今脸上这样浓郁艳丽又绝望的花来。   开了车子,严迹带着叶眉去了一趟高级商场。   不过逛商场这事情没那么稀奇,对于严迹来说,他带着去的女人太多了;对于叶眉来说,带着她来的男人也不少——于是两个人的合作模式很愉快,叶眉挑好东西,严迹在边上刷卡。   服务员的眼神还偷偷跟着他俩,“小情侣?”   “不知道啊。”   “不会是被那男的包着的吧?”   “我看不像,动作干脆利落的,比较像正宫刷男人的卡。”   “也有道理,地下情妇总归是偷偷摸摸又暧昧兮兮的,我看那小姑娘顺手顺脚的很。”   听到他们聊天的叶眉和严迹:“……”   严迹拎着大包小包对叶眉说,“你看爸爸对你好吧?还亲自帮你买东西拿包。”   叶眉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你对我真好。”   严迹说,“爱我吗?”   叶眉立刻道,“爱!爱死你了!”   这个小贱人……说爱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漂亮呢!   严迹拎着包说,“以后呢,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就直接跟我说,爸爸虽然解决不了太多,但是大部分还是能帮你解决的,比如说邵南和洪洋要是再来找你……”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看着叶眉,“你就告诉他俩你现在是我的女人,知道了吗?”   叶眉对上了严迹的眼神,心脏猛地漏跳半拍。   这个男人……是在宣告主权吗?   说完严迹又从严肃的表情变作了特别不羁地咧嘴一笑,“听明白了吗?”   叶眉呼吸加速,还沉浸在情绪狂潮里,没回过神。   严迹又说,“说,明白了。”   后退了一步,叶眉声音发着抖说,“明……白了。”   严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明知道她过去是个如此不堪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   叶眉不敢去看严迹的表情,只能把头撇过去,心脏跳得一声比一声剧烈,叶眉下意识伸手按了按。   当初洪洋的妻子带着人上门来打闹的时候,她的心跳都没这么剧烈过。   深呼吸将胡思乱想压了下去,严迹还是在边上陪着她挑东西,男人侧着脸,鼻梁笔挺。   叶眉撇过头,忽然间觉得严迹拎的那一堆东西看起来太沉重。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付出肉体,来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错,可是现在听到严迹那些话以后,她居然无法这样自然而然地去让严迹为自己花钱了。   原来她还会有这样的负罪感。   叶眉自嘲地笑。   严迹察觉到了她忽然的沉默,将两只手里的购物袋合并到了一只手提着,随后空出来的那只手便去搂叶眉,“怎么了?”   叶眉低头,不说话。   严迹又说,“说话呀,小哑巴?”   叶眉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严迹笑了,“没被人毫无顾忌爱过的人原来是这么胆小的样子。”   一句话,如同刀子般冲叶眉扎来,她脸色变了变,最后只能道,“是啊,你也不要这样,我这人活到现在一直都混的比较惨,曾经有过爱情也夭折得惨烈。所以你要是对我好,我爱上你。对你而言不是困扰吗?”   她把话说的直白,事实上等于在羞辱自己。   严迹说,“不,有人爱上我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可困扰的。自卑的人才会觉得困扰。”   他大剌剌地搂着叶眉往前走,姿态不可一世,“我长得帅又有钱,小姑娘喜欢我有什么可意外的?被人爱上对我来说太普遍了,不存在困扰这回事。”   叶眉攥了攥手指。   又讨好道,“是呀,我可要好好抓住你的心,毕竟你这么抢手。”   “知道就行。”   也不管叶眉这话是否发自真心,严迹自我感觉良好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叶眉笑。   她忘了,严迹有得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资本。   回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经高挂,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叶眉累得一到严迹家中就只想睡觉。   严迹看着她像个幽灵飘去卧室,说,“你累了?”   叶眉点头,“是啊,周一还要上班……”   严迹直乐,“你挺把工作当回事的。”   叶眉没反驳,她知道,要往上爬,只有通过利用严迹的资源。   这个男人如今愿意给她这份职位,当然也可以随意收回去。所以在他收回去之前,叶眉要让自己在这份职位上产生价值。   才能够让严迹不能随心所欲地把自己丢掉。   点点头,叶眉卸了妆洗了澡躺下,严迹在外面临时开了个会,又接到了裴骧打来的电话。   张嘴就是,“周一我来上班。”   严迹没拒绝,“好啊,你爸职位都帮你安排好了。”   “我要让那个叶眉过来做我助理。”   隔着手机,裴骧的声音不一丝感情,“我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本事可以胜任公司里的职位。”   严迹顿了顿,没回复。   裴骧说,“怎么,不肯?”   严迹笑了,“怎么可能,就怕你欺负她。”   裴骧冷笑,“我欺负她?我碰她一下都嫌脏,明天把她调来我这里,有些苦头她不得不吃。”   在裴骧说完这话之后,严迹拿着手机陷入了一阵沉默。   裴骧说,“到底还是不肯?”   严迹没说话,隔了许久,他问他,“你为什么偏偏这么重视叶眉?”   “我看不惯她那张假笑的脸。”   裴骧没有藏着掖着,一字一句,“严迹,我喜欢看这种垃圾女人被揭穿之后大快人心的样子。”   “你觉得她是这种人?”严迹听见裴骧这么说,下意识笑了笑。   世人都说阮眉脏。   可是他只觉得阮眉可爱。   可爱又娇俏。   最开始的那些打趣,是怎么慢慢变成现在这种在乎的?   严迹笑得桀骜不驯,却又带着些许宠溺,“可别让我的人伤心了,有你哭的。”   “等着瞧吧,严迹,她是。”裴骧斩钉截铁,“我会让她后悔动了想爬来我们这个圈子的心。”   严迹的心一紧。   这他妈裴骧不会是,看上他家里那个小妖精了吧。   于是在这个周末,出乎裴骧意料,严迹跟阮眉求婚了。   阮眉没愿意,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要笑说,那我配不上你啊,严少。   严迹说,少他妈废话,先把钻石戒指戴上,几大百个达不溜呢。   阮眉手伸出去,第一次拿人家钱有点哆嗦,她眼里泛着泪花,“你这什么意思。拿钱收买我。”   “我不信砸钱砸不到你同意。”   严迹说,“一千万,嫁不嫁?”   阮眉眼泪没憋住,“什么意思啊?”   “从良呗,要不裴骧老看你不爽,还有条狗老骚扰你。”严迹笑嘻嘻地说,“平分我家产的时候到了,要不要啊?”   “一千万太少。”阮眉擦眼泪。   “六千六,单位是万。”严迹说,“拿去玩儿。”   阮眉咬着牙,“好,我嫁。”   严迹看了她一眼。   深深的一眼。   “嫁给我,你就受法律保护,是我的亲属。”严迹道,“回头我死了,遗产都是你的。”   阮眉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什么时候死啊,有点等不及了,好多钱。”   “尼玛。”严迹搂着她过来狠狠咬了一口,“我死不死的另说,老子先死你。” 第342章 番外篇·暗恋高手①   栾莹家里人又给栾莹介绍了相亲对象。喊她周末去见见。   “这个月都第三个了。”   栾莹一边挑着碗里的饭,一边撇嘴,“不去。”   “你都25了,再不结婚,就没人要了!”   栾妈妈着急地说,“你小舅舅的女儿,人家小孩都好几岁了,你看看你——”   栾爸爸看着自己老婆这么费口舌也没用,干脆叹了口气,“你说,小褚要是我们儿子就好了。”   “就是,洛洛身边的男人,都比你看上的靠谱!”   “他?”   栾莹吃饭吃到一半,放下筷子,看了眼旁边正在帮自己剥虾的男人,低着头,白皙的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   栾莹说,“我爸妈夸你呢,要不你入赘得了吧。我看你也没谈成恋爱,实在不行,咱俩凑——”   “别!”褚洛没忍住,大喊了一声,“你没男人要,我可有男人要!”   “……”这饭没法吃了。   褚洛和栾莹住在一起。   这要换作是别人,栾家父母肯定不同意,但是一想到和栾莹合租的是褚洛,栾家爸妈恨不得把栾莹分分钟丢出老家大门。   第一,褚洛表面上看起来心细体贴还会做饭,饿不着栾莹。   第二,褚洛从大学开始就认识栾莹了,他在还能看着栾莹,防止她捅篓子。   第三,褚洛是个基佬。   这简直就差没把“安全”两个大字写在男人的脸上,只要栾莹带着褚洛回家蹭饭吃,栾家爸妈都两眼放光,甚至张罗着要给褚洛也找个男朋友。   栾莹说,褚洛因为性取向,和家里人决裂了,一直一个人生活。   碰巧她找房子,反正都底细知道得一清二白,就干脆搬过去一起了。   栾妈妈捂着胸口心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吃完饭送走褚洛还往车后备箱塞了好几袋水果。   栾莹说,褚洛,我有时候怀疑你才是我爹妈亲生的。   褚洛狗仗人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人畜无害又漂亮帅气。   栾莹晚上回去喝醉了。   褚洛一边开车一边带着她兜风,绕着小区边上的江开了一圈又一圈。   她抓着安全带,把头伸出窗外,江边的风吹来刺骨的寒意。   栾莹吸着鼻涕,泪眼朦胧,也不知道在骂谁,“回来干嘛呀!回来干嘛呀!死在国外算了!”   褚洛没说话。   “天天喊我相亲,天天相亲。”栾莹望着一望无际的江,“我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我等着谁啊我。”   褚洛一顿,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栾莹又哭喊,“没良心的,那么有能耐,有本事出国移民啊!”   “人家早移了。”褚洛实在忍不住了,“梁琛这次回来,是拿了枫叶国籍回来的。”   栾莹哭声戛然而止。   她红着眼睛扭头回去看褚洛,哭得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似的,一张白嫩的小脸都哭肿了,她说,“梁琛……换国籍了?”   “嗯,你不知道?”褚洛看了眼自己的仪表盘,不知不觉速度居然到了150码,他松开油门,让车子自己降速下来,“我昨天见过他了。回国我们一堆人过去庆祝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栾莹坐在副驾驶座,张牙舞爪就要挠上来,“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就是不换国籍,跟你也不可能啊。”褚洛打转方向盘,语气淡漠,似乎还带着轻嘲,“哭够了吗?哭够了我开回家了。”   栾莹突然就沉默下来,像个一下子电池电量用光了的玩偶,安静又死气沉沉地缩在了车椅的一个角落。   也对,她被甩都两年多了,她还在等什么可能呢?和梁琛复合的可能吗?   栾莹倒追梁琛两年,终于男神答应了,结果没一个月,就被甩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舔狗不得好死。   梁琛答应她的告白,也不过是看她这么锲而不舍地都来了无数回了,觉得好玩,就答应了闹闹她。   栾莹闭上眼睛都还记得梁琛冷眼看她的表情,“这么着急想把自己送上门来,栾莹,你稍微自爱一点好吗?”   “你这已经不是热情了,你这叫,不要脸。”   不要脸。   他们早就没有未来了。   这边栾莹在因为梁琛委屈,驾驶座的褚洛倒是好心情地吹起了口哨。   他向来喜欢落井下石。   栾莹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微红,“明天……你有空吗?”   褚洛开着车子,搭在方向盘上细长又节骨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按着节奏敲打着方向盘的边缘。   “周末啊,当然有空。怎么了。”   “送我去见相亲对象吧。”栾莹无力地吐出一句话,“请你吃夜宵。”   方向盘上的手指悄然一停。   而后重新恢复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节奏,只是节奏明显被打乱了。   褚洛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哦。”   但是栾莹把相亲搞砸了。   因为司机是褚洛。   坐在餐厅里的男人隔着打开的窗看到外面停车的褚洛,就以为栾莹带了个男人来砸场子,她刚坐下,那人就跟不知道戳到哪里玻璃心了似的跳起来,“栾莹,过来相亲你还带男人,你要不要脸!”   栾莹还没回神,对方倒豆子一般一顿骂,“你以为你是谁,故意带个男司机过来膈应我!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没有人会要的,而且你生不出儿子!”   褚洛听不下去了,走进餐厅拿起咖啡,干脆利落一泼——   “吃屎了嘴巴这么臭?尊重两个字会不会写?爹妈死挺早没教你做人吧?”   栾莹寻思褚洛这谈吐也没多香。   褚洛泼完回头看栾莹,恨铁不成钢地骂,“你这什么眼神,就这档次的还相亲!母猪配种都轮不到他!”   栾莹捂住嘴巴。   褚洛眼睛一眯,“吓到了?心疼?”   栾莹松开手,“不是,我怕我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相亲还是以失败告终。   褚洛回去路上骂了栾莹一路,栾莹缩在副驾驶座角落里,“这还不是我妈客户的朋友的儿子嘛,我妈以为家境好的,家教都好,就介绍给我……”   “你的脑子拿去烫火锅都糟蹋锅底。”褚洛啧啧两声,轰的一脚油门,“难怪梁琛看不上你。”   “……”   这天晚上,栾莹接到了梁琛的来电。   她之前把梁琛的备注删了,导致看到这串号码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接通了听见声音,整颗心都颤了颤。   “喂?”   “莹莹?”对面传来冷冽又熟悉的男声,时隔两年,明明他们两个的人生线已经互相拉得那么远,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栾莹觉得心脏深处又酸又痛,眨了眨眼睛,确保自己有骨气地没掉眼泪之后,她才出声,“嗯,是我。”   “还记得我是谁吗?”   “嗯。”   “我听说你去相亲了。”话锋一转,直直变作了另外一个方向,对面梁琛的声音似乎还沾染着些许嘲讽,“怎么,我一回国,这么坐不住了?”   栾莹呼吸凌乱,“你听谁——”   “共友截图给我,他的朋友在微信朋友圈大骂你是个贱人,还带着别的男人过来一起相亲。”梁琛顿了顿,“栾莹,两年不见,你可真令我大开眼界。”   两年不见,原来心还会痛。   “你特地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栾莹哆嗦着把一句话说完整了,“我相不相亲跟你无关,你也犯不着特意打个电话来询问我的情况,怎么着,你还在意我?”   对面梁琛怒极反笑,“会说话。”   栾莹干脆闭嘴了。   “不过你也就会说话而已了。”梁琛低笑着,“你把褚洛当什么?司机?万金油?备胎?说起来也很可怜,褚洛都看不上你。”   边上褚洛直接把栾莹的手机抢了过来,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了挂断。   “你干什么——”栾莹红着眼睛去抢手机,褚洛举起手不让她碰,“你是不是贱你说?听梁琛说那种话很高兴吗?”   “我……”栾莹无力反驳,“可是我……还是难过。”   “无药可救。”褚洛盯着栾莹,缓缓吐出四个字,“栾莹,你真的无药可救。”   栾莹最终将手机拿了回来,褚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回拨一个我看看?”   栾莹咬牙。   她不敢。   “怂成这样,难怪人家敢对你冷言冷语,这不是你自己给他的权利吗?”褚洛从沙发上站起来,“梁琛不甩你甩谁呢?”   栾莹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这顿夜宵,终究也没吃成。   栾莹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周末到了新的一周——第一天,她就碰到了梁琛。   海外归来,一表人才,身材好颜值高,站在他们公司的大厅里就像偶像光临似的。来来往往小姑娘都在抽气惊叹。   好帅啊。   梁琛真的帅,不然栾莹也不会倒追两年。   那张脸,就够烧光她两年的理智。   栾莹怕梁琛发现自己,缩着脖子轻手轻脚往打卡处走,正好遇上同事冯婷笑咧咧地过来打招呼,“莹莹啊,早上好!”   “大嗓门的。”栾莹拼命使眼色,“轻点儿,轻点儿!”   奈何莹莹俩字已经传到了某人的耳朵里。   梁琛皱了皱眉,环视了周围一圈,在注意到某个角落的时候,倏地咧嘴笑了。   “莹莹啊。”   清冽的男声直直传到了栾莹的耳朵里,她吓得一个激灵,边上冯婷都变了脸色,“那……那新来的总监你认识啊?”   栾莹想否认,梁琛已经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连带着他身后跟随的目光也一并打在了栾莹的脸上。   冯婷抓着栾莹,“总……总监,早上好。”   “早上好呀。”梁琛脸上一副翩翩有礼的样子,“莹莹,好久不见了。”   影帝!   栾莹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冯婷的话,“总监早上好。”   真是孽缘,梁琛居然来她在的公司上任新总监,栾莹犹豫着要不要辞职,边上冯婷就说话了,“总监,您和我们莹莹认识?”   梁琛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以前认识,也很久没见了,没想到在公司里遇到了。”   “原来如此。”冯婷说,“那我们栾莹以后有人罩着了,哈哈。”   栾莹恨不得当场消失,等到梁琛走了以后,边上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什么关系啊,新总监居然特地跟她打招呼。”   “不知道诶,哪个部门的?”   “策划的吧,没记错叫栾莹,之前人事部王副不是一直在明着暗着追她么?”   “高手啊。”   栾莹低着头脚步凌乱地路过,背后杂七杂八的眼神打过来,冯婷拍拍她的背,“管这帮人做什么,我们干我们的。”   可是栾莹没想到梁琛直接把她调去了做他的秘书!   下午接到通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了,包括栾莹在内。   她发愣几秒,想到要和梁琛面对面,心尖倏地就开始疼,“我拒绝——”   “这,也不是拒绝就能不干的事儿。”部门部长老蒋皱眉,“你说新总监是不是想潜规则你啊?不行,也不能把你送去虎口。”   “要不,蒋老大你帮忙去说情,莹莹资历还太年轻不合适之类的。”   冯婷帮着出主意。   老蒋说行。   十分钟后老蒋打了败仗回来,“总监让你自个儿找他说去。”   栾莹攥紧了手。   梁琛到底是想做什么?两年前不是他嫌弃她又烦又吵吗?如今却为什么……   “我自己去吧,不牵连蒋老大了。”栾莹站起来,“我和新总监之前有些矛盾,所以……”   “难怪呢,早上还笑得这么虚伪。”冯婷气愤地说着,“小心眼!”   栾莹抱着歉意冲他们笑了笑,而后出门去了梁琛的独立办公室。   刚进门,就看见梁琛在那里浏览文件,他不做表情的时候,英俊的眉目便显得有些凛冽——高冷两个字,或许形容的就是他这张脸吧。   栾莹扣门,“总监。”   “嗯?”梁琛抬头,“叫我什么?”   “梁琛。”   梁琛直视栾莹的脸,不说话。   终于。   “……阿琛。”   栾莹深呼吸,红了眼眶,“何必要逼我记起过去呢?”   “我记得你一直想做我的秘书的。”梁琛装作听不懂,转过脸来说,“两年前不是打破脑袋想来当我的秘书吗?现在我成全你了。”   栾莹盯着他好久,到后来她苦笑,“你非得这样吗?”   梁琛也用那种看不懂的眼神回盯栾莹,像是在打量,他走掉的这两年,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改变。   “你……之前去相亲搞得怎么样了?”他开始转移话题,“人家在朋友圈,骂的是真的吗?”   此时此刻,栾莹后退两步,她说,“总监关心错人了吧,我相亲只是我的私生活,我们是同事,聊工作上的就够了。”   “我们是同事?”   梁琛放下钢笔,笔挺的鼻梁下薄唇勾起,“只是同事?嗯?同事会睡在一起吗?”   心脏最深处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刺了一下一般,栾莹的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她语无伦次,束手无措,像是打了败仗。   在梁琛面前,她永远都是逃兵。   “梁琛,没必要一直提以前的事情——”   “那么你是想来做什么呢?”梁琛看着她,“来做我的秘书不好吗?换别人,没有像你那么了解我。”   “你不是……”你不是曾经最讨厌我,最嫌我烦了吗?   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栾莹不想把当初那么低到尘埃里的自己翻出来再刺痛一遍。   梁琛两年后回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我现在不想了。”栾莹还是把话说完了,“你把调动的指令收回去吧,何况你刚来公司,这样影响也不好,我在原来策划部待着挺好的,冯婷蒋老大都挺照顾我。”   “那个姓蒋的是不是喜欢你?”梁琛没去管栾莹说了什么,只皱着眉头说道,“刚刚为什么是他来替你说这些话?是他不准你来吗?”   “是我拜托蒋老大来的,你别乱想。”栾莹慌了神,“跟他没关系,我自己不要来的。”   我自己不要来的。   梁琛声音压低了,“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栾莹恍惚了一下,最终闭上了嘴巴。   梁琛想要误解她,随便什么字眼都能挑出来。   此时此刻和他好好沟通交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低低丢下一句那你当我没说便转身出门。   她回去含着眼泪打了一份辞职申请,谁都没告诉,就交给了老蒋。   老蒋一看,下班前把她拉到了茶水间,“你这是,做什么呀?”   “新总监,是我前男友。”栾莹有气无力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但那会他不喜欢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针对我,刁难吧。”   “以前不稀罕现在倒还管得紧,什么人啊这是。”老蒋给她擦眼泪,“我再帮你去说说,你也别闹辞职,公司挺看重你的,学历高能力好,年纪轻轻的,有前途。别一时冲动把前途赔上了。”   栾莹深呼吸,红着眼睛点头。   “下班了,这周末咱几个出来喝一顿。”老蒋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不哭啊,娇滴滴的,大学生刚毕业这不是最热血的时候嘛。”   栾莹知道他在开玩笑逗她,只能跟着扯了扯嘴角,走出去的时候,却正面撞上了梁琛。   她一惊。   梁琛往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在干嘛?跟姓蒋的说你委屈?我看他还给你擦眼泪呢。”   栾莹没有回复,见他就脚步慌乱,冲回工作室拿了包就往外走,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梁琛看着栾莹丢盔弃甲的背影,眯起眼睛。   栾莹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在外面马路边上按喇叭。   “你怎么来了?”   “赶紧上车,再停下去老子占道要扣分了。”车子开着双跳灯,褚洛把车窗按下来,“傻愣着干嘛,做展览啊?”   栾莹上车。   “你怎么想到过来的?”栾莹坐在副驾驶找纸巾,褚洛车子双门的,后排空间比较小,她一般就直接坐副驾驶,“公司不顺路吧?”   “想吃一家东南域菜,顺路。”褚洛意有所指,“和梁琛见着了?”   “你平时又不吃东南域菜,忽然间怎么就吃了……”栾莹逃避话题,只能说,“不是最烦咖喱和海鲜了吗?”   “关你屁事,老子爱吃什么吃什么。”褚洛脾气不好就是一脚油门,“梁琛对你说什么了?”   栾莹靠在椅子背上,不去问褚洛是怎么猜到的。   他和梁琛关系最好了,她甚至怀疑褚洛还暗恋梁琛呢,毕竟褚洛不是喜欢男人么,梁琛又那么帅。   想了想,她坦白道,“让我去做他的秘书。”   褚洛差点没收住脚把油门踩到底。   但是他还是笑嘻嘻阴阳怪气道,“那你不是最开心了么,大学时候吵着要做学生会书记,要做他的贤内助。”   “是啊,我最开心了。”栾莹气得口不择言,以为褚洛果真对梁琛有点意思,故意这么说的,“我那不是还竞选成功了吗,要是梁琛当上会长,我俩早就天造地设了,还不是被你上位了吗!你说你是他好兄弟,和他抢着做会长干什么!”   “那我票数多他一票——”褚洛啪的按了一下喇叭,“不是他技不如人吗?”   栾莹不说话了。   “大学时候怪我横插一脚,现在我跟你俩不一块上班,你赶紧搬了东西过去做他秘书,没有我阻止了!”   褚洛大声说,“你俩天造地设!我给你俩助攻,让路!”   “行!”栾莹,横插一脚这个词语听在栾莹耳朵里,就跟针扎似的。   褚洛这是在表示他介入了她和梁琛的感情吗?   回回提到梁琛,他们两个总能没好脸色,还装呢,褚洛肯定喜欢他!   栾莹和他杠上了,像是刺激他说,“我明天就连人带床住他办公室里!”   褚洛气得方向盘猛打,恰好遇上拐弯,车子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剧烈的声音,吓得栾莹死死抓着安全带都不敢叫出声。   车厢内气氛沉默了十分钟,栾莹察觉出不对了,“你这路……不是说去吃东南域菜吗?”   她脑子里点啥菜都想好了。   怎么感觉车子又往家里开了?   褚洛嘴皮一扯,“没兴趣了,回家吃泡面。”   “……”小心眼。   到家后,褚洛下厨自己煮了两碗泡面,栾莹那份里多了鸡蛋和培根,端出来的时候栾莹正在客厅观察他。   褚洛皱眉,“看什么看?没见过脾气差的帅哥啊?”   “你是不是吃我的醋了?”栾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就梁琛那事儿……”   一句话,两个意思。   褚洛端着面的手抖了抖,漂亮的小白脸上写满了愤怒,哐当一声把面碗重重放在栾莹面前,“吃醋?吃什么醋,吃你能被梁琛甩的醋吗?”   栾莹看见褚洛这幅大动肝火的样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只是随口一说……看你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天生长这样。”褚洛指指自己,“看谁都不爽。”   栾莹用筷子夹起了几根面,吸溜一下吸进嘴里,“那,梁琛回来,你……你怎么想啊?”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褚洛对于梁琛的看法,“我今儿写了辞职信了。”   正打算继续发飙下去的褚洛表情一僵。   “辞职信?”   他装作听不懂,在一边坐下,从电视里调了个自己爱看的频道,才慢悠悠地说,“你要辞职?”   “嗯。”栾莹低下头去,“想是这么想的,梁琛来了,我除了逃跑还能干什么呢?他现在是我头顶上司,在他手底下工作,我没办法撑下去。”   褚洛一句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憋住了,而后道,“你对梁琛的喜欢就这么点儿吗?”   栾莹意外地看了褚洛一眼。   他这话有点像情敌之间互相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如果还是处于一见到他就想逃跑的地步的话。”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那么不管多去多久,你永远只会逃跑。”   不会有任何长进。   “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乖乖在公司里待着。”褚洛百无聊赖地搅拌着自己碗里的面,“待着直到,你能旁若无人地面对他的那一天。”   之后房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栾莹和褚洛都不再说话,后来同时吃完了面,栾莹想端去厨房,边上伸过来一只手习惯性地收拾。   一瞬间,指尖触碰,褚洛顿了顿,而后一把抢过栾莹手里的剩碗,“你想做家务呢还是想拆家呢。”   栾莹嘀咕,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走向厨房洗碗,“我这不是也想自己试试能不能干家务活……”   “那不行。”   里边传来褚洛清冷又斩钉截铁的声音,“要是让你干家务活了,你就会知道你其实连家务活也干不了,一事无成。所以为了保护你的自尊心,你还是稍微有自知之明一点,别做家务了。”   “……”你说死基佬说话怎么能这么扎心呢!   栾莹垂头丧气走回自己房间,躺上床哀叹,“啊!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翻篇的时候,前度却偏偏到来了。   碰巧这个时候栾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张嘴就是询问,“莹莹啊,上回那事儿-”   “妈,您可千万别再推给我什么相亲对象了。”栾莹一下子打断她,“之前那个就一sb。”   “啊……”栾妈妈听见栾莹骂人,安静了数秒,叨叨着从沙发上坐下,“那,sb,行,sb就sb呗。妈这次介绍你一个不sb的。”   “我要再去我就是真sb了。”栾莹揉揉眼睛,“您俩老别担心了,我一个人真的没事儿。”   “你现在没事,等年纪大了,老了,身边没人陪……”栾妈妈叹了口气,“一个人会很难过的,妈走得比你早,不放心你下半辈子一个人。”   “瞎说什么呢。”   栾莹呸呸两声,“我怎么就没人陪了,我身边有褚洛啊。”   “你和褚洛能过一辈子还是怎么的。”栾妈妈着急了,“洛洛要是找着喜欢的男孩子了呢,那你怎么办?”   这话虽然问得有些诡异,但是栾莹还是愣了愣。   “不,不会的。”   栾莹攥紧了手指,“褚洛暂时,暂时不会找的。”   “你就这么确定?”   “对。”   因为她和褚洛喜欢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都是梁琛。   栾妈妈一个头两个大,“那也是洛洛的事情,你再去一次吧,算妈求你了,妈都答应人家了……”   栾莹胡乱应下,也没听清楚她妈妈说了什么时间,挂了电话就一脸烦躁地出门。   此时褚洛正打扫完卫生,擦着青葱一般的手站在厨房里,白皙的小脸上挂着冷冷的表情看着她,“又饿了?”   “不是,再拜托你一件事。”   褚洛眉心跳了跳。   栾莹双手合十,“我妈……又喊我相亲。”   褚洛擦到一半的手顿住不动了,他站在厨房里先是愣了愣,而后道,“又来?”   “嗯……”   栾莹看了一眼褚洛不大乐意的表情,连忙说道,“你,你要是忙没空,我就自己去——”   “我有空。”   褚洛恶狠狠将擦完了的抹布泄恨似的摔进了洗碗池里,说,“我倒要看看你这次的相亲对象档次有多高!”   第二天栾莹去上班,就被梁琛直接堵在了公司外面。   “你疯了?”   栾莹来得早,外面人还不多,她还在马路边买煎饼,旁边就有人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梁琛你放开我——”栾莹急了,“公司门口呢!”   “你才疯了吧?”梁琛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好看,“辞职信写给谁看的?嗯?故意躲我?”   栾莹身体一僵。   “躲我?你躲得过?”梁琛声音冰冷,“装什么装?两年前不是用尽办法让我注意到你吗?所以呢,现在这是你的新手段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栾莹尴尬地笑着付了钱,将早餐拿过来,被梁琛直接抢走了。   男人走两步,就将煎饼丢进了绿化带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栾莹声音都拔高了,“那是我的早餐!”   “吃这种东西,不怕得病?”   梁琛丢完栾莹的早餐,还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像是怕细菌沾到自己手上似的,他说,“不干不净,栾莹你犯不着这么糟蹋自己。”   “我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栾莹抓着包,现在只想逃,“我辞职也跟你没关系!”   梁琛盯着栾莹的脸,那眼神漆黑幽深,盯得栾莹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就是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冲进了公司里,甚至打卡都是匆忙的,闪进电梯就不见了人影。   梁琛一个人站在马路的小摊贩旁边,深呼吸好几次,回头用警告的眼神剜了卖煎饼果子的摊主一眼,这才一步一步跟上了栾莹的步伐。   栾莹整整一天没再和梁琛碰过面,连上厕所都是挑着梁琛开会的点儿偷偷去的,她感觉自己像在做贼。   曾经一举一动都想要梁琛的注视,如今得到了,却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犯了罪,被人扼住了喉咙。   辞职那事儿……栾莹打开手机找到了褚洛。   [您的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褚洛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眉毛一皱。   【小姑奶奶:我饿死了,我好委屈。】   【小姑奶奶:梁琛那个混蛋!】   【CL:怎么饿了?】   【小姑奶奶:早上买早餐碰到他了,把我早餐丢了……啊!我的杂粮煎饼!】   【CL:那玩意儿本身也不大干净。不如不吃。】   【小姑奶奶:那也得是我来丢,他凭什么替我丢!他是我的谁!】   【CL:是你男神。】   【小姑奶奶:……】   【小姑奶奶:褚洛,我真的想辞职。我没办法和他共处一个公司,我真的做不到。】   【CL:你喜欢他,喜欢到这个地步吗?甚至不敢面对他?】   【小姑奶奶:或许是吧。做逃兵也不丢人吧?不,就算是丢人,我也还是要做逃兵。】   【CL:。】   【CL:哦,那你辞职吧。】   【CL:反正你也就这点志气。】   【小姑奶奶:真的啊,那我没钱了,咱俩得一块吃泡面。同甘共苦。】   【CL:你想听我说我养你是不是?你tm废物,想得美,赶紧给老子去找新工作,我可不会帮你多出一分房租!】   【小姑奶奶:褚洛不要脸!我爹妈给你做了那么顿菜!】   【CL:你爹妈我会孝敬的,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第二天,栾莹提着盒饭过来上班了。   冯婷和老蒋凑过头来,“什么便当这么香啊?”   “看不出来啊,我们莹莹心灵手巧还会做饭呢?”   路过他们这个办公室的梁琛脚一停。   就听见栾莹说,“没有,是我认识的朋友给我做的盒饭,他说早上吃路边摊太脏了,就干脆手动给我做了。”   梁琛眉心一跳。   “哇!天啊,这是什么神仙朋友!是男是女?”冯婷搓手手,一脸有八卦的表情。   栾莹诚实又坦然地说,“男的。”   “人家肯定想追你好吧!都这样了!快点答应他啊!”   栾莹摆手,“你想多了,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怎么会嘛。”   冯婷表情明显不相信,“人家都到了给你亲自做便当的地步了,一定很关心的。说不定就是在暗示你什么呢。”   “想多了。”   栾莹脑子里飘过褚洛那张拽了吧唧的小白脸,还是摇摇头,“他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和她喜欢的还是同一个。   没在便当里下毒,褚洛真是太善良了。   站在外面把这些对话都听过去的梁琛脸色拉了下来,他走回办公室,栾莹的辞职信正放在那边,男人拿起纸,将她的辞职报告就这么直接塞进了碎纸机里。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直接化作了零零星星的废纸。   想辞职?   呵呵,耍什么手段呢,他偏偏要她想走不能走!   栾莹等到下班,也没等到人事部的通知。   她好奇去问了一句,结果人事部的同事说,什么辞职信?压根没到他们那里。   栾莹表情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冲去了梁琛办公室一趟,结果梁琛不在。   他也压着点儿下班了。   栾莹立刻掉头冲去公司楼下,正好大门口看到了走得比往常早的梁琛。   她大喊。   “梁琛!”   梁琛和其余人一起回头。   那么多目光投过来,栾莹愣了愣,随后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去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辞职报告处理了?”   梁琛眼底带着阴沉,“为这事儿?”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栾莹摇摇头,“您是高高在上的总监,没必要跟我过不去。”   “跟我过不去的是你。”   梁琛干脆也不装了,直接迈步往回走,一步一步来到了栾莹的面前,“在你眼里我有多可怕?”   “她是谁啊?”   “栾莹呀,策划部的,看样子好像和新来的总监关系匪浅。”   “不得了,总监看她那眼神肯定有故事啊!”   栾莹无措地攥着手指,“梁琛。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了,所以我觉得我辞职,应该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那你何必一直阻拦呢?”   “如果你是因为我辞职的话。”   梁琛顿了顿,“我是不会同意的。栾莹,直到你能面对我为止,自己好好想清楚!何况,我做的秘书,对你来说不是得偿所愿吗?”   得偿所愿。   好一个得偿所愿。   两年前,她在他眼里到底有多不堪呢?   栾莹没说话,站在那里,眼眶微红。   “那如果我工资不要了呢?”   栾莹看着梁琛的脸,看了很久,才说,“我现在就直接走,东西收光。明天开始就不来上班,也不要什么工资了。这样,你还能管我吗?”   “栾莹!”   梁琛动怒了。   ——“管不了。当然管不了。”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间有一道声音插进来。   褚洛穿着一身oversize的卫衣,单手插兜轻轻松松地走到了公司门口,看见栾莹的时候,挥挥手里的车钥匙,又冲着梁琛打招呼,“哟。”   梁琛的眼睛几乎是在瞬间眯起,“褚洛?”   “下班了?”   褚洛看了眼表,“那我来得正好。”   说完他自顾自走进来了。   栾莹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你来我们公司楼下干嘛?”   “走呀,回去搬东西,不是要辞职吗?我陪你搬。”   褚洛答非所问,“跟个傻子似的愣着干嘛,我看谁敢管你?”   栾莹不可置信地看着褚洛,“你……”   他是过来救场的吗?   还是说……他过来,其实是特意来见梁琛的?   正在这两个想法间犹豫不定的栾莹只能试探着说,“你……不会生气吧?”   褚洛被栾莹气笑了,“我生气?我为了你生气?就你那猪脑子,也配我生气?”   “……”完了,肯定是生气了。他肯定冲着梁琛来的!   “这个男的是谁啊?”   “看样子不是我们公司的。”   “有点帅啊……栾莹的男朋友?”   “听语气也不像啊。我总感觉梁总监比较像和栾莹有一段儿。”   栾莹眉心一跳。   “看什么看?”褚洛上去给了她一个脑嘣,“没见过脾气差的帅哥?”   周围人:没……没见过脾气这么差的。   “不搬东西?不搬就走。”   褚洛看栾莹也不像真的敢走人,就干脆上去一把抓住了栾莹的手,“你爸妈喊你今晚去他们那儿吃饭。赶紧的,我不想赶上下班高峰,被堵在高架上。”   “怎么又……”   “估计要和你谈相亲对象的事儿。”   褚洛旁若无人地说起这句话,梁琛和栾莹的脸色都一变。   相亲?   栾家父母还在给栾莹搞相亲?   梁琛盯着栾莹的背影,讥讽地说,“只有垃圾才会拼命想搞对象,嫁不出去的女人才会去相亲。”   栾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背后用一把刀狠狠刺穿了一般。   她背影晃了晃,瘦弱的腰杆显得有些单薄。   褚洛想扶她,但是终究没伸手。   “对。”栾莹站稳了,回头看梁琛,眼眶通红,“对,我没人要,您可说对了梁总监。”   她喊他梁总监。   梁琛喉结上下动了动,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你没人要不打紧,可别老是跟我好兄弟混在一起,搞得人家以为褚洛是你的谁。”   梁琛说话愈发嘲讽,“褚洛闲着没事,跟你来往正常。但是毕竟人家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栾莹攥紧了手指,甩开了褚洛牵着自己的手,咬着牙往外跑。   脚步迈出公司的下一秒,眼泪就大颗大颗掉下来。   “栾莹!”   褚洛没忍住,先是看了梁琛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而后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梁琛站在那里,不停地深呼吸。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想起栾莹刚才那个眼神,梁琛感觉自己的呼吸乱掉了。   “栾莹!”   “我没事——”   “你放屁!”   停车场里,褚洛一把抓住了栾莹,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墙角,白皙的脸上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你疯了是不是!大马路上冲过去不要命啊!梁琛说话你当他放屁就好了,一头往外跑做什么!”   栾莹委屈得眼泪直掉。   “跑!跑啊!万一人家车子不长眼,有个三长两短——”   褚洛同样被气红了眼,“你让老子怎么办!蹲在马路上给你捡尸体吗!”   栾莹没力气,被褚洛困在墙角。她沿着墙壁缓缓蹲下来,而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褚洛的手伸出去数秒,停在栾莹的肩膀上,改作拍拍她肩的动作,随后陪着她一起蹲了下来。   栾莹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里,褚洛见得最多的,就是栾莹因为梁琛掉的眼泪。   她性格挺要强的,工作上也很认真固执,或许也可能就是这份固执,让她在梁琛身上栽跟头栽得最惨。   地下车库里,褚洛就在边上安安静静陪着栾莹蹲了一会,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就在那里干发呆,看手机。   “你……”   过了一会,栾莹吸着鼻子,“有纸吗?”   “车上有。”褚洛站起来,腿脚还有点酸,他又俯身看了栾莹一眼,见她眼眶红红的,没忍住问了一句,“哭好了?”   “没好也得好啊。”栾莹笑得惨兮兮的,擦了一把眼泪,“走吧,我爸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褚洛又多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声音还是咽了回去。   吃饭是在半个小时后,褚洛替栾家爹妈拿了碗筷,他是最后一个坐下的。   栾妈妈说,“洛洛你真是太客气了,莹莹!怎么老是叫客人动手?”   “我看他挺像在自个儿家的。”   栾莹扒拉着碗,“你们叫我过来,还是相亲那事儿吧?”   夫妻俩对看了一眼,栾爸爸点头,“嗯,你要是闲着,这周……”   褚洛又在边上剥虾,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那天的回放。   栾莹无力地垂下头,“妈,没人要的才会去相亲。”   “你放屁。”   比栾妈妈更快的,是褚洛脱口而出的脏话。   全家人都愣住了。   在栾家长辈眼里,褚洛就是个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又招人喜欢的小辈,这句脏话一出,栾妈妈吓了一跳,“洛洛……”   “你没必要回回把自己想那么卑微。”   褚洛深呼吸,压住自己动怒的语气,“太做贱自己的人,周围人看了只会觉得你不争气,懂吗?”   就差没指名道姓说她脑子傻犯贱了。   栾莹举着筷子的手一僵。   “洛洛说的没错,他这是为你好才生气。”栾妈妈一下子就站在了褚洛这边,“莹莹,妈也不是非得逼你,只是……一个人过日子我总归不放心,这最后一个吧,要是真的没有,妈也不逼你了。”   梁琛是栾莹最轰轰烈烈的初恋,也是最撕心裂肺的失恋。   他们怕栾莹深受打击,无法走出阴影。   栾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后面几天班上得栾莹心不在焉,自从她和梁琛在公司大厅里吵过架以后,全公司的人看她眼神都奇奇怪怪的,梁琛也没再主动招惹过她。   辞职这事没了下文,梁琛也没了声音。   大抵是玩够了,看她脸面已跌,没啥兴趣了。   岂料周五下班,栾莹又被梁琛堵在了公司门口。   “总监——”栾莹本能就是躲,“劳烦让让,我下班。”   “下了班就要去相亲是吗?”   他怎么……   “我问褚洛的。”   梁琛的眼睛倏地眯起来,“栾莹,你到底有多缺男人?”   “您现在这样缠着我……”栾莹的声音颤了颤,“到底想做什么?是对我旧情未了吗?”   “我和你有旧情吗?”   梁琛逼近她,眼神变得无比犀利,“真要算,你也就那副身子能让我惦记吧?”   栾莹小脸煞白。   “好好说话。”   背后有一只手伸过来,将栾莹拉了过去,她回头看到了褚洛那张脸,心尖发抖。   褚洛说,“以前口口声声好马不吃回头草。结果现在呢?梁琛,你这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烦她,过分了啊。”   “你跟她一伙了?”   梁琛双手抱在胸前,“栾莹,有手段啊。”   “放你的屁。”   褚洛拉着一张冷脸,“我跟谁一伙不需要跟你打报告,栾莹,走。”   “你真是有闲情逸致。”   梁琛盯着褚洛的背影,“自从我来这里上班,你几乎天天下班都来接她,现在更好,还要送她去和别的男人相亲?褚洛,你胸怀够宽阔啊。还是当司机当上瘾了?”   褚洛脚步猝然一顿。   他回头,眼神冷得可怕,一字一句沾染着寒意,“再多嘣一个字,小心我把你牙齿打下来。”   栾莹呼吸急促,梁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曾经关系那么好,现在忽然间就变得剑拔弩张,难道是……她介入了吗?   栾莹缩着脖子,“别管了,走。”   褚洛用力攥住了她的手。   “辞职。”   高速行驶的车子上,褚洛按下了车窗,外面的风呼呼地灌进来,栾莹听见风声里夹杂着男人冰冷低沉的声音,“栾莹,明天收东西辞职。”   “那我……”   “来我这里。”   褚洛切换了车子的模式,直接调到了运动模式,栾莹就盯着仪表盘上那个发动机转速一点点提升,如同日积月累下被压抑又逐渐蓬勃的怒意。   “不会被人说吗?”栾莹想了想,又问道,“开后门什么的,你也不方便吧?话说你……之前是在哪上班的来着?”   她对他一无所知。   狠狠咬了咬牙,褚洛说,“你tm真的一事无成,面对梁琛的时候就是个废物,回回要我救场!”   “都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你爹妈生你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梁琛那里当条狗的吗啊?栾莹你是不是有被虐妄想症?”   “依我看下次你也别说什么梁琛渣男,没有你,他还渣不起来呢。你和他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少了谁都不行。老话怎么说来着,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这种贱兮兮的傻子,和渣男绝配!”   栾莹抓着安全带,被褚洛骂得眼泪往外飚,她大喊,“我可没求着你救场!”   褚洛狠狠一脚刹车!   他的猝然刹车,吓得栾莹脸色煞白,她说,“你开车老是这样做什么!”   褚洛没有回复栾莹,他眼神阴沉得可怕,在后面车子按了几下喇叭之后,褚洛骂了一句操,就跟着发动了车子。   之后的车厢内气氛一直尤为凝固,栾莹转头看向褚洛,她说,“你刚是打算我俩一块大马路上撞死吗?”   褚洛咬牙。   “下次我不会麻烦你送我了。”想了想,栾莹还是认真说道,“其实梁琛说的没错,我太无法无天了,老是想着让你帮我做这个做那个。”   同居那么久,她把褚洛当做了自己人。   可是栾莹对褚洛,其实一无所知。   她低下头去,“我这样做也不大道德吧,我妈说了,现在虽然有你陪着我,可是褚洛你的人生毕竟是独立的,早晚有一天,我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喊你过来帮我。”   想起栾妈妈那句话,你能和褚洛过一辈子还怎么的。   褚洛现在愿意照顾她,肯定只是因为他们认识久了,褚洛性取向不被家里人接受,在外正好和她有个照应,这才慢慢关系稳固。   但是早晚,褚洛也会遇到真爱。   她是该自己坚强点,一个人学会面对梁琛。   “辞职我会的,不过你那儿我就不去了。”栾莹下定了决心,“也不能总喊你帮我,我会自己去外面投简历,然后找个新工作。”   她红着眼睛冲褚洛笑了笑,由衷道,“然后好好谈个恋爱,梁琛这页算是翻过去了。”   褚洛心口不一,说了一句,“你能想开就好。”   二十分钟后,他将她送到了约定好的西餐厅店,刚停好车,褚洛一皱眉。   栾莹说,“怎么了?”   褚洛疑惑地看了一眼停在自己车子旁边的车,这车牌号怎么有点眼熟?   他没多想,刚把栾莹送进去,就有人连带着他一起打招呼——   “呦,你们来啦?”   褚洛眉心一跳。   栾莹不好意思地在相亲对象的对面坐下,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认识褚洛?”   “认识呀,巧不巧你说?”男人咧嘴笑了笑,帅气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来都来了,一起坐下?”   “齐枢,你搞什么花招?”   褚洛看见栾莹相亲对象的时候,就直接脑子里拉响了警报,都没有抽开椅子,“上个月不是还在给你的小女友过生日吗?栾莹脑子傻,你别想骗——”   “着急什么呀。”齐枢两手一摊,“又不是抢你的人,口气就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   “还有,我已经和我女朋友分手了,我现在单身,我相个亲怎么了?”   褚洛冷笑,“就你过去那点破事,我看你还是别和栾莹相亲了。”   “你不能这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没准我跟着栾莹,就收心了呢。”   栾莹尴尬地说,“我们还不熟呢。”   “不,不!可熟了!”齐枢立刻转头来看栾莹,“我特了解你,包括你喜欢吃什么,平时追什么星,喜欢的衣服牌子——以及化妆品用什么类型。”   栾莹吃惊,“你……”   “之前都做了功课了。”齐枢坦诚地注视着她,“我妈说了,你是个好姑娘,让我好好和你试着谈恋爱。你看我们两家经济实力也差不多,我长得又帅,这亲还有相下去的必要吗?直接开始谈恋爱吧。”   “……你脑子被门挤了吗?”褚洛没忍住,直接说话,“做梦!”   “司机可以先禁言一下吗?”齐枢小人得志地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拉链的动作,又热情地看向栾莹,“你说,要不要先加个微信?”   他话里话外,就像是一个老熟人,语气一点都不是客套陌生。   栾莹被齐枢这个架势弄得有点不安,“不大好吧。”   褚洛脑门青筋直跳。   因为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栾莹只能尴尬地笑说去上个厕所,剩下褚洛和齐枢两个人对视。   齐枢主动盯着褚洛看。   褚洛哐当一声拍桌,“看什么看?”   “就是她吗?”齐枢勾唇,“眼光还不错啊。条顺人美,大家闺秀,还这么温柔低调。”   “把你恶心的眼神收回去。”   “不可以,我也喜欢这样的。要不我们也别做交易了,你把她让给我怎么样,哥?”   齐枢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褚洛眼神倏地一下变了,几乎是在瞬间,凛冽的寒意轰轰烈烈压了下来,他说,“你再说一遍?”   齐枢缩脖子,“本来他妈和我妈也挺熟,我看他妈妈挺喜欢我的。”   “那只是客气。”褚洛怒极反笑,“你别自我感觉良好。”   齐枢小声嘀咕,“管那么紧干嘛,人家梁琛都还没说什么呢……”   褚洛伸出细长的手指头,敲打了两下桌面,“你以后说话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齐枢闭嘴。   栾莹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齐枢一片倒霉样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她抱着歉意笑了笑,“开始吃东西吧?菜都已经点过了?”   “我之前点好了,都是你爱吃的。”齐枢立刻又扬起了笑容,“司机也来这边坐下吧。服务员!给司机加双筷子!”   左一个司机右一个司机,喊得褚洛脸色铁青,在栾莹边上坐下以后,齐枢就贱兮兮地凑上来,“你们俩现在是不是住在一起?”   褚洛差点把刚端上来的筷子折断。   “啊,那个,你别误会。”栾莹以为齐枢对褚洛也有敌意,生怕那天第一次相亲的场景重演,立刻和他解释,“我和他真的是朋友,纯粹的朋友,你不要多想,褚洛就是长着一副臭脸,人挺好的。何况他有他的选择,我和他不可能的。”   她就怕褚洛又和人家起冲突。   只是每说一个字,褚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齐枢憋笑憋得快爆炸了,还要装作不知情一般点点头,“哦,那我就放心了,那我跟你就有可能了。”   这顿饭褚洛吃得满肚子都是火,后来第一个起身跑去结了单,意思是要快点结束。   齐枢收到意思,拿起车钥匙,“今晚我送你吧?我看褚洛来来回回也累。”   褚洛的脚步一顿。   栾莹起先是不好意思,刚想走向褚洛,脚步又硬生生顿住了。   她不能再这样无止境地依赖褚洛下去了。褚洛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啊。   咬咬牙,栾莹扭头看向齐枢,“那,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齐枢登时脸上笑开一朵烂菊花。   褚洛感觉自己脑门轰得一声爆炸了。   齐枢小人得志地带着栾莹走了,留着褚洛还在餐厅发愣。   回过神来,他狠狠揉皱了手里的结账单,怒气冲冲往停车场走——   妈的,钱是他付的,人被齐枢接走了!更重要的是,他们俩明明住一起,还非得选齐枢那个不要脸的送她!   他那破车有什么好坐!还没他的舒服呢!   “你的车子坐起来比褚洛的舒服诶。”   正好路过齐枢和栾莹,栾莹说得无心,正好被褚洛听去了。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看着栾莹那张白嫩嫩的侧脸,硬生生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下去。   栾莹家里人从小把她保护得太好,读书又用功刻苦,导致她看起来是个白小美,其实就是女孩子里面的老实人。   倔强,固执,认真。   这种女孩子最容易被渣男骗。   褚洛看了一眼齐枢,他们先发动了车子,留下他一个人在停车场放空了一会。   放空了一会,褚洛拉开车门,又用力摔上,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留意一下最近的职场招聘】   齐枢将栾莹送到家门口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不叫褚洛送?他和你不是住一块吗?”   “不想事事麻烦他,就从当下做起吧。”栾莹道谢,“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吧,下周你有空吗?”   “我天天有空。”齐枢眨眨眼睛,“先走啦,省得一会褚洛来了,开车追着我打。”   栾莹笑了,送走齐枢,楼下又响起一阵排气管的声音,她听出来了这是褚洛的车子。   果不其然,褚洛没好气地下车,锁都差点没顾上。   进门的时候褚洛瞟了栾莹一眼,对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厨房里切水果,还抬头问,“我爸妈送你那箱橙子再不吃就烂了,赶紧吃了啊。”   褚洛眼皮都不抬地说,“那你送给齐枢去吃呗。”   “齐枢到底是你朋友吗?”栾莹好奇,剥着橙子从厨房出来,“我看他跟你关系有点好玩……”   她想到什么似的,惊呼,“不会……是你前男友吧!”   褚洛忍无可忍,“我能看上他那样的?他有老子帅?有老子高?有老子富?!”   栾莹直接将剥好的橙子塞进了褚洛还张着打算继续发飙的嘴里。   唇碰到了她微凉的指腹,褚洛下意识缩了缩口腔里的舌头。   在栾莹伸手回去以后,他又慢慢地伸舌头出去,抿了嘴唇一圈。   栾莹倒没觉得有什么,还上前,用手肘捅了捅褚洛,“喂,说话呀,不会是真的吧?那他怎么就性取向正常了?跟你那会是玩玩吧?难怪分手——”   “我不拦着你,你还能给我俩写一段小说了嘛?”褚洛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认识是认识,不过我和他没啥旧情。反正,我看不上他那样的。”   “我知道,你就喜欢梁琛。”   褚洛差点被口水噎死。   这反应在栾莹看来就是说中了,她惊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梁琛!难怪每次我和他有什么事情,你都要站在边上说风凉话!”   “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和他做好兄弟以后吗?难怪你们现在关系疏远了……梁琛知道你的性取向以后刻意和你拉开距离了吧?上次公司见面也是,对你也没好态度,因为你喜欢他,让他觉得不舒服……”   褚洛:“我给你鼓鼓掌。”   不做编剧真可惜。   他干脆闭嘴不说话了。越解释越出错。   栾莹吃完最后一瓣橙子,洗了洗手,“不过你别担心,我俩以后不会再是情敌了,你可以……不用压抑自我了。去大胆追求梁琛吧。”   这话,褚洛眼睛一亮,“你不喜欢他了?”   栾莹看着褚洛的表情,自动默认成了另一个意思,点点头,“早晚,我会不爱他的。”   但是栾莹还是太天真了。   她周一来公司搬东西打算要走,就有人从电梯口冲下来,高跟鞋踩得无比清脆,在栾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抬手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响,栾莹手里抱着的东西叮铃桄榔落在了地上。   她的脸偏过去一边,身体不可置信地哆嗦起来。   紧跟着另外一道身影出现了,“程妍,你做什么!”   “打得就是这个勾引你的贱货!”   程妍看着匆匆赶来的梁琛,怒不可遏,“怎么,心疼她?她勾引我男朋友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心疼心疼我?”   她把自己说得特别悲情,周围人看了都不忍心,觉得她是被逼到了绝路了。   “你来公司里闹什么!这么多人看着!”梁琛也被气得说话口不择言,“我和你解释了多少遍没有没有,是你自己心眼小爱嫉妒,现在还跑来动手,你要连我的面子一起丢吗!”   “好啊你梁琛,你当我的面护着她?”   程妍伸手指着栾莹,“你国外两年谁陪你过来的?你一个人在海外深造是谁跟你一起的?我知道你出了国心心念念就是她,没想到你一回国,就找了有她的公司面试上班!要不是我调查一下,我还不知道呢!梁琛你对得起我吗?”   栾莹的心狠狠一哆嗦,捂着自己的脸看向梁琛,努力好久才发出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妍发疯似的,上来拉扯她,“你装什么装!不是你三番两次去引起梁琛的注意吗?你一个被甩的,有什么资格装清高!”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栾莹想反抗,被程妍一把拽住了头发,她吃痛,“你放开我!”   “我今天就要你脸面全无!你就是想要勾着梁琛往上爬,看他是总监,又是你前男友,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吧!你这种小三不配活着——”   话音未落,有一道身影冲上前,将她们一下子扯开,而后啪的一声响,一个耳光打在了程妍脸上!   栾莹头发凌乱地被男人拉到了身后。   “泼妇一样,到底是谁不要脸?”褚洛眼神可怕,“第一,栾莹这两年安分守己,跟你男朋友毫无瓜葛,第二,栾莹需要靠着梁琛爬?笑死,栾莹亲舅妈就在公司当股东,明里暗里追栾莹的倒是有不少!第三,栾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你男朋友纠缠?你自己好好去管好你的男朋友,少tm过来烦她!”   栾莹捂着脸,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向来低调不爱张扬,公司里知道她有关系的人不多,人事部那个王副倒是看过档案所以了解她头顶舅妈在公司里当高管,才会之前一直追她想抱大腿。   她不想让大家知道的,她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   导致程妍也觉得她柔柔弱弱好欺负。   但是褚洛替她出头了。   栾莹另一只手轻轻拽着褚洛的衣摆,“别说了,反正我也和我舅妈说过辞职了,把东西搬了就……”   “又在装清高!你就喜欢做弱者搏同情!”程妍气急败坏,不想承认过失都在他们这里,就拼命泼脏水。   “明明是自己招惹梁琛,两年前你怎么倒追他的?又是送情书又是送礼物,不要脸的样子难道自己都忘了吗——你两年前就是个贱货了——”   褚洛忍无可忍,再一次抬起了手!   第三声巴掌响起来的时候,梁琛都怔住了,紧随而来的是勃然大怒,“褚洛你做什么!怎么能接二连三对女人动手?妍妍做错了,你一个男的公众场合打人就对吗?”   “不对啊。”褚洛回头用力帮栾莹擦掉了眼泪,毫不在意地说,“让她给栾莹道歉,我就给她道歉。”   栾莹跟着一吸鼻子,“不用了,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梁琛急了,“莹莹,是我没有好好和她解释清楚,今天这事情我也亏对于你,只是……程妍她也是出于在意我,所以才会这样,我们等下出去再谈谈好吗?”   “不用谈了。”栾莹主动抓住了褚洛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可不想再被你的女朋友大庭广众一耳光,还要被败坏名声。梁琛,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   梁琛看着她拉着褚洛走,“莹莹,你别这样,程妍是冲动了,我代替她跟你道歉吗?”   “你算什么东西,替她跟我道歉?”   栾莹说,“脸伸过来,让我打你一次,我就原谅你们俩。”   “你休想!你这个贱女人!”程妍怎么可能让自己男朋友丢脸,拦在梁琛面前,“是我冲动又怎么样,你就敢在梁琛身上撒气,还不是想引起他注意!”   栾莹和褚洛被她气笑了,不去管这个女人的奇葩逻辑,干脆什么东西都不要了,直接往外走。   “疼吗?”   “不丢人。”   他们同时问了并且回答了对方一句炉头不对马嘴的话。   而后栾莹抬头,眼里都是眼泪水,她说,“疼……”   褚洛啧了一声,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真丢人。”   褚洛车子吃了一张罚单。   他张大嘴巴,把罚单撕下来,“怎么搞得啊?老子就停在这里几分钟,就占道扣分啦?”   栾莹破涕为笑,“刚才在公司大厅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妈的,那个疯女人真的作死,老子要回去找她把两百块罚单钱要回来。”   褚洛撕下罚单,“你公司就是块倒霉地,连停车都不让的公司,搬个东西还要扣钱,算什么公司!再说了我开双闪了啊,我闪着灯也能被人贴啊!”   “人不在车内,别说双闪了,你跟圣诞树似的挂满灯都没用。”栾莹拉开车门坐下,“忘了告诉你,我新公司找到了。”   褚洛装作不经意地哦了一句,又问,“哪家?”   “五百强,嘻嘻,名字暂时保密。”栾莹贼兮兮地说,“进去实习,还好我学历够。”   褚洛说,“呵呵,那你还是先留个心眼吧,小心实习期都没过,就被刷下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刚还想谢谢他呢,还是省了吧!   褚洛把栾莹送回了家,“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去新公司面试?”   栾莹说,“对呀,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的。”褚洛又是不经意地说,“哪条路上的?”   “井灵东路。”   “挺近,我送你吧。”   “……”   “怎么了?”   “……褚洛,我不大好意思。”   褚洛跟考古学家在墓里挖到个ipad似的,瞪大眼睛,“稀了奇了,你还能不好意思?那我每个月油费你来。”   “也行。”栾莹寻思褚洛那车应该花不了多少油钱。   “油箱大,加满一次五百。”   “……”   这天晚上栾莹睡得特别踏实,尽管睡前忐忑不安又回想了一遍之前在公司里被程妍扇耳光的画面,但是画面一下子又切换成了褚洛冲过来替她出气的样子。   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你看,也有义无反顾站在她这边的人。   既然如此,褚洛也喜欢梁琛,她不如早点放弃退出,把机会让给褚洛,给他追求幸福的权利。   经过这事儿,第二天栾莹起来,看褚洛都觉得眉清目秀的,怎么看怎么帅气。   她洗完脸刷完牙出来,褚洛正好在做早餐,栾莹笑嘻嘻地走上去,“褚洛早呀!”   那元气满满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昨天在公司里和别人有过争执。   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都晃着褚洛的眼睛了。   男人顿了顿,差点把太阳蛋煎焦,“你吃错药了啊?笑得像要强上良家妇男似的。”   栾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亏她心怀感激呢,褚洛一开口气氛全没了!   吃完早餐,栾莹带上了各种资料文件以及身份的相关证明,换了一双小高跟,走到门口等褚洛穿外套。   褚洛抬头就看见她皮裙下那两条笔直又白皙的腿,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想起来当年大学的时候,梁琛和他都是篮球队主力,栾莹为了追梁琛,参加了学校啦啦队,每次打篮球都会过来跳舞,加油助威。   褚洛打完篮球,队友丢给他一瓶水,男人哐当一下坐在椅子上,刚把腿架起来想找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就听见边上说,“褚洛你看,梁琛的头号粉丝又来了。”   “在那跳舞呢,啦啦队还挺正规的。”   褚洛眯着眼睛往拉拉队去看,就看到一个少女穿着粉色的超短裙,领队站在拉拉队最前面。   妈的,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褚洛又哐当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那谁?”   “说了呀,梁琛的未来女票。”队友揶揄,“可喜欢梁琛了,真心一片啊,何况……”   他啧啧两下,“卖相真漂亮。”   那个时候,看着篮球场上领舞的栾莹,褚洛脑子里就三个字。   腿真白。   ——不仅白,还tm直,跟奶油似的。   此时此刻的褚洛脑子里也是这句话,他看着站在玄关穿着皮裙小高跟的栾莹,过了一会皱眉,“你干嘛穿成这样?一点儿不像实习的。”   “看起来成熟的,可以给人比较好的第一印象。”   栾莹理了理袖子,穿着裁剪温柔布料顺滑的白衬衫,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走啦!”   ******   二十分钟后,褚洛将她送到了门口。   “我到了,你去你自己那儿吧,别因为送我迟到了。”栾莹下车,“要是过了面试,晚上请你吃饭!”   “低于人均一千我不吃啊。”褚洛出乎意料没把窗全放下来,就露出一截缝,传了句话,“我怎么也得宰你一顿。”   栾莹挥挥手进去了,褚洛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栾莹进电梯以后,做贼似的拉开车门——   “洛哥!来啦!”   “嘘!”   褚洛把手指竖在嘴前,几个同事被吓到了,看见他们以前高冷又脾气差的老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将车钥匙丢给保安让他们停车,随后继续贼手贼脚走进公司大厅打卡。   “洛……洛哥你……”同事咽了咽口水,“被鬼上身了?”   “放你的屁!”褚洛怒了,可是又立刻压低了声音,“掩护我去办公室。”   “???”洛哥今儿有人要暗杀您吗?   一路在同事们震惊的眼神下到了办公室,刚喘口气,门外有人喊着,“洛哥!上季度报告出来了!”   褚洛一口血涌上喉咙,“轻点儿!轻点儿!”   小秘书吓了一跳,走进门就放轻了脚步,“洛……洛哥,出什么事了?”   褚洛先是将报告接过来看了一眼,而后道,“策划部来了个新人?”   一说起这个,小秘书就眉飞色舞,“哇,洛哥消息这么灵通?对啊,来了个新人,我瞧瞧去看过了,真漂亮,策划部的单身狗们有望了!”   褚洛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策划部里边都是男的。”小秘书笑嘻嘻地说,“如今来了个大美女,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天大的喜事啊。”   喜事,喜事,喜nmb!   褚洛想了想,“她之前不是从仁恒跳槽来的吗?”   小秘书点点头。   “去把她之前公司里的几个同事,也都挖过来。”   褚洛敲了敲办公桌,“最好要女的。”这样他们公司策划部就不止栾莹一个女的了。   小秘书兴奋,“洛哥这是要给策划部同事们一个一个都分配过来嘛?”   褚洛冷笑。   “那……”小秘书推了推眼镜,扭扭捏捏地说,“洛哥您看我……我也单身,那个新来的大美女……要不……”   “滚蛋!”   褚洛差点把报告劈头盖脸砸过去,“杨立你个死娘炮!你tm不是喜欢男人吗!”   “那是我找不到女朋友的托词!”   杨立委屈巴巴,“人家只是性格娘了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大男人啊!”   褚洛指着办公室的门,“给朕退下!”   栾莹来的时候,发现新公司的同事们都特别友好。   和之前仁恒的氛围截然不同,大家轻松又愉快,见到她搬东西进来,纷纷拿出兜里的零食分给她吃。   甚至好多手续都帮着准备好了,栾莹有什么问题,他们都会抢着解决。   新同事们什么都好,热情善良体贴,就是话有点多。   “那个,栾莹啊,之前仁恒待你好吗?”   “仁恒的员工平均颜值高吗?”   “仁恒的员工……都是已婚未婚啊?”   “……”这话题的方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栾莹笑得有些尴尬,“这个我还真不了解呢。”   “哎,我告诉你,咱们公司有个传统。”   男同事一脸倒霉样地说,“咱公司里——没有一个人谈恋爱了,而且只要是谈着恋爱进公司来的,必分手!全公司上下都是单身狗,而且稀奇古怪各式各样的人特别多——”   栾莹笑了,“多元化嘛,挺好的。”   “我觉得这是诅咒。因为我们老大貌似也没有女朋友,所以就传染给我们了。”   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好像还听说老大喜欢男的。”   栾莹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她可以介绍给褚洛啊!   这个世界,男人找男人太难了,褚洛帮她这么多忙,她也得帮着给他找找缘分。   搓了搓手,栾莹说,“你们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男同事说,“要不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然我就委身于他,肯定很爽。”   这评价!能让女人赞口不绝的男人多了去了,能让男同事都这么夸奖,那新老大一定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也不知道和褚洛这个暴脾气的性格配不配……   栾莹心里打着小算盘,然而高层办公室里所谓“有人格魅力”的褚洛此时此刻正在电脑面前发呆。   杨立说,“洛哥,您在干嘛呢?”   褚洛有些手足无措地抹了一把脸,端着下巴说,“我好好地干嘛把她弄来这里呢……”   杨立脑门上三个问号。   “送去齐枢那里喊他帮我看着不就好了吗。”   褚洛啧了一声,恨恨地捶着桌子,“这我每天上班,不得打游击战啊!”   办公室里的栾莹下意识打了一个喷嚏。   周围一堆男同事嗷嗷叫唤着,“是谁把感冒传染给我们小公主了!”   “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栾莹在下班的时候,于大厅门口等了褚洛二十分钟。   罕见的是,褚洛居然没在时间点来。   她刚想问问褚洛是不是忙,忙的话不用特意来接她,就看见远处新公司承包的车库里开出来一辆车——栾莹仔细看了看,那不是褚洛的车么!   然后褚洛把车子开到了公司门口。   栾莹目睹全过程。   她张着嘴巴,“褚洛,你干嘛呢?”   褚洛刚按下车窗,就看见了栾莹,吓一跳,“我……接你啊?”   “你怎么从公司里开出来?”   “我tm。”褚洛难得地差点咬了舌头,“刚就在你公司里谈事情呢。”   “啊!”   栾莹笑了,“也不喊我一声,话说你见到我们老大了吗?”   褚洛点头。   “帅不帅啊?听说……”栾莹上前,戳了戳他脸,“性取向和你是一样的哟~”   哟~   褚洛恨铁不成钢,啪的一声拍响了车喇叭,“屁话那么多,上车!”   栾莹依旧是笑眯眯地坐上了副驾驶。   后面的男同事也因为加班结束,陆陆续续走出来——   “诶,那不是小公主吗?”   “卧槽,那车子,不是洛哥吗!”   “洛——”   哥字还在嘴巴里没喊出来,褚洛就一脚油门下去,给他们灌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   褚洛出去带着栾莹吃了一顿不便宜的晚饭,庆祝栾莹换了新公司。   栾莹抢着要买单,褚洛也没和她争,她脸上开心得就跟个孩子似的,他觉得幼稚,就在一边看着。   吃完了栾莹说想回家,正巧此时此刻,齐枢发来了一条微信。   【木区:你和褚洛是不是在一块吃饭呀?我看到啦。】   栾莹一愣。   而后笑眯眯地回应了,是。   和褚洛吃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和褚洛关系好着呢!   【木区:你俩在约会吗?】   栾莹乐了。   她回,没有哦,是在庆祝我到新公司上班。   【木区:你换工作啦?咦,也不来找我,我可是备选男朋友第一号,需要帮忙居然不告诉我。】   栾莹说,客气啦,我自己能搞定。   嘿,还挺强。   齐枢以为栾莹是个什么都不懂就靠家里养着的温室小花朵呢。   【木区:那你新公司换到哪里了?】   栾莹答,罗生。   齐枢吓了一跳,狗日的,褚洛这禽兽是想暗度陈仓吗!   他贱兮兮地问她,你知道这个公司是谁的吗?   栾莹疑惑,看了一眼在边上侧着脸休息的褚洛,她又低头问,是谁的?不会……是有谁暗地里做了什么?   栾莹不傻,齐枢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事。她想了解清楚。   齐枢笑了。   【木区:你这周末有空吗?我来接你,再好好和你说说。】   见齐枢这么说,栾莹想了想,认认真真打过去几个字。   周末我请你吃饭吧,上次那顿是你请的,这回换我。具体时间周五晚上我和你确定。   对面看见这条回复的齐枢眼睛一眯,倏地咧嘴笑了。   他都能想象褚洛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了。哈哈,真好玩。   褚洛和栾莹装了一个礼拜的各自上班,事实上每天都跟做贼似的,等着栾莹进去了,他才下车,偷偷摸摸跟在后面上班打卡。   奈何栾莹就是个小天真,傻不愣登地以为褚洛真的在别的地方上班,一点儿都没起疑。   甚至还想着把公司领导介绍给褚洛当男朋友。   “我可谢谢你了。”   周五晚上,褚洛在家做饭,栾莹提了这事儿,褚洛翻了个硕大的白眼,顺手将炒好的虾仁倒盘子里,“给我介绍男朋友?我看着像是缺情儿的吗?”   “细皮嫩肉,你看着像是被人包了的。”栾莹说,“小白脸。”   “老子把你脸按进锅里炒信不信?”   褚洛怒了,小白脸这词可扎心了啊,“我这张脸就在你这儿换来‘细皮嫩肉’几个字?你知不知道tm老子在外面——”   褚洛闭嘴了,再说下去显得他幼稚了。   然而栾莹还等着他继续说。   褚洛深呼吸,“你知道个屁你。别有事没事瞎操心,一天天的这个男的推给我那个男的来介绍,你多管闲事不累吗?我的感情生活,关你毛事?”   话说得有些狠了,栾莹脸色微微发白。   过了一会,见她局促地低着头搅着手,“我总不好意思什么事都麻烦你……我也想帮你……”   可是褚洛看起来衣食无忧,偶尔还能带着她吃一把网红餐厅过一天的小资生活,他大概是不缺她帮忙的。   “我总觉得褚洛你照顾我花了太多心思,我爸妈也心疼你一个人生活,把你当自家人看待。”   “傻子。”   褚洛上去弹了弹栾莹的脑门,冷着落下一句话,“我不需要你用感动回报我。犯不着。虽然难听了,但是你真不用管那么宽。”   他要的也不是感动。   栾莹多看了褚洛一眼,心里闷闷的。   第二天栾莹要出门,没让褚洛送,褚洛疑惑瞅着她走出玄关,“去哪儿?”   “见个朋友。”栾莹摆摆手,“别担心,你也自己去玩吧,晚上回家我做饭。”   “你做饭。”   褚洛用鼻孔看栾莹,表情相当不屑,“我大概是嫌命太长了。”   栾莹出奇地没有和他贫嘴,出门就打车走了。   褚洛又睨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干什么。   穿这么好看,还特意化了妆。妈的,出去浪啊,谁不会啊!   “你今天真漂亮。”   齐枢和栾莹并肩逛街,“褚洛送你的?”   “没呢。”   栾莹尴尬地笑,“我自己来的,不好意思再让他送啦。”   “你对褚洛的感情很奇怪。”   齐枢一针见血,“你很有压力,褚洛对你的好。”   栾莹坦诚,“认识很久了,但是貌似一直是褚洛在帮我收拾各种烂摊子,包括起居……我不想老是让他帮忙。”   齐枢道,“是你自卑?还是什么?”   “或许吧,我总觉得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太好,承受不起。就像看见了……”当初对梁琛那么好的自己。   栾莹低头,“何况……褚洛喜欢的人……”还是她也深深爱过的人,这让她更觉得对不起褚洛。   人家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接送上下班,日夜做餐饭,她居然还无知地要和人家抢喜欢的人。栾莹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   “你的承受不起,或许也是褚洛承受不起的地方。”   齐枢故意绕着圈子,“你的压力大造成了褚洛的压力大。”   因为不爱,才会对别人的好意感到有压力,感到承受不起。   因为褚洛清楚知道栾莹是因为不爱他,才会更有压力。   不过栾莹没听明白,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吃东西,一边问道,“你和褚洛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齐枢转了转手里的叉子,打了个哈哈,“真的想知道?”   “嗯。”   “说出来你会吓到吗?”   栾莹眼睛睁了睁,“是这么令人意外的关系吗?”   “我和他是兄弟哦。”   齐枢意有所指,笑眯眯地看着栾莹,“同父异母的那种。”   “啊!”栾莹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而后她捂住嘴巴,“真的假的?”   “真的呀,骗你干嘛?”齐枢指着自己,臭不要脸地说,“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帅得和他不分上下?”   栾莹说,“那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呀?”   齐枢说,“我喜欢你。”   栾莹抬手举起了刀子。   齐枢双手投降,“我喜欢女人!女人!”   栾莹托着下巴,“那褚洛,一定很孤单吧……”   爸妈不理解,家里又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肯定不受宠爱,难怪和家里人闹翻了一个人出来。偏偏住在一起的好朋友还和他喜欢同一个人,这条路得走得有多苦啊……   齐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栾莹,“褚洛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他孤单?你听他放屁,他浪的一批!”   栾莹愣住了。   她表情明显不信。   齐枢自然不知道褚洛在栾莹那里装得什么小白兔,顺手掏出手机来,“褚洛好几任女朋友联系方式都还在我这里呢,有的时候他想甩了,解决不了,就交给我。”   栾莹呼吸加速。   “不,不可能的。“   她拼命摇着头,“褚洛只是脾气不好,但是他从不乱来……”   齐枢张了张嘴巴,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栾莹的表情,“怕我瞎说?”   栾莹攥着手指,“褚洛这种人,不可能和女孩子谈恋爱的,我最了解他了——”   她的声音猛地一停。   就看到齐枢将手机举到了她面前,手机里是一张照片。   是褚洛喝多了躺在一个女生怀里的照片,眯着眼睛,还是那张白皙的脸。   栾莹心尖颤了颤。   “不可能的。”   她慌乱推开了齐枢的手,“褚洛的事情,我向来最明白……”   “知人知面不知心。”   齐枢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你对褚洛的了解,有我深吗?”   有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深吗?   栾莹说不出话来。   如果照片是真的。那么……那么褚洛那么多年在她身边,其实一直都在骗她?不仅骗她,还骗她父母,骗她朋友,导致她一直都以为,褚洛就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如果是真的……   栾莹下意识自己替褚洛辩解,“褚洛没有理由这么做啊……褚洛他,如果喜欢女孩子,何必要说自己是同性恋……”   齐枢愣住了。   自己哥哥居然在栾莹这边玩这招?   太阴了吧。要是暴露,估计能被栾莹怨恨的眼神戳死。   他忽然一下子想通了栾莹刚才的欲言又止,以及她对褚洛的内疚情绪,人家小姑娘还在因为和褚洛喜欢了同一个人而良心不安,却没想到褚洛这人压根就是装的!   完了,完了。   齐枢缩回手,“那个……你别激动,没准……没准他后天性取向改了呢?”   他好像坏了大事。   岂料栾莹一把拉住了齐枢想要缩回去的手。   她手指很细,直直攥住了齐枢的手腕。   而且是两只手一起。   齐枢愣住了,喉结上下动了动,盯着栾莹放在自己手腕处的手指,“你……干嘛?”   “照片。”   栾莹说,“照片能发给我吗?”   齐枢一张帅脸垮下来,“姑奶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要让他的便宜老哥知道,肯定会发飙的。   栾莹直勾勾看着齐枢。   齐枢深呼吸,“不行。”   “为什么?”   “这是褚洛的照片,他肯定知道是我发给你的。”齐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想害死我直说。”   栾莹眼神暗了暗。   紧跟着是一段冗长的沉默,空气都如同死过去了一般。   齐枢看不下去了,感觉自己似乎打碎了什么栾莹的期待,“那个……我陪你逛逛街?看电影吗?”   栾莹摇头,“我想回去了。”   “别啊。”齐枢有点失落,“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褚洛的事情吗?问完了就把我丢在一边抛弃……”语调还颇为委屈。   栾莹有些尴尬,反思了一会,“那我先去买个单,然后去看电影?”   “好。”齐枢立刻咧嘴笑了,“话说你还喜欢梁琛吗?”   栾莹脚步一顿。   齐枢指指自己,“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你看我比褚洛靠谱多了,我从头到尾就喜欢女孩子,我还能以后从头到尾就喜欢你。”   从齐枢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栾莹表示一点儿都不想相信。   但是……   她想起了齐枢给她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褚洛和女人相处得如此暧昧亲密,表情却没有一丝尴尬。   他们有可能是gay蜜吗?就像她和他那样。   可是……哪怕是她,也没有和褚洛这么亲密过吧?   栾莹越想越复杂,关于褚洛的过去就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一路上逛街都逛得心不在焉,齐枢探脑袋过去,“还在想褚洛吗?”   栾莹眼神闪躲,“褚洛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明明是一起生活的,连着读大学都是一起的,可是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看不清褚洛了呢?   “他以前就是这样啊,只是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而已。”齐枢伸出一根手指头,“我这个便宜老哥呢,脾气比较差,但是他比较低调,你也别乱想,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怎么样,不一定代表现在。”   听听,他还帮着褚洛说好话呢,上哪去找他这种不和褚洛抢财产还帮他说好话的同父异母兄弟。   齐枢陪着栾莹在柜台边上逛,“一会你回去问问他就好了。诶,你看这个口红颜色适合你吗?”   栾莹推搡着,结果推搡了十分钟,齐枢拿着三支买过单的口红硬是塞进了她手里。   “请我吃顿饭,我给你买口红,礼尚往来嘛。”   他意有所指,“你要是觉得良心不安,下次就再可以约我出来见面,跟我吃东西了。”   “……”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这一逛就是晚上九点,以往这个点褚洛都会打电话催栾莹快回来,但是今天没有。   栾莹想起了昨天晚上褚洛冷漠的一句“我不需要你用感动回报我。犯不着。虽然难听了,但是你真不用管那么宽。”,又想起早上自己和他寥寥无几的对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俩这算是隐隐闹变扭了吗?   昨话,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太过分了啊。   栾莹和齐枢在超市里抢了最后一批蔬菜,赶着回家做饭,只是齐枢把她送回家的时候,栾莹没在私家车库里找到褚洛的车子。   上去推开门一看,褚洛果然不在家。   栾莹愣了愣,手里大包小包拎着食材,站在门口有些出神。   “我哥不在啊?”   齐枢低头看了一眼栾莹准备的食材,提脚便自作主张往里走,“那总不能浪费了你说是吧,要不,做饭给我吃?”   栾莹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做饭难吃。”   原本出门前说好了她做饭给褚洛吃的……   “没事,我不挑。”齐枢站在玄关,指指里面的灶台,“我还能顺带搭把手,老褚家的男人,都会做饭。”   “你不是姓齐吗?”栾莹也没多扭捏,关了门进来洗菜,“跟妈妈姓的?”   “嗯,我是在外的私生子,褚洛妈妈几年前生病过世,老爸就把我们接回家了。”   “那褚洛跟你关系好吗?”   “不好也不坏,经常吵着贫嘴,不过也没有实质性的针对。”   齐枢择菜,“褚洛的厨艺是跟着我爸的,他做菜水平极高。”   “你们还能和谐相处啊……”   栾莹有些意外,“我以为这种情况,两个儿子一般都是你死我活呢。”   齐枢笑着挥了挥手里光秃秃的芹菜杆子,“想多了啊,哪儿来那么多的你死我活,现实生活里咱俩和平相处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才是最好的,还闹?闹不动了,年纪大了……再说我爸现在给我的够了,我妈也总算当正妻了,心满意足了。”   难怪褚洛不回家,在外头租房子。可能也是对着齐枢的妈妈喊不出口“母亲”二字吧。但是又无所求,所以干脆自己一个人出来了,倒也自由。   栾莹从齐枢嘴里,接触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褚洛。   这和她之前认识的,以及她家里人认识的褚洛,根本不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半小时后,栾莹端着三菜一汤出来,齐枢在边上鼓掌,“你看,卖相还是可以的。”   “跟褚洛比起来差远了。”   “那是,世界上能有几个比褚洛做饭好吃的。”齐枢自来熟地拿了两套餐具在边上坐下,“不过我可是第一次到女孩子家里吃饭,今天得好好纪念一下。”   栾莹听了有点脸红,“是你自个儿要上门的。”   “我是来上门帮你处理这些食材的,请你心存感激一下。”齐枢说,“褚洛不在,我捡便宜了,真好!”   结果刚开始吃还没五分钟,楼下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排气管声,栾莹一下子放下碗筷站起来,“他回来了!”   齐枢皱眉,也跟着站起来去看,拉开门走到外面,已经是深夜,路灯都零零星星地亮着,照着下面停车场的情景。   两人双双一顿。   就看见褚洛衣衫不整地从车上下来,副驾驶座车门打开,另外一个小姑娘上前小跑几步,一把扶住了身影摇摇晃晃的褚洛。   他好像喝多了?   齐枢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亲哥啊!好巧不巧今天栾莹出来看你停车子了啊!   褚洛醉醺醺往上一抬头,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男性轮廓模糊地在栾莹身边——   狗日的,栾莹比他还快带了个男人回家?!   栾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天都塌了一样。   “褚……褚洛……”栾莹喃喃着摇头,“褚洛旁边是谁?”   齐枢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帮褚洛圆场,“那个,兴许是……好朋友?”   栾莹就看着褚洛一路骂骂咧咧上来,一直到他俩跟前。   她看清楚了褚洛身边的小姑娘,有一张漂亮的脸。   好像是个社交网站上挺火的小网红,居然和褚洛认识。   栾莹说,“那个……你是,送褚洛回来的?”   “你谁啊?”   小网红张嘴就是这么直白一句,“褚洛请的保姆?”   栾莹攥紧了手指,“我是和他一起租房子的——”   “哦,那种关系呗。”   小网红对她不屑一顾,“褚洛喝多了,我带他回来。”   “他刚刚喝多了开车的?”栾莹着急了,看着褚洛,“你怎么能酒后驾驶,多不负责任——”   “大姐你说完了吗?”   小网红一把推开了门口的栾莹,“别挡路,把门给我打开!”   褚洛喝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脑袋靠在小网红肩膀上,衣领子上还有一枚唇印。   栾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扎。   齐枢双手抱在胸前,“就不开门,有能耐你怎么不带着褚洛开房去?这不还是得送人回家吗,说明你不配人家胃口啊。”   “你又是谁!”小网红气歪了一张脸,空出一只手指着齐枢,“褚洛跟我的事情,要你多嘴?赶紧给我把门打开!”   “不开。”   齐枢还想说话,另外一道声音插进来。   就见栾莹伸手,指着楼下,“要么给我好好说话,带上礼貌性用语让我帮你开门。要么,你现在带着褚洛滚,你看看我们会不会拦你。”   小网红被栾莹这个态度气得浑身哆嗦,“你什么东西啊你!拜托大姐你睁眼看看!褚洛现在是跟我回来的,你闹什么闹,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褚洛的注意了吗?”   “说话放尊重点!”   栾莹气红了眼睛,“你和褚洛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是请你在喊人帮忙的时候,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大概是栾莹难得拔高了嗓门,声音让褚洛都微微睁眼了。   他带着酒意看向栾莹,语调含糊,“栾莹……你怎么在这里?”   栾莹看着褚洛,肩膀不停地哆嗦,齐枢拍拍她,随后道,“哥,你喝多了,你这朋友把你送来家里了,然后因为说话语气太差,这会儿栾莹不想放你俩进去。”   哥?   小网红猛地变了表情,难道……眼前的是褚洛的弟弟和弟妹?   完了,她刚刚在人家亲戚面前都大放厥词说了些什么话啊!   褚洛扭头看了小网红一眼。   脑子转了好久。   转出一句。   “你谁啊?”   小网红早收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直接把褚洛往齐枢身上狠狠一摔,捂着脸跑了。   剩下褚洛挂在齐枢身上懵逼。   齐枢将褚洛撕下来,“喂,你没事吧?”   栾莹就在边上当路人,不说话。   褚洛摇摇晃晃开门,“没事——话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喝多了,他的语气十分不善,但是说话又极其磕磕绊绊,“栾莹你——老子一天不在家,你,你就把齐枢带来,带来家里?”   站在玄关,往里看到了桌子上吃到一半的饭菜,褚洛顿住了。   而后他感觉自己的酒都醒了一半,倒抽一口凉气,看向站在门口的栾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可置信和无法遏制的愤怒,“你tm还给齐枢做饭吃?!”   栾莹被褚洛一顿先发制人的怒意给慑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今天……出门前说了,我做饭给你吃。”   只是他没回来。   只是齐枢碰巧在了。   而已。   褚洛醉醺醺地打量栾莹,而后伸手,将她抓了过来,眼神不善地盯着齐枢,“你怎么在这里?”   齐枢咧嘴,“陪她逛街回来。”   褚洛点点头,看向栾莹,“好,你和他在私下约会是吗?”   栾莹被褚洛这个态度折腾得有些无名火,但是碍着齐枢在场也没说,轻轻抚着褚洛,“你要不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褚洛晕头转向被栾莹哄进去了。   齐枢看了一眼栾莹弯着腰扶着褚洛的样子,站在门口自己摸了摸鼻子,“要不我先回去吧?”   栾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吃饭吗?”   “不吃了,你看他都这样了,你还是去照顾他吧。”   齐枢往里面探头观察了一眼,就立刻穿上鞋子缩回门外,拿着车钥匙将门一关——“你先忙去吧。”   栾莹茫然地看着被自己扶到客厅里倒在沙发上的褚洛,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空荡荡的环境,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褚洛躺在沙发上,伸手遮住了眼睛,额前落下些许凌乱的碎发。   他在不停地深呼吸,可能是有点不舒服。   栾莹之前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或者说很可能褚洛一直是这样的,只是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栾莹烧了热水,端到边上,她说,“褚洛,你要不要起来喝点热水?”   褚洛喘着气,“你怎么不找齐枢去呢?”   栾莹睫毛颤了颤,“我只是碰巧……”   “巧个屁啊,不是你主动约齐枢出来吗?”褚洛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起身,和栾莹面对面。   他一把抓住了栾莹的手。   栾莹看着褚洛那几根细长的手指,感觉耳边旁边嗡嗡嗡地响,褚洛说,“你闹完了吗?”   栾莹懵圈了。   “你找齐枢去玩,也没跟我说啊。”   褚洛脾气不好,现在更加暴躁,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要这样,以后各玩各的呗。”   栾莹有点反应不过来褚洛突如其来的愤怒,她觉得褚洛可能哪里误会了,“我不是想和齐枢发展什么……”   “我说他不是个好男人,让你离他远点,你怎么不听?”   褚洛先发制人地朝着栾莹吼,“梁琛那边吃的苦头还没缓过来,现在又要上赶着齐枢?栾莹你有没有脑子?”   栾莹再好的脾气,被褚洛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都骂得寒了心。她承认的确因为昨天晚上褚洛说她多管闲事有点儿委屈,导致早上起来去找齐枢的时候没怎么吭声。   可是她也说了回来会做晚饭啊!   他出去喝酒,醉成这样回来,还反过头来吼她,难道就很有意思吗?   栾莹抹了一把眼睛,“你干什么这么说话!我找齐枢是因为他告诉我公司的事情,顺带还给我讲了点你,我才会过去!你倒好,三更半夜回来就算了,还拉着别的女人,褚洛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你装什么装啊大尾巴狼!骗我有意思吗!”   褚洛残存的酒意被栾莹一顿话给驱得一干二净。   男人原本死死抓住栾莹的手指微微有松动,趁这间隙,栾莹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栾莹,见她眼眶微红,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我还觉得自己愧对于你,还怕自己耽误你,还老是觉得给你添麻烦……褚洛,你原来是骗我的!”   褚洛慌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谁跟你说……”   “齐枢给我看照片了!”   栾莹干脆利落地说,“你以前……和小姑娘的照片!”   褚洛脑子轰得一声响,齐枢不会暴露了什么吧?   “我……我不知道啊,什么照片。”   褚洛抓着身下的沙发,无力地说,“我只是想……试一试。”   栾莹表情有了些许动容。   她微微放软了态度,迟疑地说,“什么试一试?”   有用!   褚洛立刻低下头去,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自我嘲笑一般,“我知道我自己不正常,这么多年了,我想改啊,我也想变成正常人……可是有用吗,为什么我会这样像个怪物啊——我就不能……试一试吗……”   最后说试一试三个字的时候,尾音都卷着痛苦在发颤。   栾莹一下子鼻子就酸了。   她明白了。   上去狠狠捶了一把褚洛,“你不早说!你怎么能这样,谁敢说你不正常?”   褚洛顺手顺脚就把栾莹的小手抓了回来,一边抓一边往自己胸口塞,脸上还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莹莹,我是不是不正常?”   栾莹着急了,想到自己刚刚说他的话,又后悔又内疚,连连安慰,“你想多了,你没有不正常,在我眼里你最好了!”   褚洛心里嘿嘿直笑,捏着她的手指,真软。   “是吗?你不是骗我的吧?还是拿来哄我的?身边人知道我的性取向之后,都只会跟我一起自欺欺人……”   撒谎不打草稿,褚洛一头埋进栾莹胸前哭,借着酒意又是蹭便宜又是吃豆腐,完完全全将道德素质四个字抛在了脑后。   岂料栾莹伸手,主动抱住了褚洛。   这个动作让褚洛僵住了。   他和她第一次这样靠得这么近,他曾经想了无数次,觊觎了无数次想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狠狠蹂躏,却没想到居然是被她先抱住了。   柔软的躯体却又异常坚定地,将他划在了她的保护圈内。   她说,“褚洛,你不要自卑,哪怕大家都不理解你,我也会陪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   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只要你需要我。   褚洛的心像是被人击中了似的,他抬头,那张脸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他更加用力地回抱栾莹,蹭了蹭,说,“这可是你说的。”   栾莹不疑有他,拍拍褚洛的后脑勺,“我扶你进去洗澡?”   褚洛被她这句话,撩得酥了个从头到脚。   妈的,喝醉真好啊。   他不再挣扎,像是个孩子一般靠在栾莹身上,点点头,“嗯。”   栾莹笑了,“你看,这次我可以跟我妈说了,也不是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也有照顾你的时候。”   褚洛抬手,摸着栾莹的头发,被栾莹扶进浴室。他关上门,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神逐渐加深,“你这么想照顾我吗?”   洛就这么站在栾莹身后,看着栾莹弯下腰去给他放水,趴在浴缸边缘,衣服微微往上撩起,露出一截瘦窄的腰。   褚洛眼睛都看直了。   栾莹毫无戒备心地帮他放好了水,抬头见他眼神幽深,上前拍了一把褚洛的脸,“还没醒吗?”   褚洛很想把脸贴在她掌心蹭一蹭。   栾莹卷起袖子,将他扶到了浴缸边上,“快去洗澡吧,有事喊我,我去帮你烧热水。”   解决了他们俩之间的误会和矛盾,栾莹现在特别热心肠,觉得褚洛怎么看怎么招人心疼,这得归功于刚才褚洛临时发挥的演技太精湛,栾莹这种小女生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褚洛看着栾莹推门要走,穿着的衬衫因为帮他放水导致被沾湿一部分,背影看过去就半透明了,无比暧昧。   他下意识喉结动了动,当年也没眼瞎,梁琛才眼瞎呢!   盯着栾莹半透明的背影,一句“要不要一起洗澡”的下流话差点脱口而出,得亏他忍住了。   栾莹推门走了,褚洛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燥热。   “妈的。”   男人往后抓了一把头发,开始脱裤子,脱到一半,他愣住了。   硬了!   操!   他认命地深呼吸一口气,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正好。于是褚洛烦躁地将全身的衣服都脱了,踩着水花走进浴缸里,而后一下子拧开了冷水到最大。   栾莹帮褚洛烧好了热水,顺带切了水果放在客厅,她留了字条而后去睡觉,自己房间的门刚关上,浴室的门就打开了,褚洛看了一眼对面关上的房门,这才走出来。   路过客厅,看到了栾莹摆着的水果。   他笑了,上去端着水果回到了房间里,吃完就拉下一张冷脸,打开手机找齐枢算账。   妈的这个混蛋,就这么差点把他老底捅穿!   【CL:我不跟你争家产,你是不是闲得慌没事干?】   【木区:……我哪儿知道你在人家那边装基佬啊,这么损的招儿你都想得出来。】   【CL:老子要你管?】   【木区:回头自爆了可别管我没有提前劝告你,你一头狼装什么村民啊。】   【CL:老子女巫,第一个毒死你!】   【木区:……】   栾莹起了个大早,给褚洛做饭。   褚洛走出来的时候,都愣住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给你做饭,没做成吗?”   栾莹指了指桌子,“正好还有一些饭菜我和齐枢没吃完,早上煮了粥一起吃了吧——喂!”   扭头就看见褚洛把没动过几下的菜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里。   栾莹说,“你干嘛!昨天没吃几口!”   “我不吃过夜饭菜。”尤其是别的男人碰过的。   褚洛毫无负罪感倒光了剩饭剩菜,拉开冰箱门,“有食材,不够我重新给你做。”   “浪费。”   栾莹小声嘟囔,“又不是大老板,我们要节俭。”   褚洛一顿。   而后啪的一下摔上冰箱门,手指一勾,勾着栾莹的衣服后领将她拽了过来。   男人凑近她,“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嗯?”   被褚洛这句话说得晃了晃神,栾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褚洛。   隔了一会,她低声说了一句,“你是……脾气比较差的戏精。”   褚洛好看的脸一僵,松开她,从鼻子哼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说褚洛你在你们公司到底是干嘛的呀?”   栾莹没把褚洛的小情绪当回事,这人经常阴阳怪气的,也就笑眯眯地问了一句,“没见你介绍过自己的工作啊,不忙吗?”   褚洛眉心一跳,“不忙啊,我就一给人打工的,有什么好问。”   “但我感觉你家里条件好像不差。”   “你才发现我家里条件不差啊。”   褚洛双手抱在胸前,扯着嘴角要笑不笑地盯着栾莹,“怎么发现的?说来我听听?”   “从齐枢的形容里听出来的。”栾莹去收拾被褚洛倒掉菜的盘子,褚洛就在边上自己开始重新做早餐,“什么都听齐枢说齐枢说?你别跟他走那么近。跟这种渣男谈恋爱,你这脑子肯定吃亏。”   “我不是想跟他谈恋爱。”   栾莹说,“就是想知道过去的你,才去找他的。”   褚洛感觉心尖颤了颤。   “上次去见他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所以才想知道你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tm能让你知道?!   褚洛强行挤出一个笑脸,“你这么说话可把我给感动死了,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   “不行,不过我可以帮你寻找幸福。”   栾莹这话一说,褚洛的脸就垮了。   “得了,我的幸福不指望你。”   褚洛弹了栾莹一个脑崩,“出去吧,我给你做早餐。”   栾莹乐了,开始点菜,“两个太阳蛋!”   褚洛千算万算,没算到梁琛居然来他们公司。   更没算到,梁琛是冲着栾莹来的。   栾莹还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时候,梁琛带着助理就从外面经过,朝着褚洛的办公室走去,见到他,梁琛愣了愣。   “你在这家公司?”   褚洛装都懒得装了,冷笑一摆,“我在哪家公司要和你打报告?”   梁琛没想到褚洛会用这幅态度,咬了咬牙,干脆也把来意说明,“我就是想来问问,把我们公司里的人都挖去你那里,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还没跳槽来吗?”   “他们已经辞职了!下一步就是过来你这里!”   梁琛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意,“还有,莹莹来这里,是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   褚洛把手一摊,“是我们人事部看上的,她学历这么漂亮,不招她招谁?”   梁琛盯着褚洛的脸,“你说这话觉得我会信吗?”   “不然呢?”   褚洛彻底摆出了一幅无赖的姿势,“你就算不信,能拿我怎么样?栾莹都在我们这里上班了,你还能把她再抓回去吗?”   “把栾莹还给我。”   褚洛的表情有些许怔忪。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听见梁琛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把栾莹还给我。”   褚洛绷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分手了,和那个女人。”梁琛深呼吸,“我就是来找栾莹的,道歉,然后让她重新回来我身边。”   这话,褚洛不敢想象居然会从梁琛的嘴里说出来。   梁琛就站在他对面,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上课下课永远肩并肩走在一起,可是现在——褚洛觉得看不懂梁琛了。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为什么要把栾莹还给你?栾莹不是玩具,还来还去这种话,没什么意思。”   “她是我前女友。”   梁琛察觉到了褚洛的情绪起伏,拉着嘴角冷笑,“你算是她什么?”   褚洛猛地攥紧了手指,“你是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的吗?”   “不,是我察觉到了。”   梁琛盯着褚洛的脸,“察觉到了之前忽视的栾莹,所以,我要她回来重新跟我在一起。”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褚洛被激怒了,怒极反笑,“我给你俩盖个章?我批准了,你去吧。”   “因为——”   梁琛突然伸出双手,就这么撑在了褚洛的办公桌上,而后身体向前倾,带着攻击性的视线紧紧锁住褚洛的脸孔,他用力地说道,“我发现你的想法很危险,褚洛,做人要讲道义,兄弟的前女友,你能这么热心地帮忙照顾吗?”   被拆穿的褚洛脸色相当难看。   “我是来告诫你离栾莹远点。”梁琛终于直起身子,锋利的眼神扫过褚洛,而后看向了门外,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这种别有心机靠近她的男人,等到真相曝光了,也就配得起她嘴里‘渣男’两个字。褚洛,别以为和她生活在一起就能得到什么,你要是真的能够得到,我不在这两年,你早就得到了,不是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褚洛最痛的地方,像是一把火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线,褚洛牙关猛地咬紧,下颌线紧紧绷着,怒意积攒到一个点,理智早已摇摇欲坠。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动手?”   “动手啊,你动手我就去告诉栾莹你的真面目。你猜猜咱俩,她会更讨厌谁?”   梁琛冷笑着转身,“好自为之啊,兄弟。”   办公室的门被人悄无声息的合拢,最后一瞬间,褚洛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狠狠冲着门口砸去!   “嘭”的一声巨响,烟灰缸被砸了个四分五裂!   背后艳阳高照,暖洋洋的太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掠过褚洛冰冷的眉目,最后被消融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栾莹,有人找你。”   栾莹正在检查合同,冷不丁有人喊她,她伸手,“我在,谁呀?”   “合作商那边的人。”   边上画图纸的男同事探过一只脑袋来,冲着会议室的方向努努嘴,“喏,说是在会议室等你谈事情呢。”   “谈事情也轮不到我这个地位的去吧?”   栾莹指指自己,“我就一小喽啰。”   “谁敢说我们小公主是小喽啰!”   男同事佯装生气,“你可是咱全村的希望!”   栾莹乐了,没多想,站起来推了一把椅子就往会议室走。   岂料走进去刚打开门,她就想转身跑。   因为看见了梁琛站在里面。   “站住。”   背后声音如同刀子一般直直扎来,栾莹抓着把手一顿。   栾莹沉默,梁琛笑了。   “很意外?”   他从背后走上来,在栾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门又重重按回了门框里。   而后俯身,从后面笼罩住栾莹,低头在她脖子上呼吸着,“没想到你会躲到褚洛这里来。”   褚洛这里?   这里和褚洛又有什么关系?他就喜欢这样乱扯关系,然后再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栾莹皱眉,“请你不要随便臆想!我去哪里跟你没关系,来这里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梁琛伸手,攥住了栾莹纤细的手腕。   她不瘦,但是匀称健康,穿着白领衬衫,皮裙下包裹着一双笔直雪白的腿,这副模样换了谁都控制不住,也难怪褚洛一天天的心思不正。   梁琛冷笑,愈发逼近栾莹,“你和褚洛,上过床吗?”   栾莹被他羞辱得脸狂通红,又气又恼,“说了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吗?我的前女友,是他褚洛能惦记的?”   梁琛死死控制着栾莹,她想反抗,梁琛便说,“要喊尽管喊,我倒要看看谁更不要脸一点!”   栾莹咬着下嘴唇,“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褚洛!”   他恨她便是了,何必连着褚洛一起羞辱!   “现在和褚洛一条船了?”   梁琛看见栾莹这样一幅维护褚洛的样子,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意,“栾莹你要不要脸,前男友的兄弟也上赶着倒贴?褚洛比我好?我都为了你和那个女人分手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来的!”   栾莹呼吸一滞。   她红了眼眶,狠狠推开梁琛,“你这两年怎么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逼你做的这一切吗?”   梁琛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栾莹这般抗拒的样子,就拼命想要控制她。不可能的,这个女人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像条狗,凭什么现在一转身,就跟自己的好兄弟日日夜夜待在同一个地方——   光是想想,他就要疯了!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不行吗!   “栾莹你有点廉耻心好吗?褚洛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看你是故意靠近他来气我吧?好了,我们不要闹了行不行,你回来,我既往不咎——”   栾莹笑出眼泪来。   她像是听见笑话似的,指了指自己,“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既往不咎,是你要原谅我的意思吗?问题是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当年把我甩了的人可是你!”   “所以你要这样报复我吗?”   梁琛察觉到了栾莹要离开会议室,他再次上前,伸手按住栾莹的肩膀,“你赢了!栾莹你成功了,咱俩扯平了。”   栾莹心口一哆嗦。   “你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吗?”   梁琛站在那里,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挣扎,“意思就是,栾莹,我们重新开始吧。”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来!   哐当一声巨响,把手从门板上飞出去好远,落在地上还咕噜噜滚了一段距离。   栾莹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褚洛把脚收回来的动作,男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掸了掸西装外套上并不存在的飞尘,随后抬头看向她,说,“打扰到你们了?我过来开会。”   抬眸,咬牙切齿看着褚洛,“特意过来开会啊?真巧。”   褚洛厚着脸皮接下了,语气麻木,甚至还带着点轻嘲,“可不是么,正巧被我赶上你俩单独约会。”   栾莹见到褚洛,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前几天褚洛也说了来这里开会,便没有多虑,走上前,“你怎么这个点来?话说你们要开会的话,我给你们让位置……”   “栾莹你可真天真。”   栾莹话还没说完,背后梁琛冷笑着直接打断了她。   褚洛的表情一僵。   “你觉得褚洛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开会?你是活在梦里吗?”   “闭嘴。”   褚洛说,“我让你闭嘴——”   “怕了?”   梁琛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褚洛,你也会怕啊?怕什么,怕栾莹发现你的真面目吗?”   褚洛咬牙。   栾莹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看向褚洛,而后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褚洛你……”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无知下去,她就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她上前了一步,“我来这里……是不是你帮忙的?”   褚洛眉头皱紧,“你别听他瞎说,他手下被别的公司挖了,冲你撒气呢。”   栾莹疑惑,再转头去看梁琛的时候,就听见梁琛说,“手下被挖,只能说我这个小领导失职,倒还不至于来找你发火。但是前女友被挖,你说这种事情,我能忍吗?”   一句话直截了当地冲着褚洛而来!   栾莹几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梁琛来的缘由,她涨红了脸,“我和褚洛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   梁琛逼近,当着褚洛的面,他上前拉住栾莹,“那么这两年,你们是什么关系呢?告诉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你们之间没有擦枪走火过吗?褚洛哪里比我好?你告诉我——你瞎了眼吗,找备胎找上我以前的好兄弟!”   栾莹一个巴掌打在梁琛脸上!   她又气又急,“思想龌龊的人,看谁都龌龊。我和褚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话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你不信而已。再说我本来也没有必须要和你解释的义务,可是你当着褚洛的面还这样乱说话——只能说明,当初的确是我瞎了眼,看上你这种人品垃圾素质极低的渣男!”   梁琛脸色煞白,他先是怒火上涌,而后又猛地放低了声音,“你说什么?你和褚洛什么都没有吗?莹莹,你还是干净的,回来我身边,我发誓这一次不会像之前那样……”   “你恶不恶心!”   当初自己最爱的人,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栾莹心痛,心痛自己也心痛梁琛。   造化弄人。   她说,“你要真的追着我不放,我干脆再辞职一次,我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吗?梁琛,那我消失呢?”   梁琛瞳仁紧缩,“你这是……在厌恶我?”   他从来没在栾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难道是因为褚洛吗?   男人直指褚洛而去,“因为他?栾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你是不是爱上褚洛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他已经不敢说出口这句话了,因为栾莹的表情让他失去了勇气。   他明明……是当年栾莹心尖上的挚爱啊……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栾莹指指自己,“我当初是喜欢你,我承认。可是梁琛,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耗尽了,你没必要再这样……”   揭她的旧伤疤了。   已经够疼了。   梁琛瞳仁缩了缩,没说话。   一种窒息的感觉缓缓地浮上喉头,一点点夺取了他的理智。   褚洛站在那里没说话,他觉得这会儿,应该让栾莹自己去解决过去的牵扯,他不该插手。   可是梁琛见褚洛无作为,便干脆自己主动,他不管不顾地喊住了要走的栾莹,“那如果——”   栾莹脚步一顿。   “我向你道歉呢。”   栾莹的眼底有微红的血丝飘了上来。   “我道歉,栾莹。我知道自己两年前就是个混蛋,我仗着你喜欢我,玩弄你的感情。”梁琛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豁出去一样,“可是莹莹,怎么办啊……我后悔了啊,你离开我之后,这两年我都在想你。我真的不想承认的,我觉得丢人,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倒贴过我的女人,我觉得我把你甩了应该是毫无负罪感的……”   梁琛说的话都在颤抖了,“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的,我以为我根本不会对你有感觉的……可是国外两年,我真的骗不了我自己了。”   做梦经常会梦见有个傻兮兮的小姑娘,白嫩嫩一张脸冲他笑地毫无心机,能把全世界的太阳光都送给他。   可是他把她甩了,觉得她无趣,皮囊好看灵魂却无聊透顶,只会讨好他,只会围着他转。   明明甩了她的是他,后悔的也是他。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因为不肯承认这个想法,咬着牙在国外念了书移了民,可是一回国,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找她。   但是现在,她身边有了别人陪着,而且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别人”,填补了所有本该由他来填补的位置。   梁琛能不恨吗!   那原本是他可以抓在手里的爱情!   “我不想再被你误会下去了,我知道自己之前干的事情很渣,可是我现在也想回头啊莹莹,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对你好吗?”   梁琛近乎绝望地看着栾莹,“我看见你和别人走得近,我都要气得发疯,我不是有意败坏你和褚洛,只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是我不好,是我嘴毒,我下次不说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原谅我吧……”   栾莹被梁琛说得眼眶都红了,可是她就倔强地站在那里不吭声,任凭梁琛如何替自己辩解,她都一个字不说。   “我其实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   梁琛低下头去,忽然间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那我自己走吧,莹莹,别给我判死刑,给我个机会吧。我等你回复我,好吗?”   栾莹背过去,不肯面对他。   梁琛走后,她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褚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边,万分不爽地皱着眉头,“哭什么哭!”   栾莹吸住鼻子。   褚洛又说,“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栾莹眨着眼睛不停地憋眼泪。   褚洛哐当拍着门板,“委屈巴巴的表情也收起来!”   听他口气好像栾莹欠了他钱似的,不过好在栾莹向来好欺负,褚洛吼完两句她连哭声都没了,就红着眼睛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褚洛。   褚洛扯着嘴角,“还难过吗?”   栾莹老实巴交点头,“难过。”   褚洛扬起手,“老子打死你个不争气的——”   栾莹一缩脖子。   就见男人张开双臂,不耐烦地说,“过来!”   栾莹挪着小步过去。   褚洛穿着西装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像是哄狗似的,“丢人现眼,过来爸爸抱。”   栾莹被褚洛气笑了,她没反抗,褚洛的怀抱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所以她靠着,像是有了救命稻草似的。   好奇怪,生活里对自己最凶的人是褚洛,但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也还是褚洛。   正巧这个时候同事路过会议室,往里看了一眼,登时就惊了。   洛洛洛洛哥抱抱抱抱着一个女女女女人!   再仔细一看,这姑娘不是他们部门前阵子过来实习的小女神吗!   同事一下子眼神严肃,抬头对上褚洛吃惊扫过来的视线,他冲着褚洛比了个加油的姿势,认真点点头,然后当做没看见似的离开了。   洛哥,加油拿下啊!以后谁敢说你是基佬,我跟谁急!   “……”褚洛还真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么有眼见力。   这天晚上下班,褚洛正琢磨着送栾莹回家,就在公司大厅看见梁琛了。   怎么回事啊,这人回回都出现,不累吗?   刚想开口,就听见梁琛喊住了栾莹。   “莹莹,我送你回家吧?”   褚洛捏着车钥匙的手一紧。   因为他不方便光明正大从公司出去,一般都是绕后门走,才可以避免下班高峰在公司里和栾莹对上——可是梁琛可能就是知道褚洛不方便直接出现在大厅,干脆自己登堂入室了。   他不是早上刚灰溜溜地走了吗,不要脸的玩意儿,怎么又来了!   栾莹脸色尴尬,周围同事一脸八卦的表情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便当做没听见一般直接往外走,走出了公司都没回头。   梁琛在后面追,“莹莹——”   “别喊我名字!”   栾莹回头,大声说,“跟你不熟!”   “让我送你回家吧?”   梁琛加大了脚步,追上了栾莹,刚拉住她的手,就被她狠狠甩开。   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梁琛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几拍。   “我……看了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梁琛咽了咽口水,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所以来接你下班。”   “我不需要你来接送我。”   栾莹没有多看梁琛一眼,“褚洛会接我,他忙的话,我也会自己打车回去。”   “你给我个机会……”   梁琛皱着眉头,像是挽留一般,“你知道我有多嫉妒褚洛吗?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在你身边毫无顾忌地出现?这两年……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莹莹,我会照顾你,我也会做饭,我也会做家务,我可以比褚洛更好……”   “你何必拿他跟你比呢?”   栾莹攥着包,“梁琛,我对你仅剩的爱情,已经在那天公司的闹事里被你亲手耗尽了。我现在招惹不起你,你也能别来找我吗?”   梁琛不停地深呼吸,“你不爱我了?”   爱。   那么深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栾莹这辈子就喜欢过梁琛一个人,哪怕两年,都没办法彻底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她更爱自己了。   栾莹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扳开了梁琛的手指,“我们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吧,好吗?”   正巧褚洛从边上停车场开车出来。   梁琛像被刺激了似的,不管不顾,上去按住了栾莹的后脑勺,而后狠狠吻住她——   褚洛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栾莹被梁琛这个动作吓到了,她胡乱地推着梁琛,这可是公司外面的大马路上,被人看见影响相当不好,只是梁琛力气那么大,栾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褚洛火气来了,车子直接停在他们马路边上,一串长鸣的喇叭声响起!   梁琛回神,想把栾莹往自己身后拉的时候,就看见对面车子里的褚洛按下车窗,伸手直指梁琛而来,“给我离她远点!你tm觉得老子不敢撞死你是不是!”   栾莹得空逃脱,红着眼睛直接跑到了褚洛的车子旁边,背后梁琛声音都在颤抖了,“莹莹,重新接受我……有那么难吗?”   褚洛原地空档踩了一脚油门,排气管发出不小的声响,如同他在怒吼。   栾莹无声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用力拉开褚洛的车门,用极快的速度钻了进去,几乎是在关上门的同一个瞬间,褚洛切换档位,原地直直剧烈发动了车子从梁琛身边擦过!   那一瞬间,他冰冷的眼神和梁琛对视,距离极近的情况下,稍有一点偏差就是梁琛被撞飞出去!   梁琛没动,直到褚洛的车子咆哮着没有了影子,他还站在那里,明明是五月份的天气啊,他怎么觉得浑身这么冷呢。   这颗心啊,就快要冻僵了。   “他亲你了是吗?”   褚洛还在加速,这个加速的过程让栾莹看得眼皮直跳。   她一边擦着自己的嘴唇,一边指着仪表盘,“褚洛,你慢点……”   “他亲你了是吗!”   褚洛的声音在发动机转速下夹杂着蓬勃的怒意,他恨不得现在回去把梁琛放车子下面来回碾成泥,栾莹看着褚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背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无比狰狞。   “我……没想到……”   “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了。”   栾莹解释,“我真的反抗了,我和他说了好聚好散,我也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他这种阴魂不散的人,是你说两句好聚好散,就会真的不来纠缠你吗?”   褚洛眼底爬上了血丝,“你脑子装的是浆糊吗?这么好脾气活该人家可以欺负你,你就不会强势一点吗?栾莹你爹妈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被梁琛这种货色欺负去的吗!有事就找我啊,打我电话啊,不行就叫周围同事帮一下忙啊!”   栾莹哭着说,“我也恨我自己的软弱!我也想要一个人尝试着解决事情,褚洛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势独立啊……”   褚洛心尖都哆嗦了。   他真的忍不下去了,他快疯了,开车出来就看见梁琛亲栾莹的那一幕,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就直接绷断了!   栾莹就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她跟朵花儿似的,活在温室里,家里有钱,不知人间疾苦,没心眼又真诚快活。这朵花这么娇嫩他tm忍了两年都不敢乱摘生怕碰掉一片叶子——   梁琛算什么东西也敢碰她!   褚洛要被气疯了!   栾莹就不能果断一点吗!梁琛这事儿到现在还没解决,她到底是解决不了呢,还是压根不想解决呢!   褚洛踩了一脚油门,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到家,停在车库里的时候,男人抓着方向盘不停地深呼吸,如同下一秒就要爆发。   栾莹缩着,安全带都没敢拆。   “下车。”   车子暂时熄火,褚洛没动,倒是让栾莹下去,“给我下车。”   栾莹看他,“你……不下来吗?”   “跟你待在一个地方,我感觉智商上不去。”   褚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丢下一句话,“我出去开车兜风。”   至少吹吹风冷静一下。   “你一个人开车,速度肯定会飞快。”   栾莹按住了方向盘,看着褚洛,“危险,不行。”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   而后男人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的事情要你多管吗?我看你自己都管不来自己吧?”   栾莹的手一颤,下意识松了松。   褚洛啧了一声,转动了一下方向盘,将栾莹的手转开,“别废话,下车,要吃什么自己点外卖。”   “褚洛你在生气吗?”   栾莹抓着包,还是不放心,“因为我和梁琛的事情……”   谁知道这话像是一把火,直接把褚洛点着了,“我因为你和梁琛的事情生气?你tm不要把你自己想得这么牛逼行不行?你和梁琛爱咋样咋样,关我屁事!”   栾莹瞳仁缩了缩,没想到迎来褚洛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顿了几秒,随后还是强行扯出一副笑脸来,“那……我先下去了。”   一边说一边下车,下了车还在褚洛车窗边嘱咐,“一会出去兜风,记得车速别太快,晚上早点回来……”   话音未落,褚洛不管她直接发动了车子,甚至按上了车窗,隔绝了栾莹的话。   栾莹自知难看,收回了前倾的身子,看着褚洛怒气冲冲开车出去了,一个人站在停车库里发呆。   隔了好久,才惊觉自己攥在一起的手指,竟在发抖。   “哎呀没事啊,我明天就从国外回来了,陪你吃吃饭逛逛街,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说呀。”   卧室里,栾莹洗完澡就缩进被子里,手机里传来自己好朋友的声音,“想我了吧?再忍忍,三年到了,我就要回来了。”   栾莹应着,“嗯,我去接你。”   “正好给我讲讲梁琛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   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想看看他现在落魄的样子。”   “薇薇,他现在发展好着呢……我都辞职到别家上班了。”   栾莹说,“今晚还因为他和褚洛吵架了。”   对面的魏薇一听就来劲了,“褚洛?褚洛不是你的小gay蜜嘛。”   “对的,他觉得我太不争气了。”   栾莹托着脸,“刚自己一个人出去飙车了。”   “小gay蜜脾气还不小嘿。”魏薇乐了,“他把你当自己人了,占有欲,懂不懂?”   栾莹自然是理解的,褚洛就像她半个亲人,她爹妈都把他当自己干儿子看待呢。   “你说你要是真的找不到人,干脆和褚洛在一起得了呗,褚洛长多帅啊,不比梁琛差。”   魏薇露出了老姨母的笑容,可惜了栾莹隔着太平洋看不见她的脸,她继续说道,“大学追褚洛的人不也挺多吗。”   “那可能梁琛比较吸引我。”栾莹认认真真作了分析,“褚洛在你眼里很帅吗?”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褚洛那种级别的颜值,怎么着也得是霸道总裁男神款儿的呀!你每天上班下班这么一张帅脸,就没有动心过吗?”   魏薇的声音激得栾莹心头一晃,心动?   栾莹就想到了褚洛那拽了吧唧看谁都不爽的表情,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她喃喃着,“他脾气不大好,长再帅也没用啊。”   “他脾气不大好,那对你好吗?”   挺……挺好的。   栾莹没话了,对面魏薇就笑,“可惜啊可惜,可惜褚洛喜欢男人,要不然你俩凑一对挺好的。”   “我肯定吃不消他的脾气,他肯定也嫌弃我好欺负。”   栾莹都不敢想这种发展,赶紧否定了,“不说了,我早点休息,明天机场见。”   “嗯,我去收拾行李啦!”   魏薇欢快地挂断了电话,剩下栾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脑子里全部都是今天梁琛在她耳边说的话。   说他后悔了,说他认识到自己做错了,说他……想要重来。   可是一瞬间,场景又切换成了褚洛那张暴怒的脸,他在高架上高速开车,窗外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栾莹捏紧了被子。   不能再心软了。   褚洛第二天上班自己去了,破天荒地没有送栾莹。   他还没缓过来,便一直拉着一张冷脸,到公司打卡的时候,小秘书杨立都吓得不敢喘气,进了电梯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洛哥,您今儿个……有什么不高兴啊?”   褚洛扯开嘴角,挤出一个笑脸,一字一句,“老,子,心,情,好,着,呢。”   “……”你tm笑起来更可怕了啊!   杨立跟在他身后进办公室,帮褚洛收拾了一下之前的表格,完事儿了站在一边看了一眼手机。   公司群里有人在闲聊。   杨立念了出来。   “小女神今天……没来上班——洛哥,栾莹没来上班?”   褚洛眉心一跳。   他出门的时候刻意忽略了栾莹,都没去问她要不要一起,现在想起来,栾莹盯着自己背的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起来好像的确挺委屈的。   但是他还没消气呢!   无缘无故就送上门给别人亲嘴占便宜,他能消气就有鬼了!   褚洛咬牙,“告诉我干嘛?”   “你不是特关注栾莹吗。”   杨立没心眼地说,“上下班都要送她,今天没送?”   “不知道。”   褚洛翻了个白眼,“她上下班关我屁事。”   “人是你亲自嘱托带进公司的,怎么现在又不关你事了?”   杨立一边检查报告,一边抬头观察褚洛的表情,“不会是……您俩吵架了吧?”   “谁跟她一对了!”   褚洛哐当拍桌子,“吵个屁吵,就她那个智商,和她吵架我都觉得是在欺负残疾人!”   “……”   杨立扭头看向窗外,喃喃着,“我没说你俩是一对啊,我就问是不是你俩吵架了。”   褚洛冷笑,“你觉得呢?我能和她那个猪脑子吵起来?”   “吵,吵不起来。”才有鬼呢!   杨立撇着嘴退出去了,剩下褚洛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准备新的一天的工作,他随便点开几个网页看了一眼。却感觉这些字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飘在自己眼前一样,根本看不进去。   栾莹没来上班?   那她今天早上起这么早是去干嘛?   她为什么不来上班?   她怎么敢不来上班!   所有的问题缠成了一团,在褚洛的脑子里滚来滚去,他敲着键盘都觉得烦躁,拿出手机看了眼最新的朋友圈,没有栾莹更新的状态。   啧。   不管了,管不了那就干脆不管了。   褚洛将手机往边上一丢,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就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中。   ——然而另一边,栾莹在机场T2航站楼接机口等了好久,正左顾右盼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莹莹!”   栾莹惊喜抬头,有女人拖着行李箱冲这里奔过来,速度极快,上蹿下跳来到她面前,而后哐当一下子跳到她身上夹住了她,“我回来啦!!”   “欢迎回国呀薇薇。”   “我想死你啦!”   魏薇狠狠在栾莹脸上蹭了蹭,“啊,坐了快20个小时的飞机,命都快丢了半条。”   “纽城生活得怎么样呀。”   栾莹笑眯眯地接过她的行李,“学历读出没有?”   “读出了!我现在是女博士了,说话给我客气点啊!”   魏薇挺了挺胸,“老娘现在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哈哈,读出了就好。”   栾莹好脾气地任由魏薇在她边上叽叽喳喳,她就笑着听,一起和她拿着行李往停车场走。   到了下面,魏薇一看开车的人,愣住了。   她扭头对栾莹说,“褚洛整容了?怎么整丑了?”   “我tm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齐枢气得直拍方向盘,“好心帮忙来接你,还要被你吐槽,不接了!自己打车回去!”   “唉别别别,小哥哥你真帅,真热心肠!”魏薇把行李放上去,瞬间变了态度,嗲兮兮地对着齐枢撒娇,“你可比褚洛那个死基佬英俊潇洒多啦。”   齐枢皮笑肉不笑,“我不吃你这套,赶紧上车!”   五分钟后,车子发动,往魏家大宅的方向开去,路上魏薇好奇问了一句,“不过今天为什么不是褚洛过来?”   栾莹笑容终于有些僵硬,“他早上出门去的时候,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我就……没让他送。”   “你怎么跟他小情人似的,还要把他端在手心哄着?”   魏薇一针见血,“昨天晚上褚洛生气,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栾莹点头。   死基佬气量这么小啊。   魏薇嘟囔着,“莹莹,你发现没有,我觉得你有点讨好型人格。”   栾莹一愣。   魏薇煞有介事地说着,“你瞧瞧你,明明条件也不差,妥妥一白小美,房子车子你家都不缺,为什么会在爱情里栽跟头呢?我觉得和你父母有关系,他们没有帮你树立正确的恋爱观。现在还一个劲儿催婚,老觉得像是在贬低你似的,虽然他们可能是为你好,没有恶意。但是我觉得长期以来,就给你灌输了一个‘你以后要嫁不出去,你这样不对’的概念,久而久之,你就有点讨好型人格了。这种性格在恋爱里很容易吃亏的。”   通过付出自我来乞求别人爱我,是最吃亏的事情,甚至会得不偿失。   因为真正的爱是平等的,是相互的。付出是换取不到爱的。   只有爱,才能换取爱。   但是栾莹因为性格柔软,就变成了容易让步,容易被捏造塑形的那一方,才会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听着魏薇的分析,前面开车的齐枢不说话,只有栾莹自己知道,她痛处都被戳到了。   于是苦笑地看着魏薇,“或许你说得对。”   魏薇心疼地说,“没关系,以后慢慢学会爱自己就没事啦,而且我也回来了,我可以帮忙做你的爱情参谋。”   “你自己的爱情还没参透吧?”   栾莹吐吐舌头,“关于某个人,想问我什么?赶紧问。”   魏薇灵活的表情有些许怔忪,而后她自嘲地挥挥手,“哎呀,莹莹真是的,我不想知道了,也不要知道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也好,也好。   栾,莹,没,回,家!   从下班到家开始在客厅里坐到了晚上九点的褚洛,终于没忍住,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在沙发上面。   他不耐烦地看着时间不停地流逝,然而栾莹没有丝毫回来的迹象。   整整一天,他都被这股喘不过气的感觉压着。   好啊!她胆子越来越大了,先是不上班,现在还夜不归宿!   正巧褚洛烦躁地划着朋友圈,刷到一条动态的时候,手指猛地一停。   停留在齐枢和栾莹的合照上面。   齐枢配字:当了一天车夫了,我容易吗我?   褚洛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   车夫?一天?   他们一天去哪了?出去约会了?!   请假休息去找齐枢?栾莹她这是要造反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褚洛脑子里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失了冷静,下意识想要打电话追问栾莹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却又偏偏忍住了。   他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就像是魔怔了,成天都等着栾莹什么时候脑子开窍,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栾莹要是一辈子都不看他一眼,那他是不是要等一辈子?   褚洛忽然间就失去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力气,梁琛的出现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击成了碎片。   本来就说舔狗不得好死,栾莹是梁琛的舔狗,那他褚洛呢?难道就比栾莹高贵了吗?   褚洛干脆直接去了卧室,将手机丢在一边,自顾自开始看文件,当做今天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半夜两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褚洛拿起手机,眼皮子一跳。   栾莹。   接通电话,对面是另外一个女声,“喂喂?褚洛吗?”   有点耳熟。   褚洛皱眉,“什么事?”   “我是莹莹好朋友魏薇,你还记得我吗?”   魏薇?   有点耳熟……嘶,是栾莹大学时那个好朋友吗?以前见过几次,长什么样记不清了。   褚洛没有好气,“不记得了,什么事?”   “栾莹喝多了,我也有点儿,不过我比她情况好,我想问你能过来接她回去吗?”   魏薇不好意思地笑着,“今天我回国,大家给我庆祝,所以一时半会没有刹住车……栾莹,诶!栾莹,你别吐啊,厕所快到了!!”   褚洛一阵头大,“她喝不喝多关我什么事?不是有齐枢在吗?”   “你这话说的,齐枢又不是栾莹男朋友,就他看栾莹那个眼神,能让他送莹莹回去吗?那多危险啊。”   魏薇也没有跟褚洛客气,“要说安全,莹莹身边最安全的就属你了。”   安全?   褚洛心里直冷笑,安全?是啊,全天下人都以为他tm真喜欢男人呢!   褚洛想都不想,“不来!”   爱怎么样怎么样,他再管她,就是他脑子被门挤了!   “别啊……”魏薇将栾莹扶进了厕所,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栾莹的背让她好受点,“你俩吵架了是吗?她是傻白甜了点,可是她没有恶意的。褚洛,褚大帅哥,您能高抬贵手来接一下栾莹吗,我这儿还有一桌要好朋友,实在走不开……”   “那就让她自己打车回来。”   褚洛抓着手机,不知道哪儿来的怒火,一阵一阵往外冒,连带着对魏薇说话都溅起了火星,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留下嘟嘟嘟的忙音和愣住的魏薇。   栾莹听到了。   她醉醺醺地去拿手机,“是……褚洛吗?”   魏薇将手机还给她,说,“嗯,他不来接你。”   “不来接就不来接吧。”   栾莹清着嗓子,“总不能事事麻烦他,褚洛也有自己的生活。”   “但你这样回去真不行。”   魏薇一脸担忧地说,“要不我给你隔壁房间开一间,你睡吧,等睡醒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栾莹坚持要走,“我想回去。”   “褚洛没空。”   “我可以……”栾莹眼里醉蒙蒙一片,像是染着一层雾似的,“我自己也可以的,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能再让褚洛大事小事照顾我。”   魏薇看了一眼倔强的栾莹,“但是你不能单独回去,我也不会让齐枢送你。”   保不齐他就动手动脚呢,喝个酒眼睛全程黏在栾莹身上,还想送喝多的她回家,想都不要想!   栾莹的头发有些凌乱,散下来些许,她自嘲地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都25了,活得还像个小孩子,不独立,不自爱,谈恋爱失败,交朋友也失败,社交圈子不大,好友寥寥无几——只知道死读书,不知人间险恶,除了学历,情商还低得可怕。   “我明明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   为何要被戕害至此。   魏薇抱住了栾莹,“为什么要这样想呀,莹莹,你的硬件根本不比别人差,你家不缺钱,读的名牌大学,你名下房产都买齐了限购名额了,本地户口多少人打破脑袋还挤不进来?爸妈疼爱你,亲戚都宠你,还有我——你只是以前人生都是父母铺好路来的,顺风顺水,现在上社会了,需要自己摔几跤,一下子就可以飞速成长了,有什么害怕的呢?”   有什么害怕的呢?   栾莹红了眼睛,“可是我觉得……褚洛就很厉害。”   什么都懂,什么都敢反击,攻击性特别强,但是又特别有尊严。   她想,褚洛一定很爱他自己吧,所以才会让自己活的一点儿都不委屈。   “你也是啊,有的人哪怕砸了钱,还不一定比你强呢。好了,舒服点就起来吧。”   魏薇轻声说着,“我也不放心你这样出去,还是给你开个房间吧,身份证带了吗?”   栾莹点点头,整个人趴在魏薇的肩膀上,“头好晕。”   “头晕正常呀,我看你今天喝得太急了。”   魏薇打趣,“人家敬你,你就要喝全部啊?太傻了,抿一小口就好啦。”   “我不知道……啊……”   褚洛没注意看,等到处理完文件,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的时候,窗外天都亮了。   他惊了。   一看时间,早上五点半。   五点半!!!!!   褚洛下意识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没有栾莹回来过的迹象。   他一颗心狂跳着,不知道为什么呼吸都有点加速,拿出手机,想都没想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然而——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褚洛将手机狠狠砸回了床上!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床上的手机发呆,那一瞬间掠过他脑海的,有各式各样的念头,甚至还有很肮脏的——   栾莹是不是和别人睡了?   她和别的男人开房了吗?   酒后和人乱性了吗?   褚洛抓起钥匙想要往外走,去找齐枢问个清楚,却在刚走出卧室的时候,听到了门口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音。   而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五点半的阳光从那个缺口一下子倾泻进来,有人站在那里,纤细的手臂上挂着一个包,穿着的连衣裙已经有些皱了,看起来模样稍显凌乱。   栾莹喘了口气,站在那里,像是被抓包一样,尴尬地理了理头发,“啊……你是醒了,还是……没睡啊?”   褚洛一言不发直直走到了栾莹的面前。   栾莹被他这样强大的气势吓得退后了一步,差点退到门外,就见褚洛伸手狠狠关上了她身后的门,而后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剜了她一眼。   冷笑出声,“知道回来了?”   栾莹酒意还没彻底醒,她睡了一会会就想回来了,干脆等到了人稍微好点的时候就直接一个人打车离开了酒店,现在这会儿,看见褚洛,不知道为什么,酒意又上头了。   她想,肯定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够。   “我……”栾莹撇过脸去,不想给褚洛看自己宿醉的样子。   可是褚洛已经看到了。   看到她那副令男人遐想万分的样子——醉醺醺的脸,湿漉漉的眼。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危险!   褚洛气得口不择言,“我到想问问你呢,还没到中午退房时间,怎么就来了?你一夜情对象起来发现人没了,多失望啊。”   听听,他说的这话。   栾莹没想到能迎来褚洛的冷嘲热讽,整个人站在那里,明明清晨阳光温暖和煦,此刻她觉得冷,整颗心都冷了。   褚洛见栾莹沉默,以为是默认,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似的,心摇晃着被人狠狠往下拽,他上前,直接将栾莹顶在了门板上,他问她,“你找的谁?齐枢?还是魏薇另外的朋友?还是说喝多了,随便跟一个压根就不认识的男人走了?”   五点半回来,换做以前褚洛想都不敢想,乖乖女栾莹能在这个点衣衫不整酩酊大醉地回家!   栾莹推开褚洛,眼眶有些微红,因为和褚洛犟上了,她也不开口替自己解释一句,直接打算回房睡觉。   解释了有用吗,褚洛自己都脑补出一台戏了,她还解释干什么啊,她就差坐实了!   “栾莹!”   对于栾莹这个态度感到紧张和万分不爽的褚洛立刻回头喊住她,“你给我站住!”   栾莹步子越迈越大,上楼梯都踩出声音来了,褚洛跟在身后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你站住没听见吗?”   “我脾气那么好吗!”栾莹甩开褚洛的手,“被你指着鼻子骂,就差直截了当说我不要脸了!我脾气那么好吗,能让你这样骂我!”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是去接魏薇回国的。”   栾莹哽咽,抽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使劲把一句话说完了,“所以我才请假的,何况我之前喝多了,魏薇才让我多休息一会……”   “那你喝酒干什么?”   “我不能喝吗?”   栾莹的反问让褚洛哑然。   他咬牙切齿,“能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当然拦不住你。只是你自己最好自爱一点,以后凌晨回家这种事情也不用做给我看了,真要想找快活不回家,你打个电话给我知会一声,我还不会烦你呢!”   栾莹一愣,褚洛就恨铁不成钢一般,一顿骂,“自从认识齐枢,你做的出格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带男人回家不说,现在还夜不归宿,你看看现在几点,正常女孩子会在这个点回来吗!我看你怕是一炮都打完了吧,我还挺谢谢你能记得回家?栾莹,你真是太不自爱了!”   栾莹被褚洛这话说的脸色白了又白,本来还有些泛着醉红的脸现在变得毫无血色,她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好久才把一句话说清楚,“你……在你眼里是这样看我的吗?”   褚洛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他说狠了,他知道。   可是他拉不下脸再去否认。   栾莹红着眼睛看了褚洛一眼,出乎意料地拉开房门,摔得震天响进去了。   进去了。   她觉得自己火急火燎赶回家来就像个傻b,回家面对的是什么呢?是褚洛的冷嘲热讽罢了。   栾莹卸了妆,站在卧室的独立浴室里,热水淋下来,浇在她头上,她捂着自己的脸,忽然间就委屈到想掉眼泪。   到底是她嘴笨,到底是她情商低,都是她的错。   氤氲的热气逐渐模糊了栾莹的视线,她像是失恋了一样掉了一脸的眼泪,而后被水不停地冲刷,直到只剩下热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褚洛也没去上班。   他觉得自己病了,一想到栾莹失望之极推门进去的样子,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他承认自己喜欢栾莹,大学的时候就想方设法要认识她,但是一直以来也觉得自己的耐心在被慢慢耗尽——其实栾莹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但是他忍不住向她发脾气。   就如同自己真的是她的谁谁谁,有权利向她发脾气。   为什么呢?是因为最近梁琛出现得频繁,导致他稳不住阵脚了吗?   褚洛请了一天的假,在房间里闷了一个上午,到了傍晚打算出门去兜一圈,还打算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一堆食材料理,毕竟食物能让人感到愉悦——结果他出门的时候栾莹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听他下楼,头都没转。   ……妈的,看他一眼是能死吗?   他拉开门了,他拉开门了啊!再不看,他出门去了啊!   栾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像是和褚洛杠上了似的,他越发出动静,她就越僵硬。   褚洛一下子来了火气,站在那里冷笑,“瞎子啊?”   栾莹背一抖,转过身来,装作刚看见似的,“你要出门?”   “脑残吗?我明显要出门,这都看不出来,还问?”   褚洛气急败坏,语调十分不耐烦,像是施舍一般,“晚上吃什么,我顺路买!”   “不用。”   栾莹说,“我会叫外卖的。”   “算你能的,会叫外卖了不起似的。”   褚洛似乎是在报复,报复栾莹昨天晚上摔门的动作,如今换做他摔门而出,“牛逼别让我大事小事擦屁股!干脆整个人搬出去得了,我眼不见为净!”   栾莹肩膀哆嗦了一下,他离开了。   直到褚洛离家,她绷得紧紧的背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软下来。   好难过,原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平日子,被他们两个互相作弄成了这样。   物极必反,过于亲密,便招惹来了矛盾。   如今矛盾越来越大,明明可以好好谈一谈的,却在每次开口的时候都会伤到对方。   栾莹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凌乱的发丝盖在她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她想,是不是不能再和褚洛同居下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从梁琛开始,这道裂痕便越来越大。   栾莹给魏薇打了个电话,说要过去住一阵子,想搬家,魏薇没多问,同意了。   “来了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整理房间。”   魏薇笑眯眯地说,“晚上我让我哥做大餐!”   半小时后,栾莹拉着个小行李箱来到了魏家大宅门口,魏薇坐在花园亭子里喝茶,远远就看见了门卫放行进来的栾莹,冲她招手,“莹莹!”   栾莹走了两步,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替她把行李箱一拉。   栾莹受宠若惊回头,一看,连连道谢,“谢谢魏大哥。”   魏昀还喘着气,穿着一身健身的衣服,头上绑着一根发带,笑了一声,“你来了?我正好十公里跑回家。”   说完替她拉着行李穿过花园,看见魏薇的时候,魏昀说,“你怎么不叫司机去接一下栾莹?”   魏薇托着脸看着自己哥哥,故意开玩笑道,“我们家车子太差,我怕栾莹坐惯了褚洛的车,嫌弃咱家的。”   魏昀乐了,倒是栾莹面红耳赤,“说什么呢,我不会的……”   “我怎么知道,褚洛好吃好喝供着你,没准把你养叼了。”   魏薇也跟着上前来,把栾莹迎进门,“晚上吃什么?”   栾莹不好意思,“随便啊,我原本打算请你吃饭呢。”   “栾大小姐这么大方!”   魏薇故作得意,“哥,晚上咱直接出去下馆子吧,你也别浪费力气做饭了。”   魏昀说,“就你喜欢占人家栾莹便宜。”   魏薇贴着栾莹的手臂,用脸蹭了蹭栾莹,“我就占,只占莹莹的,莹莹的便宜也只给我占!”   于是魏昀也没客气,回去洗了个澡就出门,去车库开车子带俩小姑娘吃饭,坐上车的时候,魏薇随口报了个商场地址,魏昀便踩了一脚油门出发。   一路上,魏薇问栾莹,“你和褚洛吵架,至于这样搬出来吗?”   他俩就跟买一送一似的,关系那么好,怎么现在就跟仇敌一样了。   栾莹低头,“他不乐意待见我了。”   “那肯定是你惹到人家了。”   魏薇想了想褚洛,“他那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其实只要不触碰底线,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和他最近这个变扭闹得有些厉害啊。”   “可实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啊。”   栾莹皱眉,“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你这么一说……”魏薇意味深长看着栾莹,“褚洛这人就有些神秘兮兮啊,他在哪上班的?干嘛的?一个月赚多少?”   栾莹懵逼。   魏薇恨铁不成钢,“换个方式,褚洛平时接你开的什么车子?”   “宝马啊。”   栾莹嘟囔着,“现在买宝马的人那么多,咬咬牙谁家都买得起一辆……”   “后边数字是几啊?”   “6.”   “就一个6吗?”前面开车的魏昀下意识插了一句嘴,“没别的了?前面应该还有个字母吧?X6?”   栾莹想了想,摇头,“不是X。”   “是什么?”   “M。”   “……”   车厢里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魏薇回过神来,恨不得抓着栾莹的脑袋使劲晃,“那tm是多贵的跑车你知道嘛!”   栾莹说,“难怪每次回家停车,排气管声音那么大。”   “褚洛背景肯定不简单啊啊啊啊啊!”   魏薇一把抓住了栾莹,“绝对要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厉害!”   栾莹吓了一跳,“再厉害又怎么样,我们自己家也挺好的,没必要去图褚洛那点……”   “一个有能力又低调的人,藏这么深,整天呆在你身边……”   魏薇拖长了音调,语气里面带着一种暧昧,“你猜,他想干嘛?”   栾莹表情一变。   前面魏昀补刀,“宝马M6全进口落地两百万了,最低也要一百五十万。虽然停产了,但是纪念款的价格只高不低。不过一般很少人买,这价格都直逼保时捷911,有这钱一般都会选择去买一个出名的牌子了。”   所以栾莹压根没把褚洛的宝马往那么贵的价格想,小资开开宝马正常,巨有钱的肯定开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豪车了,谁会买一个这么低调的……   栾莹捂住嘴,“天啊,褚洛到底是谁啊!”   魏薇说,“你还不赶紧去和他做好朋友!还敢跟人吵架,谁借你的狗胆啊!”   “洛哥今天心情不好吗?”   棋牌室里,有人敲了一个杠开,刚想笑,对面褚洛哗啦一下把麻将牌都推乱了。   “牌品见人品啊。”   陆京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惹你了?”   褚洛说,“重来一局,刚才不算。”   陆京说,“想得挺美——打钱!”   褚洛说,“我敢打,你敢收吗?”   陆京乐了,“我谁的钱不敢收?”   褚洛掏出卡砸过去,被陆京正正好好接在手里,“诶,真生气了啊?快过来跟我说说,什么事啊?”   褚洛说,“你说我像舔狗吗?”   陆京上下看了眼褚洛的卡,嚯,银行发行的限量版定制银行卡。他将卡塞进了褚洛钱包里,慢悠悠地说,“您就是。”   褚洛脑门上青筋一跳。   “诶,好好说话,别动手。”陆京丢给褚洛一根烟。   褚洛没接。   陆京睁大眼睛,“稀了奇了,连烟都不接了?洛哥您这是从良了啊?被谁劝上岸了这是?那——那栾莹魅力能有这么大啊?”   褚洛说,“吸二手烟不是对别人身体不好吗?”   陆京卡壳了。   隔了一会,他说,“是,是这么个理,但我没想到您能为了栾莹把烟戒了,嗬,吓死我了,你是叫褚洛吗?”   “我是你爷爷!”   褚洛忍无可忍,“别给我说栾莹了!老子以后不舔她了!” 第343章 番外篇·暗恋高手②   才怪!!!!   说完这话以后,棋牌室里面沉默了几秒。   连同另外两个打牌的搭子一起。   褚洛不耐烦地摔了一块麻将牌,“干嘛?”   邵京将剩下一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说这话当真吗?”   褚洛眼皮子跳了跳。   “栾莹现在还住在你家?”   褚洛沉默。   “牛逼啊。”   邵京给他鼓鼓掌,“栾莹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房子是你的吧?”   褚洛说,“她能知道就有鬼了!”   “那你怎么骗她的?”   “租房子,恰好一起照顾呗。”   褚洛干脆伸手托着下巴,“她那猪脑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怎么会怀疑。”   “你在人家那里装基佬装上瘾了啊。”   邵京啧啧感慨,“住着你的房子,上你公司的班,你说我怎么没有这种人傻钱多的富婆愿意养我呢。”   “有没有句好话了?”   褚洛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觉得我做的也仁至义尽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当栾莹的舔狗了。”   “啊?”   邵京有些好奇,“那你回去怎么办呢?和栾莹摊牌吗?‘对不起我是装的gay,其实是想睡你。不过你也反正不给我睡,正好我就不装了,以后我出去玩,你可别被我吓到。’这样吗?”   “……”褚洛沉默数秒,看了一眼邵京,“我也没多想睡她。”   “……”放屁呢吧你。   “总之。”   这位少爷手里掂着一块麻将牌,有一下没一下地接着,最后麻将牌重重摔回桌子上,他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一丝光亮,“我不想在栾莹身上浪费时间了。”   就到这里吧。   之后如何坦白,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栾莹和魏薇吃完饭逛了一会街,全程都是当哥的魏昀买单,左右手拎着大包小包不说,还要来回给他们当司机。   后来路过一家高级男装店,栾莹站在橱窗门口愣了一会。   她对着橱窗里展示的那件男装发呆,隔了好久,她喃喃着,“挺好看的……”   “要男扮女装啊?”   魏薇向来大方,看栾莹那个渴望的眼神,直接拽着栾莹进了店,伸手直指橱窗的那件展示款,“喜欢是不是?我买给你。”   “别,我自己能买。”   栾莹立刻摆手,随后叫了服务员一声,但是没人理她。   这店里的服务员要不就在照顾别的客人,要不站在那边也刻意忽略她。   栾莹一顿。   “狗眼看人低。”   魏薇恨恨地咬牙,“当着奢侈品的导购员,还真以为自己是开奢侈品店的了。”   栾莹拉了一把魏薇,“没事儿,反正我也不一定买……”   “服务员。”   有人拔高声调喊了一声,而后服务员这才抬头,看见一位帅哥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同样价位不低于他们店的奢侈品包装袋,一下子变了眼神,几乎是讨好似的贴上来,“这位客人……”   魏昀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栾莹,说道,“刚才我朋友喊你们,怎么不过来?”   他们……居然是……朋友?!   服务员脸都绿了,原本以为看栾莹穿得平平无奇,估计也买不上这里的衣服,就没有管她,谁知道……帅哥和她是一起的!   “哥,这家店看不起我们,也算了,对面的比这里更贵,我要买那个。”   魏薇也没给服务员面子,“莹莹,走。”   服务员连连道歉,连着店长都出来赔笑,说是客人太多怠慢了。   栾莹心想,逛奢侈品店的,零零散散就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是客人太多没注意,根本就是故意忽略。   但是她没多计较,指着橱窗,“那件男装,能拿下来看看嘛?”   这件衣服是最近刚上的秀款,还是限量的。   服务员这会儿不敢再怀疑栾莹的身价了,立刻去替她拿衣服,拿下来以后,栾莹对魏昀说,“魏大哥,方便你进去换一下吗?”   魏昀表情一变,随后反应过来,将袋子放在一边让人看管,而后笑道,“给我吧。”   他进去换衣服了,魏薇贴着栾莹耳朵,“买给谁的呀?褚洛吧?”   栾莹面色一红,“我……我就是看看。”   “我哥和褚洛差不多高,你就是对比一下是不是?”魏薇兴奋极了,像一个八卦媒婆闻到了什么暧昧味道似的,搓着手,“你怎么想到给褚洛买衣服了?”   栾莹说,“还是想和好吧,虽然搬出来了,但是不想失去褚洛这个好朋友。再说了,他这么照顾我,买件衣服不过分。”   “的确。”   魏薇摸着下巴,“那一会就买这件吧。”   魏昀穿了衣服出来,栾莹眼光不错,的确帅。   栾莹想,穿在褚洛身上也一定很好看。   她开开心心刷卡买了单,把店里唯一一件镇店之宝买走了。服务员见她买衣服,目瞪口呆,原本以为是那个帅哥过来付钱,没想到居然还是女孩子自己掏的钱。   走的时候店员想来巴结,她看都没看店员一眼。   店员一脸便秘的表情,她……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女孩子条件这么好呢?   褚洛回家是在晚上饭点,虽然嘴巴上说着不想再管栾莹了,但是一想到她还住在自己家里,就觉得烦躁,买菜的时候在栾莹喜欢的牛肉面前停了半天,扭头走开——   五秒钟后,牛肉摊贩看见一个漂亮帅气的男人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像是和自己有仇似的,将一盒包装好的牛肉飞到自己面前,“称重!”   嗬……怪吓人的。   他开车回家,拎着一袋菜打开大门的时候,被里面的景象惊到了。   客厅空无一人,栾莹房间的门大开着,明显被人收拾过,里面好多衣橱已经空了,化妆台彻底被人遗忘落在那里,栾莹的护肤品和彩妆不翼而飞。   褚洛第一反应是不是进贼了。   后来才意识到,不是进贼。   是栾莹走了。   被自己早上骂走了。   他说,干脆让她搬出去得了。   褚洛心下意识就抽搐了一下,他丢下菜冲进栾莹的卧室,被子叠得好好地放在床上,窗帘也被人扎好了分在两边,夕阳照进她的卧室,一室安宁。   褚洛狠狠呼吸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倒退两步,他直接掏出手机给栾莹打了一个电话,结果那边接起来居然是个男人。   “喂?你找莹莹是吗,她现在有事,我帮你喊一下——”   褚洛直接挂断了电话。   “奇怪。”魏昀举着手机在栾莹耳边,说道,“栾莹,对面挂了。”   栾莹从面粉堆里抬起头来,手上全是黏嘟嘟的粉糊,她也疑惑,“挂了?没事儿,一会我打过去就好。”   魏薇在边上预热烤盘,盯着烤箱说,“你说我们想不开干嘛非要自己做西点呢,还不如让我哥来呢!”   魏昀哈哈大笑,栾莹说,“不行!你哥当了一下午车夫了,不能再喊他。”   “那我把齐枢喊来吧。”魏薇就喜欢偷懒,抓到谁就是谁,“让他来家里做苦力!给我们做东西吃!”   褚洛快疯了。   他直接将菜丢进了垃圾桶里,整个人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却又偏偏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不停地吸气呼气,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盯着手机上那个通讯记录,和栾莹短短几秒的记录就在最上方,他看了碍眼,干脆把栾莹的手机号删了。   删了,删了,统统删了,一个不留!   好,你搬出去是吗?真的胆子肥了是吗?很好!   白眼狼!   褚洛将栾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随后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一脚沙发。   就这么喜欢找男人吗?梁琛,齐枢,现在还有谁?   还有谁?   她离了男人会死是吗!   看起来单纯无心机,事实上背地里一堆备胎吧!   他,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褚洛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像个sb。   待在栾莹身边这么久,他图什么呢?图她喜欢梁琛?还是图她不会爱他?   “也好,也好。”   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褚洛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而后用力咬住了牙齿。   搬出去了也好,他眼不见为净,省得再来打扰他好日子!   要滚就滚得干净点,从此以后他俩就当不认识!   褚洛盯着那袋被自己丢进垃圾桶里的牛肉,最后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再也没回过头。   魏家大宅,齐枢盯着那对面粉球发呆,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像是会做这个的人?”   魏薇说,“没准儿呢,你不是褚洛弟弟吗?”   “那也就我哥会做!”   齐枢大喊,“老子守望先锋打一半,放下队友来找你们,就为了伺候你们吗!”   魏昀在编泡红茶,“来都来了,不如跟我一起打游戏。”   齐枢乐了,“哥哥大人也有这个爱好?”   魏昀说,“巧了,的确。”   栾莹说,“那你们先玩吧,我得去找一趟褚洛,我要把衣服给他。”   “你都搬出去了……”齐枢说,“干嘛再去找他?”   “我还是不想失去他,搬出来是因为他说的没错,我的确要独立了。”栾莹笑眯眯地,“我一会打车——”   “不用,我送你。”   魏昀从沙发上站起来,“晚上打车危险,要不大家一起?我看这团面粉球也不会自己变成西点,回来我做吧。”   热闹凑,魏薇肯定会跟着,于是凑上前,举手,“带上我一起!”   “干嘛?”   “我也想见见褚洛,回国了这不还没见过吗。”魏薇笑了,“看看当年校草变帅没有。”   齐枢说,“那大家都去了,干脆一起吧。”   魏昀没有多计较,笑眯眯地说,“好呀,回来我做西点。”   齐枢凑到魏薇耳根子旁边,啧啧感慨,“你这个哥哥简直全能啊。”   “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魏薇说,“老魏家的,能差吗!”   齐枢乐了。“那跟我哥比还是差了点。”   “你听听你这话幼稚不幼稚。”   魏薇呸了一声,“谁要跟你比哥哥。”   齐枢翻个白眼,当做没听见,上去和栾莹肩并肩,“走呀,给我哥一个惊喜去。”   四个人一起上了车,朝着栾莹原本住的地方开去,栾莹坐在前面副驾驶,手里死死攥着今天新买来的那件衣服。   她在琢磨一会见到褚洛要说什么,脑子里各种台词掠了过去,毛线团似的滚来滚去纠缠到一起,栾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最后叹了口气。   还是先郑重地跟他道个谢吧,然后再好好和他说开自己的小矫情,她不想失去褚洛这个朋友。   四个人你说我笑来到了褚洛家门口,按响了门铃,栾莹深呼吸,开始调整脸上的表情——   岂料一个美女抽着烟拉开了门。   表情不善地瞥了栾莹一眼,直接横在了门口,她扯扯嘴角,“你谁啊?”   栾莹愣住了。   身后一堆人也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魏薇用眼神问齐枢,你哥咋啦?   齐枢吓得狂摇头,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魏昀上前一步,“褚洛在吗?我们找他。”   “哦,找褚少啊。”   美女穿着睡衣转身,细长的大白腿晃着让开了玄关,她说,“他在洗澡,我帮你们叫一下。”   魏昀道了一声谢谢,拍拍栾莹的肩膀,“走。”   栾莹站在那里,忽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她不可置信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感觉一下子天塌了一样。   上一次褚洛说是想要尝试调整自己的性取向,这一次……   这一次……难道他,调整过来了?   栾莹感觉自己心口哆嗦着,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应该替褚洛感到高兴才是,褚洛可以摆脱偏见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她应该……由衷地开心才对……   栾莹下意识退了一步,感觉到自己攥着袋子的手心里出了冷汗。   那么为什么……她在发抖呢?   “谁找我啊大半夜的?”   褚洛头上盖着一块毛巾从客厅穿过来的时候,还是搂着那个女人的腰出来的,他烦躁地说,“以后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大晚上的,万一不是好人,多危险?”   那个女人听了很受用,靠着褚洛,两个人画面十分养眼暧昧,一直走到了栾莹他们的面前。   褚洛身体一僵,毛巾从他头发上掉落。   “你……”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冷了,连带着眼神一起,褚洛上前一步,栾莹后退一步,“搬出去了,还来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栾莹捏着袋子,用力扯出一个笑脸来,“我今天路过商场,看到了一套很适合你的衣服……”   她想把袋子递过去给褚洛看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却抬不起来。   颤抖,在剧烈地颤抖。   面对这样的褚洛,她觉得陌生和害怕。   褚洛看到栾莹身后的魏昀,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打电话过去,替她接电话的那个男人,几乎是在瞬间就眯起眼睛,语调冰冷,“怎么?给我买衣服?你挺好心啊,可怜我?”   栾莹一颤,“不是的,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说——”   “可以不用说了。”   褚洛冷漠一瞥,就让栾莹丢盔弃甲,他说,“不想听你多废话,你这种情商低的女人,再回来找我,我只觉得自己又惹上了麻烦。所以,为了让我清静一点,栾莹,你可以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吗?”   既然那么有骨气,收拾得干干净净滚了,现在又回来装模作样干什么,她委屈吗?   她委屈还是他委屈!   当他什么,垃圾回收站?还是可以随时随地找安慰的备胎?   褚洛受够了,更不想忍受栾莹的心软,他就这么站在门前,一副不准栾莹进来的样子,“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栾莹瑟瑟发抖,盯着褚洛的脸,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强行赔笑,“啊……那,那我把东西就先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不喜欢,丢掉也没关系……”   她小心翼翼将袋子递过去,放在了门口。   见褚洛没有要丢回来的打算,她才喘了口气,直起身子看向褚洛和他身边的女人。   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栾莹想,恭喜褚洛,可以被普罗大众所接受了。   真好,真好。   她想了想,便说,“那个……你,现在好了吗?女朋友挺好看的,祝贺你啊……”   “你在没脑子地说些什么啊?”   褚洛很不爽地直接打断了栾莹的话,“我找不找女朋友关你什么事?你别跟谁都很熟似的打招呼。”   栾莹吓得闭上嘴巴。   魏昀皱眉,轻轻将栾莹拉到他身边些许,随后看向褚洛,“她可能以为这是你新女友,就想着祝贺你一下。”   魏昀低头,“送完了,我们走吧。”   魏薇和齐枢站在后面不敢出大气,就这么看着魏昀和褚洛互相眼神交涉,而后缩着脖子转身。   魏薇结结巴巴地说,“哥,走吧……”   魏昀拉了一把栾莹,“走,回去做西点。”   褚洛看着栾莹被魏昀拉走,走的时候她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那眼神好好像说着自己多可怜似的。   褚洛咬牙,“走了就别回来找我。”   栾莹脚步一顿。   不该这样的,今天的发展,不应该变成这样的,她是想找褚洛好好说说话,该道谢道谢,该道歉道歉,然而……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魏昀察觉到了栾莹的犹豫,用力带了她一把,这才将栾莹拉走。   栾莹还想回头,却听见一声巨响,摔门声隔断了她的所有思绪。   而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栾莹被魏昀领着走,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下来。   魏昀说,“怎么了?”   栾莹胡乱地擦眼泪,“我是不是和褚洛要绝交了啊?”   魏昀说,“看这个发展,是的。”   栾莹伸手捂住眼睛,“不要啊……褚洛是我很重要的人……”   “心仪对象?”   “不是。”   栾莹摇头,四个人来到车边。   魏薇和齐枢在沉默里,听见栾莹抽泣着说。   “是比心仪对象,还要重要的人啊……”   褚洛关上门就拉下脸来。   身边女人说,“怎么了?刚才那个送你衣服的女人是谁?”   褚洛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问问呗,看你大动肝火的样子,少见。”   女人又抽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将烟递到了褚洛的嘴边。   褚洛下意识就是撇过脸,刚想说戒了,脑海里又猛地窜出来栾莹临走前那张脸。   心狠狠地一绞,褚洛干脆将烟接了过来。   女人娇媚地笑,“还以为你戒了。”   是戒了。   然而褚洛说,“我闲着没事戒烟干嘛?”   女人趴在他背上,“快告诉我嘛,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长这么漂亮,和你说话还这么亲密,人家都要吃醋了。”   “你又不是我老婆你吃什么醋?”   稀了奇了,褚洛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有那吃醋权利吗?”   女人脸色一白。   褚洛一个人走进卧室,女人站在那里一会,才回过神来,迈开腿追上去,娇滴滴地喊着,“褚少,人家刚才没注意嘛,你要不想听我就不问了。”   进去一看,褚洛躺在床上玩手机。   女人直接走到床边,压了上去,而后搂住褚洛的脖子,“看我呀,我比手机好看。”   褚洛发出一声嗤笑,“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女人吓得一哆嗦,原本以为今天褚少好心情,自己还能撒撒娇,没想到……褚少的心情阴晴不定。   褚洛将她推开,原本都躺在床上了,又走到了玄关。   站在玄关门口,盯着栾莹留下的那个袋子发呆。   发呆数秒,男人恨恨地将袋子夺过来,一点儿不轻地扯开包装袋,对半撕裂了包装袋上面印着的名牌logo——   褚洛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里面那件被自己扯开来的衣服,脸色变了变,而后一把将衣服揉皱,想往地上狠狠一掷。   到了半路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恨铁不成钢似的,将衣服搓成一团捏在手里,而后狠狠丢在了杂物间。   不就是一件名牌,谁稀罕!   “别哭了啊……”   魏薇端出一盘新鲜烤好的面包,“快来尝尝我哥做的。”   齐枢在给栾莹擦眼泪,“唉,你一哭我就心疼。”   “嘴上还要占我们栾莹便宜。”   魏薇恶狠狠地骂他,“都怪你家那个哥哥,把莹莹气哭了都!”   “我……我哪儿知道他今天吃火药了。”   齐枢撇嘴,“平时也不这样啊,是不是那个女的在,所以才这样?”   “干嘛,你的意思是你哥要在那个女人面前表现?”   被这么一说,栾莹还真觉得有可能,万一那边开门的就是褚洛的新女友,自己这么找上门去,不得让人家小姑娘误会了吗?   也难怪褚洛态度差。   栾莹想,褚洛居然会替女朋友着想了,这很好啊,她有什么好委屈。   擦干了眼泪,栾莹不哭了,点点头说,“或许就是这样,好了啦,我们来尝尝魏大哥做的面包。”   魏昀在里面洗盘子,听到声音笑说,“这个点吃会胖哦,我建议你们等到明天。”   “面包还热乎着,什么胖不胖的,年轻,减得起肥!”   察觉到了栾莹这是想给大家一个台阶下,魏薇立刻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随后伸手捏了一把栾莹的脸,“好了,不哭啦,以后褚洛有人管着了,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想起褚洛和那个女人并排走出来的般配模样,栾莹心尖晃了晃,扯出了一抹笑脸来。   周日的时候,魏昀帮忙找了一个独居公寓,说是熟人认识的,便宜低价,介绍给栾莹去住。   一帮人风风火火看了房子,魏薇还有模有样地点评起了风水,“这地方好啊,以后爱情和事业双收,就这里了!”   栾莹笑,“好,都听你的。”   周日晚上,魏家兄妹帮忙栾莹搬家,而后栾莹在新家里炒了一次菜做给他们吃。   全过程魏昀都笑眯眯的,栾莹问他,魏大哥我做菜技术还行吗?   “一般般。”   魏昀也不来虚的,“不过多练练还是可以的,没有我妹妹形容得那么夸张嘛。”   栾莹低头笑,刚想说因为之前一直站在褚洛身边看他做饭,煞有介事学到了那么点,结果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的时候,就被栾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里充满了褚洛。   连做菜的口味和手法,都和他如出一辙。   栾莹仓促地理了一下头发,只能尴尬地笑说,“你们不嫌弃就好啦。”   “没想到莹莹现在还会做饭。”   魏薇在边上胡吃海喝,最后打开了一听可乐,伸手像召唤小狗似的,把栾莹喊过来,“你要是一个人在家没人伺候,我把我哥丢给你做饭。”   栾莹立刻脸色大变,“这不行,我一个人没事的。”   魏昀一边玩手机一边微微一笑,随后对自己妹妹说,“没事,栾莹要是闲着,直接打车来我们家里吃饭不就好了吗,反正这儿离咱家也不远。”   魏薇点头如捣蒜,“我哥说了算!”   栾莹送走这对兄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回头看了一眼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魏昀和魏薇临走前非要帮她收拾桌子,这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走进单独的卧室,栾莹茫然地看着崭新的家具和环境,忽然间就觉得有些荒凉。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有人中途加入,也有人中途离开。或许她和褚洛的关系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也只能祝福他一个人走得顺利了吧。   栾莹洗了澡躺回床上,钻进被窝里,打开手机,找到了褚洛的头像框。   她想问问他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结果刚发送过去一个消息,就看到了跳出来一个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无法发送信息,请重新添加。”   栾莹一怔,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重新发送了一遍。   红色的感叹号明晃晃刺痛了她的眼睛。   栾莹愣住了,而后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她对着手机发笑,声音隐隐颤抖,“也用不着……这么……残酷吧……”   褚洛,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给她吗?   这叫她以后如何向亲戚好友解释啊。   栾莹深知,褚洛已经走了,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原来不止爱情伤人,日积月累深刻厚重的友情也会伤人。   栾莹攥着手机,感觉这阵子自己变得特别脆弱,自从褚洛像换了个人以后,她时常觉得,自己在和他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   栾莹给褚洛发送了一条短信,期待着他能看到,但是短信显示“已发送”以后,就如同石头沉入海底,再无回音。   栾莹想,或许是她纠缠不休了,褚洛也是人,也会烦。   她抿唇,不再做任何行为打扰,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颗心逐渐沉入黑暗里。   栾莹周一上班的时候,和褚洛直截了当地在公司大厅遇到。   她一脸惊喜,以为褚洛又过来罗生谈生意,想上去打个招呼,名字刚喊出口,就看见褚洛目不斜视头也不转地到大厅打了卡,而后径直往私人高管电梯走去。   电梯门打开了又关上,缝隙里最后一眼,是他冷漠如路人的视线。   栾莹僵在那里,感觉浑身透凉。   褚洛……难道在这里上班?   难道他之前,一直都是骗自己的?   所以齐枢才会说有隐情,原来是这个……原来当初她进公司,都是褚洛的帮忙……   栾莹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去产生情绪波动,可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她刚想追上去问,身后有人打招呼,“哟,栾莹!”   回头一看,是杨立,上面老大的私人助理。   栾莹擦擦眼睛,扯出一抹笑脸来,“杨助理好。”   “是谁欺负咱公司的吉祥物了呀。”   杨立亲切地扯了扯栾莹的脸,翘着兰花指说,“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   栾莹摇头,“没有,就是早上过来风沙大,进了眼睛,刚刚在揉。”   “哪儿呀?我给你吹吹?”   杨立凑上来,俩姐妹似的,“莹莹你那天没来上班,好多同事想你呢。”   栾莹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小姐妹回国,我就请假去接了。”   杨立敲敲她脑门,“也不提前跟人家说,哼。”   一个大男人翘着兰花指冲她撒娇的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栾莹捉摸着,杨立可能也喜欢的是男人。   杨立和她打完招呼就进去电梯了,栾莹追问了一句,“那个,杨助理!”   杨立站定,“嗯?”   “你们……你们老大……”   栾莹咽了咽口水,开始小心翼翼试探,“是不是这几天心情不好?”   杨立想了想褚洛那个能吃人的表情,点头如捣蒜,“是呢,小宝贝你这几天上班小心点啊,可别出什么差错。”   栾莹趁他不当心,飞快接了一句用来套话的,“好的,替我向褚洛问好。”   杨立一时没反应过来,也道,“好。”   “……”   “……”   真相如此干脆利落。   杨立表情惊悚,扭头就关了电梯门。   到了高层,他出电梯一阵狂奔,推开门大喊,“洛哥洛哥,大事不好了!”   褚洛心情还是阴沉沉的,一听就眉头皱得老高,“干嘛?”   “栾莹知道咱公司老大是你了!”   “……”   褚洛眉心一跳,之后却冷漠下来,只是一句,“哦,知道就知道,多大点事。”   “咦?”   杨立关了门走进来,“她早上套我话呢。”   “学聪明了啊,还知道选择你来套话,看人下菜。”褚洛冷笑,“也不知道谁教给她的本事。”   “你俩……”杨立咽咽口水,“出问题了啊?”   “没有。”   褚洛干脆利落,“工作时间别和我提栾莹的事情,你要是没事做,我立刻给你安排一个出差任务。”   吓得杨立连连后退,直到退出办公室。   褚洛这才猛地深呼吸一口气。   他点开网页,却无心浏览,最后胡乱地刷新着界面,烦躁却没有消退掉一点。   今天早上当着她的面打卡,就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在这里上班的事情,栾莹情商再低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应该能想明白。   想明白了,如果还要脸,不出意外就会递辞职信上来了。   只是褚洛没想到,栾莹一整天不但安安分分,还另外写了一封策划书,工作计划有条不紊地在进行,同一部门的同事有事没事就会夸她两句。   务实,踏实,不搞别的,工作效率还高。   最重要的是,栾莹坐在部门办公室里敲键盘,整个办公室周围就跟开了鲜花似的,冒着爱心泡泡闪着小星星。   极大程度地带动了男同事的工作进度。   褚洛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公司给她取外号吉祥物,还是很名副其实的。   这天晚上,魏昀过来接人了。   栾莹看见他的时候,很惊喜,“魏大哥?”   正好遇上褚洛打卡下班,走到门口就看见栾莹站在一辆帕拉梅拉边上,皮裙下两条腿又直又长,踩着高跟来回晃。   褚洛啧了一声。   扎眼。   “魏薇说你新环境得要一段时间适应,派遣我来接送。”   魏昀按下车窗,比了个乘务员的姿势,“栾小姐请您上车,我们的列车即将发动。”   栾莹笑了,“魏薇把我当小孩子呢,你下次别来了,我已经研究好回家路线了。”   “主要我这妹妹非要我来,还要我全程直播,她不放心。”   坐上车才发现魏昀的手机屏幕亮着,魏薇说,“魏昀你可得给我好好保护栾莹啊!”   魏昀装怒,“没大没小,喊我全名?魏薇你这是想死了!”   栾莹笑眯眯坐在一边挥挥手,笑到一半,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了车子旁边褚洛经过,表情冷漠,最后还用力朝这里瞟了一眼,眼里写满了嘲讽。   那轻描淡写的一瞥,就让栾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想下车追出去找褚洛问个清楚,可是在触及到他表情的时候,所有的热情都一下子冷却在原地。   栾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褚洛走远,到了后来,连背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魏昀观察了一会栾莹那个表情,隔了好久托着下巴说,“褚洛在这里上班吗?”   “嗯,他是公司高管,我以前一直不知道。”   栾莹低下头去,仓促慌乱地理了理头发来转移注意力,她说,“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幸运,刚从前一家公司辞职,就被这边招进来了,没想到……”   “是褚洛帮你开的后门?”   魏昀直接讲了出来,说完他发动车子。   栾莹点点头,“我欠他的……真的太多了。”   栾莹想,甚至可能已经多到了她根本没办法还清人情的地步。   所以,褚洛现在怎么对她,她都毫无怨言。她该受着的。   魏昀多看了栾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对褚洛的感情很特殊。”   栾莹自己也知道,她觉得她把褚洛看的特别重,尤其是现阶段,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人。   因为那么多时间以来,她身边一直都有褚洛的存在,替她挡风遮雨,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义无反顾直接站出来,很多时候栾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依赖褚洛。   她更没想到,如今的她,对于褚洛的念想,已经超过了对于梁琛。   “你不喜欢褚洛吗?”   魏昀意有所指,“听我妹妹说褚洛是个基佬,不过就算如此,以我的眼光来看,他还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男人——和你一起生活这么久,你喜欢上他,应该也不意外吧。”   魏昀这么好,能被他也认同的男人,一定不差。   于是听到他说起“喜欢”这两个字,栾莹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变,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魏昀问起来,倒让她有些恍然。   喜欢……吗……?   栾莹摇头,“我应该不喜欢褚洛,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喜欢着一个曾经对我很坏的男人,喜欢了好久,也是我的初恋。”   “现在呢?”   “现在应该不喜欢了,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他,本能还是会逃避。”   “这样。”   魏昀一边开车,一边替栾莹分析,“那么你别担心,你现在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友人而难过,应该会比失恋稍微好捱过去一点。”   栾莹说,嗯。   魏昀说,闲着没事就出来玩,让魏薇带你认识新朋友,这样你很快就会忘记那些离开了你的老朋友了。   栾莹说,嗯。   之后魏昀不再说话,他将栾莹送到新家后,挥挥手打算回去。   栾莹看着他的车子掉头离开,抬头看了眼快落下去的夕阳。   很快……就会忘记的吗?   栾莹和褚洛分开住了快一个礼拜,虽然每天他们都在公司碰面,但是两个人都装作不认识对方一般,哪怕见到了,也只是用眼神掠过去,而后波澜不惊地擦身而过。   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一样。   栾莹学会了做菜,学会了各种基础家务活,她再也没喊魏昀来接过自己,每天上下班挤公交,晚上到家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发呆。   好像日子还是正常在过,好像褚洛也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她一丁点儿……都不寂寞。   她没有主动联系过褚洛,生怕自己给他打来一些打扰,默不作声地在公司里上班,这几天有人夸她,一下子变成了高冷女神。   “是啊,话都不说了,感觉公司里一下子就没有生气了。”   同事嘟囔着,从边上探过脑袋来,看了一眼正在屏幕面前打字的栾莹,他说,“小女神。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栾莹打字一顿,扯了个笑脸,“为什么这么说啊?”   “总觉得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呢……”   同事摸着下巴,“要不明儿周五,我们出去团建吧?咱几个请你唱歌喝酒,你带朋友来无所谓。”   栾莹原本想拒绝,而后想到了魏昀让自己多出去社交,多认识新朋友的话,犹豫了数秒还是点点头,“好呀,时间地点你们定。”   哐当,对面同事喝着咖啡,塑料勺子没拿稳摔在了键盘上。   他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地擦着键盘,“啊!洒了洒了!”   “操啊,不要脸的金波,居然约到我们吉祥物了!”   “栾莹同意了!栾莹同意了!哈哈哈哈!”   金波乐得跟个傻子似的,“喂,我们这周末去哪呀?”   周围人开始七嘴八舌出主意,“我认识一家高端KTV,可以给我优惠,我来订房间吧!”   “那我请吃夜宵!”   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杨立正好路过,好奇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顿时加快脚步回到了办公室,“洛哥,策划部准备出去团建呢。”   “要我批钱?”   褚洛眉毛都不抬。   “不是,那部门就莹莹一个姑娘,万一晚上要喝点酒什么的,那……”   褚洛正在签字的手一顿,墨迹在白纸上停顿渗开一个黑点。   而后他不耐烦地说,“关我屁事啊,她都答应要去了,那肯定是不在乎这个了。”   “你这说话真不好听,没准莹莹是因为不方便拒绝呢……”   “那么大个人,还会不方便拒绝?”褚洛冷笑,“三岁小孩呢?还有,你和栾莹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喊她莹莹了?”   杨立嘚瑟说,“我俩微信都还加上了呢!哼,你管我?”   褚洛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你看看我管不管得了你?”   杨立上去交了一份报告,“反正我偷听到了,先和你说一声,你要是不管,那就随便你,我去开会去啦。”   褚洛目不斜视,当做没听见似的,“赶紧滚。”   “……”唉,洛哥越来越冷漠了。   周五的时候,栾莹叫上了自己之前的同事冯婷和蒋老大,到ktv坐下的时候,同事都惊了。   “我觉得栾莹是神仙下凡来拯救我们公司的……”   金波喃喃着,眼睛都黏在栾莹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小红裙,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搭配同色系的小高跟,活脱脱一朵不谙世事做作艳丽的人间富贵花。   冯婷挽着栾莹的手,“那可不,我们莹莹是低调的大美女啊。”   蒋老大连连点头,就如同被夸奖的是自己一样,“栾莹,好久不见,真是又变漂亮了。”   “我觉得你瘦了。”   冯婷摸着栾莹的脸,“怎么回事呢,比之前更瘦了。”   “搬出来了,之前那个好朋友的菜就没得吃了……只能吃自己做的……”   栾莹也没藏着掖着,只能吐吐舌头,“我做菜你也知道,仅限于能吃的范围内,所以……可能也就瘦了。”   “是之前那个给你做盒饭的男生吗!”   冯婷一脸激动,“为什么搬出来啊!人家那么照顾你,对你好的男人,要好好抓稳呀!”   栾莹心口一刺,边上同事也凑过来听八卦,“什么?莹莹之前有追求者吗?”   “咱们莹莹一直不缺追求者呀,哈哈。”   “这倒是,听说前阵子还有个男的缠她缠到公司来呢。”   金波拍拍胸脯,“放心,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以后公司里谁纠缠不休,谁耍流氓,和我们说一声就行!”   “莹莹有你们这么好的同事,我和冯婷就放心啦。”   老蒋和冯婷对视一眼,笑了。   ——一点儿都不放心!   因为两个小时后,还没到12点,栾莹就喝得醉醺醺,踩着高跟鞋走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冯婷吓了一跳,“栾莹你没事吧?你们怎么给她喝这么多?”   金波吓得举手投降自证清白,“没有啊,我们拦不住……栾莹拼命喝酒……”   冯婷看向醉醺醺的栾莹。   栾莹扶着墙,看样子是想去上厕所。   她喊她,“莹莹,我陪你去。”   “没事,我一个人能行——”栾莹含糊不清,却仍旧倔强地说,“我一个人,能,行!”   她可以,不用依赖任何人!   半小时后,栾莹到底败给了酒意。   冯婷把她扶起来,“家在哪儿?打车送你。”   栾莹胡乱报了个地址。   冯婷和老蒋将她送到家门口,栾莹啪啪啪拍着门,嘟囔着,“咦,怎么回事……”   按了密码,门开了,栾莹笑着回头,“我到家了,你们回去吧!”   见她真的能打开门,冯婷和老蒋喘了口气,也回去打车了,只是栾莹刚往里走一部,里面有人出来。   栾莹愣住了。   “你……”   褚洛也愣住了,栾莹怎么进来的?!栾莹走后,密码锁他早就改了,改成了他生日,她怎么进来的?   栾莹喝多了,先他一步问说,“你干嘛在我家?”   褚洛皱眉,“喝酒了?”   栾莹背着包,小红裙的肩带滑下来些许,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过诱人。   乌黑的发倾泻下来,发丝间一双迷离的眼睛。   褚洛一直觉得,栾莹这脑子搭不上她这张高级顶配的脸。   他冷笑一声,“半夜闯我家,你还有理了?”   栾莹身体一顿,感觉清醒了些许。她眨眨眼,看了眼眼前的褚洛,忽然间退后几步。   她……下意识报了原来的住址,冯婷和老蒋就把她送这里来了。   栾莹声音发颤,“我……我弄错了,我现在就,就回去……”   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差点摔跤,褚洛下意识狠狠一拽,将她拉起来,口气不善,眼里却满是心疼,“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摔断腿才满意?!”   熟悉的吼声,将栾莹的眼泪一下子逼了出来。   看着褚洛的脸,眼眶就这么一点一点泛起了微红,而后栾莹哆嗦着,将手从褚洛的手心里抽出来,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地址……”   不要这样,不要在褚洛面前掉眼泪,不要让她看起来像是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坏女人……   栾莹伸手捂住脸,继续往门口走,“我现在就回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报了这边的地址,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一连串小心翼翼的道歉让褚洛皱起眉头,他看着栾莹这幅卑微的样子,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以前是她这样卑微地面对梁琛,现如今,他在她眼里,也是梁琛这个档次的人了吗?   褚洛说,“你之前就穿成这样去喝酒的?”   的确听说栾莹要出去团建,还以为是不好意思推脱呢,不过看她这幅打扮,这身妆容,这不是精心准备过的么?哪儿有一丁点不好推脱的样子?   想到这里,褚洛就冷笑更甚,“部门里面那几个同事,也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去吸引吗?”   栾莹攥紧了手指,“我只是……出来想认识新朋友。”   新朋友,新朋友。   听听她说的话。   褚洛上前,一把拽住了栾莹的手。   他贴近栾莹,看到了她微红的脸,带着些酒意的眼里恍恍惚惚的,全是脆弱又诱惑的湿气。   栾莹深呼吸,“褚洛……”   “喊我?”   褚洛一把将她从门口拽了回来,“大半夜回家,喝醉了还穿成这样,栾莹你说你不是勾引男人去的,谁信啊?交什么朋友值得你打扮得这么骚?”   栾莹大脑发昏,说话都说不清楚,“你先放开我,我知道我这样乱来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走……”   “走?”   褚洛将她的后路统统堵死,“你都送上门来了,我当然得好好接手。”   “我不是!”   栾莹吓得浑身颤抖,一张脸无辜又惊慌害怕,“我没有想拆散你和你女朋友的意思,褚洛我们这样真的不好……”   “女朋友?”   褚洛笑了,“也对,不过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栾莹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的性取向……难道……彻底好了吗……?”   褚洛一怔。   栾莹想笑,却又偏偏想哭,“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褚洛,能回来就好了,我也放心了……”   “那么,你现在也很放心吗?”   褚洛贴近她,将她直接按在了玄关处的墙上,男人的体温骤然接近,唇落在她耳畔,“如果我性取向回来了,你这幅样子找上门来,到底安全吗?”   栾莹发抖,以为这是一种羞辱,“对不起,褚洛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真的没有……”勾引你……   没有非分之想?这话把褚洛的心扎了个大窟窿处理,他笑出声,而后一口咬在了栾莹白皙的脖子上,像是刺穿猎物一般,直到听见她脆弱的呜咽。   “你没有非分之想?我有。”   他有,他有了整整好几年!   她的腿她的胸她的唇她的小腹。   她身体每一处,都足以勾起他这个正常男人的欲望,非分之想?他当然有!   只是如今,撕开了所有的温情伪装,面对这样真面目的她,也没必要……再温柔下去了吧。   栾莹叫了一声,但是叫声还来不及完全从喉咙里出来,便被褚洛的动作直直打断,他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一般,将栾莹往后按在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完完全全接住了栾莹的身体——但是如此,她还是觉得疼痛,像是摔在了长满刺的刀刃上一般。   红色的短裙招架不住褚洛的手,栾莹哆嗦着,推不开他的身体。   褚洛急促的呼吸声掠过栾莹的耳畔,这副身体他肖想了太久了,以前为什么这么傻,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明明如此随便就可以和别人出去喝酒交友,他却还当宝似的捧在手心妥帖珍藏!   栾莹绝望似的朝后仰起脖子,这个动作在褚洛眼里,却更像猎物献出自己最毫无防备的脖颈。   好烫   褚洛好烫,像一团愤怒的火在燃烧。   快要……把她烧成灰烬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和褚洛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曾经的他们那么亲密却毫无暧昧,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结束的时候褚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一般,宛如上了天堂,又分秒间堕入地狱。   他起身,沙发发出一声吱嘎的声音,栾莹眼神有些绝望,肩膀绷紧了在哆嗦。   褚洛动作一顿。   褚洛啧了一声就径直去浴室放水,“没事就起来,装什么装。”   栾莹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和梁琛谈过恋爱,何况现在社会,恋爱自由,只要不犯法不违反道德,男欢女爱太过正常——所以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好惊讶呢?   她装出一副这样不情愿的样子来,给谁看呢?   褚洛脸色很不好看,他放完水出来,看见栾莹缩成一团在沙发上,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忽然间就心口一缩。   栾莹强行扯出一副笑脸,还帮着褚洛找理由,“我……我喝多了,我知道你这是给我一个教训,我下次不会这样没防备了,怎么可以毫无警觉心地这样喝醉呢?”   褚洛哑声。   栾莹站起来,衣服凌乱落在地上,乌黑的发落在光滑的背上,脖子上有好几处红肿的痕迹。   褚洛无意识将手指一收。   “那我……”将自己地上那条狼狈的裙子捡起来,栾莹声音都在发抖了,“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对面飞过来一件外套,直直盖在了她的脸上。   栾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褚洛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爽地说,“不要装可怜,进去洗个澡,我送你回去。”   栾莹重复了一遍褚洛的话,宛如毫无灵魂的玩偶,“你……送我回去?”   褚洛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上前,靠近栾莹,“对。”   栾莹哭丧着脸,还要强撑着笑,“不了,我半夜打扰你,已经是很麻烦你了……”   “知道麻烦就赶紧去洗澡。”   褚洛声音有些嘶哑,“别在我面前给我演戏洗脑。”   栾莹心口一刺,看见褚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顿觉恍惚。   这张脸还是曾经的样子,漂亮帅气,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孩子冲他打招呼。只是以前的褚洛肯定满脸不爽地强行笑着走在栾莹身边,然后不屑地评论一句,“这群女的怎么回事,还没你好看。”   “别光听小姑娘发花痴呀,你听,还有男人夸你帅。”   “我tm才看不上那种路人好吗?除非这个世界上有和我一样有钱有长得帅的男人,那我会考虑一下。”   “你这个死gay要求还真不低。”   “像你?梁琛那种渣男都倒追得很开心嘛。眼光明显不行,追他还不如追我。”   曾经那些亲密又有趣的对话掠过脑畔,却又恍如隔世,一下子切换到了如今眼前这张精致冷漠的脸上。   栾莹倒抽一口凉气,“褚洛,你变了……”   “我没变,只是你一直对我一无所知罢了。”   褚洛不再多解释,上前将栾莹拽起来,一路拽着她到了浴室门口。   这家里的每一寸地板,每一处角落,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一直都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只是现在——   栾莹的视线不停地被眼泪所晕染,她抬手擦拭着,而后看向褚洛宽阔的背,顺着背,视线落到他拽着自己的手上面。   这双手在刚才,亲自推她入深渊。   栾莹扯出一副惨笑,咧了咧嘴角。   她应得的罢了。褚洛若是能恢复性取向,作为那么长时间地照顾她的人情,她让他睡一下又怎么了。褚洛现在是个正常男人了,是她不知廉耻半夜喝多了送上去的。睡一下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   栾莹不停地麻木自己安慰自己,但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关上门,隔着门褚洛的声音传出来,“好了喊我。”   隔着一道门,他们的世界被一分为二。   褚洛靠在外面的墙壁上,就穿了一条短裤,男人狠狠喘了口气,像是还不相信似的,缓缓抬手盯着自己的掌心。   他……越界了。   这几年来所有的欲望都被疯狂地填满,他得偿所愿了。   他不就是想睡栾莹吗?栾莹傻白甜好欺负,他早该下手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完事了就把她送走得了,然后这个念想也就算一笔勾销——再不联系。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褚洛站在外面,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后来栾莹推开门,两个人眼神对上,栾莹撇开脸去,穿着褚洛宽大的短袖,低声道,“那个……你要是困,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褚洛沉默半晌,哑着嗓子说,“等我一下,我洗完澡送你。”   “你不用非要帮我……”   “我说了我送你,听不懂人话吗?!”   褚洛拔高声音说道,“闭嘴,沙发上坐着等我!”   莹强撑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她看了一眼褚洛,而后乖乖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   褚洛这才喘了口气进去洗澡,只是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整个客厅都空旷下来,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至于那个他说了等他的女人,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栾莹自己打车走了。   她怎么走的,她穿成那样,怎么走的?!   褚洛站在原地,气得发抖,打开微信想问问栾莹这个猪脑子怎么长得,翻了翻列表却找不到人。   后知后觉想起来,栾莹被他删了。   他猛地咬住了牙齿,像是不解气似的,将手里的浴巾狠狠摔在地上。   她这是有多想迫不及待地离开?说了让她等,还会偷偷溜走,真是本事见长啊!   褚洛不说话,大步走到了冰箱面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就下去了大半瓶,而后男人站在那里,手指一点一点将塑料瓶收紧。   第二天是周六,魏薇原本约了栾莹一起美甲,结果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她和魏昀干脆直接来到了栾莹家门口。   哐哐敲门,也没人来。   魏昀无奈之下掏出了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客厅一片狼藉。兄妹俩吓一跳,冲进卧室,看见栾莹抱着被子像一条蚕宝宝似的缩在里面,明显睡着了,头发还黏在脸上。   魏薇上前,从被子里面将栾莹的脸扒出来,轻轻拍了拍,“莹莹?”   栾莹这才迷糊着睁开眼睛,“啊……”   魏薇使了个眼色,魏昀去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出来,给栾莹擦了擦。   栾莹揉着眼睛,从床上慢吞慢吞坐起来,动作僵硬如同没有灵魂的机械。   “你……”   魏薇在看见栾莹身上穿着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惊了,从床边跳起来,随后上去一把按住了栾莹的肩膀,死命前后摇晃,“你昨天……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这这这这!这满脖子的吻痕,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昨天有人对她耍流氓啊!   “干嘛去了?喝酒?几点回家的?”   此话一出,栾莹原本茫然的脸上忽然间有了些许表情。   额前的碎发零落下来些许,她理了理发丝,吞吞吐吐挤出一句话,“喝了点酒,公司团建,然后……我……凌晨刚从褚洛家回来。”   魏薇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连同旁边在浴室里搓毛巾的魏昀都愣住了。   “你和他……你半夜从他家出来?你为什么喝完酒会去找他?”   魏薇像是倒豆子似的丢出了一连串的提问,栾莹的表情还是那么茫然,像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在昨天晚上酒后都被抽空了,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   她怔怔地看了魏薇好一会,而后喃喃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找他,我喝多了就本能报了他的地址,去了他家……”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魏薇拔高声调,“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他好了。”   这三个字,说出来,就用尽了栾莹的力气。   说完后她便用手遮住脸,在床上弓着腰缓缓放低了身体,背上细瘦的皮肤下,颤抖的经脉沿着脊柱在缓缓跳动着。   她哭了。   她哭着说,“他好了,褚洛好了,褚洛性取向正常了,他可以不用小心翼翼隐藏起自己的性取向,躲在阴影里过日子了。”   她高兴啊,她高兴啊……   只是这眼泪,怎么就停不下来呢。   栾莹抹着眼泪,魏薇看了心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抽了一口凉气,“所以……褚洛……他……”   栾莹身上这些痕迹,是褚洛造成的?   魏薇不敢相信,听栾莹说,褚洛这几年对她就跟对自己家里人似的,虽然凶不拉几,但是到底时时都护着她,这么一个可靠的男人,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魏薇的话没说完,在对上栾莹的脸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一屁股坐在栾莹的床边,跟着栾莹一起失了神。   “褚洛怎么能这样啊……他这样太过分了啊,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栾莹没说话,就听着魏薇在边上念念叨叨,后来魏昀烧了热水端过来一杯,对着她说,“你要不先起来洗个澡。”   栾莹机械地点点头,从床上慢慢爬下来,宽大的睡衣罩在身上,衬得她细瘦孱弱。   魏薇又喃喃着,“莹莹啊,你瘦了,瘦了好多……”   以前栾莹算不上特别骨感,她瘦而不柴,身材十分健康匀称,而如今……   “胳膊上挂着到底才几两肉啊。”魏薇看了满是心疼,“离开褚洛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栾莹脚步一顿,身子晃了晃,扶了墙才站稳。   她回头扯了个苦了吧唧的笑脸,而后晃着去了浴室洗澡,在卧室里等待的魏家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互相摇头。   “哥,你看莹莹现在,病恹恹的,没生气……”   魏薇低着脑袋,“你那儿有好的男孩子吗,介绍给她一个呗。”   魏昀无奈地笑,“这事情也不是强行介绍就能成的啊,何况栾莹又不是失恋,找新男朋友,应该治不好褚洛给她的伤。”   这话说到重点了。   魏薇看了眼栾莹进去洗澡的方向,“不要给莹莹留下阴影好……”   她本来并不介意男欢女爱这种事情,莹莹也有跟谁在一起的自由。只是一想到对栾莹做出这些事的人是褚洛,就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栾莹洗澡洗了整整半小时,没人催她,她湿哒哒出来以后,眼睛是肿的。   魏薇想,栾莹肯定在里面洗澡的时候也哭了。   她抿唇,不说话,而后推了自己哥哥一把,魏昀上前,出声安慰,“栾莹?”   栾莹身上酒意已经没有了,大脑也早就清醒,只是刚才泡在浴缸里,脑海里就一遍遍出现褚洛压在她身上的样子。   那双漆黑湿漉的眼睛,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和掠夺,像是在报复她一样,要让她痛,让她无法挣扎,让她陷入深渊。   那些片段只要在栾莹一平静下来的时候就进入到她的脑海里,如同梦魇一般捆绑着她,令她无法保持冷静。   她盯着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脖子上零零星星的吻痕昭示着昨天晚的褚洛到底有多疯狂。   “好了,说好了要一起出去做指甲的……”   魏薇来到栾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别闷闷不乐了,大不了,就当我们和褚洛缘分到这里了,不能做朋友了。”   做朋友。   栾莹想,或许褚洛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意义上想和她做朋友过吧?   她情商低,什么事都要靠褚洛搭把手才能完成,褚洛可能很早就烦死她了。   栾莹扯着一副笑脸,“好啊,说好了陪你的,等我化个妆。”   见她这富强撑的样子,魏薇心里止不住地叹气。   原本多阳光天真的栾莹啊,如今怎么就会露出这么令人心疼的表情呢?   一个小时后,魏薇到了美甲店里,她坐下后,对着栾莹大手一挥,“我一个人做指甲就好了,哥,你陪着莹莹逛街去呗。”   栾莹有点吃惊,“你一个人……”   “没事儿。”   魏薇做了个加油鼓劲的表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买买买!至少能稍微发泄一下,哥,今天你别抢着买单,让咱们栾莹好好放个血爽爽。”   魏昀笑着搭在栾莹肩膀上,“行啊,今天我充当保安,全程提东西。”   他这么说了,也真的这么做了。   二十分钟后,魏昀稍微喘着气,手里已经拎了七八个奢侈品袋子,他说,“莹莹啊,也花了不少钱了……”要不先缓一缓?   “我存了好多存款,以前一个月花个四五千就够了,导致工资能攒下来挺多。”栾莹举着卡,“所以现在卡里余额一定够花。”   见她坚持,魏昀也没多劝,反正栾莹家境也不差,够她今天充当一次小富婆。   于是一个小时后,魏昀两只手提满了袋子跟在栾莹身后,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是额头明显有汗滑下来,“要不要去吃点甜品?”   魏昀指着边上一家甜品店。   栾莹点头,冲动消费之下她内心的难过和纠结被压下去不少,跟着魏昀走到了甜品店。   刚坐下,栾莹像椅子上装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   魏昀放完袋子,下意识拉了一把,“怎么了?”   栾莹红着眼睛扭头就往外走,“魏大哥,我不吃了。”   褚洛在里面跟人姑娘坐着呢。她过去,多丢人啊。   魏昀没看见褚洛,忙手忙脚再去拎袋子,一边拎袋子一边追上去,“等等啊,莹莹,别买了,今天花了不少钱,你不想吃甜品,我们换一家?”   褚洛听见莹莹两个字,眉心一跳,抬头就看见魏昀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栾莹身后,栾莹像是跟他在闹变扭似的,魏昀变着法子哄。   褚洛那张漂亮的小白脸刷的一下就冷了下来。   魏昀感觉背后有什么眼神刺过来,回头一看,对上了褚洛的脸。   ……吃醋呢哥,怎么这么酸。   这下子,气氛一下子尴尬了,魏昀站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思索片刻,琢磨着这总归是栾莹以前的好朋友,这点面子要给。   于是将购物袋子都集中到了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来冲着褚洛打了个招呼,“那个……你好?”   褚洛感觉自己脑门上现在要是戳个洞,肯定能滋出一串火花来。挑衅谁呢!挑衅谁呢!!!   眼见着魏昀尬笑放下手,边上走掉的栾莹又折返,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念叨着,“跟谁打招呼呢——”   牵熊孩子回家似的,把魏昀牵走了。   褚洛坐在甜品店里,对面喂他吃杨枝甘露的小姐姐手在举在半空中,但是他看都没看人家一眼,眼睛就盯着栾莹走了,没回神。   小姐姐咬着牙笑,“褚少,您……心情不好?”   表情怎么一下子这么可怕了?   褚洛猛地深呼吸,他收回视线,扯着嘴角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话,“不吃了。”   小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刚才那个女的,你认识?”   褚洛不吭声。   小姑娘说,“我就觉得那个女人白莲花!盯着你瞧好久了,望眼欲穿的,自个儿还不是身边有男人伺候着吗!褚少别生气,为那种气坏身子不值得!”   褚洛拍桌而起,“那种女人,哪种?”   小姑娘被吓坏了,小脸煞白,手里的调羹哐当一声摔在桌上,“我……说错话了吗?”   难道,难道是褚少心头白月光?   那她可真是给自己埋了个大雷!   褚洛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吃了,你要吃自己吃完。”   “褚少!”   女人心急慌忙站起来,褚少这可是条大鱼啊,自己千万不能搞砸了,赶紧追上褚洛要走的阵势,“不吃了不吃了,褚少您今儿心情不好,想做什么来发泄一下?我都奉陪!”   ……妈的,烦死了,叽叽喳喳。   不过褚洛倒也没商场里把人丢下,再怎么样他都会给女人几分面子,脚步一顿等她屁颠屁颠跟上来,褚洛说,“我派人送你回去,今晚不一起吃饭了。”   “你俩这是……”   魏薇看着魏昀身后的栾莹,站在门口插着腰,一时之间仅不知道说什么。搜肠刮肚,吐出一句,“把商场搬家里来了啊?”   魏昀乐了,“你家栾莹心情不好,就疯狂买东西。”   魏薇欣慰地说,“有钱真好啊,别人难过的时候在家擦眼泪,有钱人难过的时候在商场买东西,在国外度假,敷着最贵的面膜掉珍珠眼泪。”   栾莹说,“好主意,我想去国外度假。”   “……”   魏薇摸着下巴,“逛完街怎么还要度假?莫非是没有发泄爽?还是半路又遇到啥事情了?”   “……”你说魏薇这人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魏昀替栾莹说了,“正好碰到褚洛。”   “唉呀妈呀,太孽缘了。”   魏薇迎她们回家,她说,“我喊了家政妇,帮你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话说你看看我新做的指甲,哥,你去学做指甲呗,以后在家给我做。”   魏昀笑眯眯地说,“好啊。”   栾莹蹲在地上拆购物袋,耷拉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丧”。   “你跟失恋似的。”   魏薇陪着她一块蹲下来,“褚洛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栾莹点点头。   “如果你以后有了男朋友呢?男朋友肯定会吃褚洛的醋啊,可是褚洛对你来说又那么重要,你肯定会夹在男朋友和褚洛中间。这就会形成一个类似‘红颜知己和女票’这样的问题。”魏薇想着开导栾莹,便说,“所以你想,你现在没有这个隐患了,可以安安心心谈恋爱了。”   “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啊。”   栾莹垂头丧脑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褚洛就怕,我欠他的人情,应该都已经还清了吧?”   在公司更加拼命踏实努力地工作是为了帮褚洛提升业绩,逛街偶然看到好看的衣服也是为了买给他称心如意,甚至连他强迫她,她都打碎了苦往肚子里咽。她告诉自己这是应得的,褚洛照顾她那么多,她该承受的。   承受到了如今,也该……还清了吧?   栾莹攥紧了拿出来的新衣服,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发抖着,“我应该再没有亏欠他的了吧?”   那么为什么,见面还要用那种眼神看她呢?   为什么她对上他的眼睛,还是会害怕呢?   褚洛,我为什么会怕你啊。   一个礼拜后,五一小长假,褚洛公司团建,栾莹并没有报名参加,她请了假,一个人一张机票飞到了樱花国。   岂料,褚洛公司团建也在樱花国。   栾莹到那边刚落地,魏薇便给栾莹发了一堆消息嘱咐她注意安全,栾莹说,“我就在你俩隔壁呢,这么点距离,不会出事的。”   魏薇说,“这倒是,飞来飞去时差也才一小时。”   “我先去民宿啦,明天去奈良看小鹿。”   栾莹挂了电话,走到酒店外面伸懒腰,她缩在的民宿靠海,从窗外就能看到一片蔚蓝色的海洋,辽阔地伸展到天的边际,她将自己的衣服挂了起来,一个人坐在床边喝着茶看景色。   感觉心神一下子宁静下来了,或许这样……以后也可以慢慢忘掉和褚洛发生的那些纠葛。   傍晚时分,栾莹想去海边吹吹风,便穿了一身休闲衣服出门,关上门刚走几步,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人——   “小女神?”   栾莹愣住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回头。   金波和一帮同事也一脸诧异,看见栾莹,他们吸气,“真的是你呀!”   “素颜也好好看……”   “你一起来了吗?之前听说你不参加团建……”   “这么巧?”   栾莹不好意思地将头发理到了耳朵后面,她不修边幅也不化妆打扮的样子从来不在同事面前出现,如今却不小心暴露了,“我……是想着一个人来度假的。”   “那也太巧了吧!”   金波激动地上前,“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呀,我们来三天,你呢?”   “我也差不多。”栾莹笑笑,“这会儿正好要去海边散步……”   “一起一起!”   金波热情招呼,“晚饭也一起吃吧?我们安排了自助BBQ。”   栾莹来不及答应,周围一群人已经围着她往外面海边走,她只能跟着大众一起走。到了海边,清爽的海风吹来,栾莹稍微放松了些许,原本也想一个人散心,现在发现这样也不错。   他们在海岸边慢慢走的样子落入了高层褚洛的眼里。   褚洛皱眉,“这帮人在干嘛?说好了准备BBQ食材呢?”   杨立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估计海边散步呗。”   说完他也往外看了一眼,蓦地一顿。   他大叫一声,“那那那那那,那不是栾莹吗!”   褚洛眉心一跳,仔细往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一堆人中间看到了被花团锦簇着的栾莹,因为没有化妆,脸显得有些虚弱,但是五官依旧细致漂亮。   她这样不加掩饰地……在和这群男同事散步?   褚洛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火,眼神几乎是在瞬间压了下来,他说,“她来干什么?不是说不来吗?”   杨立嘟囔,“我哪儿知道……”   “宁可自己花钱来,也不肯跟着公司报销一起来?”褚洛冷笑,“长本事了啊。”   杨立又嘟囔,“没准人家只是不想跟你一块团建呢?”   “你说什么?”   褚洛拔高声调。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   杨立立刻摆出一副赔笑的表情,“哎呀,洛哥,您也别再生栾莹的气了。何况我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现在成天见她就跟见杀父仇人似的。人家姑娘再厚的脸皮,也不想这样贴你冷屁股啊。”   褚洛被杨立这话说的一愣,而后咬牙切齿地反击,“你意思是我态度过分?”   “不……不过分吗?”   杨立指着下面海边栾莹的背影,他说,“你要喜欢人家就直说呗,栾莹长这么好看,万一被别人抢走了那怎么办?”   褚洛忍无可忍,“喜欢什么喜欢!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吼什么吼!”   杨立翘着兰花指,也大声喊回去,“又不关我事,冲我发火做什么!我就是给个建议!金波暗恋栾莹呢,我可告诉你小心点,回头办公室恋情传出来,影响就不好了!”   褚洛表情有着瞬间的空白。   他觉得自己喉间正在发抖,连带着声音都是嘶哑的,“你说……什么?”   “你手下有人暗恋栾莹。”   杨立如同恨铁不成钢的慈祥老母亲,看了褚洛一眼,又伸出兰花指指着下面,“喏,就那个走在栾莹最边上的,穿花裤衩的,那个工科直男……”   褚洛眼都不眨,“就他这个钢铁直男的样子,能追到栾莹?”   话音刚落,就看见金波从海边打过来的浪里面捡起了一个造型漂亮的海螺,递给栾莹。   栾莹看见海螺,惊喜地笑了出来,随后金波就拍起了一阵水花,朝着栾莹打去。   栾莹起先一顿,跟着就加入了这帮人在海边的胡闹泼水比赛,玩得不亦乐乎,将这几天的郁闷暂时抛在了脑后。   高层上看着的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他……好久没见过栾莹这样开心的样子了。   坏了!   他想也不想,直接冲了下去!   栾莹还在玩水呢,边上有人跟阵风似的刮进来了,好悬把她刮跑,她一回头,手已经被人攥在了手里。   褚洛那张脸啊,又白,又好看。   他眼里全是着急。   “你别跟别人谈恋爱。”   栾莹愣住了,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心尖尖儿开始颤。   什么,什么情况……她刚安慰好自己……   “别跟别人谈。”褚洛脖子一梗,捏得栾莹都疼了。   她开始耳鸣。   因为褚洛说。   “我急了。”   “我不想把你推出去。”   “我的错,我该早说。”   “栾莹。”   “跟我谈。” 第344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①   楚歌在男人结束之后缩进被子里,睁着眼睛放空了一会。   她用被子把自己盖住,企图这样就可以稍微留下一点尊严。   然后,就探出头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跟只兔子似的,陆在清乐了,“干什么拿这种眼神看我。”   楚歌还是缩在被子里,轻声说,“没有,你长得好看,我偷偷看。”   陆在清意味深长地笑,楚歌觉得自己从来都捉摸不透他的笑容到底什么意思,嘲讽,还是关怀,“楚歌,我们有必要害羞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楚歌伸出手指来,青葱似的三根,像是一直在掰着手指头算一样,声音还是带着些许颤抖的,“三次。”   这个男人,是第三次找她了。   没错,堂堂陆少。楚歌听他们说,他名气很大。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多姐妹都说他脾气差,可是楚歌觉得,他好像又不是坏人。   因为他每次给钱都特别爽快。   给钱爽快,一定是个好人。坏人都很抠门的。   楚歌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喜欢用不一样的眼神打量她,她什么都不懂,从很偏僻的农村来,只知道这样可以赚钱,赚的比村里的人多得多。   但是好像……她很坦然地说出去自己做什么,别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还有人循循善诱,好姑娘,别被坏人给骗了。   察觉到楚歌眼里的疑惑,陆在清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那笑声无比暧昧,楚歌盯着他许久,只是在心里感慨一句,脸真白。   楚歌看着陆在清去洗澡,他酒店桌子上放了一叠钱,是给楚歌的。楚歌坐在床上一张一张数钱,还拿起来照了照,她想看看有没有假钞。   她没有银行卡也没有支付宝,只能走现金。   楚歌记得当初第一次的时候,陆少问她,你连卡都没有?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办银行卡。   别人背地里都在说,这傻妞,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楚歌数完了钱,陆在清就在一边看着她等她把钱数完,带着讽刺问了一句,“钱够吧?”   偏偏楚歌听不出来,满心欢喜把钱收下,声音都跟着清亮了,可能是陆在清出手不小,让她很惊喜,她现在可比村里人牛气多啦!一下子又有五千块,回头给家里小宝汇过去,她笑着回头看陆在清,亮晶晶的眼里都是笑意,“够了够了!好多呀!我可以请你吃饭了……”   “嗤。”陆在清穿了条西装裤没穿上衣,赤着上身露着腹肌,凑上去盯着楚歌看了好久。   楚歌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毕竟陆在清贴这么近,“你……你不会,想把钱收回去吧?”   “请我吃饭?”陆在清没去管楚歌这一句话在说什么,就勾着唇听见了前一句,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白净的脸上挂满了玩味,“行啊,我挑地点,你请客?”   楚歌没回过神来,感觉那一瞬间陆在清脸上的笑容有点危险,但是她想不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一下子惹得他态度大变,就呆呆地说,哦,好啊。   二十分钟后,就坐在了陆在清的大牛上面。   楚歌想伸手摸车里的内饰,但是又怕惹得陆在清不高兴,毕竟这人是金主,只是眼里的兴奋已经盖不下去了,她眼睛亮闪闪地问道,“这……这是那个车吧!我知道,我们村村长儿子最喜欢的……”   陆在清看了她一眼,又看着前方,示意她说下去。   楚歌说,“大牛的!这是兰几把尼……”   陆在清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   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的喇叭,伸手夹着楚歌的头把她拽过来,就差没把她的脸摁在方向盘上面了,“兰博基尼!兰,博,基,尼!兰几把尼你妹啊!”   楚歌被陆在清按着脸,表情还特别诚实,“原来是这样,我记错了。”   陆在清松开她。   楚歌喘着气,白嫩的脸上红扑扑的,又问陆在清,“你要带我去哪呀?”   陆在清眉毛一挑,“去吃日料。”   末了又补充,“你请客。”   “哦,好。”楚歌对日料没概念,就看着陆在清把车子开进了一家相当高端的地下停车库里,里边的车子统统都是三个字四个字名字的,她叫不上来,但是总之看着很贵就是了。   陆在清停了车带她下去,楚歌一路踏进这种高端场所,左看看右看看,陆在清觉得丢人啧了一声,“眼神给我收好!”   楚歌缩了缩,水灵灵的眼里有了些许收敛,“好……”   陆在清舒了口气,趁着身边人走过了,才转身恶狠狠对楚歌道,“带你来这里,别给我丢人,懂么?”   楚歌睁着眼睛看陆在清,陆在清觉得这人要是再装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伸手扯了扯楚歌的嘴角,皮笑肉不笑,“一会点菜了长点记性,戏别太过,懂不懂?”   楚歌被陆在清扯着嘴角,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她跟着陆在清去了日料厅,进去的时候服务员全程夹杂着日语交流,楚歌有些意外,坐下后小声问陆在清,“你懂日语?”   陆在清想也不想,“不懂。”   楚歌睁大了眼睛,“那你刚才……”   陆在清笑着看了楚歌一眼,“那就是爸爸的厉害了,能装得跟懂日语一样。”   楚歌觉得陆少的演技一定是影帝级别的。   真厉害啊,陆少。为什么有人会说他脾气差呢?陆少长得好看,高高瘦瘦的,又会带她出来吃饭,多好啊。   楚歌不知道怎么形容陆在清的五官,她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但是觉得,陆在清的鼻子眼睛就偏偏和别人的都不一样。特别好看……用他们村里的话说,就是俏。   楚歌多看了陆在清几眼,又小心翼翼收回视线,没注意到陆在清嘴角的冷笑。   上菜的时候,陆在清没让楚歌看菜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般男人总会让女人看菜单,但是陆在清这种一点都不绅士的人,素质几乎为零,小姑娘坐在一边巴巴的等着,陆在清也没多喊一份菜单给人家。   然后自己开始狂点菜,什么贵点什么。   他不让楚歌看菜单就是这个原因,不想让楚歌知道这儿有多贵。   后来那些新鲜的刺身被端上来的时候,陆在清还故作热情给楚歌夹了好多,楚歌受宠若惊,压根没想过陆在清背后的用意,一会看着三文鱼一会看着甜虾,到后来陆在清还心情好给她剥了一只,楚歌吓了一跳,“生的!”   陆在清不耐烦了,他伺候人家的次数单手可以数过来,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干脆道,“张嘴!”   “我……我没吃过这个……”   “我还能给你下药?给你?”陆在清冷笑两声,重复了一遍,“张嘴!”   楚歌:“啊——”   陆在清把甜虾往她嘴里一丢,立刻拿餐巾纸擦自己的手,嫌弃道,“吃顿饭叽叽歪歪,烦死了。下次别跟我出来。”   楚歌想说这次也是你自己要带我来的啊,但是嘴巴里放了东西,就没说出来。   陆少给她剥虾呢。   后来买单的时候,楚歌愣住了。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楚歌,对服务员说,“买单,找她。”   服务员把一张吃了八千多的单子递到楚歌手里,楚歌对上上面的数字,差点要昏过去。   怎么会这么贵?!怎么……   “我……我没带这么多钱……”楚歌急得要哭了,频频给陆在清使脸色,陆在清当做没看见似的,就带着凉凉的笑意,像是在看好戏。   服务员上上下下看了楚歌一眼,一听楚歌付不起钱,表情一下子变了,“你没钱?没钱来吃什么?”   “我不知道……这么贵……”   “咱家日料每日都是限定的,定位置才能抢到,你跟我说不知道这么贵?不知道你进来干吗?”服务员不屑地说,“农村来的吧?八千多一顿吓到你了?哎哟,多大点数字呀……”   楚歌眼里眼泪水都在打转了,着急地看着陆在清,后者倒是轻巧,手一摊,故意说道,“你不是跟我说你请客吗?你请客我就没带钱啊。”   楚歌咬着下嘴唇,也不知道该求谁好,服务员看她一个大姑娘好像是真的没钱被逼急了的样子,又有点错愕,“真没钱?你去找我们店经理,我们店经理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有信用卡吗?信用卡也可以啊……”   陆在清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歌被刁难,楚歌忽然间觉得心就凉了一下。   像是被人从里面撕开一样。   她想明白了,哪怕她文化水平不高,她也活了20年了,陆在清知道她身上不可能存着这么多钱,所以才故意挑了一家贵的店,就是想要看看她一会没钱买单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陆在清看见楚歌眼里的失望,也没觉得多内疚,嘴角的笑相当嚣张。   装纯装纯,天天装纯,装呀,这会儿再装试试?   一小姐还他妈跟他客气,请客,你配请我么?你请得起我么?!   很快,楚歌被服务员拉去了找经理,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指指点点着她,“看见没,就那个吃霸王餐的。”   “真的假的,来这家店吃?”   “估计是吃多了付不起钱了,哈哈哈,好丢人啊。”   “农村妞吧?希望我们大城市不要吓着她。”   楚歌被一路穿过后厨,被拉进了经理办公室,经理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看见楚歌被拉进来,耳机里听见了服务员对他说她之前的事情,立刻吹鼻子瞪眼经,“你来吃霸王餐?你当我们这儿什么地方?不付钱,报警抓你!”   楚歌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红着眼睛道,“我……我现在身上就五千块钱,我……我先给您打个欠条行不行?”   说完楚歌一把拉开了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一把钱,是刚才从陆在清那里拿来的,“我只有现金……别的钱在家里,我真的不是故意欠着你们的,放我回家取三千回来好不好?”   姑娘声音特别柔软。   经理感觉心被她说得痒痒的,抬头看见楚歌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一下子改变了主意,立刻笑着,伸手狠狠在她的手臂上抓了一把,楚歌往后退,后面却站着那个服务员,她没地儿躲,“先生,您……”   “这样,你跟我回家……三千就免了如何?”经理上来一把揽住了楚歌的肩膀,这动作让楚歌本能心里发毛,可是她到底是现在掏不出钱,只能低头,咬着下嘴唇,“我……”   她明白一些道理的……可是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挣脱?   楚歌回头想找陆在清求救,但是陆在清估计从一开始就是看戏的,楚歌总算看明白了,他就是乐意看见自己出丑呢。   她只不过来大城市懂得不多而已,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楚歌快要哭了,那个经理恶心巴拉地故作心疼来摸她的脸,“眼里的水都要掉下来了,跟我回去……我给你止眼泪。免你这顿单。”   楚歌吓了一跳,用力想掸开那人的手,可是中年男人像是发了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被抓起来吗?”   楚歌摇头,“不想,但是您也不能这样,我……陆公子他……”   “原来是陆公子带来的女伴。”经理上下看了楚歌一眼,“不过就你这样的,估计也就是陆公子的玩票性质的女人吧哈哈?他不会介意的,你可别不知好歹。”   说完经理就开始去扯楚歌的衣服,笃定了这种女人陆在清不会出手帮忙,楚歌哭喊着不受控制扇了那人一巴掌,惹得他暴怒,一把抓住楚歌的肩膀,“他妈的,演什么戏!装什么纯!”   楚歌尖叫了一声,陆在清在外面都听见了楚歌的尖叫,随后有女人衣衫凌乱从后台一路奔着窜出来,抬头眼睛血红,直直撞进他怀里,楚歌哆嗦着,肩膀上衣服都被扯下了一半,她说,“陆公子,我错了……您借我点钱,我回去就还您,我不想,啊——”   头发被人狠狠从后面抓过去,楚歌往后仰着,差点就要摔倒,那经理拽着自己的一头长发,满脸凶神恶煞。   这里算半个后台,再往外面就是后厨,穿过后厨才是大厅,现在这儿空旷着,就看见半路楚歌窜出来又被人抓回去,店门经理恶狠狠地说,“跑什么?老子今天哪怕在这里干了你——”   陆在清眉心一跳,瞳仁跟着缩了缩。   楚歌一头及腰长发是纯天然的,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乌黑发亮,此时此刻被这个中年男人扯在手里,断裂了几根,陆在清啧了一声。   “干什么?”他说话了,“来我面前拍电视剧呢?”   经理抬头才注意到陆在清居然等在后厨过道里,立刻打了声招呼,“陆少——你看,还不是这人想吃霸王餐,没钱买单,这妞儿骚得很,来我面前就哭哭啼啼的,还故意露肩膀给我看……”   恶人先告状,他把什么话都说了,楚歌没他能泼脏水,只能含着眼泪不停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陆在清一看就来火,尤其是楚歌露着大半边肩膀头发凌乱被人按着的样子,上去想也不想一脚踹在了经理肚子上,“八千块钱就他妈能让你着急成这样?老子今天来你店里吃饭就不付钱了,你是不是还想撕我的衣服啊?”   经理挨了陆在清一腿,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不是的……是她自己……”   楚歌被经理松开,立刻躲去了陆在清后面,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是,是你碰我……”   是你碰我。   这四个字莫名其妙让陆在清一顿火,又啧了一声,“想干嘛呢?姑娘没钱,你他妈不知道这人我带来的?你不会找我?!”   你当时不是站在一边不做声吗!还以为是你默认可以欺负她呢!   但是经理没敢说,只敢瑟瑟发抖点着头,“陆少教训的对……是我眼神不好……没认清,怪我,怪我……”   陆在清冷笑一声,“人我带走了,收起你那些念头,我还没玩腻呢,从我嘴里抢肉吃?你怎么不去打听打听你爸在哪儿干活的?”   经理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楚歌觉得陆在清要是再丢几句狠话下去,这人都能抓着他的大腿给他跪下。   陆在清扭头盯着楚歌的脸,看着她身上凌乱狼狈的痕迹,狠狠磨了磨牙,“收拾好!”   楚歌立刻像是军训的学生收到命令一样开始整理自己,后来把头发干脆一把高高扎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脖子,陆在清眼神深了深,“走。”   他带着楚歌扬长而去。   楚歌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后来陆在清脚步一顿,回头看那个经理,“哦对了,那我这顿……”   “不用付钱不用付钱,陆少来,是我们的荣幸……”经理哪儿还敢收他的钱啊!怕是第二天店面都要被人砸了!   楚歌觉得陆在清好厉害,可是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一开始不是陆在清的刁难,她或许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她有些难过,难过在陆在清心里,自己或许真的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事情……不过是楚歌的自我感动,而在陆在清做来,只是一个顺手。   陆在清带着楚歌离开了,坐上车字以后,她一路想着很多东西。陆在清在驾驶座上都察觉到了她似乎心情不好。   后来男人啧了一声,趁着红灯的时候,伸手过去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   他道,“委屈?”   楚歌摇摇头,轻声说着,“不委屈。”   “不委屈就把这副表情收起来。”   陆在清皱眉,不就是八千块钱么!再说了,他最后还帮忙给她解围了呢,一副臭脸摆给谁看啊!   出来卖的都会摆脸色了。   他又道,“干什么,这脸色给我看呢?”   楚歌拼命摇头,感觉到了陆在清也不开心了,就立刻放低姿态去讨好,“我没有,陆少,您别不开心。”   她喊他陆少的时候声音软软的,一听就是那种欠蹂躏的。   陆在清心里痒痒,扭头去看楚歌的脸,她很少化妆,化妆还是跟着后来的大姐学的,陆在清有次实在看不下去给她从国外带了一瓶挺贵的粉底液回来,让楚歌高兴地连连问着他这个牌子怎么念,还去查字典。   陆在清觉得,可能有时候,楚歌是真的傻。   傻妞儿。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只上了一层粉底,路灯的光打在她脸上,又温柔又细巧,姑娘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正犯紧张,陆在清都能看清她脸轮廓周围一圈薄薄的毛绒——还是个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苗儿。   陆在清意味不明笑了两声,虽然情商低,爱装纯,但是好歹——这张脸还是能看下去的。   毕竟他是个爱美之人。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想着什么,抬头又小心翼翼说道,“您还在生气么?”   陆在清拍了一声喇叭,“我是有多老?用得着喊我’您’么?!”   楚歌又轻声道,“那……那是因为,刘姐跟我说……说对陆少,得用您。”   “喊我您,你得床上叫我爸爸。”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方向盘打转,“晚上回去吗?”   楚歌唯唯诺诺,“嗯,回去,谢谢你带我出来吃东西。”   陆在清开车的手指一顿。   他带她出来羞辱她,她现在跟他说谢谢。   陆在清烦躁,翻了个白眼,“我说楚歌,我俩认识多久了?”   “一个月……”楚歌又扳着手指算,“我记得!”   陆在清又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好人吗?”   楚歌道,“是啊,我的手机,我的化妆品,都是你给我买的。陆少,你是好人。”   陆在清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巧他今晚没事做,好朋友弹了一个视频过来,问他来不来打牌。   陆在清笑了,“娱乐城真人赌场,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对面好兄弟也笑骂一句,“老子给你当荷官发牌。”   “那我不来。”陆在清大喇喇地一踩油门,“你发牌没得看头。”   “没姑娘呀,罗汉局。”对面好多人,听见陆在清都在笑——   “陆在清不缺姑娘,让他喊啊。”   “这孙子肯定现在身边就有姑娘信不信?”   “滚蛋啊。”陆在清笑着看了楚歌一眼,楚歌眼里倒是挺干净的,她说,“陆少,看我有事吗?”   “哎哟哟——!!我怎么说来着!”一帮死党听见女人的声音沸腾了,“不愧是陆少啊,女人如衣服,天天换。”   “今儿这个声音挺好听的,又软又柔。”   “猥琐死了。”陆在清道,“那我带个人过来,东公馆见?”   “得嘞。”   挂了电话,楚歌有些意外,“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在清满不在乎,“带你去打牌。”   楚歌乖乖地应了一声,又低头。是打牌,还是说……新的一种耍她玩的方式?   可是现实容不得楚歌多想,陆在清没给她反抗的时间,他载着楚歌直接赶到了东公馆,楚歌下车的时候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趴在边上干呕。   陆在清不以为意,凉凉笑着,“进去别给我丢人啊?”   楚歌没说话,红着眼睛抬头,过了好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嗯。   后来陆在清推开门,又是那帮醉生梦死的兄弟,他进去后有人调笑,“我怎么说来着!果然带了个姑娘!”   “陆在清什么时候待过别的男人?”   一帮死党哈哈大笑,楚歌站在那里尴尬得不知所措。   这地方看起来很高档,寸土寸金,装修都是相当精美的,楚歌觉得自己和这栋独立别墅格格不入。   她从没见识过这么辉煌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独立的高级会所——甚至比会所里的装修还要纸醉金迷。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可是姑娘在那里沉默的时候,低着头,白白的脸蛋上一脸纯真如水还带着些许惶恐的表情,使得一帮男人吹口哨,“哟,少见。”   “是个雏儿吗?”   “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个妞啊?”   陆在清笑得意味深长,“你跟一个出来卖的谈什么雏儿不雏儿?装纯这是门必修课好吗?不会点纯情的样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外卖的。”   “那还是我们陆少道高一丈。”   几个男人看楚歌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楚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衣服还有点凌乱,从刚才的日料店出来,她只是匆忙整好并未在意。现在扎着单马尾,颇像是羊入虎口。   “会唱歌吗?”   有人递过去一个话筒,楚歌吓了一跳,又连连道,“我……唱歌不好听……”   “说话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那人眼神不善,也不管陆在清在场,直接把楚歌搂了过来,在他们眼里楚歌这种女人人尽可夫,也不必为了这样的货色去撕破脸皮——你想要啊?那随便拿去就是了。   楚歌被他搂着坐在大腿上,指缝里男人塞进来一支话筒,“唱歌给我听听?”   楚歌害怕,瘦弱的身躯瑟瑟发着抖,“我……我真的不怎么会唱歌。”   何况这个男人还点了一首英文歌,她根本不懂英文啊……   那人怒了,“干这行唱歌都不会?你他妈装什么,戏过了懂不懂?”   楚歌一惊,那人伸手抓来,她躲了一下,那只大手就扯在了她单马尾上面,顺手直接把她的橡皮筋给带了下来。   一头黑发在下一秒如瀑布般倾洒开来,楚歌来不及反应,那个拽她橡皮筋的人也愣住了。   她睁着眼睛,脸上还带着受惊的表情。   荣泽愣住了,回过神来骂了一句,“你他妈摆的什么表情?!”   陆在清捏着酒杯往这边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惯用伎俩,别被骗了。”   荣泽眼神闪躲,“靠……故意的吧你?”   楚歌缩到了沙发角落里,乌黑的长发凌乱散在脸上,披在肩上,她伸手对荣泽说,“那个,我的橡皮筋……”   荣泽跟丢垃圾似的摔在她脸上,橡皮筋弹得楚歌脸上都疼了,一边陆在清看笑话似的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土妞儿。”   “土妞儿你带来干什么?”   “看她丢人啊,好玩啊。”陆在清咧嘴笑得毫不在意,挥手像是招呼小狗似的,楚歌觉得,在他们眼里的自己,如同赤身裸体,没有一点尊严。   陆在清那种招呼楚歌的方式,让楚歌缩在角落里没动。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又道,“来不来?”   这次声音里已经加上了些许警告,搭着他那张笑脸,比冷笑更渗人。   楚歌头皮发麻,还是上去了,陪着在陆在清身边坐下,荣泽看见楚歌这副模样,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还挺听话啊?”   陆在清伸手从楚歌背后绕过来搭在她肚子上,笑着说,“那必须,我的东西啊。”   在他眼里,楚歌就是一个物件。   一个虽然脑子蠢了点,戏精了点,但是脸和身材还算不错的物件。   荣泽干脆也在一边坐下,陆在清给楚歌酒,楚歌不怎么会喝,一口下去被辣得不停咳嗽,一帮人看好戏似的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让楚歌根本不敢声张。   她觉得这群富家公子脸上的笑,都能吃人。   陆在清像是施舍一般,给楚歌抽了张餐巾纸,“擦一擦,脏不脏啊你?用得着这么表明忠心么?我知道你没那胆子打我兄弟主意。”   荣泽表情变了变,楚歌也愣住了。   随后她轻声道,“我没有。”   陆在清掏掏耳朵跟没听见一样,“啊?”   楚歌加大了声音,“我……我没有打你兄弟的……主意。”   陆在清嗤笑,毫不在乎这个回答,“哦,你想勾搭,人家也看不上你,是不是荣泽?”   荣泽上下瞟了楚歌一眼,“最多也就一ye情吧,别的对她还真打不起兴趣,没一点内涵的女人,肤浅低俗。”   肤浅低俗。   哦,他们是在骂她呢。   楚歌红了眼眶,攥着手指隐隐颤抖着,但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陆少我……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先回去……”   她颤抖着开口,迎来陆在清横眉冷对,你说那么好看一个人,为什么眸光偏偏这么冷呢?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陆在清听见楚歌那小心翼翼的声音,就立刻冰冷道,“想走了?嗯?”   楚歌不敢说话了,只是缩在他身边,白净的脸上有迷惑,也有害怕。   她觉得陆在清时好时坏,贵重物品都是他送的,然而这些侮辱讽刺,也是他送的。   “你职业素养呢?”   陆在清伸手扯了扯楚歌的嘴角,他挺喜欢这个动作的,看着把楚歌一张哭丧脸拉出个强行迎合的笑脸来,颇有成就感,“这就想走了?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楚歌声音更轻了,“我……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陆在清开了个黄腔,“我给你打针。”   “哎哟!”一群死党哄堂大笑,“不要脸!不打一声招呼就开车!”   楚歌把头埋下去,陆在清又递给她一杯酒,“喝了,开开嗓子,一会唱歌给我听。”   楚歌咬了咬牙,接过酒杯仰头喝下,还是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受不了,可是好像男人都很喜欢喝这个。   她爹也喜欢喝白酒,一斤一斤地喝,跟不要命似的,喝多了,还打人。   所以楚歌怕酒这种东西,她怕自己也……也变得像个疯子,失去理智。   两大杯纯酒下去楚歌觉得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的,陆在清往她手里塞了个话筒,点了首歌让楚歌唱,楚歌直接摇摇头拒绝,“不会。”   陆在清大爷脾气又来了,刚扭脸看她,对上她带着潮红的面孔,愣住了。   楚歌刚才酒意上头这么直接拒绝陆在清,现在想来脑子是犯浑了,声音立刻有点哆嗦,“我……我就会唱凤凰传奇的,我怕你不喜欢。不过这歌儿咱村里可多人喜欢啦,隔壁刘大姐跳舞,也,也放这个呢……”   一群人笑得人仰马翻。   回过神来的陆在清笑得最为过分,拍着大腿差点喘不过气,“凤凰传奇?哈哈哈,都什么年代了啊,去KTV还点凤凰传奇?你到底有多土啊?‘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是这个吗?”   楚歌还特别乖巧地点点头,“是呢,你也听啊。”   他刚想继续嘲讽,对上楚歌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又没话说了。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歌没办法猜测陆在清脑子里在想什么,看他不说话了以为又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闭了嘴,手里的话筒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你还要不要我唱?”   一边的荣泽笑了一声,“唱啊!”   他们倒是想听听这农村人能有多土鳖,唱歌有多难听。   楚歌咽了咽口水,看了眼陆在清,确定他没有反对的意见以后,对着那个点歌的公主喊了一声,“那个,能帮我点一首最炫民族风吗?”   他们喊来点歌的公主都没有搭理楚歌。   楚歌又道,“姐姐,请您给我点一首最炫民族风,谢谢了。”   小姐这才哼着冷气给她点歌了,看了一眼周围的富家公子,肯定这群人不会替楚歌说话以后,才阴阳怪气又说,“喊我帮忙点歌要小费呢。”   楚歌有点局促,“啊……那,那我给,多少?”   陆在清一看她提到钱就这副样子,觉得实在丢人,啧了一声,“回头我一次性给了,你他妈先唱,给钱轮得到你?你有钱?”   楚歌心里一刺,也没多说别的,一会会时间,金碧辉煌的东公馆里响起一阵最炫民族风的伴奏,一群人都憋着笑——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土了吧唧的歌放出来都是丢人的,也就楚歌不知道呢。   陆在清看着楚歌尤为认真地盯着屏幕,嘴角也挂着冷笑。过了一会楚歌开嗓唱了,其实唱的也就那样,只胜在她本身声音好听,事实上音都没准,愣是激得大家伙又是一顿乱笑,荣泽整个人差点趴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说别唱了别唱了,放过我吧。   陆在清脸都青了,他以为楚歌最开始扭扭捏捏说不会唱,是在装呢,就是先抑后扬,一会来个给大家吃惊的机会,好让全场男人注意她——但是没想过楚歌唱歌是真的……水准低下。   她他妈这么烂的歌技都敢唱歌?   陆在清觉得自己都跟着丢人了,没想到这女人是真的脑子不灵光,简直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荣泽喝了好几口酒压惊,楚歌唱到一半陆在清就喊了一声,“闭嘴!”   楚歌吓了一跳,点歌的小姐也吓了一跳。   陆在清一巴掌拍掉了楚歌手里的话筒,“哭丧呢?唱歌还是叫魂?”   楚歌声音低下去,“我说了我……不会唱……”   他强迫她唱了,怎么现在,到头来还要怪她……楚歌心里有点想不明白。   “你会什么你?”陆在清没忍住,觉得自己面子丢大发了,必须得在楚歌身上发火撒气才能解恨,“我真服了你,英文英文不认识,唱歌唱歌不会唱,床上跳个舞都他妈败兴,吃一顿日料八千块就吓得不知所措——你能不能别给我丢人啊?啊?人家小姐好歹也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能留得住金主吧?你两腿一劈什么都不干到底谁伺候谁?”   楚歌听明白陆在清这是在骂她了。   她眼眶里眼泪水打着转儿,咬着下嘴唇,听着陆在清骂完,趁他喘口气的时候,低头给陆在清道歉,声音还带着颤音,“对不起陆少……我……我学……我不好,什么都不会,我以后学……”   “学,学个几把毛!”陆在清一看她这样委屈的样子更来火,怎么的,他花钱买的女人不能骂两句了?装什么委屈啊,衬得他多作恶多端似的!   “就你那脑子别说学了,能把字母认全都算我求你的。你学?学什么?学你隔壁刘大姐跳广场舞么?”   旁边荣泽发出一声嘲笑,“哈哈哈,我倒是挺想看她跳广场舞的。”   楚歌坐在那里,被他们的嘲讽激红了眼睛。   荣泽瞧了楚歌一眼,瞧着她这样进退不能的样子,后来是陆在清大发脾气直接站起来,看着低着头不知道说话的楚歌,觉得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火气大。   卑谦到让人火冒三丈。   荣泽说,“哎呀,你跟个小姐计较什么?”   陆在清扬了扬眉毛,看见楚歌抬头,那脸上也带着委屈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搞什么啊?”   楚歌说,“对不起陆少……是我没唱好歌。”   陆在清怒了,“你道歉干什么?!”   楚歌咽了咽口水,“您……生气了。”   “我生气了,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让我生气?”   陆在清发火的时候,细长的丹凤眼就显得有些凶狠,楚歌被他那个眼神一盯,就本能颤了颤,“我反省,是我不懂,陆少您说,我回去都学……”   她很乖巧,说什么干什么,也从来都不出差错。可是陆在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楚歌发火,似乎唱歌也是他喊她唱的,但是到头来,道歉的还是她。   陆在清硬邦邦丢下三个字,“你走吧。”   他起码还是理智到了没有对楚歌说滚这个字眼。   可能是因为楚歌脸上的惶恐已经到了让陆在清都面对不下去的地步。   楚歌愣愣看着陆在清,后来陆在清重复了一遍,楚歌捏着包站起来,慌乱理着自己肩膀上的头发,及腰长发又黑又亮,她弯腰的时候垂下来就跟领家女神似的——然而陆在清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无趣。   皮囊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她的内在低俗到了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陆在清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再去找楚歌了,交易也就到这里吧。虽然听说这姑娘初夜似乎是在自己这儿的,毕竟当初买下来是以雏儿做的招牌。   那有什么用,她终究还是一个出来卖的,清白对于她这类人来说重要吗?   陆在清终于连一丁点内疚感也不剩下了,看着楚歌穿着小高跟一路出去,几个人都怔怔地看着,随后回过神来。   “条顺人美。”荣泽嘀咕了一句,“可惜情商和智商都有点低。”   另一个好朋友萧里笑着说,“你对人家好凶。”   陆在清说,“你遇见这样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女人,你会不凶吗?”   萧里乱笑,“我不会,因为我一开始就不会让这种女人接近。”   哦好,那还是他嘴巴更毒一点。   房间里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那些迷醉的气氛,似乎楚歌的离开,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有人,曾为她的委屈稍作停留。   这座城市,站在顶端的人,无视和理所当然了所有食物链以下的挣扎。   楚歌回去到自己出租屋的时候,打车打了两百多。   她住的地方比较偏,因为市中心太贵,只有这边的房子稍微便宜点,在她的负担范围内。   楚歌到家卸了妆躺下,想起来给自己妈妈打了个电话,那边接通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串嘹亮的哭声。   “哎呀,楚歌你怎么才打电话!”   她妈妈邓水仙怪了一句,“家里米要吃完了,你回头从大城市里给我们寄一袋来,还有小宝最近要换奶粉……”   她听见小宝在边哭边闹,“姐姐,姐姐……”   “姐姐在呢。”邓水仙拿着话筒给小宝听,“姐姐在那一端,再给你赚钱呢。等我们小宝大了,娶老婆就不愁了。”   楚歌听着邓水仙念叨完,又柔声道,“妈,你们要吃什么米啊?村里没有吗?”   “你这问的什么问题?就上回你买的那个泰国香米!咱村里人都抢着来我们家蹭饭吃呢,说是出了个大城市里干活儿的闺女,非得让带着全村一块享福,隔壁老刘家的闺女还想着去白城找你,楚歌我和你说,那姑娘不能要,她看着心眼就不老实,回头是来撬你墙角的呢?”   邓水仙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倒是把原本不哭的小宝又说哭了,他今年五岁,是楚歌的弟弟,大名叫楚魏,和楚歌长得像,眼睛都特别大。   楚歌听她妈妈讲完了一大堆嘱咐,又是要打钱,又是要寄东西,大概楚歌出人头地了,就成了他们家的救命稻草。所以家里一旦有事了,就打电话给那个在外面的闺女,她的钱就是家里人的钱。   用邓水仙的话来说就是,养这么大的女儿,现在应该开始养家了,不然生小孩干嘛。   楚歌说不出理由来反驳,他们全村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楚歌所谓的出人头地……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楚歌挂了电话,想着明天又要去银行汇钱,又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办一次银行卡了,一直用存折簿也的确是很麻烦。   她缩在小房子里睡了一觉,做梦梦见又挨了陆在清的骂,睡醒的时候惊魂不定,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   她打算出门,可是一拉开门,就有个人影直接压了上来。   “你是谁——”楚歌尖叫了一声,有人压低声音,“是我,楚歌!”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楚歌回过神来,吓了一跳,“王岩?是你吗?”   王岩以前经常帮着楚歌家里人一块干活儿,个子高大又有力气,楚歌记得他。   他总算松开捂住楚歌嘴巴的手,看见她,憨憨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听说你在大城市么……问你娘要了地址就想来找找你。你娘说你出息了,每个月能打回家里五千块钱,比俺们男人还能赚钱哩!”   “王岩哥,你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楚歌有点意外,“我这正好要出门呢……我去一趟银行,你找我有事吗?”   王岩搓着手,表情还有点急促,“没有,我就是,就是想你了,你出去三个月了,村里也没有别的姑娘比你俏,有点想你。”   楚歌笑了笑,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红晕,“谢谢王岩哥,要不等我银行回来,咱们出去吃东西吧,你怎么来的,坐车吗?累不累?”   “楚歌,还是你好。”   王岩一把抓住了楚歌的手不肯松,“你真好,还能替我着想。我坐大巴来的,不累,不累。”   楚歌有些尴尬地抽出自己的手,随后道,“那,一起去银行吧,正好我要办卡。”   “啥,你要办卡啦!真是出息,是那个薄薄一张的玩意吗,我也就见吴军手里有过。”   吴军,那个村长儿子。   楚歌笑了笑,说是,随后就和王岩一起打车去了,到银行的时候,里面排着长龙,许是正好碰上了人多的时间段,楚歌便跟王岩在那里排队。   保安看她一个白白瘦瘦的小姑娘好像挺着急的,帮她拿了个号,楚歌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保安说不客气,还热别热心地问楚歌今年几岁了。   “20岁。”楚歌下意识回了一句,她虽然为人比较卑谦,但是瘦瘦的背笔直笔直,要是撇去陆在清那层关系,她看着就像是一个温柔又年轻的大学生,保安大爷顺路问道,“那……那你有男朋友了吗?”   这姑娘看着不错啊,回头给自己家里那个臭小子打听打听。   楚歌脸一红,连连摆手,“没呢没呢,大爷我不着急,谢谢您。”   王岩在一边沉着脸,楚歌是好看啊,十里八村一枝花呢!他得提防着城里人打她主意。   保安大爷温和地笑了笑,“挺好挺好……还在读大学吧?”   楚歌有些不好意思,“没呢……我家里条件不好,我读了初中就没读了,没多少文化。”   保安大爷还有些着急,“唉,你得多读书,年纪轻轻辍学太可惜了,回头要是想读成人大学,你找我,我家那儿有路子。”   一听能读书,楚歌眼睛都发光了,“真的吗?”   可是转念一想,和大爷素不相识,虽然村里人经常互相帮助,但是她现在在城里,人多复杂,总得提防着,又柔声道,“大爷,我和您也不熟……您这样帮我……”   “没事没事,我也就给你介绍一个路子,能不能读还是得靠你自己啊,我可不负责保送。”   大爷爽朗一笑,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条,“姑娘,留个你的手机号吧?”   楚歌没有多的心眼,留了,还跟大爷说了谢谢,大爷把纸条收好,看了楚歌白净的脸一眼,心说是个好苗子,要是重新回去读大学,估计是学校里的女神呢。   四十分钟后,总算轮到了楚歌的号码牌,她进去按着柜台服务员说好的一整套流程走,最后办下来一张储蓄卡,薄薄一张,楚歌捏在手心里,如同这张卡是一个新生命。   她和柜台的小姐姐说了好几声谢谢,等走后正好柜台暂时休息,小姐姐出来吃饭,保安大爷走过去问了一句,“刚那姑娘怎么样啊?”   “可能刚来大城市吧,好多流程不懂,不过该带的证件都带了,也不像别的缠人的客户一样事情多,来来回回好几趟都带不齐。她挺麻利的。”姑娘捧着一碗汤面,“看着很年轻,怎么啦,你又想给你儿子介绍对象了?”   保安大爷笑了两声,“可不是嘛!”   “哎哟,柴叔,您真是操碎了心。”   柜台小姐笑了两声,“你们家那个祖宗呀,估计又是嫌弃的。”   被称作柴叔的保安也乐呵呵地笑,摸着下巴,“得嘞,要到手机号了,回头让那姑娘过来读大学。”   ———   楚歌回去后,带王岩吃了一顿火锅,又帮着王岩开了一家小宾馆的房间,让他明天再走。王岩拉着她,意思是喊她留下来,楚歌看懂了,手臂上开始发毛,随后笑着抽开了手,“王岩哥,你特意过来找我玩呢,一定累坏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儿还要赶车,我先回去了。”   “楚歌,诶,楚歌!”   王岩看着楚歌纤细的背影就这么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不甘心地收紧了手指。   怎么着也得把楚歌娶回去做媳妇给他生儿子!不能让那些个外人觊觎!   楚歌逃一样回自己出租屋里,深喘着气,经历过陆在清,她忽然间看懂了王岩眼底的情绪。   有点令她觉得害怕。   楚歌双手抱在一起搓了搓手臂,随后去给自己洗澡,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手机就在震动。   她瞧了一眼,是陌生号码。   接通起来喂了一声,对面一个男声还挺好听的,冷冷的但是很有磁性,楚歌刚想问你是谁,那边就直接道,“过来面试。”   面试?现在?   “做笔试。”男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现在,尽快。做插班生走后门自己没点概念吗?”   啊?什么插班生,什么走后门?楚歌还愣愣地,对面就道,“成才学院成人大专你不是报名了吗?现在,过来!我还在学校里,最后接待你一下,半小时之内!”   随后挂了电话。   楚歌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不会是那个保安大爷帮她报名的吧?这回可真是遇上好人了!   楚歌头发都来不及擦,立刻按着成才学院这个名字打车过去,到那里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四点,有些教师开始准备下班了,楚歌在门口打听了一下,把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男人的手机号给门口保安看,保安指了指最高一栋楼,道,“5楼,你上去就好。”   楚歌道了一声谢谢,保安看她这么有礼貌,还笑眯眯道,“小姑娘别急,我们这儿四点下班,还有二十分钟,走过去够了。你慢慢走,别跑错方向。”   楚歌又道谢谢,立刻往着最高的教学楼方向走,她已经好久没来学校了,心底带着隐隐的激动,没想到真的遇上好人了,竟然肯给她安排成人大学,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到了保安所说的大会议室的时候,楚歌还像着初中一样敲了门,在门口清清脆脆喊了一声报告,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轻笑,随后有个好听的男声道,进来。   比电话里还好听。   推门进去,楚歌愣了。   “看什么看?”柴业坐在最上面的讲台边上,指了指下面的几张桌子,“坐下,做笔试。”   楚歌喊了一声老师好,喊出口又觉得尴尬,眼前的男人看着很年轻,自己这么喊是不是把他喊老了?   岂料柴业听了反而微微笑了一下,他大概习惯被人喊老师了,态度稍微转好,“坐下吧,随便做几张试卷,不用紧张。”   楚歌立刻坐下,一边做题目,一边紧张,可是好像这些题目都是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的,她居然都做得出来。   楚歌有点欣喜。   柴业在一边又随口问了一句,“初中文凭?”   “嗯。”   楚歌握了握笔,丢人吗?不丢人,她不偷不抢,就是过来学知识的。   看见楚歌把背挺得更直了,柴业又咧了咧嘴角笑说,“你就是我爸介绍来读成人大专那个?”   “啊!”楚歌有些意外,原来是保安大叔替她开了后门,还这么快替她解决了,“那个是你父亲吗?那我……”   真是太失敬了!下次该去好好谢谢老先生,她还一直喊人家大爷呢……   “不用这么客气,他和我说你想读书但是因为家里条件没读成,你是贫困户口吗,我们学校有名额可以赞助你,不用你出钱。”   楚歌受宠若惊,“有……有要求吗?”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柴业又笑,冷冷的人笑起来还怪好看的,“有啊,你成绩必须保持在很高的水平,能行吗?”   刚刚给她的试卷是测试她初中水平如何的,看了一眼似乎都是正确答案,可能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个用功刻苦的女孩。   楚歌站起来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柴业摆摆手,“那这样,明后天来学校办理一下手续,因为你是我爸塞进来的人,别的也不用多说,去谢谢我爸吧。虽然他平时也很喜欢塞点人进来,大概是年纪大了善心无处发。”   楚歌红着眼眶,感觉自己突然间接受了这个社会给予她的好多善意,不再是以往的冷嘲热讽,让她心里一酸,有点想哭。   柴业看了她一眼,又道,“试卷做完,填个表格就可以了。”   楚歌很乖地说,好。   这人像一只小白兔。   这是柴业对楚歌的第一印象,心说自己父亲肯定是流浪猫狗救助习惯了,连着小白兔一起施善心了。   后来填完表格,楚歌上交的时候,又说了句谢谢,又生怕自己手里的好运溜走,对柴业很恭敬。   柴业微微皱眉,随后道,“叫楚歌?”   “嗯。”   “过来,我先给你上第一课。”   柴业扬了扬下巴,声音清冷,“没必要觉得自己很渺小,人人平等,你大可以抬起头来堂堂正正面对所有人。有的时候将自己姿态放低,反而给了别人侮辱你的机会。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但是这社会上总有欺软怕硬的人。你得学会保护自己,其一就是让你内心变得强大起来。”   楚歌怔怔看着柴业,随后握紧了身侧的手指,许久回复他,“柴老师,我知道了。”   “嗯,回去吧,我明天喊人通知你来学校办手续。”   楚歌脑子里不期然想到了陆在清那张白白的冷冷的脸。   她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重新读书了,是不是……可以学会唱英文歌了呢?   楚歌在回去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给自己的大姐打了个电话,说是大姐,其实就是老鸨,但是楚歌不懂,因为那个大姐还曾经给过她钱让她有地方可住,所以后来面对大姐的邀请,楚歌没多想,心眼单纯,从了。   直到接收到陆在清的嘲讽,才慢慢明白,原来,这是卖。   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和男人的钱,做交易。   她不懂大姐算不算坏人,若是坏人,一开始为何无条件给她钱,若是好人……为何骗她做这样,令人不齿的行当。   楚歌似懂非懂,原来好人和坏人的定义从来都是相当模糊的。   就像陆在清对她好吗?挺好的,有钱都给她,可是他也很坏,想尽办法侮辱她。   楚歌沉默,跟那个大姐说了自己这阵子不去了,大姐道,“楚歌,你干啥不来了啊?和陆少拗断了?”   楚歌说,“他可能不会再找我了。”   “哎呀楚歌,多少人想要个厉害的金主,你就这样放跑了!”   大姐急得使劲开导楚歌,“你可别想不开啊,你这是不想干了吗?你要是不做这个,接下去干啥?”   楚歌说,“我想去读书,读成人大专。”   “哎呀娃子,现在多少名牌大学出来的过来我们家找金主卖自己,你咋想不开去读书呀!”大姐着急了,“算了……你要真不想做了,就不做吧,你也不容易。要是缺钱了,你找我姐姐我,我给你安排点不出台的酒水单子,这样行吗?”   她还是不想放跑楚歌,便委婉地来。   不过她并没有让楚歌签那些合同,类似卖身契,几年几年都得为了男人出卖自尊,她最开始只是给楚歌拉了一单生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内心那么一点可怜的同情,看她入社会被欺负地太狠,就稍微放低了自己的手段。   然而这些同情最终还是将楚歌推向了卖身的深渊,从这方面来说,的确无法判定这个大姐到底是好是坏,或许一时的同情,只是出于内心那么一丁点波动,将自己置放于高于别人的上帝位置稍微施舍一点点善意的时候,没准能获得一些平时得不到的自我满足感。   楚歌挂了电话,起身再次去了学校,这一次她选择坐地铁,因为她不去做那种事了,意味着有段空窗期,钱得省着花。   她想着等自己读书的课程表具体定下来以后再去打工,两份工,养活自己也不算太困难。   这两天楚歌终于开始重新融入校园生活,柴业倒是对于楚歌如此认真的态度感到吃惊,得知她下课还要去兼职的时候,柴业喊住了她,“楚同学?”   “老师?”楚歌立正,喊了一声,“您找我有事吗?”   柴业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冷冷地,看着就矜贵,楚歌没想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会喊自己,感觉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   柴业本人倒是无所谓,问了一声,“你在打工?”   “嗯。”   “家境有那么难吗?”   柴业下意识说道,“要不要当家教?辅导五六岁小孩做作业那种。”   楚歌眼前一亮,“真的假的!我可会哄小孩儿啦!我就有个五六岁的弟弟,特别听我的话。”   柴业看楚歌那个表情,点点头,“嗯,那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见见。”   楚歌愣住了,回过神来又有些欣喜,“柴老师您的手机号码……”   “上回打你那个就是,你存一下就好。”   柴业说,“那这样,晚上五点见。”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这阵子接二连三遇见了太多好人,以后会不会把运气都用光了?这么一想她还有些惶恐。   果然,到了晚上,倒霉的事情就来了。   柴业带她去见了一个好朋友,那个朋友就是荣泽,荣泽领着自己私生子往楚歌面前一戳,看见她那张脸,当时就笑了!   他道,“哟,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   楚歌不安,握紧了拳头,眼里露出些许惊慌,像是在害怕他继续说下去。她不想被柴老师知道自己曾经……曾经有过那种经历。   岂料荣泽压根没搭理楚歌的慌张,面对柴业疑惑的询问,荣泽故意道,“陆在清身边那妞儿啊,唱最炫民族风那个吧?几天不见搭上柴业了啊?”   柴业的表情一变,像是有点出乎意料,扭头去看楚歌的时候,楚歌脸上带着惶恐,张嘴不知道如何解释,荣泽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咧嘴笑了笑,“柴业,可别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之前什么样你知道吗?”   楚歌眼神闪躲,荣泽最喜欢看她这样假面被人揭穿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你来给我儿子辅导?你这种人,真的不会教坏小孩子吗?”   柴业清了清嗓子,“我看她学校读书挺认真的。”   “柴老师,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啊。”荣泽笑着上前搂了一把自己的兄弟,将柴业从楚歌身边带走,然后他的儿子就和楚歌面对面站着。   荣泽的嘲笑声传来,“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坏心眼的人,给你一天机会让你试试,你要是能扛下来,你就来给我儿子做家教,要是不行……”   荣泽盯住楚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想看她求饶,“你就给我连着柴业的学校一起滚出去——少他妈来祸害我兄弟!”   楚歌一怔,随后喃喃着,“我没有祸害……”   她根本没做那种事情。   柴业和荣泽站在一起,这会儿楚歌倒是看不清楚柴业的表情了。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在某个时刻,是可以随时融合的。   楚歌在一起深刻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她没说话,荣泽带着柴业出去打高尔夫去了,就留着他的私生子和楚歌对视,随后小男孩道,“你穿的好穷酸。”   楚歌点点头,“嗯,我家里不富裕。”   小男孩嘲弄地挑眉,“真有意思,怎么会有人这么肆无忌惮承认家里穷,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吗?”   楚歌轻声道,“可是我也……没偷没抢啊。”   小男孩一愣。   过了一会,他才转头气鼓鼓道,“我叫荣易,你叫什么?”   “我叫楚歌。”   楚歌上前,问荣易,“你现在学到哪里了?晚上有作业吗?做完了吗?”   “你怎么这么快就入戏了。”   荣易也没多抗拒,牵着楚歌往书房走,荣泽家里很大,想来也是富家公子的别墅,装修自然不会差。他拉着楚歌到了一间书房,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红木香,荣易指了指中间一张桌子,颇像一个大集团老板的办公室,“那是我的书桌。”   楚歌愣住了,太豪华了。   荣易像是炫耀似的,不屑地看着楚歌,“没见识过吧?你这土妞儿,我爸爸怎么会给我找这样的家教。话说你化妆了吗?”   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说话就这么伤人,他平时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啊?   “我没有。”   楚歌摇摇头,陆在清不找她了,她就不化妆了。   “我之前听我爸爸提到你和陆在清叔叔。”荣易跳上去,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小大人的模样瞧着楚歌,眉眼里带着些许讽刺,“你和陆在清叔叔是那种关系吗?我常听大人说起的那种。”   楚歌脸色一白,想找个别的话题,上前看了眼作业簿,“来,我们不如先看看作业怎么样?”   “我不。”荣易抓了一把楚歌的袖子,“说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是不是专门骗男人钱为生的?”   楚歌握紧了拳头,小孩子还在喋喋不休,“难怪呢,我觉得你就是看上陆在清叔叔了,用大人的话说就是套牢,对不对?我爸爸说你不是什么好人,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是。”   忽然间听到楚歌一句带着颤音的话,荣易身体一僵,他抬头,看见女人的眼眶微红,但她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只是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不是。你不用问了,也跟你没关系。”   明明开口嘲讽的是他,可是荣易却觉得自己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样,什么好处……什么快感都没捞着。   小男孩怔怔看着楚歌的脸,随后不说话了,隔了好久他才道,“对,我知道,你在我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别自作多情。”   楚歌回了一句嗯。   荣易的表情更臭了,“闷葫芦!”   楚歌没说话,低着头,在帮荣易检查作业,虽然她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荣易这种基础的入门作业她还是可以解决的。   后来楚歌用铅笔替荣易画了几个圈出来,“你这里,这里,算错了。”   荣易瞪大眼睛,看着楚歌的脸,“你还真的帮我检查作业了?”   楚歌很认真地在对面抽开一把椅子来坐下,“嗯,柴老师就是喊我来给你做家教的。”   荣易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后来楚歌把作业本推过来,“你这里,不能这么算,我们初中老师教过我的,得用方程式代入。”   荣易满脑子都是问号,“什么方程式?我看不懂,我才六岁,我不要读书!不要学习!”   楚歌有些着急,“读书多好啊,我想读,我还没法读……”   荣易小孩子脾气上来了,“你懂什么!读书就是为了让我变傻!你那是没钱读书,能跟我一样吗!”   楚歌脸色一白,没说话。   荣易又看了楚歌一眼,视线看向别处,“反正我,我不读书。我爸爸喊我读书,就是为了让我变傻,他不喜欢我,我就是个私生子……”   楚歌在一边轻声道,“没有。你爸爸肯定喜欢你的。”   荣易一愣,继续闪躲着视线,但是声音明显放软了,“你……你怎么知道?”   “你爸爸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给你找家教呢?”楚歌指了指自己,“我是因为你爸爸需要一个家教来陪你,所以才会被柴老师喊过来帮忙的呀。”   荣易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神色,随后他轻轻喃喃着,“你乱说……”   楚歌摇摇头,一脸认真,“我没有乱说,我也只是说出我的看法而已。你也可以继续认为你爸爸不喜欢你。”   荣易脸一拉,“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调!”   楚歌疑惑,“情调是什么?”   荣易露出了无语的表情,“算了,当我没说。”   他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摆出一副自己是大人的样子。   一边的荣泽和柴业在外面打高尔夫,荣泽抛了抛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随后笑道,“你知道楚歌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柴业皱眉,“你想说什么?”   “出来卖的啊。”荣泽笑了两声,“之前跟着陆在清呢,现在陆在清不要她了,估计缠上你了吧?”   柴业抿唇,隔了好久才道,“她没有勾引我。”   “哦?”荣泽罕见地挑眉,“那估计是还没开始吧,总之你要小心,这女人的真面目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她指不定等时间久了,慢慢就让你对她上心。”   柴业眼神闪了闪,道,“嗯,我会注意。”   荣泽意味深长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两个小时后,楚歌和荣易推开书房的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喝茶,姿态悠闲地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陆在清。   楚歌脚步一顿,心尖就这么颤了颤。   她低下头去,握紧了拳头,想像个影子一样飘过去的时候,刚路过沙发,边上伸出一只手来。   五根手指钢筋一般直接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楚歌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陆在清另一只手支着下巴,颇有兴趣看着她,白净的脸上挂满了乖戾和嘲讽,又漂亮,又凶狠,“哟,好久不见啊。”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完全没想过陆在清居然会出现……为什么……?   她抬头慌乱地去看荣泽和柴业,柴业倒是没说话,不过荣泽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让楚歌明白过来。   是他喊的。   他和陆在清关系不错,所以故意喊来了陆在清,就是想在柴业面前,让她丢脸。   楚歌瑟缩了一下,低头轻声道,“陆少,好久不见。”   声音还是那副柔软的腔调。   听得陆在清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挠。下一秒他也没顾忌,伸手直接用手指去挠楚歌的下巴,两只手指像是勾着小猫脖子似的,那动作无比轻佻,楚歌颤了颤,猛地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在清一把抓过去,她就这么跌在了他大腿上。   楚歌的个字并不高,一米六都是满打满算的了,陆在清随便弓个背就能把她整个人罩住,楚歌被陆在清这个动作弄得不敢动弹,随后想站起来,又被陆在清一把按了回去。   她以一种相当屈辱的姿势被陆在清摁在怀里,楚歌急得声音都细了,“陆少,别这样……”   “你在跟我提条件?”   陆在清跟听见什么稀奇话似的,挑了挑眉,随随便便笑两声就吓得楚歌不敢乱说话,当着柴业的面,楚歌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   辛辛苦苦,在柴老师,在学校面前,想维持自己不是个坏人的形象,在遇见陆在清的那一瞬间,就崩塌了。   楚歌觉得自己有点难过。   好吧,不是有点,因为描述水平不高,她无法形容有多难过,只是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瞧着楚歌不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陆在清便啧了一声,“得亏你是个女的,你要是个男的估计也是个娘娘腔。”   “我不是……”   楚歌总算轻轻说了一句,“陆少……您放开我……有人看着。”   “咦?”陆在清又是一声反问,“怎么,有人看着不乐意了?你以前陪我出去吃饭唱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楚歌抬头,“不……不是的,陆少。你也说了,那个是以前……我现在不是……”   她一本正经老老实实说这种解释的话的时候,还居然有点说服力。   陆在清被楚歌这个台词说得一愣,回过神来狠狠掐住楚歌的咬,“然后呢?我说停了吗?老子现在把钱砸你脸上,你不干?”   这话已经是无比羞辱人了,柴业皱了一下眉头,“在清,这样不好。”   陆在清没听见似的,嘴角还挂着冷笑着,大抵是让柴业别替这种女人说话。   没人帮忙,楚歌擦了一把自己眼睛,摇摇头,“我不做了,陆少,我不做了……”   陆在清张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   别人说不干了那是欲拒还迎。   偏偏楚歌是很恳切甚至低下地说着,“陆少,我不做了……那不是什么好事情……您别找我了……要不,我,我把钱还您……不够的,打欠条也行……”   她说那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说要不打欠条也行。   陆在清一下子懵了。   他想过很多种羞辱楚歌的方式,毕竟在他眼里楚歌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在意,所以那些锐利伤人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如同信手拈来一般随意,他没想过楚歌的感受。   但是此时此刻,楚歌认认真真和陆在清说,“您别找我了,这样不好。”   陆在清感觉自己倒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虽然没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好像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他冷笑了一声,用力掐住楚歌的腰,“你现在是在求我?”   楚歌咬着下嘴唇摇摇头,她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只是这样的确不好,拿着陆在清的钱,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他……楚歌现在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想到这里,她便抗拒了一下,“陆少,算我求您的,您身边一定不缺女人,我……我也没什么好的,我文化水平低,什么都不懂……”   听她这样贬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陆在清有点阴郁。   干脆伸手直接把楚歌的脸抬过来,咬牙切齿道,“有你说结束的份儿吗?”   楚歌吓了一跳。   柴业在一边皱着眉,“在清,够了,别这样了。”   “她还是个学生吧?”   听到柴业出声帮忙,陆在清咧嘴笑了笑,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令人觉得心惊的寒意,“学生妹做这行的可多了,你说,我怎么判定你是不是另外找到了给你更多钱的金主,才一脚把我踹了呢?”   他说的像是楚歌不要他似的。   可是分明每次都是他让她滚。   楚歌听见了陆在清的话,立刻红着眼睛解释,“陆少,您怎么能随便说我坏话呢!我没有——”   陆在清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跟他吵架的方式,还觉得有些新奇,不知怎么的居然笑了出来。   也可能是怒极反笑。   “我说你坏话?你要笑死我吗,你也配我说你?我?说你?”陆在清指了指自己,又用一种无畏的眼神扫了扫楚歌的脸,轻飘飘一眼,就让楚歌觉得被扼住了咽喉,不顾柴业在场,陆在清道,“晚上荣恒馆。”   这是陆在清的公寓的地点。   楚歌一听,心尖立刻瑟缩了一下,陆在清这是摆明了侮辱她。   楚歌拼命从陆在清那里逃出来,站在一边,红着眼睛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陆在清吹了声口哨,像个无赖似的,“整,继续整。反正到了晚上还是得脱光。”   楚歌动作明显颤了颤,后来红着眼睛看了站在一边的荣易一眼,小孩子也目睹了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一切,目光里带着吃惊。   那种吃惊,打碎了楚歌最后的防御。   女人死死握紧了拳头,声音颤抖着回复了陆在清一句,“我不来。”随后径直朝门口走去,出去路上走得急,还不小心撞到了荣泽。   荣泽条件反射就对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乡巴佬不长眼吗,倒是让楚歌的脚步都跟着踉跄了一下。   后来三个大男人就看见楚歌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没回头。   陆在清觉得楚歌可能下一秒都要哭了,但是她也没哭。   她就忍着声线的哆嗦,喊了一声,“柴老师,今天家庭辅导结束了,谢谢您帮我介绍工作,我先……先回去了……”   先回去了四个字,连着发音都在崩溃了。   后来楚歌踩着平底鞋抹着眼泪大步跑出去了,留下别墅里三个大男人加上一个荣易沉默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谁先开口说话。   是荣易先打破了平静,他说,“你们好像把我的家教弄哭了。”   陆在清哼了一声气,转过去继续陷入沙发里玩手机,“这种女人,鳄鱼的眼泪,信不得。”   荣泽站在那里神色有点复杂,“你这么快就接受她当你的家教了?确定不要换一个么?毕竟她这种身份……”   荣易去了书房,把楚歌给他检查的作业拿了出来,放在荣泽面前。   他一字一句,“这是她给我用铅笔勾出来的地方。”   荣泽愣住了,陆在清也往这里转了转眼珠子,后来不知道是要面子还是什么,继续冷哼没说话。   荣易说,“她在你们眼里或许不是个好女人,但她是个好家教。”   楚歌字迹清秀,不是那种练过的行家写出来的清秀——她没练过字,但是笔锋工整,明显是自己认认真真写字养成的。   荣泽忽然间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陆在清怪叫一声,“给我看看?”   拿过来的时候,对上楚歌的字,一顿。   随后男人猛地抽开作业本,丢给一边的荣易,“不,不就是写字好看了点……切,多练几年你也能这样。”   “随便你们怎么想。”   荣易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扭头看自己的父亲,“爸爸,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是我要楚歌做我的家教,我决定了。”   荣泽和陆在清都有些吃惊,倒是柴业没多意外,接触她有阵子,他发现了楚歌一直都是很认真耐心的性格,或许这个性格有好有坏,坏处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然而好处就是——她的认真,也能传递给同样可以接纳她的人。   陆在清看了荣易一眼,又看了荣泽一眼,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就想阻拦楚歌接近他朋友,“楚歌家儿离你们家远,每天过来教你做作业,她估计都赶不回去。”   荣泽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陆在清笑了两声,眯起眼睛来,漂亮白皙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又或许说,他可能在拿不屑掩盖别的情绪——“这不是废话么,她没钱,租得起市中心的房子?肯定在郊区啊。你们家在市中心,她每天回家估计都要打一个小时车。”   “哦。”荣易是个小孩子,一根筋,干脆直接道,“那,让楚歌住在我们家好了。我同桌家里请的家教也是私人单独的,包吃包住。”   有钱人的小孩子似乎都是这样的观念。   但是此话一出,陆在清的脸色猛地变了,赶在荣泽说话之前就直接斩钉截铁说了一声,“不行!”   荣泽和荣易父子俩扭头去看情绪忽然间激动的陆在清。   陆在清一拍沙发,“喊……喊那种女人住你家,你不嫌脏?”   荣易红了脸,嘿嘿笑了两声,“她今天来可能洗过头了……头发好香。”   小小年纪臭不要脸!   陆在清猛地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柴业道,“没事,我可以靠关系帮忙给她找一间市中心的房子,稍微便宜点。”   荣易没多想,“那好呀,麻烦你啦柴叔叔,你回去帮我问问楚歌一般固定什么时候来,我正好准备一下。”   咦,这臭小子好像开始认真接待楚歌起来了嘛?   陆在清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心说楚歌手段就是高明,一张单纯的脸骗小孩倒是一骗一个准。   再后来陆在清走的时候,柴业也跟着要回去,走到门口就看见荣易在问柴业要楚歌的手机号,说是方便联系。   还拉着自己的爸爸一块存楚歌的手机号码。   随后陆在清看着楚歌的手机号被输入到了荣易和荣泽的手机里,然后新建为联系人,楚歌俩字打了上去。   陆在清有那么丢丢不爽。   原本就他一个人有楚歌的手机号的。就他一个电话能喊来楚歌的。   现在好了,谁他妈都有了。   楚歌在回去以后,一个人窝在小的出租屋里大哭了一场。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这个世界上,似乎每一个人,都对她抱有恶意。   楚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后来她打开手机,看见有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那个名字太过熟悉,陆在清三个字。   他说,一小时之内来荣恒馆。   楚歌喃喃着,自顾自说了一句,我不去。   随后将手机关掉了。   楚歌不会使用高科技的手机,陆在清大手脚地送了她iPhone的最新款,楚歌拿在手里也鼓捣了好久才知道会怎么用。   不过平时她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基础功能已经足够了。   楚歌将手机一关,没几秒,手机又开始震动,铃声响起,是陆在清直接电话打过来了——   楚歌吓了一跳,按了接通,对面一道清冷的声音,“过来。”   斩钉截铁两个字。   陆在清他,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对待自己,好像每一次都笃定了她必须会听他的话。   可是楚歌觉得这种带着指令性的口吻,让她像是被人奴役了一样。   她躺在床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对面陆在清一听她沉默,就不乐意了,“怎么没声音了?死了啊?”   他到底能恶毒到什么程度呢?楚歌对于陆在清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好像很有钱,一天赚的钱都是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身边各种小姑娘都围着他转,他可以挨个摸过来。   楚歌觉得陆在清很可怕,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觉得陆在清很可怕,说许深入接触,会更可怕,所以她才想着……要不尽早远离陆在清吧,她怕自己……受到伤害。   可是陆在清就烦楚歌这种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简直闷死了。   他道,“过来,我靠。搞得老子每次睡你都是强迫你一样,拜托,你可是又拿钱又爽的那个好吗?老子今天不碰你行不行?”   楚歌瑟缩了一下,“你……你不碰我,你喊我干嘛?”他们之间,又没别的事情了……   陆在清嘎地一下愣住了。   靠,臭娘们儿,倒是挺会说话啊。   陆在清道,“怎么,睡过几次这么没交情?楚歌,我心情不好你来陪陪我都不肯?得了,我白对你这么好了,给你买手机,买化妆品,买衣服……”   楚歌心软老实,没坏心眼,一听陆在清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一下子又开始内疚,隔了一会她才轻声道,“那……那是你给我买的,我……我也没求着你给我买。”   陆在清都想掀桌了,这人说话怎么老实到了不按常理出牌啊!   陆在清头一次跟人吵架都这么无力,直接开始耍无赖,“怎么,我给你买是因为我觉得你可爱,所以我想对你好。你别说是不是我自己主动给你买的,结果就是我的确给你买了伐?我给你买了,我就是对你好,你有别的反驳的话吗?”   楚歌被他说懵了,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对了。”陆在清心说怎么这么累,但是都这么累了,不把楚歌骗过来爽一发,多亏?   他道,“那你现在过来陪我吧,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对不对?”   楚歌为难了一下,认认真真小心翼翼说道,“那要不……以后,你,你别对我好了。”   言下之意,那她也可以不用对她好了。   这人脑子怎么一根筋!人家有直男直男,楚歌是他妈直女吧!   陆在清狠狠一拍桌子,“现在就过来陪我!就今天这一次!以后我俩撇清!我也不拿着对你好要挟你了,你正好还清我的人情,不好吗?”   楚歌想想有道理,还是被陆在清喊过去了。她一没经验二没门路,从来都不知道陆在清肚子里藏着什么主意,自然玩不过他那个老江湖。   过去前楚歌又保险似的问了一句,“你……你不碰我吧?”   陆在清冷笑,“不碰,碰你我就是禽兽。”   哦好,那楚歌相信了。   挂了电话,陆在清冷笑更甚,这女人居然问的出口“你不碰我吧?”这种不要脸的话,到底是真傻还是演戏?   单独来别的男人的别墅里,这已经很明显要面对发生什么了,她多问一句,有意思吗?   陆在清把这一切归结为楚歌故意的欲拒还迎。   这女人的手段,永远这么低劣。   于是楚歌过去找陆在清,简直就是小白兔送入虎口,一进门陆在清就压上来,门一关,楚歌想拉都拉不开。   陆在清家门是高科技,直接被他锁了。   然后楚歌看着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的男人,精瘦的腹肌,紧绷的背脊,那如同野兽一般凶狠的欲望,让她腿都要发软了,“你说了……”   “不好意思,我禽兽不如。”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不顾楚歌挣扎,说实话,她现在这副表情,相当取悦他。   后来楚歌被陆在清拽着摔上了沙发,他不顾一切要了她,甚至还因为强迫而亢奋着,楚歌嗓子都哑了,只是重复着一句,“你说了,不会碰我……”   “男人的话什么时候可信了?”   陆在清眯眼笑了一声,“我大半夜喊你来别墅是想喊你陪我聊天吗?是想睡你啊,小土妞儿。”   虽然这女人脑子不咋地,不过,这副身体还是很可口的。   面对陆在清顽劣又毫无内疚感的笑容,哪怕欺骗背叛也同样为所欲为的样子,这张俊美的面容从此变作楚歌内心一个心魔。   她愣住了。   灵魂在那一刻四分五裂。   许久之后,楚歌颤着声音,轻到了极点,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骗我。”   陆在清又想嘲讽,抬头对上楚歌一双哭红的眼睛,蓦地心脏一颤。   陆在清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一个颇为蓬松的鸟巢造型的头发大喇喇拉开房门,身上披着一件羊绒的浴衣,带子系在腰间随便地荡来荡去——平时房子里原本也就他一个人,他不用怎么顾忌自己的形象。   一路大摇大摆跟二世祖似的摇到了一楼,陆在清正想着要不放点电子音乐嗨一下,就一下子望见了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女人。   陆在清愣了愣。   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昨儿让楚歌在这里过夜了。   楚歌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鸟巢头的帅哥站在自己面前打量自己,那眼神跟头狼似的,把她原本还有点盘旋的睡意一下子吓醒了,一咕噜从沙发上坐起来,两手盘住自己的腿,“陆少……您……您找我有事吗?”   陆在清眼珠子很黑,直勾勾盯着她,“睡醒了?睡醒可以打车滚了!”   楚歌小心翼翼又老实巴交地纠正陆在清,“我等下出门坐地铁……不,不用打车。”   “关我屁事。”陆在清扭脸走了,过了一会楚歌整好自己衣服打算出门,陆在清又叫住她,“等会!”   楚歌疑惑地转头。   “会做早饭吗?”   楚歌小心翼翼捏着包,“就……会炒几个家常菜。”   “得了得了。”   陆在清说,“我肚子饿了,你把饭菜做了再走。”   “……”楚歌喃喃着,“比我爹娘还难伺候。”   陆在清耳朵灵光,听到了。猛地拔高音调,“你有种再说一遍?!”   楚歌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二十分钟后,楚歌给陆在清炒了河粉煎了太阳蛋,又炒了几碗清淡的菜,这祖宗才罢休。   结果等他吃完的时候,陆在清看着她把家里桌子又干干净净擦完收拾了,还有点意外,“你是不是在家经常干活?”   “嗯。”   楚歌道,“家务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陆在清挑眉,“你爹妈呢?”   楚歌说,“我爹出去干农活儿,我妈在家歇着。”   陆在清皱眉,“你妈在家歇着,为什么不做家事?”   楚歌想也没想,“我妈说了,养我就是要我来家里干活的。”   陆在清拍着桌子,“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流行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不是挺正常的吗?”楚歌下意识说道,“咱村里都这样,能读书的,只有男小孩儿,说女小孩儿读书没用。”   “你这就是被封建思想迫害了,导致自己价值观都畸形了!”陆在清指着楚歌说,“反正你别跟你村里人一个样,你要也是那样,老子让你卷铺盖滚蛋。”   楚歌轻轻点头,“嗯……我也知道,我也喜欢读书,我会努力读书的。”   陆在清眯着眼睛看她,“行了,我吃饱了,你可以走了,今天要去学校吗?”   他居然会问起自己,楚歌有些吃惊,她低声道,“没有……今儿,要去面试,我,我学校里,有个学长,喊我去……面试一个广告。”   陆在清眉心一跳,原本想赶紧让楚歌滚蛋的,这会儿又伸出细长的手指来扣了扣桌面,“什么学长,什么广告?”   “他说是网络模特,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广告。”   楚歌指了指自己,“他是网上卖东西的,喊我过去试试。”   陆在清哦了一声,“多大点事,你走吧,记得把门带上。”   看他表情像是总算没别的问题了,楚歌这才点点头,随后说了声陆少再见,就转身出门去了,直到门关上,陆在清才收回视线。   男人面无表情打开手机,随后在微信列表里找着下一个女人。   该换换口味了。   楚歌回家换了衣服,画了个淡妆,随后又去影棚面试,花了两个小时。   不过也正好,中午十二点到达那里,学长正在那等着,旁边柴业也站着。   楚歌看见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打了个招呼,“柴老师,您也来啦?”   学长笑眯眯道,“是柴老师推荐我注意你,我这才发现原来咱学校里还藏着一个天然美少女呢。”   楚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出了学长的言下之意,赶紧和柴业道谢,“感谢柴老师……”   “小事情。”柴业摆手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昨天几点睡的?”   楚歌不会撒谎,一被问到这个问题,顿时表情都变了,说话也跟着结结巴巴的。她要怎么说出口,她……她昨天被陆在清……   看见楚歌这个样子,柴业微微皱起眉头来,“楚歌……你要是不想说,不说也没事。”   楚歌喘了口气点点头,她太单纯了,什么都摆在脸上,连基本的撒谎都不会,这会儿甚至不敢看柴业的眼睛。   柴业放缓了声音,他原本就是个清冷的人,现在倒显得有些体贴了,“你过去试试光线和角度。”   “好啊好啊。”说起这个楚歌还是一脸兴奋和期待的。柴业觉得楚歌就像一个小孩子,或者说,与世隔绝所以无知又单纯,整个心思就像是一块白布。   哪怕跟着陆在清,她都还是懵懵懂懂的。   可是这个社会给这样的她,最多的永远都是打击。柴业在想,或许哪天能看见楚歌老练地笑,擦着红色口红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在人群里,没有慌张害怕,眼尾一挑风情万种。   那个时候的她,眼神里还会有现在这种傻里傻气却又弥足珍贵的神采吗?   楚歌在那边拍照,不知道柴业脑子里原来有那么多念头,她顾着在那里摆动作,学长摁着快门,一边给她出主意,一边忙着抓拍,二十分钟后学长放下摄像机,对楚歌夸奖道——“你曾经有去给人当过模特吗?”   楚歌有些害羞,“没……没有。曾经没人注意我。”   学长笑着感慨,“你很厉害,真的,对镜头自然流露的感觉太棒了。”   那种令人觉得返璞归真的真诚,让楚歌在镜头面前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不是仙女,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活在天上人间。或者说,与世隔绝,难得来这世间。   柴业在一边淡漠地问道,“如何?”   “可以的。”   学长竖了个大拇指,对于这个单纯的小学妹表示很感兴趣,“你头发很漂亮,用的哪家洗发水?”   楚歌愣了愣,随后有点尴尬道,“我……我用的是我自己从网上学的怎么做洗发精油,然后用我们村里的花做的……”   学长倒是有些意外,“哇,那纯天然啊,你手可真巧!”   楚歌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我平时闲着,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正好也是从别的地方看来的,所以就一直自己给自己做洗发水……”   “你这可以说是创造了吧?”柴业在一边挺吃惊的,“自学?”   “嗯……有那个教程的。”   楚歌点点头,乖巧地站在那里,水灵灵的大眼睛,白嫩嫩的皮肤,要是抛去她和陆在清的事情,这就是个相当清纯甜美的美少女。   柴业觉得自己可能没看走眼,和陆在清的事情,只是楚歌的一时犯错,她本质还是那么老实,不会对人撒谎。   后来学长干脆将所有的衣服都让楚歌试了一遍,等结束之后学长笑着从仓库里调了一些新的衣服给楚歌,“喏,私人自营的小牌子,你可别嫌弃,拿回去穿吧。”   “哇。”楚歌眼里都发光了,“学长您送我吗?”   “嗯啊。”学长脖子上还挂着摄影机,他像个老司机一样语调玩味地说,“什么时候想拍那种私房了,记得约我哟~”   楚歌一脸不解,学长又笑眯眯道,“就那种穿着很性感衣服的私房~~~小姐姐快来~~”   楚歌立刻红了一张脸,“我,我不敢的!”   “哈哈哈,吓唬吓唬你,我可不是炮摄。”   学长伸手拍了拍楚歌的脑袋,“没想到柴老师推给我这么一个纯洁可爱的小学妹,真是意外,下次请你来拍洗发水广告,你这头发绝对可以的。”   楚歌受宠若惊,“真的吗,能帮上忙实在太好了。”   “哎呀!”学长啪的一下捂住脸,扭头看柴业,“柴老师,她太单纯了,下不了手。”   柴业在那里凉凉地勾唇笑了笑,“下不了手就别下,本来也不是介绍给你祸害的。”   学长拿着摄像机又转身抓拍了几张楚歌的表情,楚歌都还没做好准备,微微吃惊的模样就被记录在了摄像机里,学长道,“不错不错!可以拿去放在淘宝店的门面上了。”   楚歌捂着脸,“不大好吧,要不我们重拍。”   “下次啦,该吃晚饭了。”学长干脆利落地关掉了5D3,对楚歌道,“今儿我请你们吃吧,柴老师一起?”   “好啊。”   柴业没有拒绝,“让楚歌挑吧,想吃什么?”   “我?我什么都行的。”楚歌立刻摆摆手,“你们做主吧,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学长在一边摸着下巴,“这么好养活,嗯,不错。”   楚歌红了脸,柴业倒是上前道,“你别吓她。”   学长笑嘻嘻地说,“不了不了,舍不得吓坏我们的纯天然美少女,柴老师是不是蠢蠢欲动呀?你要是出手,那我就不和你抢了哟!”   柴业微微皱起眉毛,“没大没小的,什么话都说吗?”   “唉!”学长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好吗?年轻有活力,想什么做什么说什么。”   他往前走着,“走,带你俩去吃碳烤牛蛙吧,我知道一家超级网红的店离这儿不远,都要排队呢。不过我认识里面的经理,可以给我们插队。”   “听你的。”柴业和楚歌并排走,走在前面领路的学长笑着回头又抓拍了几张他们走在一起的画面,嬉皮笑脸地说,“挺有感觉的。”   楚歌一脸茫然,没懂他在说什么,倒是柴业有些急了,“删掉记得!”   “诶不!”学长看样子和柴业是认识的,“我得存下来,省得你老和我妈告状,以后我就可以拿照片威胁你。得罪谁都别得罪摄影师啊,小心我哪天偷拍你的床照。”   “无法无天了还。”柴业骂了一句,“悠着点,别闹出事情。”   学长还是那副样子在前面走,楚歌跟着柴业在一边走路,柴业还很细心地替她介绍路上那些门面,楚歌都很认真地记了下来,走了十分钟就走到了那家店里,三个人进去的时候因为有熟人在上班,所以一路扬长而入没有任何阻拦,到了空位坐下的时候,学长扫了码将手机递给楚歌,“喏,点菜。”   “哇,手机点菜啦?”   楚歌有些兴奋,“好高科技,我们老家去市里吃东西,还是要我们报菜名服务员写名字的那种呢。”   “哈哈,那我下次多带你吃几次,你就习惯了。”   学长和柴业都一脸“慈祥老父亲”疼爱地看着自己家小女儿的关切眼神,楚歌高高兴兴地点了菜,递给学长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学长挑眉看她一眼,“有男朋友吗?”   楚歌一愣,脸又跟着红了,连连摇头,“没有。”   学长笑得眼睛眯起来,摸着下巴,“柴老师,人家说没有男朋友。”   “关你什么事。”   柴业在那里用眼神警告他,“你先把学业弄好了再给我理花花肠子。”   “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大学还禁止谈恋爱。”学长故意说道,“怕就怕有人监守自盗呀。”   柴业眉心一跳,“你今天很喜欢蹬鼻子上脸吗?”   “哎哎,柴大哥我错了,我不说了行不行?你别跟我妈告状,楚歌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学长立刻厚着脸皮在那里认错,楚歌小声道,“没事儿,菜来了,咱们吃吧?”   “好呀,你喜欢吃牛蛙吗,下次我带你吃遍咱城市的牛蛙店,还有好几家美蛙火锅也很好吃……”   学长和柴业都劝着楚歌多吃点,就像是养着一头小白兔,殷勤地盯着她进食,正巧这个时候隔壁传来几道窃窃私语声——   “隔壁好像坐着一个乡下人。”   “是吧?看那身行头也是个农村来的,哎哟。”   “一开始连手机点菜都不知道呢,哈哈,笑死我了。”   “你说那俩帅哥是不是眼瞎,还跟着她出来吃饭,不觉得丢人吗?”   楚歌抓着筷子的手一颤,下意识低下头去,嚼嘴巴的动作都放缓了。   她太单纯了,听见什么就会往心里去,柴业和另一个学长立刻抬头,皱着眉看对面那桌女人。   几个女孩子纷纷脸色一白,也跟着转头,许久还是有声音传来,更加恶毒了,“农村人好骗吧估计?晚上肯定玩三个人开房呢。”   “看样子就是的,现在乡下来的女人除了卖还能干吗,要文化没文化,要能力没能力,只能卖个两年傍个大款,山鸡也想当凤凰,做梦做得很好嘛。”   “出来卖装什么纯洁呀,眼神跟个处女似的,真以为自己多干净。那俩帅哥看着是有钱的,估计也就是玩玩。”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楚歌心窝子里,她猛地想到自己当初和陆在清的事情,立刻就联系到了“卖”这个肮脏的字眼上面。自尊心被打碎,胸口一阵一阵的疼。   楚歌没说话,只是吃得有些索然无味,柴业察觉了楚歌的不舒服,只能宽慰道,“别往心里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就用乡下人这种字眼来攻击别人。”   事实上,越是看不起乡下人的,越是那些“假城里人”。   “我们知道你很好的,没有小瞧你。”学长咧嘴冲楚歌笑笑,“别多想,下周末还有空吗?出来试拍我们的新品夏装。”   “好……好啊。”楚歌攥紧了筷子,告诉自己要强大起来,不要再被这些流言蜚语击倒。   越是有人想看她笑话,她越是要挺直脊梁。楚歌倔强,孤身一人来大城市的时候口袋里就两百块钱,家里还有个哥哥欠了几百万的债。哥哥逃了,小辈只剩下楚歌和小宝,她不能让小宝也跟着过苦日子。   她要好好活下去,要站着,不给任何人看笑话。   这顿饭吃到最后,学长抢着去买单,柴业坐在位置上和楚歌单独聊天,“没事吧?刚刚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别一般见识。”   楚歌摇摇头,“没事,我能抗住的。”   “你太老实了。”柴业眼里有些不知名的感慨,“但是又太倔了。”   这样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也很容易被欺负。   “以后有什么事,或者压力大的话,来找我说说吧。找个人分享,总比一个人扛着好。”柴业伸手,轻轻拽了一把楚歌嘴角婴儿肥的脸颊。   他想在楚歌脸上拽一个笑脸出来。   紧跟着他发现楚歌皮肤手感很好。   柴业愣了愣,收回手,随后男人恢复了一派清冷的模样,“嗯,多笑笑就好了。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楚歌红着眼眶,“谢谢柴老师。”谢谢他们看得起她。   能够遇见柴业,大概是她最幸运的事情。   “只要你看得起你自己。”柴业顿了顿,“这世界上没人敢看不起你,楚歌,抬起头来,你不欠谁的。”   楚歌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认真地回答道,“嗯!”   这天夜里楚歌回去刚在家躺下,舒展了一下紧张了一天的筋骨,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很充实。   她学会了帮别人拍买家秀,学会了认识白城那些路标,学会了用手机点菜。   每一天,楚歌都在努力进步,适应新的生活。   楚歌开始想写日记,就把今天的心情统统记了下来,苹果手机有个备忘录的功能,楚歌慢条斯理打着字,眼里带着期待,如同一个新生儿。   她相信,日子会慢慢好的,只要不存坏心眼,不去害别人,努力生活,一定会有改变的。   这天晚上还有个意外惊喜,就是荣易给楚歌发了条短信,和楚歌说,明天别忘了来我家给我补习!   楚歌打过去嗯嗯两个字,荣易又说,“你怎么这么闷。”   楚歌说,“因为我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呀。”   “……”   荣易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好吧,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我都觉得你在嘲讽人。”   楚歌微微一笑,随后发了两个微笑的表情。   荣易打过来的省略号更长了。   这边和楚歌互相说了晚安,就有人敲响了荣易的房门,“上交手机,时间到了。”   “切。”   荣易撇撇嘴,“多玩一会又没事。”   荣泽双手抱在胸前盯着自己儿子,“刚才在和谁聊天?”   荣易小脸一红,“干嘛!”   小孩子逃避话题的功力太差了,荣泽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挑眉,“哟?不说,不说一会我翻你手机。”   “不行!”荣易更加着急了,只能坦白,“就是……就是和楚歌发了信息。”   荣泽表情一顿,“楚歌?”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联系的?   “她明天该来我家给我补课啦。”荣易小脸上挂满了兴奋,小孩子的兴奋藏不住,荣泽莫名觉得楚歌的眼神和荣易的特别像。   转念又是冷笑一声,“她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她骗了你陆在清叔叔多少钱都不知道呢。”   “乱说,楚歌穿得又不好,你就喜欢给人泼脏水。”荣易不乐意了,“再说了,楚歌又没骗你钱,你干嘛老说她,陆在清叔叔都没说什么呢。”   荣泽被自己儿子顶嘴顶得一噎,立刻道,“少来!这种女人你反正得防着,没准引狼入室偷东西呢,睡了啊,不想跟你多说,小孩子不懂。”   又来了又来了。在荣易眼里,荣泽总是很自以为认定一切,还不允许别人反驳。   他不喜欢这样的爸爸。   荣易垂下眼睛,比起大人喜欢强撑着自己的大人面子,他更喜欢楚歌,什么都直白说,什么都肯承认。   所以明天楚歌要过来了,他很期待。   小男孩把头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甜甜地睡了一觉   可是第二天傍晚楚歌到荣泽家里的时候,还是又看见了陆在清。   这回真的是意外,荣泽是想喊陆在清一起出去玩的,正好出门的时候遇上了过来补习的楚歌,陆在清怪异地看了楚歌一眼。   今天楚歌穿的是学长送她的森女系小裙子,脚上的细跟小凉鞋也是学长送的,这一套就是淘宝上相当漂亮的款式,她没扎辫子,一头黑发垂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麻布包,正赶着上门来找荣易。   门一拉开,就看到陆在清那张漂亮得带有冲击性的脸露在她面前,两人都愣了愣。   荣泽皱眉,“楚歌?”   楚歌一下子对着荣泽道,“我来找荣易的,刚他给我打电话了。”   陆在清眼睛眯了眯。   这女人连一声招呼都没给他打,甚至似乎还无视了他的存在。   荣泽道,“哦,老房间,穿过客厅就好。”   楚歌进去的时候,他还多看了楚歌几眼,怎么觉得今天这个土妞有点亮眼?   旁边陆在清一张脸直接拉下来了,楚歌就这么擦过他进去了!真的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册那,土妞儿学会无视人了!   陆在清咬牙切齿跟着荣泽出去了,气还没下去,就听见旁边荣泽嘀咕,“楚歌是脸上打针了还是怎么的,感觉今天挺好看的。”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一跳,“好看?哪里好看?”   荣泽转过头来,“撇开人不谈,今天她穿的蛮好看的。”   陆在清用鼻孔哼了气,“土。”   荣泽没说话,过了好久问陆在清,“诶,你还是快点把注意力放回今晚,今儿苏欣然回来。”   陆在清表情一愣。   “她……回来干嘛?”男人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些许紧张。   “出国深造回来了呗。”荣泽看见陆在清这副模样就想笑,“哟?苏欣然回来了,你就这个表情?”   陆在清狠狠磨了磨牙,“走!又不是欠她什么!”   “心头旧爱回来,你怎么也得抱着我痛哭一下。”荣泽和陆在清走到地下车库,“来吧,我做好准备了,餐巾纸都准备好了。”   陆在清吼着,“滚蛋!”   然而在别墅里的荣易和楚歌相处倒是没有他们那么大动静。   楚歌很认真替荣易在检查作业,还帮他找出好多容易出错的地方,细细的帮他重新写了一遍步骤,对荣易说,“还有什么不懂吗?”   荣易在怔怔盯着她的脸看。   楚歌摸了摸自己,“怎么了?”   “你今天有点好看,化妆了吗?”   “化了。”楚歌老实道。   “……”荣易一阵无语后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老实。一般情况下小姐姐都会说自己这是纯素颜。”   楚歌笑了笑,“这个又不是什么大事。”   荣易抓过铅笔来,“这里我看懂了,这里没懂,你再给我解释一遍。”   “好啊。”楚歌耐心下来又给荣易演讲了一遍,荣易听完之后抬头,忽然间喃喃着,“你……很聪明。”   “聪明有什么用。”楚歌像个老人一样循循教诲,“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要多写字多演算……”   荣易撇撇嘴,“夸你都听不出来。”笨死了。   这天晚上楚歌替荣易把所有作业都检查好了,还给他预习了明天的功课,后来起身,听见荣易手机响了,是荣泽打来电话。   说着说着,荣易就哭了。   “你每天都这样!每天就知道出去玩!我这个儿子在家里就跟死了一样!你不要我当初为什么要我生下来!你根本不像个爸爸!”   荣易哭着喊完把手机丢了,楚歌赶紧过去安慰他,“怎么了?”   “他又不回来了,又不回来了!”荣易红着眼睛,带着奶音哭泣,“说好了今晚陪我看钢铁侠的,他每次都出尔反尔,他只知道和陆在清叔叔们出去玩,总是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陪你我陪你……”楚歌看着荣易哭,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小宝,心一下子软了,“别难过,我陪你看好不好?虽然可能没有你爸爸那么有安全感,不过我不怕的!”   荣易盯着楚歌许久忽然间笑了,“钢铁侠不是恐怖片啦,是漫威的电影,很帅的!”   “是吗……”楚歌不懂,听名字以为是恐怖片了,不是就好了,她喘了口气,“那你先去洗手,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在哪看?”   “我家地下室一楼有私人影院。”荣易擦了擦眼睛,“如果刚刚我说要看恐怖片,你也会陪我看吗?”   楚歌毫不犹豫道,“会啊。”   荣易一愣,眼眶更红了,“为什么?你不是怕吗?”   “因为我有个弟弟,和你一样大,看见你哭就像看见我弟弟一样,要是看恐怖片,我也会很努力跟你一起看的。”   她……太温柔了吧。因为无知和善良,所以她真诚温柔到了骨子里。   荣易一下子抱住楚歌哇哇大哭起来,“你怎么可以有弟弟!你怎么能是别人的姐姐!”   楚歌失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别担心,我觉得你其实很像我弟弟的,小宝也一直闹。”   荣易一边擦眼睛一边说,“我才没有你弟弟那么熊呢。你弟弟肯定很熊,农村人都这样!”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楚歌咯咯笑了,“好,好,你比我弟弟乖,行不行?”   行!这才行!   荣易总算高兴了,像个小大人似的和楚歌一起洗了手,然后两个人去地下一层看电影。   荣泽半夜扛着陆在清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发现客厅灯亮着,有些许意外。   他往里走,发现地下通道的灯也亮着。   不会是进贼了吧?他说什么来着!让楚歌来家里,就是引贼入室!   荣泽拖着陆在清往地下室走,结果推开私人影院的门,愣住了。   陆在清察觉到荣泽的僵硬,醉眼朦胧抬起头来,撑开眼皮的一条缝,然后隐约中看见了楚歌抱着怀里的荣易一起熟睡在宽大的懒人椅上,垫子陷下去一块,两个人躺在中间睡得特别安稳。   荣易这个顽劣的孩子居然能跟楚歌如此平和地相处,还一起看了电影睡着了。   楚歌侧着半边脸,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着,陆在清从荣泽肩膀上下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来到楚歌面前,在她的睡颜上投下一片阴影。   陆在清像是没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就这么盯着楚歌看了好久。   楚歌和荣易做梦都感觉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猛地清醒,两个人表情一模一样,怔怔看着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陆在清。   楚歌吓了一跳,“陆……陆少?!您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荣泽家里吗?怎么陆在清反而来了?   陆在清跟荣泽关系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在苏欣然身上跌了跟头,自然是荣泽扛着陆在清回来,只是在楚歌眼里,这就奇怪了。   她现在一直都在主动逃避陆在清。   哪怕之前开门看见了陆在清,也当做没看见似的,小心翼翼擦着身子过去,不说一句话。   她惹不起,怕自己又受到欺骗和伤害,还躲不起吗?   但在陆在清认知里,楚歌这算大胆包头无视他。   荣易趴在楚歌怀中,倒是毫无防备,问了一句,“你们回来了?”   陆在清没说话。   荣泽说,“嗯,回去上楼睡觉。”   “哦,好。”   荣易像是故意的,爬起来对着荣泽说,“你不用再特意陪我看钢铁侠了,楚歌陪我看完了。”   荣泽脸一顿,扭转视线看见楚歌低着头的模样,眉毛皱起。   陆在清不爽得更厉害了,苏欣然回来带了个男朋友回来戳他面前炫耀,回去荣泽家里一趟还能看见楚歌给他摆脸色,她算什么东西?他哪怕花钱买她的时候,有亏待过她吗?!   带着酒意,男人直接将楚歌从懒人沙发上拽了起来,楚歌踉跄了一下,对上陆在清的眼神,她马上就挪开。   上次被陆在清欺骗的阴影还没彻底过去……   “干什么?”   陆在清用力到抓红了楚歌的手腕,“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楚歌没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   “挺厉害啊,我这里装纯洁,我兄弟家里讨好人家小孩。你他妈要不要脸?”   楚歌肩膀颤了颤。   陆在清啧了一声,将楚歌拖着往外走,当着荣泽父子的面,荣易急得喊了一声,“陆叔叔,你要对楚歌做什么!”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陆在清回头硬邦邦丢下一句话,随后将楚歌往外面花园拽,伸手就开始扯她的衣服。   楚歌吓得瑟瑟发抖,她不知道陆在清为什么突然间会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是她又做错什么了,还是陆在清被人刺激了,把火气发泄在她身上。   第二次了……她不想……   楚歌嘴唇都咬出血来了,靠着树干,被陆在清整个人怼在上面,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背部的皮肤,楚歌红着眼睛喊了一声,“你别碰我!”   她第一次情绪这样剧烈激动。   陆在清恶狠狠笑了笑,“装给谁看呢?哪儿我没碰过?”   楚歌开始挣扎,陆在清就喜欢楚歌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他就喜欢摧毁楚歌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楚歌很认真努力在生活,可他偏偏想要踩碎楚歌的脊梁。   男人伸手擦了一把楚歌嘴上的血,触及伤口的时候一顿。   楚歌这次什么声音都没吭,只用一双红肿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那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恨意。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身体剧烈颤抖着,明明还在哆嗦,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荣泽跑来看情况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声闷哼,和女人强忍着哭声的细碎呜咽。   荣泽脚步一顿,随后往回走,里面的荣易也颠儿颠儿跑出来,他怕陆在清叔叔对楚歌做什么,因为陆在清叔叔的表情那么可怕……   荣泽强行抓着荣易往房间走,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压抑得厉害,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荣易在一边都吓哭了。   他说,“我担心楚歌……”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持续了多久,男人停下的时候,楚歌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整个人铺在陆在清身上,又狠狠弹开,她抓着自己衣服,手忙脚乱,像是一场笑话。   终于,楚歌没忍住,当着陆在清的面崩溃大哭。   陆在清刚整理完衣服系好皮带,就听见楚歌传来的哭声,声音不响,却充满绝望。   楚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帮有钱人处处看不起自己,为什么他们喜欢拿她当玩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身体和尊严。   楚歌对世界充满热爱和期待,可是唯独这个时候,这个善良的,无知的,来自农村淳朴又从不记仇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对着陆在清说了一句话——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   她哆嗦着说,“我讨厌你。”   陆在清身体一僵。   楚歌睁着眼睛低头,又轻声改口,“不……我恨你。”   要如何将一个热情努力的人逼到染上名为恨意这种情绪呢?那一定是对对方做出了相当恶劣又不可饶恕的事情。   楚歌不会隐瞒情绪,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只是一边落泪一边喃喃着,“陆在清……我恨你。”   她很少喊他全名,声音那么柔那么软,说的却是我恨你。   陆在清脸上的表情统统僵住。   然后楚歌跌跌撞撞站起来,擦了一把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陆在清,随后她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匆忙走开,甚至没有和陆在清打一声招呼。   她想离开这个让自己觉得绝望的地方。   陆在清发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感觉自己跟傻了一样,眼睁睁看着楚歌走,他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楚歌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了,陆在清忽然间觉得心脏像是抽搐着疼了一下。   一定是……酒喝多了吧。   后来陆在清一个人走出来的时候,荣泽感觉奇怪,多嘴问了一句,“楚歌呢?”   陆在清阴阳怪气地说,“走了。”   “走了?”   “估计从后门走的。”陆在清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觉此刻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好,他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大概也只配走走后门。”   荣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对楚歌的敌意,比我还重。”   “干嘛?”陆在清毫无自觉,“这种人不赶走,留着过年带给你爸妈看?说是你女朋友?”   “别,我爸妈可能会弄死我,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荣泽笑着说了一句,但他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牵强。   陆在清随便在荣泽家里找了个房间就睡觉了,倒下去的时候陆在清脑子里还出现了晚上喝酒时候站在苏欣然旁边那个男人,笑容跟挑衅似的。   苏欣然两年前给陆在清到了绿帽子,跟这个男人跑了,陆在清记仇,惦记了苏欣然好久,刚打算回国搞她,发现她身边还是那个男人陪着。   哎哟狗男女还真是般配哈,天长地久哦。   陆在清闭上眼睛,他说不出自己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是因为记恨苏欣然,还是因为……他可能还喜欢苏欣然。   所以他将自己一包怒火……就这么发泄在了楚歌的身上,因为他愤怒苏欣然眼瞎,愤怒她回国还要带着男人来他面前挑衅。   陆在清没说话,感觉脑子里跟一桶酒似的,晃一晃都是醉的。他想睡觉,想把苏欣然的事情抛在脑后,可是苏欣然的事情下去了,楚歌的脸又浮上来。   陆在清想着,他是不是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了。又是野战又是强迫的,楚歌的心里阴影估计能绕地球一圈。   何况……他还没没给钱。   白嫖。   陆在清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做人标准了,干脆这两天随便买点东西给楚歌算了,反正也不过是个花钱睡过的女人。   这一夜过得动荡不安,楚歌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颤抖,她红着眼睛洗澡,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到后来女人无助地蹲下来,淋浴喷头的水从上往下将她浇灌了个彻底,楚歌抱着自己,发出了像是濒死的小兽的哽咽声。   第二天楚歌没去上课。   楚歌的班主任告诉给了柴业,后来柴业担心,顺着楚歌留在学校的地址找了过去,敲响了楚歌的家门。   几分钟后,拖沓的脚步声传来,楚歌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出现在柴业面前,看见他的时候,还微微惊了惊。大抵是因为楚歌的表情很不好看吧。   她很少露出这样像是饱受打击的模样。   柴业皱着眉头,“怎么没来学校?生病了?”   楚歌垂着眼睛,“柴老师……您怎么来了?”   “周一上课呢。”柴业看了楚歌的脸色,“感冒了?”   楚歌揉揉鼻子,“有点。”   昨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洗的冷水澡。   柴业直接走进来,清冷的男人带着一身木脂的香水味,不由分说探了探楚歌的额头,“有点发烧。”   “柴老师,我没事,您回去上课吧。”楚歌退后几步,“我忘了请假了,回头去补一个……”   “你得去医院。”   柴业表情有点严肃,“这不是闹着玩儿,楚歌,生病了不能斗气。”   楚歌往后退,“我睡一觉就好的……”   “家里有体温计吗?”柴业走进来看了楚歌一眼,随后道,“别闹,楚歌,有药吗?”   楚歌愣愣地看着柴跃,不知道说什么,眼眶微红。   她现在有点害怕受到好意,生怕好意背后,是蔑视和侮辱。   女人缩着自己的肩膀,拉开了和柴业的距离,柴业察觉今天的楚歌特别不对劲,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楚歌猛地抬头,错愕地盯着柴业。   柴业又问了一句,“是不是陆在清?”   楚歌没说话,只是嘴唇开始缓缓颤抖,过了好久,她哑着嗓子道,“他……他和你说了?”   猜中了。   柴业摇摇头,叹了口气,靠近楚歌的时候,就看见了她脖子和锁骨的连接处有红肿的痕迹,暧昧又粗暴,柴业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难怪楚歌会害怕。   “他这样。”柴业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了些许寒意,“过分了。”   楚歌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抓住柴业的衣领,整个人不停地哆嗦,像是想倾诉什么,可是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楚歌只能流着眼泪颤抖,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到后来只剩下重复一句话——我恨陆在清,我讨厌陆在清。   “我帮你去和他说。”柴业擦干净楚歌的眼泪,“过分了,真的过分了。”   陆在清再怎么没有底线,也不该干这种强迫的事情!柴业觉得陆在清要么就是受了刺激,要么就是喝了酒,否则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不管是受刺激还是喝酒,都不是对楚歌施暴的理由。   柴业皱着眉头对楚歌道,“收拾一下,我等下带你去医院。”   楚歌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柴老师,您说什么?”   “我等下带你去医院。”柴业穿着衬衫,修长地站在那里,“不然放着你这样继续发烧下去吗?哪怕因为陆在清,你也不该伤害自己身体。”   楚歌睁着眼睛看着柴业的脸,到后来才轻声说了一句,“柴老师,您……不觉得我很惹人嫌吗?”   柴业再次皱起眉头,“什么话?”   “我怕,影响到您的名声。”楚歌双手搅在一起,动作局促,“对您名声……不好。”   柴业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哦,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陆在清那种事情,更何况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不会传出不好听的消息。”   男人注视着楚歌,“有的时候,你不用特意为别人着想。楚歌,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楚歌没说话,只是呼吸急促了,过了一会,她道,“好,我跟你去医院……那个,费用我可以自己付。”   “好。”柴业没有多再坚持,他知道楚歌有自己的底线。   随后楚歌去了自己房间换衣服,过了一会她穿了一套棉麻的宽松上衣出来,一条阔腿裤,没有多的打扮,但是却干净清爽。   柴业笑了笑,“挺好的,你现在穿着打扮越来越好看了。”   楚歌理了理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正巧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   陆在清一手拎着刚从iapm专柜买来的一些衣服和包,一手捏着手机叩响了楚歌的家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住在这里人都要出毛病了……”   逼逼叨到一半,门开了。   开门的是柴业。   陆在清完全没想过会在楚歌家里看见柴业,他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那里,回过神来问了一句,“怎么是你?楚歌呢!”   柴业也没想过会在楚歌家门口看见陆在清。   尤其是陆在清手里还拎着一大堆名牌儿,看姿态颇像是登门道歉的,但是口吻和腔调明显是大爷来着,柴业眉头皱起来,“我正好还要去找你。”   陆在清自来熟似的拎着大包小包往里拱,把柴业都撵到了一边,然后男人不爽地喊了一声,“楚歌?”   楚歌在房间里听见陆在清的声音,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男人高高瘦瘦站在那里,穿着一件卫衣,蹬着两条笔直的腿,楚歌还没反应过来不的时候,陆在清手里那些名牌包装袋就一咕噜冲她脸上招呼了过来。   楚歌吓得退后几步,“怎么……怎么了?”   陆在清皮笑肉不笑,“给你的。”   “给我?”楚歌吓了一跳,“不是,陆少……您找我有事吗?”   她嗓子还带着点沙哑,陆在清看了柴业一眼,又往回看楚歌,“柴业跟你什么关系?”   楚歌刚想解释,柴业道,“普通朋友关系,你来找楚歌有事么?”   陆在清看着楚歌不收,干脆把东西都丢在了楚歌家里的沙发上,“我说了,给你的。那天不是没给钱么,喏,够吗?”   楚歌红了眼眶,咬着下嘴唇,“陆少……我不用你拿钱补偿。”   陆在清冷笑两声,“不要钱?你们是不是都一个板子啊,先说几句不要钱,好让人家觉得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楚歌握着拳头,不知道如何反驳陆在清,柴业在一边道,“陆在清你别欺人太甚了,现在楚歌身体不舒服,我等下带她去医院,你没事可以先回去了。”   说完柴业将陆在清买来的衣服都收拾了一遍,陆在清出手的确挺阔绰的,可是这种阔绰却是拿来侮辱人的利器。   “去医院?”陆在清多看了楚歌一眼,好,好像脸色是挺差的……   陆在清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沉默,过了一会道,“一起去。”   柴业和楚歌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陆在清不耐烦地说着,“老子正好开了车子来,顺路给你们带带过去!”   柴业没有多反驳,刚打算出门,手机响起来。   是那个学长。   他大喊着,“柴大哥你在哪呀,快点回来,咱学校里有人要跳楼,都报警啦!”   柴业眉心一跳,忽然间出的这是什么事情?立刻道,“我等下就回来,你替我和几个老师一起安抚一下事态,等会巡捕来了我一起过去找你们。”   柴业的语气有些急,楚歌听见巡捕两个字,有些震惊,“出什么事了?”   “学校里有人跳楼。”柴业皱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看,一旦出现过跳楼或者自杀案例,对于学校来说是个致命的污点打击,他需要立刻去解决这个事情,转脸有些着急地看着楚歌,楚歌咬了咬下嘴唇,“没事,柴老师你回学校去吧,事发突然的,你总得过去镇场子……我自己去医院就好了。”   柴业扭脸看陆在清,“帮我把楚歌送去医院。”   陆在清张嘴就想骂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大概是楚歌的表情真的不是很好,他干巴巴应了一声,随后柴业急匆匆出门,楚歌叮嘱道,“柴老师,你路上小心啊,注意自己安全……”   柴业故意露出一个笑脸让楚歌放心,随后在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留下陆在清和楚歌在出租屋的门口对视。   陆在清拉了拉唇角,“走,祖宗。”   楚歌小心翼翼看着陆在清,“你真的要送我?”   她现在有点不敢坐陆在清的车子。   或者说,害怕和陆在清相处。   陆在清没说话,用那种冷冷的眼神看了楚歌一眼,楚歌喉咙口都有点抖,她本能想逃避和陆在清独处。   这个男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和阴影太大了,楚歌一点都不想和他站在一起。   楚歌没说话,干脆自己下楼打车,被陆在清一把拽住。   男人咬牙切齿,“干什么,让柴业来你家里很放心,我送你去医院你他妈就跟防病毒一样?你要不要这么作?”   楚歌一下子就被陆在清说红了眼眶,女人瑟瑟发抖,“柴,柴老师不是你……没有,没有强迫过我……”   陆在清哑声,直接拽着楚歌下楼,这栋出租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还好楚歌在三楼不算高,陆在清一路拽着她往下面走,随后不顾楚歌反抗将她直接塞进自己车子里。   “逃什么,你逃什么?”陆在清绕回驾驶座上,用力摔上门,“老子强迫你怎么了?不是给你买衣服了吗?钱不够还是怎么的?”   “你……你根本不懂……”楚歌揉着自己眼睛,陆在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送她去医院,刚想继续骂人,扭头看见楚歌呆愣地看着前方。   她文化水平没有陆在清高,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扎心,寥寥数语直白而又惨烈。   “陆在清……你根本不懂,你只想着侮辱我的尊严……”   陆在清所有的话语都卡壳了。   “尊严?”尔后男人像是斗气似的,恶狠狠说了一句,“出来卖的,谈什么尊严?戏过了。”   楚歌不说话了,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她看了陆在清好几秒,那几秒里陆在清甚至能清晰察觉到她眼神在一点一点灰败。   随后女人低下头去,喃喃了一句,“对,陆少说的没错,是我戏过了。”   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后来开车到医院,楚歌迅速说了一句谢谢就像是逃一样逃出陆在清的车子,周围路人还在盯着陆在清的豪车围观,心说这里面坐着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随后就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从车子上逃下来,像是被人挟持一样。   然后那个豪车的车主也跟着摔门出来了,一把抓住了那个美女。   路人惊叹一声,我靠,帅哥!   “跑,再跑?老子初中高中市运会短跑冠军你他妈跟我比冲刺?”陆在清在马路边把车子一丢就直接拽着楚歌去医院,“跟我来。”   “你干什么,我不用你假惺惺对我好。”楚歌带着哭腔说了一句,陆在清凶神恶煞回头,漂亮的脸上挂满了愤怒,“词汇量提升了啊,都知道假惺惺这个词语了。那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这词儿配你更应景?”   楚歌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头顶飘下几滴雨水,陆在清也感受到了,他抬头看看天空,的确有点黑压压的,“要下大雨了,你快点解决。”   楚歌嗯了一声,手被陆在清抓着往前,女人怔怔盯着他们俩抓在一起的手没回过神来。   陆在清一路开后门直接不排队给楚歌怼进了好朋友的办公室里,叶天在看视频,听见一声踹门声,吓了一跳,白大褂都从肩膀上滑下一半,“我靠,你这什么架势?”   陆在清把楚歌按在椅子上,“说话!哪儿不舒服?”   叶天观摩着陆在清和楚歌的姿势,“你麻痹路上抢了女人过来?”   “抢个屁!”陆在清指了指楚歌,“我的妞儿!”   我的妞儿。   楚歌心颤了颤,她不知道这种话对于陆在清来说是家常便饭,女人低着头,如同一朵受过摧残的小白莲,叶天看了眼她的脸色,“在发烧吧。”   陆在清一顿,“好,好像是的。”   叶天开始给楚歌打单子,“有医保社保这类的吗?”   楚歌听不懂,摇摇头。   陆在清啧了一声,从自己钱包里抽出几张卡,“用我的,年年交钱就没派上用场过。”   “哟,咱陆少的医保卡?”叶天拿着磁卡划了一下,随后开始给楚歌打单子,“我听你声音也有点哑,咽痛吗?”   “嗯。”楚歌像个小孩子点点头。   “还有呢?”叶天笑着放缓了声调,感觉像是在儿科。   “头晕,眼皮疼。”   “真乖,等下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不疼哦。”叶天恶趣味来了,笑着对楚歌说了一句,“会害怕吗?”   “你麻痹当医生的医德被狗吃了吗?”陆在清听见叶天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楚歌说话,立刻道,“人家大学生!”   “哦……”叶天用一种很下流的眼神看着陆在清,“啧啧,人渣,大学生啊……”   楚歌还是没听懂他们的交流,后来叶天把单子给了陆在清,对楚歌道,“小朋友在这里等家长给你拿药来就好啦。”   陆在清拿着单子不知道该骂谁好,最后还是走出去拿药了,毕竟他还是看不下去楚歌现在发着烧苍白的脸色,感觉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似的。   可是陆在清刚拿着单子出门,就撞上走进来的一个女的。   四目相对,陆在清愣住了。   苏欣然颇为意外,看着陆在清,还笑了笑,“在清,是你啊。怎么在医院?身体不舒服?”   楚歌和叶天一起抬头看苏欣然,苏欣然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挺帅的。   苏欣然挽着男友的手,又打量了一下坐在里面的楚歌,眼里露出些许嘲讽,道,“还是说……带着小女友来看病啊?”   陆在清没管楚歌,只是问了苏欣然一句,“你不舒服?”   “哎呀。”苏欣然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优雅的做派就像一个名门淑女,“当着你小女友的面说什么呢,这么关心我,人家会吃醋。”   “……”楚歌本能察觉到了苏欣然的不怀好事,沉默半晌,站起来对陆在清说,“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女人伸着细细的手臂,睁着一双眼睛,很干净,看不出一丝杂质。   陆在清察觉楚歌可能是真的挺漂亮的,要不然苏欣然怎么会如临大敌呢?   男人道,“在这儿坐着。”   楚歌把手收回去,“你要帮我拿药吗?”   苏欣然在一边阴阳怪气道,“在清,你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别人拿药了?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变了啊。”   楚歌没说话,她感觉到了苏欣然像是在把她当做枪靶子出气。   苏欣然又道,“你小女友哪儿的人呐,看着是新面孔,网红?”   陆在清说,“你别说话了,看你的病。”   苏欣然像是撒娇一样,明明男朋友还在身边,还能对着陆在清道,“我说两句你就不高兴了嘛,这么宝贝她?”   陆在清不耐烦,“她什么都不是,你不用在意。”   苏欣然像是打了胜仗一样,从站着的楚歌身边走过,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不轻不重来了一句,“什么都不是啊……估计是,炮友吧?”   楚歌隐约听懂了背后的含义。她握紧了拳头,忽然间从陆在清手里抽过单子,急匆匆跑出去,“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陆在清都来不及拦,身影已经消失了。   “哟,这么玻璃心。”苏欣然坐下,笑着挽着身边男朋友的手,对陆在清道,“你怎么就能看上这样的女的?”   陆在清皱眉,“先别管她,哪儿不舒服?”   他倒是比苏欣然的男朋友都要着急。   苏欣然说,“就是头有点晕,过来看看。”   叶天瞟了苏欣然一眼,没多说,等到楚歌拿了药付了钱,刚打算走,想到了陆在清,心里想着要不回去看看,一回到诊室里,发现里面空了。   叶,“找陆在清?他送苏欣然去了。”   苏欣然不是有男朋友么?   叶天看出了从楚歌的疑惑,“苏欣然男朋友半路被家里人喊走出差去了。外面下大雨,陆在清就送她了。”   楚歌哦了一声,捏了捏袋子没说话。   她知道,她这算是被陆在清丢下了。   没说别的,楚歌道,“那谢谢你,医生。我先走了。”   走到外面,楚歌怔怔看着下面的瓢泼大雨,想起了刚进来的时候陆在清对她说的一句让她快点。   可是现在陆在清走了,把她一个人丢下了。下雨天打车很难,上边显示都要排队。   楚歌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怪陆在清,可是胸口很难过。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只能缓缓在医院大厅长凳上坐下来。她在等雨停。   直到那个苏欣然的男朋友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打量楚歌,“哟,你在这儿,苏欣然呢?”   楚歌惊了惊,抬起头来,“你是……刚才那个小姐的男朋友吧?”   男人挑眉,脸挺帅的,可是那眼神看着让楚歌心惊,“对,你男人呢?”   “那不是我男人。”楚歌语无伦次地解释,刚想说什么,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一个人住?”   楚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靠近,“你……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我一个人雨停了就回家。”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复杂,那个女的也好,陆在清也好,眼前的男人也好……似乎不是普通的谈恋爱关系。   楚歌看不懂那群上流社会的暧昧游戏,摇摇头拒绝,”先生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别介呀。”那人伸手摸了一下楚歌的眼睛下方,细腻的触感让男人手指倏地用力,“虽然苏欣然是我女朋友,但是你看起来似乎也不错,何况陆在清也不是你的谁,不如跟我回去?”   楚歌完全没料到这种事情,缩在那里,努力想把手从苏欣然男朋友手里抽回来,可是那人攥得那么紧,脸上的笑容都无比凶狠,“陆在清不会回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他会专门回来接你?”   楚歌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上面都被攥出了红肿的痕迹,女人红着眼睛道,“我……我没有说在等他。”   “那就跟我走。”那人咧嘴笑了,“我保证,给你的钱比陆在清给你的还多。”   “我不要钱……”楚歌后退几步,“我不是为了钱……先生,你有女朋友了,这样不好……”   “女朋友这种事情何必当真呢?”那人看着楚歌退几步,他就上前逼近几步,“反正也是玩玩,我总不可能真的娶一个陆在清睡过的女人吧?嗯?”   楚歌想起了苏欣然,一下子慌了神,“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女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词语来形容一个姑娘啊……   “哟,圣母啊你,苏欣然处处嘲讽你,你还给她说话呢?”苏欣然的男朋友上前重新抓住了楚歌的手,而后又顺了一把她的头发,男人眼底亮起幽幽的绿光,“真滑……”   楚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甩开苏欣然男朋友的手,她不会防狼术,面对这种带着进攻性的男人只能躲,楚歌立刻找理由说了一句,“我,我的车子来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先生……你早点回去。”   说完她就跑了,男人往她跑的地方看过去,那是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微微眯起眼睛,他手机响了响,有人打过来。   “池南,你到机场了吗,我到家了。”是苏欣然。   池南眼里带着复杂的笑意,“因为大雨航班取消了,我刚回医院接你呢,怎么,你走了?”   苏欣然语气里染上了几分着急,像是没想到池南能去了又返,赶紧找借口,“我……我以为你走得急不会回来了,就自己打车回去了。”   字里行间只字不提是陆在清送她的。   池南意味深长地笑,“哦,那你平安到家就好,下次我会来提前和你说。”   “那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我等下回家。”池南眼里划过一丝诡异的光泽,“找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那你先去忙吧,明天我出来找你~~”苏欣然拿捏着撒娇的语气,挂了电话以后,边上的陆在清穿着浴袍玩手机,嘴角挂着冷笑,“你就这么和你男朋友说?”   “咦,你不开心吗?我为了你欺骗了我的男朋友。”   苏欣然过去坐在陆在清的大腿上,像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一般,“哦,那你那个小女朋友呢。”   陆在清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皱起眉毛,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都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很少能带着女人来看病啊,人家怀疑一下不行嘛。”   “柴业拜托我的。”陆在清揉了一把头发,凌乱不羁,像是时下最流行的狂野的小鲜肉一样,男人的皮囊的确是出挑的,他冷漠地看着怀里的苏欣然,忽然间觉得还不如楚歌抱起来舒服。   毕竟楚歌那么小一只。   “在清,你为什么摆这个表情嘛。”苏欣然身上,细长的手指拂过陆在清薄凉的唇瓣,女人娇媚地笑着,“难道看见我不开心吗?”   陆在清邪邪笑了两声,“看见你,就想起你为我戴的绿帽子,你说我开不开心?”   苏欣然脸色一僵,陆在清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吹了声口哨,“睡吗?苏欣然大小姐。如果你想跟我打回头炮,我还是可以提枪满足你的。”   苏欣然原本的确挺想和陆在清激情来一发的,道德底线这种东西对于纸醉金迷的他们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如今面对陆在清这样的笑容,她忽然间觉得有些恐慌。   不为别的,就因为陆在清灼热眉梢深处冰冷的眼神。   苏欣然笑得僵硬,故意试探着陆在清,“你……变了。”   “是呀,好歹过了两年,我可能变得技术更好了,你不来试试?”陆在清也学着她刻意的口吻和苏欣然迂回。   苏欣然开始转移话题,“话说你家那妞儿要是没人接,这会儿下大雨能干吗呢?”   陆在清愣了愣,抱着怀里柔软的躯体,忽然间想到了楚歌一个人可怜巴巴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泡在大雨里转悠的样子。   男人动作顿了顿,刚想说话,手机猛地响起一阵铃声。   陆在清啧了一声,苏欣然从陆在清大腿上离开,见他从一边抓起手机,对上屏幕上面的楚歌两个字,陆在清猛然一僵。   苏欣然贴过去也看见了这手机上的名字,随后她勾唇一笑,直接划开了,连陆在清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重新坐上了陆在清的大腿,然后吻住他。   陆在清头往后,她就愈发缠上来,暧昧的声音透过电话那端传递给了楚歌,布料的摩擦在整个房间里带起了升温,陆在清刚想说你有完没完,再去看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一声闷响,楚歌的手机摔在车椅上。   她脸色苍白地被池南按在车子后排上,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她想打给柴老师的,可是她怕坏了柴老师名声,她尝试着打给陆在清,除了听见他和其他女人暧昧的声音之外,再无别的。   楚歌一颗心就这么突然间碎了,她看着眼前的池南,眼睛通红,“别……别拍,求你……别拍……”   池南从一开始就知道楚歌说的“车子到了”是个借口,跟踪她发现她无头苍蝇似的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傻妞儿,这不是给男人机会么!   池南直接把楚歌拽上了自己的车,锁住车门,楚歌往后爬,他就往前靠,抓着楚歌的头发将她衣服扯到凌乱。   池南这人有个爱好,不喜欢很快下嘴,他就热衷于慢慢折磨猎物,将楚歌身上衣服拽的一塌糊涂,然后就拍照。   再往后就可以拿这些照片作为威胁,从此也不怕这妞儿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楚歌捂着自己,不知道捂哪里,腿,肩膀,还是胸口,还是腰。   最后她捂住自己的脸,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啜泣着,“不要……拍……”   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了池南,男人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观赏着她像是小动物一般受惊的眼神,讽刺地笑了,“难怪陆在清看得上你,这幅表情的确挺诱人的。”   他伸出舌头在楚歌脖子上狠狠舔了一把,激起楚歌脖子上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男人邪笑着,“还想偷偷打电话吗?”   他早就发现了楚歌的行为,他也赌对了陆在清对楚歌的态度,看楚歌一脸绝望地松开手机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陆在清不在意这个女人,那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   楚歌哭着缩在一起,手掌心摁倒了还亮着的通讯录列表里最后一个名字,然后——有人接通了。   荣易刚好吃完午饭要睡觉,就看见楚歌打来电话,小男孩兴奋地接通,就听见对面楚歌的哭声和尖叫声——“你别过来——不要拍,求求你不要拍,啊,别碰我……”   那声音听着让人心都碎了。   荣易当场也跟着脸色惨白,小男孩直接哭了,以为楚歌是被人绑架了,随后举着手机冲向自己爹地的房间,“爸爸,爸爸,救救楚歌,救救楚歌!”   陆在清在十分钟后又接到了自己好兄弟的电话,他好奇今儿这都是怎么回事,坐在桌子边上边抽烟边接通,随后那边荣泽带着些喘气的声音传来——“楚歌出事了。”   陆在清手指的烟抖了抖,差点没夹稳。   那边苏欣然倒是好整以暇躺在床上,曲线诱人,等着陆在清上床一起,她问了一句,“你好了没有?”   抬头就看见了陆在清脸上错愕的表情。   对面荣泽说,“楚歌可能错按到我儿子的手机号了,电话打了进来,她那边好像……有人在强迫她。”   这么紧张的事情,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冷静?!   冷静到……令人觉得心寒和可怕。   荣泽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也很有可能是演戏的成分,何况这个女人,本来就是出来卖的,被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所以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帮忙?”   陆在清脸色一阵惨白。   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刚才楚歌打电话给他求救的时候……他,他……   陆在清手里的烟直接熄灭了落在毛毯上,余温把毛毯烫穿了一个洞出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呼吸有点急促。   苏欣然看了眼窗外,“雨越来越大了。”   雨越来越大了,楚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能在哪儿?能在哪里跟人求救?   陆在清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抓起了自己桌子边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当场冲出门。   苏欣然在那里震惊,喊了几声在清,然而没用,陆在清跟没听见似的。   他冲出去的时候就一个念头,麻痹,他花钱买的女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拱了?   陆在清找人定位到楚歌再赶过去的时候,花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在地下停车场一个漆黑阴森的角落里,看到了被人抛弃在墙角的楚歌。   衣衫不整,眼神绝望,整个人不停地抖着。   陆在清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怔怔地,像是灵魂出窍。   ——仿佛对楚歌做出这样恶行的人是他自己。   他承认他对楚歌有占有欲,也承认同样对楚歌厌恶,他甚至心血来潮会想过用各种方式找楚歌麻烦,看她老实巴交被欺负又不敢声张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   可是他……从没想过,把楚歌变成这样。   他还记得楚歌第一次坐他的车时,眼里那个单纯又期待的光芒,可是如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什么都不剩下,黑得像是空了一样。   男人喊了一声,“楚歌?”   楚歌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举起手来,“不要拍……”   陆在清一堆话堵在喉咙口里,他上前去扶楚歌,楚歌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别碰我!”   陆在清急了,“是我,楚歌,是我。”   楚歌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陆在清……”   她用那种卑微又害怕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陆在清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立,随后将楚歌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么轻一个人。   陆在清说,“是谁对你动手动脚的?”   楚歌捂着脸哭泣,“那个女士的男朋友……他拍了我的照片……”   陆在清只觉得气血上涌,拍照片?狗日的池南还他妈有这种爱好!他的东西他还没拍照片呢,池南就想着作纪念?   “没别的了?只是拍了照片?”   陆在清气得牙痒痒,池南这个手段倒是挺好,先什么都不干,把照片拍了,之后就有的是手段把姑娘威胁喊出来,这种就是人渣,简直比他还恶劣!   陆在清自己觉得自己虽然是个渣男但是从来都不干上床录视频这种龌龊的事情,他只是喜欢换口味玩而已,还不至于去抢别人嘴里的肉。   陆在清把楚歌抱上车子,后来一路带着楚歌回了荣恒馆,楚歌都惊了。   到家的时候,她还一团缩在车子里不敢出来。   陆在清说,“下来,我等下喊人洗车子。”   楚歌没说话,眼神闪躲。   陆在清带楚歌去了别墅,又喊了人到他家来洗车,因为楚歌来过一次,不算太陌生,陆在清也就很随便地对楚歌道,“往那儿走,扶手看见没?右拐,浴室,去洗澡。”   楚歌嗯了一声,盯着自己脚下华丽的大理石地板,觉得整个人像是走在刀刃上。   陆在清觉得烦躁,看着楚歌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又觉得不爽。   楚歌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可能会让很多人都打她主意,但是目前陆在清可能还是对楚歌有性趣。   他摸着下巴,干脆道,“这几天住我这里。”   楚歌吓了一跳,“陆少,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陆在清怒了,“少他妈不知好歹!收留你是可怜你,等解决了池南和池南手里的照片,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楚歌一听陆在清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你……你要帮我吗?”   陆在清面对楚歌通红的眼睛,忽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是楚歌的眼里的那种单纯直白的感激,让他居然不敢面对。   最后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丢下一句傻子就直接起身走人,走到二楼自己的卧室,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楚歌一个人兢兢战战去洗澡,可能是陆在清家里装修太高级了,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开热水。   踌躇半晌楚歌还是咬着牙去找陆在清询问怎么开热水,敲门的时候,陆在清在打游戏,戴着一副平光防辐射眼镜走出来,一看见楚歌皱着小脸的样子,他也跟着皱着眉头,“又怎么了?!”   “我……”楚歌瑟缩着,“我不会放水……”   男人身上还穿着酒店里带出来的浴衣,啧了一声,往上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一派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模样。随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将自己头发往后抓了一把,饱满的额头下鼻梁笔挺。   陆在清嘴唇拉在一起,明显是不爽了,因为腿长就大步走在前面,楚歌在后面小心翼翼跟着,直到来到浴室。   陆在清弯腰给楚歌放水,过了一会招招手。   楚歌缩在离他不远处没动。   陆在清说,“过来!试试水温!”   楚歌抓着自己身上残破的衣服,小声道,“哦……好,谢谢你。我怕你……嫌我脏。”   所以她不敢靠他太近。   陆在清表情一顿,过了好久恶狠狠地说,“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还不赶紧把自己洗干净,没事不要叫我,我打游戏。”   楚歌没说话了,看着陆在清干脆利落走人,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久。   陆在清背影高高瘦瘦,楚歌觉得,可能长得好看的人,不露脸哪怕只是个背影,都是比别人好看的吧。   楚歌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还带着隐隐的颤抖,热水的温度让她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抚,她抱着自己红着眼睛开始搓,像是要搓下一层皮来。   她不敢对任何人,甚至陆在清在内说自己内心有多害怕。   她连一丁点的脆弱都不敢暴露,她害怕自己的脆弱,会变成别人伤害自己的利器。这个社会,将她逼到了连痛苦都不敢发泄说出口的地步。   楚歌花了半小时洗自己,后来又花了半小时帮陆在清把整个浴室包括浴缸在内重新消毒清洗了一遍,整整一个小时,陆在清都以为楚歌淹死了,下来一看,女人脸上带着水汽蒸出来的潮红,穿着一件小吊带,正拿着毛巾从里面走出来。   陆在清上下看了一眼楚歌的吊带,是他刚才丢在浴室外面新买来的,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楚歌以为陆在清在审视自己,立刻道,“陆少,我把浴室洗过了,您不用担心……”   陆在清张大了嘴巴,过去一看,还真他娘的把浴缸玻璃镜子洗手台包括毛巾架在内擦得干干净净,苍蝇飞上去都要打脚滑那种。   男人转身看着楚歌颠儿颠儿小身板去客厅,又觉得这一幕很玄幻。   楚歌在厨房烧水,身后一米八八的男人覆上来,带着低沉的声调问了一句,“我允许你烧水了吗?”   楚歌手一哆嗦,水壶没拿稳,刚烧开的热水差点晃出来几滴,陆在清咆哮一声,“我靠,你他妈想烫死我是吗!”   楚歌忙不叠加地擦着厨房的台子,“是你吓我一跳……”   “你还跟我顶嘴?”陆在清瞪眼,“小贱人,给你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我现在把你按浴缸里淹死信不信?”   楚歌缩了缩脖子,倒了两杯热水,轻声道,“我……洗干净了,身上不脏。而且我就烧个热水,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陆在清觉得自己现在很像网上那种大骂别的男人是直男癌的女人一样,想指着楚歌骂一句,直女!   气得男人抓起楚歌刚到得水咕嘟咕嘟灌下去一杯,喝到一半他愣了。   咦,不烫?   楚歌说,“我之前准备了冷水兑着……”   陆在清脸色好转,对楚歌说,“别想多,我就收留你几天,好歹也是睡过的交情,池南的事情我替你解决,咱俩之间一笔勾销,你麻痹要是再敢记恨我讨厌我,我就掐死你这头白眼狼。”   楚歌想到之前的事情,眼里闪过一丝后怕,直接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可是,本来……本来也是因为你丢下我,才这样的……”   “越说越来劲了你?”陆在清抓了一把楚歌的头发,然而手感太好了,他原本想凶神恶煞抓她头发把她拉过来,半道又变成了像个痴汉一样往她头发上摸了两把。   靠,狐狸精。   后来陆在清上去继续打游戏,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间看见楚歌缩在他家沙发上,问了一句,“干嘛?属鸟的啊?沙发上做窝?”   楚歌一脸束手无措,“我……我不知道我该睡哪里……”   上次也是在他家沙发上过夜的。   陆在清家的沙发真的很大。   陆在清沉默了一会,“上来。”   楚歌疑惑地看着他。   “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上来,我给你一个房间——”   陆在清下去拽楚歌的手,那么细的手腕,陆在清觉得自己再用力一点都能折断了。   他打开了自己卧室旁边一个客卧的门,随后道,“暂时在这里吧。”   楚歌受宠若惊,“谢……谢谢陆少。”   这人记好不记坏的,陆在清觉得自己对楚歌干的坏事也不少,然而得到最多的永远都是楚歌的谢谢。   傻子。   男人眼神深了深,说话还是那副无赖渣男的腔调,“谢个屁,除了口头感谢还会点什么?光说谢谢俩字有用吗?”   楚歌摇摇头。   陆在清烦躁关上房门,随后回自己房间,给荣泽打了个电话。   “这几天池南的行程能帮我拉出来吗?”   荣泽正在跟儿子一起看电影,愣住了,“你要干嘛?你不会要帮楚歌报仇吧?”   “滚,我就帮她这一次。”陆在清眯了眯眼睛,“就当上两回没给钱的补偿吧。”   “哦,那我帮你拉。”荣泽道,“你可千万别在楚歌身上栽跟头,我先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这种女人不能放松警惕,没准儿是她先勾引池南的呢。”   陆在清冷笑一声,“我还能不知道还怎么的?废话就你多,一小时后发我邮箱。”   荣泽有些无语,“陆在清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待在你身边时间有点久了吗?”   陆在清点了根烟,“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对楚歌有兴趣。”   “对。”陆在清说,“暂时可能还没玩腻,不过这种东西都是玩票性质,你以为我还图她什么?”   “我他妈哪知道你图她什么,不就好看了点么。”   陆在清大笑两声,“好看就够了啊,女人嘛,需要智商这种东西吗?越傻越好糊弄啊。” 第345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②   陆在清挂了电话就开始自己顾自己打游戏,丝毫没想过隔壁的楚歌会怎么样,他就想着改天找人揍池南一顿,然后把照片连卡带内存统统解决了以后,就让他再也没那个狗胆打他嘴里肉的主意。   楚歌躺在陆在清隔壁的床上深呼吸了一口气,陆在清家里都是高级的红木,带着好闻的清香,连带着被子都是香的。   不是那种香氛刺鼻的味道,而是很淡雅的红木的味道。   显然陆在清这人再纸醉金迷,对于某些高雅的东西还是有些许研究。   楚歌钻进被子里,这被子太舒服了,让她一下子疲惫下来就想睡觉。   可是她不敢。   她睁着眼睛在陆在清家里,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她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傍晚时分陆在清推了一把键盘从房间里走出来,想着晚饭去哪里吃,猛地记起来隔壁还睡着一个女人,大喇喇走到隔壁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楚歌缩在一起躺在床上,被子被她死死攥着塞在脖子下面,像是在用被子保护自己似的。   陆在清走过去,单膝压在床上面,凑近了楚歌的脸看了好久,他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看着小小一只,可是似乎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生活。   很弱小,又很强大。   楚歌做梦梦见陆在清举着菜刀凶神恶煞追自己,她一路慌慌张张跑到了悬崖边上,陆在清像是《九品芝麻官》里面的配角一样,一脸奸笑,“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楚歌尖叫一声直接往悬崖下面跳,随后猛地被人掐住脸摁回床上,陆在清好端端正在观赏楚歌的五官,结果小妞儿居然直接扑腾起来,像是开棺起尸一样张牙舞爪抓了上来!   陆在清说,“怎么着,想谋杀金主大人的小命啊?”   楚歌小鸡仔似的被陆在清按在床上扑腾,“你拿菜刀追我!”   陆在清说,“我他妈还敢放狗咬你!”   楚歌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在清,“陆少,我做梦梦见你拿菜刀追我砍我,还逼我跳悬崖。”   陆在清按着楚歌,这会儿居然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骂人好,过了一会自己被自己气笑了,松开楚歌,“起来,出去吃饭。”   楚歌立刻缩成一团,“我……我买单吗?”   她还记得上次那个阴影呢,陆在清骗她买单那回。   陆在清翻了个白眼,“我请你,行不行?小妹妹?”   楚歌抱着自己,“我……我要是不想跟你出去吃饭呢?”   陆在清被楚歌这种想法给愣到了,过了好一会男人恶狠狠地说,“多少人想跟我一起出去吃,你跟我说不要去?”   楚歌用一种很纯粹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上次欺骗我,当众耍我,所以我不想跟你出去吃了。”   她说的很认真很严肃,甚至还带着一点委屈。   陆在清噎住了。   没人跟他这样说过话。   或者说,没人用这种……这种真诚到了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神跟他说过话。   楚歌又说,“我家里人跟我说,如果有人一次两次伤害你,就不应该和那个人做朋友。陆少,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吧。”   陆在清磨了磨牙,“我看错你了,你很记仇嘛?”   楚歌摇摇头,“是你……欺骗我太多次了。”   陆在清举手,“行了,解决完池南的事情,我就不找你麻烦了成不成?陪我去吃饭。”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像第一次那样,“我请客。”   楚歌直勾勾看着陆在清的脸,轻轻问了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在清的心因为楚歌这句话就这么跟着轻轻晃了一下。   我可以相信你吗?   随后男人脸色猛地拉下来,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硬邦邦丢下一句话,“给你半小时时间起床化妆,半小时后陪我去悦榕庄吃饭!”   楚歌眼里亮了亮,然后道,“好。”   小傻子。   陆在清忍不住回头看了楚歌一眼,随后不说话了,不过这次他没摔门,就关上了往外走,越走越快,最后大步走进自己房间开始翻衣服,他在想等下出去穿什么。   陆在清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男人,出去一次都必须是从头到脚都镀了金的,男人想了想刚才送到家的楚歌那套衣服,干脆找了同色调的薄荷绿卫衣出来,踏着一条运动束脚裤,然后找了一双鞋子就直接出门,回楚歌房间的时候,小姑娘正在客卧的梳妆台前戴耳环。   她耳垂挺小巧的。   陆在清眯着眼看着楚歌瘦不拉几的背影,“好看吗?”   楚歌站起来很郑重跟陆在清道了个谢,因为她现在身上新的一套都是之前洗澡的时候陆在清喊人订了送过来的。   从头到脚,都是大牌。   她说,“谢谢你。”   陆在清扯了扯嘴角,“毕竟不想你那么穷酸跟我出去。”   楚歌喃喃着,“还是谢谢你。”   陆在清呼吸一滞。   “虽然你很坏……可是你好像,还是愿意帮我。”楚歌很坦白地对陆在清说,“我为我之前说讨厌你的话感到很抱歉,现在谢谢你,陆在清。”   她喊他名字的时候那么软。   陆在清心里就像有一只小猫在挠似的,“搞,搞什么?搞的那么庄重,谁他妈在意你讨不讨厌我了?”   “哦……”楚歌低下头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在楚歌内心里,想到了什么,就该说出来。她之前讨厌陆在清,因为陆在清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可是现在,收留她帮她解决问题的也是陆在清,她不能以偏概全。   不管这个世道待她多少黑暗,她始终如初。   世界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   陆在清忽然间在想,若是哪天楚歌懂得了迂回,懂得了八面玲珑,或许那个时候的楚歌就和现在的楚歌完全不一样了。   她傻乎乎地以为陆在清这是在对她好,所以她拼命在回应自认为的这份好意。   “你——”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转过脸去,再一次干巴巴说道,“你他妈真是个傻子。”   楚歌没说话,晃了晃耳环,对陆在清说,“你看,这也是你刚才放在一堆衣服里面的。”   陆在清疑惑,“我给你订耳环了吗?”   楚歌有些尴尬,“不是吗?那我摘下来……”   “不用不用。”陆在清摆摆手,“估计,是那帮人送的,毕竟我直接买了那么多18年春夏新款。”   楚歌道,“哦,好,我准备好了,你要去哪儿吃饭呀?”   她虽然是自己花钱买的女人,但是似乎从来都没有用一种讨好的眼神看过他。   陆在清看着楚歌现在这幅样子,像邻家小女神一样清秀漂亮的打扮,觉得神清气爽。   这土妞儿打扮一下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陆在清又过去,从客卧的梳妆台面前拉开了抽屉,翻出一只口红,“上一下。”   楚歌心有灵犀,不去问为什么客卧会有梳妆台,也不去过问为什么……梳妆台里会有之前剩下的口红。   她在这方面学会了察言观色。   陆在清再抬头的时候,楚歌已经上完了那只酒红色的口红,登时气场就跟着上去了,楚歌道,“奇……奇怪吗?”   陆在清没说话了,随后抓汽车钥匙,“走,出去吃饭,会吃西餐吗?”   楚歌点点头,“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吧?”   “……”陆在清说,“掉个头。”   半小时后,陆在清的大牛嚣张哄哄地停在地下车库里,外人围观的时候都纷纷眼珠子掉下来,看着帅哥车主一脸无法无天地拉开车门,然后副驾驶座走出一个同样漂亮的大红唇长发飘飘美少女。   就是过了一会儿,美少女小心翼翼拽了一把陆在清的袖子,“陆少……我,我不认路。”   哎哟真萌!!   陆在清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可能是今天的楚歌有点可爱。   走进西餐厅的时候还是那一帮老朋友,看见陆在清身后的楚歌都有些错愕,最先反应的过来的是荣泽,似笑非笑地说,“又见面了,楚歌。”   楚歌以为荣泽这是好脸色,也跟着很乖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荣爸爸。”   荣爸爸。   荣泽一口气噎在喉咙口没喘上来,一帮人跟着哈哈大笑,毕竟荣泽是他们之间年纪最轻就有私生子的一个,不过反正他们家里不缺钱,多个小孩,他爹妈还挺开心的。   荣泽原本还想嘲讽楚歌几句,岂料每次楚歌的态度都出人意外,很认真又很老实,搞的他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面,根本没有任何反弹。   楚歌在陆在清旁边坐下,陆在清点什么,她就跟着点什么,然后菜上来了的时候,陆在清说,“会吃吗?”   楚歌小心翼翼拿着刀叉,一脸如临大敌,“我,我自己来试试!”   一群好友有些目瞪口呆看着楚歌,看楚歌切下去,然后用叉子举起来,几个人感觉像是目睹医生做手术似的,见她成功了还跟着喘了口气。   然后就看见楚歌把切好的第一块牛排放在了陆在清盘子里。   陆在清一愣,“干……干什么?”   楚歌说,“给你的,谢谢你带我出来吃。”   陆在清感觉自己握着刀叉的手都有点抖。   男人扭头把楚歌的肉放进嘴里,迅速吃下去后,看着楚歌的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词——   “傻子。”   面对这样一个楚歌,所有人都觉得有些错愕。   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他们一度小看的这个女人,居然有着这样无知无畏的勇气吧。   楚歌又给自己切了牛排,看得出来她很激动,但是并没有切出声音——她的动作很细巧。   陆在清发现了,楚歌这人,其实很聪明,什么都学得会。   柴业曾经提到她在学校成绩很不错。   陆在清偏过脸去看了楚歌一眼,她还在小心翼翼切牛排,不过切出来都挺工整的,像强迫症一样,陆在清看了居然笑了几声,“你强迫症啊?”   楚歌疑惑。   陆在清从她切好的牛排里光明正大偷了一块,“形状大小都一样一样的,边角料还全给去了,你这样切牛排的我头一会看见。”   楚歌说,“这样好看。”   陆在清噎了噎,随后道,“你开心就好。”   然后好友里面有人点评一句,“小楚姑娘挺可爱的,要不要留个微信号啊?”   陆在清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干什么!一群狼狗,干什么!”   楚歌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问了一句,“微信是什么?”   一堆人怪叫,“不是吧,微信号都没有?”   “wechat啊,这年头都用微信了,QQ都不常用了。”   楚歌摇摇头,“抱歉,我没有。”   “那就现在注册一个!”   好友们兴致勃勃,还让楚歌把手机拿出来,自作主张地给她下载了一个微信,随后告诉楚歌,“喏,这个就是微信,一个社交软件,联络工具,话说你平时怎么被陆在清联系的啊?”   楚歌眼里都是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很快速回答道,“手机号码,发短信。”   “啧。”荣泽说,“这么土?”   楚歌点点头,“你不是也存了我的号码吗?”   荣泽自己被自己打脸了。   一群好友又在那里很不给面子地笑,“荣泽你他妈真是喜欢自己打自己脸。”   “好嘞好嘞,不要放屁嘞。”   好友笑着看了荣泽一眼,荣泽脸上挂不下去了,倒是陆在清盯着楚歌的手机微信,道,“你想个微信id。”   “哦……只能拼音是吗?”   “对。”   楚歌就把自己名字chuge打了上去,发现被注册了,她说,“已经有人用了。”   “那你加几个后缀。”   陆在清说。   楚歌在末尾加了123,有人用了。   1234,还是有人用了。   12345……上山打老虎?   陆在清烦死了,直接抓来在chuge后面打上lzq三个缩写首字母。   【chugelzq】显示成功了。   楚歌哇了一声,“这后面是什么意思呀?”   陆在清说,“这他妈是你爸爸我的名字缩写!”   楚歌说,“那,那不是不能改了吗?”   陆在清说,“对!一辈子给你刻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楚歌嘀咕了一句,陆在清没听清,现在页面显示要取昵称。   陆在清又自作主张给楚歌打了个成语上去。   【四面楚歌】   “这个成语……”楚歌眼里发着光,“这是个成语!”   陆在清不耐烦,“我知道,我才给你打上去的。”   “哇。”楚歌很坦白地说,“陆少,我没想到您有文化。”毕竟他看着比较像纨绔子弟。   陆在清差点拿牛排刀架在楚歌脖子上,“你什么意思你!老子好歹海归回来,你一个成人大学还没毕业的你敢看不起我?”   一群好友笑得趴在桌子上喘不过气。   再后来楚歌的微信注册成功了,现在页面也挑出来了,陆在清说,“喏,这个,是二维码,懂了没?要加好友,就扫人家二维码,或者把二维码露出来给别人,或者截图通过别的方式发给别人……”   过了一会陆在清说,“我他妈教你加好友干什么,你这小贱人指不准到时候微信加一大堆男人。”   一群死党一哄而上,“来来来加个好友小姐姐!”   “什么小姐姐,是小妹妹!”   “龌龊!小可爱啊,他们都是一群畜生,别为难他们。我农村来的,我比较能吃苦,你冲我来。”   楚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微信里一下子多了四五个好友申请,她说,“是这边吗?”   “对,点这个,通过。”   “哇!”   “我有好友了!”楚歌很兴奋,“我们是好友了!好朋友!”   陆在清刚挂着冷笑想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土,结果扭头看见楚歌又对着他说,“陆少,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陆少,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她眼里闪闪发光。   陆在清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颤了颤,随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来,“你……你麻痹这么光明正大臭不要脸问我要微信号的,还是头一个。”   好了,现在大家都是微信共友了。   陆在清说,“这边是朋友圈,可以分享日常生活。”   “哦,好。我之前曾经有个QQ号,是不是差不多?”   “对,原则上差不多。”   陆在清弹了弹楚歌脑门,“现在用微信比较多,不过QQ也还是在用的,你以后不用发短信打电话了,直接通过这个线上找我们就可以。”   楚歌说,“真的吗,那我也要加一下柴老师。”   陆在清的脸当场刷啦一下就拉了下来。   他把脸拉得老长,“加他干什么?”   “好联系呀。”楚歌说,“还有要加荣易——荣爸爸,荣易有微信号吗……”   “有有有,回头喊他加你,你别喊我荣爸爸!”荣泽说,“感觉一下子被喊成了大叔……”   这顿晚餐结束的时候,楚歌跟在陆在清身后走出来,夜风吹着她的长发,她沉默的时候,侧脸看过去相当岁月静好。   好友撞了撞陆在清的胳膊,轻笑着低声问道,“怎么着,打算金屋藏娇?”   陆在清眯了眯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暂时有兴趣,包养一阵子看看,实在不行送套房打发了。”   楚歌听见动静往后转,在夜幕里看见身后不远处的陆在清,男人眯着眼睛双手插在兜里笑,笔直挺拔地站在那里,乍一眼像极了某位明星大牌。   不,可能明星大牌也没有陆少好看。   楚歌心颤了颤,猛地扭头回去,拼命理着自己的头发,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   陆……陆少真好看。   陆在清从后面直接将楚歌带进自己臂弯里,搭着她,姿态无比老练,带着她和自己兄弟打招呼,“先走了,回头再聚。”   “咦,晚上不出去浪?”   好朋友笑着问了一句,“小姐姐晚上来喝酒吗?”   楚歌看了陆在清一眼,道,“我听陆少的。”   “哟!”一阵吹口哨声,陆在清满意地咧嘴笑了笑,“听见没?你们麻痹别想着撬墙角。”   “滚蛋!”   一群好朋友笑着摆摆手走了,陆在清也带着楚歌回到地下车库,随后男人发动车子问楚歌,“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楚歌说,“嗯,今天见到的他们,和以前不一样。”   感觉好像,对她的恶意少了点了。   能被人接纳,楚歌很开心。   “傻子。”陆在清又吐出一句话,他们这帮人只是图楚歌好玩而已,然而楚歌却无知地当真了。   甚至连同陆在清暂时给她的好脸色一起。   陆在清说,“明天要上学?”   “嗯。”楚歌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我送你去上学。”陆在清打转方向盘开出停车库,“晚上呢?要去给荣易补课吗?”   “今晚不去,明晚要去。”楚歌吓了一跳,“为什么要送我……”   陆在清心里说,当然是他妈好玩儿啊,就喜欢看你傻呵呵什么都当真的样子。   但是他没说出口,其实在他内心还有一种想法,就是想送了,想看楚歌受宠若惊的样子,想给楚歌见识见识市面,想通过这些手段,来从她身上获取一种掌控的快感。   毕竟陆在清习惯了高调和抛头露面。   男人道,“那晚上早点结束,我带你去找池南。”   听见这个名字,楚歌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后握紧了安全带,“你……你是要把我……送给他吗?”   陆在清被楚歌气笑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我像那种人吗?”   楚歌刚做出点头的动作,看见陆在清怒目而视,一下子改成了拼命摇头。   陆在清这才满意,解释道,“不是他拍了你的照片么。”   楚歌愣住了。   “我带你去找他,帮你把照片拿回来,顺路……”正好红灯,男人双手松开方向盘,按着指关节啪啪响,“揍一顿,给这家伙吃点苦头。”   楚歌用力眨了眨眼睛,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来面对陆在清,最后只能轻声道,“好……”   她将所有人给她的恶意都收下了,却也同时惦记着对她好的人,那个时候的楚歌从未想过别的,只知道有人伤害她的同时,也有人在帮她出气。   她并不知道陆在清做来只是一个顺手,只是闲着没事干,就让她感激他,让她露出那种,虔诚的,依恋的眼神。   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陆在清给她的,是万劫不复。   这天晚上回去路上陆在清还带着楚歌出去兜了一圈风,开着跑车的车窗,一路上好多人跟他们吹口哨,楚歌还有点不好意思。   到家的时候陆在清心情倍儿好,连带着给楚歌都有好脸色了,看着楚歌这次从车上下来平安无事,他挑眉,“你习惯我高速飙车的速度了?”   楚歌很老实地点点头,“嗯,上次坐过有点想吐,这次适应了。”   “……”她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似乎都挺强的。   陆在清往前走,楚歌跟在身后,看着两个人影子偶尔会重叠在一起,女人轻笑了几声,惹得陆在清猛然扭头,“笑什么?”   楚歌道,“你看,我踩在你头上。”   陆在清脑门上蹦出三个问号。   随后顺着楚歌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才意识到楚歌的话其实是在说,她的脚踩在了陆在清影子的头上。   陆在清说,“你幼稚不幼稚?”   楚歌眯眼笑得像个小孩,“我和小宝常玩。”   “你人都他妈跟小宝似的。”   陆在清嘟囔了一句,“走了,到家门口了。”   “哦。”楚歌跟在陆在清身后看他开门,她发觉陆在清的手指也特别好看,细细长长的,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手。   跟着陆在清进了屋子,男人打开了整个别墅的灯,随后道,“去给我放水洗澡,冷水就好。”   “哦……”楚歌挪着步子去给陆在清放水,随后又对陆在清说,“陆少,您用的哪个浴室啊?”   陆在清说,“跟你之前同一个。”   楚歌的脸蓦地红了,随后女人给他放了水再出来,衣服上有点湿,陆在清跟个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说道,“咦,湿身诱惑?”   楚歌连忙摆摆手,“没有……我去睡觉了,陆少您洗澡吧,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她像是像逃一样逃上了楼梯,陆在清看着楚歌落荒而逃的背影,许久勾着唇笑了笑。   楚歌回到房间里刚躺下后,就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然后有人在微信上问她,小楚妹妹,你和我们陆少什么关系呀?   看了眼id,大概是陆在清的朋友。   楚歌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复好。   她想了想和陆在清的关系,好像的确……她说不出口。   朋友吗?大概陆在清也不稀和她做朋友吧。   楚歌没有回复,搞的对面陆在清的朋友以为楚歌是个高冷范儿,嘟囔了一句没意思就不玩手机了,隔了好久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间客卧的门被人推开,随后陆在清大喇喇地就这么走了进来,掀开被子就在楚歌旁边躺下。   楚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隔了好久才轻声问了一句,“陆少你……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陆在清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沐浴乳香味,男人啧了一声,“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调?我半夜钻你被窝,你不配合一点,还反问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楚歌捏着另一边被子,被陆在清伸手肆无忌惮的触碰激得有些发抖,“你……你是不是又……”   陆在清在昏暗中盯着楚歌那双眼睛看了好久,直到小腹猛地升腾而起一股热量。   男人干脆咬牙,直接朝楚歌压了上去,“对。”   他就是又想要她了。   楚歌想叫但是被陆在清捂住了嘴巴,男人嘘了一声,对着楚歌道,“乖点……你会舒服的。”   楚歌惊恐地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随后身上的衣服就一件件被陆在清脱下,有一双大手拖住了她的身体,楚歌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她脑子里有个很耻辱的念头,在不停地质问自己,楚歌,你是犯贱吗?   楚歌,你为什么还能接受陆在清?   可是这次,楚歌再也给不出自己答案。   熟悉的快感传达到了大脑里,陆在清喟叹一声,随后鬼使神差在楚歌嘴角舔了一口——他以前从来不和人接吻,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而且他不想和那种花钱买来的廉价女人接吻。   楚歌被陆在清这个动作弄得喊了一声,吓得陆在清一个没忍住——交子弹了。   “卧槽!”陆在清脸面尽失,忍不住拔高声调喊了一嗓子,“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   楚歌捂着自己的脸,瑟瑟发抖,“好可怕啊啊像被鬼舔了,鬼片里那种女鬼就舔人嘴巴吸精气……”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情调!!   他只是想舔一下挑逗她一下,她说像被女鬼舔了!   陆在清觉得自己这会可能真的想变鬼弄死楚歌。   啪的一下打开灯,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恶狠狠对楚歌说,“过去洗澡!”   楚歌躺在床上,一脸没有明白事情发展的样子,陆在清忍无可忍,“爸爸结束了!你他妈滚去洗澡!”   也不知道会不会怀孕……这次那么快。   脑袋里刚悄悄想着这个,就听见楚歌软软的老实巴交地问了一声,“陆少,你这次好快啊?”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狠狠一跳,“你说什么?”   楚歌说,“你这次有点——”快字还没说出口,陆在清一把掐住她脖子,恨不得跟楚歌决一死战,他就没这么丢人过的时候!   陆在清说,“你再敢蹦出一个字,我把你头朝下丢进浴缸里淹死。”   楚歌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陆在清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去洗澡。”   随后男人出去打了个电话。   楚歌看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干脆去了客卧一个小浴室里洗澡,后来出来的时候,看见陆在清甩了一个袋子在床头柜上。   楚歌愣了愣,“这是什么?”   陆在清说,“避孕药。”   楚歌的手抖了抖。   陆在清没察觉楚歌的反应仍旧是继续说道,“防止你怀孕搞出一点意外,吃了吧,记得搭配维生素C。”   楚歌低下头去,看着床头柜袋子里装着的避孕药,她忽然间有些挪不开视线。   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痛,也就一点点,她懂得这其中利害,她没什么好难过的。   对,没什么好难过的……   楚歌站在那里,隔了好久去拿药,又去楼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这还是之前她烧的那壶,现在已经冷掉了,根本没人再动过。   楚歌倒了水就把药吞了下去,随后看着跟下来的陆在清,她说,“陆少,我吃药了。”   陆在清看着楚歌那张白净又柔弱的脸,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楚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对陆在清毫无怨言。   过了一会她又慢吞慢吞走过去,动作小心翼翼和陆在清擦肩,然后细声道,“那……我先去睡了,陆少晚安。”   陆在清站在厨房里没有动,楚歌走上楼梯的时候,扭头往回看了一眼,男人细长的背投下一道阴影,立在厨房里,如同一只幽灵。   楚歌转身去了客卧睡觉,盖上被子以后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歌又做梦了,可是这次的梦和之前陆在清拿菜刀追着她到悬崖边不同,那场景实在是不堪描述,她梦醒的时候脸上附带着潮红,不可置信地转头用手捂住了脸。   楚歌身体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梦里的一切太过赤裸,让她无所适从。   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楚歌发了好久的呆,意识都被抽空了,隔了许久门口被人一脚踹开来,她吓了一大跳。   陆在清刷着牙站在门外,一手扒在门沿上,“起床了。”   楚歌跌跌撞撞下床穿衣服,小细腿在陆在清眼底晃,男人刷牙的动作一顿,看着就想抓着她脚踝把她按在床上。   随后陆在清一甩一甩地踢着拖鞋走出门去,“早餐吃什么?”   楚歌有些错愕,穿了小背心扭头来看陆在清,“你会做早饭?”   陆在清含着牙膏说,“会啊,老子烧的白开水天下第一好喝!”   楚歌笑了两下,“你说吧,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陆在清含糊不清地挑眉问道。   楚歌老实说,“我出去给你买。”   “……”陆在清翻了个白眼,走出去了,亏他还意淫了一下楚歌小身板儿穿围裙给他做早餐的画面,她居然说给他出去买!   后来楚歌简单地洗漱完毕之后,起来看陆在清,这厮已经一身奢牌穿好了坐在下面,咖啡机磨了一杯咖啡,男人坐在那里玩手机。   “下来了?我想吃意面。”   陆在清说,“冰箱里有食材,你看着做。”   楚歌说,“哦好。”   十分钟后,陆在清目瞪口呆看着楚歌端上来的面。   男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好久,陆在清指着面说,“你麻痹意面怎么还带汤的?!”   他想吃的是拌面啊!   楚歌愣了愣,“我……我就是给你煮了碗面……”   “这面不是这么吃的你知道吗?”   陆在清恨不得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把意面当做方便面煮了?!高汤嘛,哟,还挺会配色,又是香肠又是青菜的——这他妈是意国面啊!”   楚歌捂着脸,“我……不知道意面是什么概念啊。”   “走开!”陆在清干脆站起来一屁股挤开了楚歌,随后往回看了一眼,“过来,我教你!”   “哦……”楚歌颠儿颠儿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看见陆在清自己又重新拆了一包面放下去,紧跟着男人烧开水,“意面的口感会根据煮的时间变化,一般情况下七分钟左右口感是很弹的,然后九分钟左右就软了,看你个人喜好,你吃什么?”   楚歌听他长篇大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道,“软……软的!”   陆在清眼神掠过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停留片刻马上挪开,随后男人道,“行。”   十五分钟后陆在清端出两盘海鲜番茄意面,食材都拌在一起浇了酱,还放了几颗大虾仁,楚歌道,“哇!你好厉害呀!”   陆在清现在脸色就跟那表情包里叉着腰牛逼似的,双手抱在胸前,“吃了试试。”   楚歌尝了一口,很好吃,她从来没吃过意面,多亏陆在清,现在学会了一门新手艺。   楚歌抬头,看着陆在清坐下开始吃,她试探着问道,“陆少,我可以拍照片吗?”   “拍什么?”   陆在清看了眼对面满眼兴奋的楚歌,“你拍吧,有什么好拍。”   楚歌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开始对着意面拍照,拍完了以后就开始在屏幕上打字。   她打字不快,不过很细心,一分钟后楚歌说,“哇!发出去了!”   陆在清差点被自己一口意面噎着,赶紧咽下去后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你发去哪里了?”   楚歌激动地说,“你掏出手机看看!看看能不能收到我的动态!”   卧槽!   陆在清当下就打开微信去看朋友圈,果不其然,一分钟前四面楚歌发了一条动态。   【哇!今天陆在清教我做意面啦!】   下面是两张意面的图,一张是楚歌拍的她自己碗里的,另外一张……是偷拍的侧着脸拌面的陆在清。   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垂着眼睛顾着把自己盘子里的面都卷起来,丝毫没有在意对面有个小女人在拍照片。   陆在清当时脑门上一根青筋就跳起来了,“你偷拍我?!”   楚歌一脸无辜,“是你自己说可以拍的……”   !!!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咽了口气下去,点开那张照再看了一遍。   好像……还,还拍的他挺帅的嘛……   陆在清的气稍微消了一点了。   他以前也会带女人会别墅里过夜,不过那群女人从来都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发有关于陆在清的朋友圈,因为陆在清不允许,何况发了太麻烦,圈子里的人会以为陆在清这是谈朋友了。   可是现在楚歌这种傻呵呵的女人居然发了个朋友圈,还带上了他,跟秀恩爱似的,偏偏陆在清觉得有些异常平静。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楚歌对他一无所求。   但是陆在清无所谓,不代表那帮共友无所谓啊!   很快,楚歌列表里的五个人立刻在下面挨个评论了一遍。   【我!操!啊!】   【小楚妹妹还有面吗,我过来蹭吃。】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公开了……】   【可怕可怕……不过你拍照技术很好啊,学一学可以去摄影圈。】   【活着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那,我下面给你吃?】   陆在清去最后一句评论下面回复——【龌龊!】   那人很快回复过来——【谁龌龊还说不准呢!】   楚歌笑着说,“你们在吵架吗?”   陆在清说,“你别说话!过几天把动态删了!”   楚歌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解释,“给你带来麻烦了吗?我……我现在就去删掉……”   “等等。”陆在清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楚歌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了。抬头看他一眼,又猛地挪开。   陆在清好笑地看着她,“干嘛啊?我碰你一下怎么了?”   楚歌没说话,去把动态锁住了,隔了好久陆在清再翻朋友圈,已经看不见了。   看不见也好,省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还不想跟楚歌有别的关系。   后来吃完饭陆在清送楚歌去上学,坐上车子之前楚歌还在踌躇,“你真的要送吗?太张扬了,不好吧……”   陆在清盯着她,“多少妞儿求我出门带她们我都不带,你识不识好歹?”   楚歌摇摇头说,“我觉得这样不好,要不算了,我坐公交车。”   “上车,废话那么多!”   陆在清拉开车门,“我今儿就要送你去学校装逼一圈,谁说话都不好使!”   半小时后柴业刚进学校上班,身边就飞过去一辆跑车,随后嚣张跋扈地在学校正门口停下,巴不得做展览似的,柴业盯着上面的车牌号看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不是陆在清的车子么!   随后男人上前,就看见陆在清大爷似的从车子里走出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姿态做的很足,将楚歌从里面带了出来。   当时路过校门口的所有同学都纷纷张大了嘴巴。   帅哥!美女!豪车!   玛丽苏情节全中!   柴业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呢?拍戏吗?”   陆在清和楚歌转身碰上了柴业,都各自打了个招呼,楚歌说,“柴老师早上好!”   瞧她看见柴业一脸单纯的样子!   陆在清伸手搭在楚歌肩膀上,道,“你上班挺早的。”   柴业笑了笑,“你今天怎么有空送楚歌来上课?吓了我一跳。”   陆在清说,“闲着,等下去公司看看。”   柴业乐了,“你还记得你有个公司啊哈哈哈,我估计方城已经快被你折磨死了。”   陆在清笑着摆摆手,“有事儿得求我家老祖宗,所以得装模作样去公司天天向上一趟,回头找你吃日料,你俩进去吧。”   “哦好,陆少再见。”   楚歌对陆在清很乖巧地喊了一声,随后转身和柴业进去了,陆在清盯着楚歌的背影一会儿,就给自己的助理方城打了个电话。   “喂?”   方城正手忙脚乱在理合同,看也不看就接起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你麻痹坐总裁位置比我还要顺手顺脚嘛!”陆在清骂了一句,“妈的我一个月没来公司,你爹都不认识了?!”   方城一听见陆在清的声音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随后道,“总裁你怎么能这样啊……把我一个人丢在公司一个月,我都快猝死了……”   “死,死一个我看看。”陆在清咬牙切齿上车,发动车子往公司跑,“等你死后我做一面锦旗送到你家去。”   方城惨叫一声,“您太惨无人道了!您会遭天谴的!”   “我现在就来了,你给我把总裁办公室整理干净。”   方城喃喃着,“估计都落灰了。”   “……”陆在清抓着手机一脚踩下油门,随后怒吼,“我不来,你们就不帮我打扫?!”   方程委屈巴巴地说,“我看您朋友圈,今儿娱乐城明天港湾区,昨天嫖娼后天赌博,感觉你一时半会还不会来上班。”   “你教训我?”   陆在清看了眼路程,“还有十分钟,给我把桌子椅子玻璃烟灰缸都擦干净!”   方城说,“遵命!”   陆在清又说,“把前台那个漂亮的妞儿再给我调来做我的秘书。”   “……”   陆在清十分钟后到了公司里,走进去的时候前台都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两声,“陆少早!”   “早。”一进公司,陆在清立刻换上一副高冷的样子,迈着步子走进去,坐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外面,方城坐在独立办公室里正忙着审文件,看见陆在清吓了一跳,“陆总,这么快。”   “废话,离这儿三公里。”陆在清正推门进去,随后道,“对了,今天老祖宗什么时候来?”   “啊,您说陆老爷吗?他下午来,和夫人一起……”   陆在清喃喃着,“我妈不是在巴厘岛么?”   “夫人昨儿和老爷吵架,连夜飞机飞回来了。”   “那我爸呢?”   “也跟着飞回来了,所以等下下午来看一趟再回去。”   “……”陆在清吐槽了一句,“俩老大不小的,还幼稚得跟小孩儿似的。”   方城乐了,“对了,老爷前阵子还问你什么时候回陆宅一起吃晚饭。”   “晚饭?那就今儿吧。”   陆在清满不在乎招招手,“诶对,给我姐打个电话,喊她晚上吃饭。”   “大小姐今儿和江凛少爷飞去苏梅了。可能赶不回来。”   “……”陆在清摸着下巴,回过头来看方城,“怎么我家里一个个都比我悠闲自在啊?”   方城撇嘴,“您也很自在,就我一个忙的。”   “哎哎哎,别委屈了啊,回头给你加工资。”陆在清走过来勾了一把方城的下巴,“别摆这副欠干的样子,话说你这小gay找着男朋友了吗?可别是暗恋我吧?”   “你这是侮辱我的尊严!”   方城气急了,一把打掉陆在清的手,“我宁可喜欢女人都不要喜欢你!”   陆在清说,“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得帅还个高,活还那么好,为什么不喜欢我?”   方城说,“您最近是不是少被人撩了寂寞了?”   陆在清想了想,“还真是。”   方城又盯着人陆在清一会,摆出一副恋爱大师的样子,“要不就是您最近有瞧上眼的新欢了,但是人家好像不是很瞧得上你,于是你来我这儿找存在感。那我勉为其难夸你一下吧,以我们小gay的审美你蛮帅的,怎么样,心里满足了吗?”   夸他的那几句话极为敷衍。   陆在清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特助,“你这样下去是逼着我歧视同性恋了。”   方城说,“哇,果然是有新欢了,现在是哪位幸运佳丽?”   “滚蛋!”陆在清说,“谁说楚歌不喜欢我了?我瞧着她眼里心里都是我。”   “……”方城有些无语,“你又没多喜欢人家,干嘛非逼着人家喜欢你啊?”   “这你就不懂了。”陆在清拍拍方城的肩膀,“好玩儿。死基佬替我理合同去吧,我就过来装装样子。”   “……mmp。”方城爆了一句粗口,“你早晚把自己玩进去!”   陆在清跟没听见似的进入总裁办公室,后来还装模作样召集一群高管开了个会,把他没来这一个月的课都补上了以后,拿着文件去人事部转了一趟,“最近有新人进来吗?”   “啊?”   陆在清说,“刚才会议上有个脱口演讲的男人,长挺顺眼的,我没见过,新面孔?”   人事部部长笑了笑,“啊?他啊,是啊,大学生实习来着的,不过看起来工作能力挺强的。”   “叫什么?”陆在清敲了敲办公桌上竖起来的隔离带,人事部调出档案来,“我发您邮箱吧,一会您看看,这小子可以提拔一下。”   “行。”倒是个人才。   陆在清回去后给荣泽打了个电话,荣泽说,“我发你的都看了吗?”   “嗯。”陆在清在电脑上登陆了微信,“我今晚去找一趟我爸,然后去找池南。”   “找你爸先打声招呼,然后对池南下手?”   荣泽有些不放心,多问了一句,“池南他爹跟你爹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你这撕破脸皮不好吧?”   “那就换个方式呗。”   陆在清眯眼笑了一声,“他不是喜欢拍视频拍床照么,我就给他一次当主角的机会好了。”   这天晚上四点下班,陆在清他爹陆庭风听说自己儿子今天在公司很像个人样,龙心大悦,又听说儿子要回家吃饭,更是喜上眉梢,喊了保姆做了一桌子菜,陆在清开车回陆家老宅的时候,进门就看见自己妈妈等在那里。   “哟!美人儿!”陆在清笑着说,“小生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你亲妈姚波!”姚波笑着给自己儿子打招呼,“没大没小!怎么想到回来吃饭了?”   陆在清说,“想你们二老了呗~!”   陆庭风坐在沙发上,“你今天去公司了?”   陆在清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就演给我看呢!”陆庭风拍了拍沙发扶手,眼里带笑却不失尊严,“我跟你妈去了巴厘岛一趟,给你和你姐带了点特产。”   陆庭风和姚波的婚姻十分幸福,如今一双儿女,大女儿陆如冰小儿子陆在清,家庭事业也蒸蒸日上,算是日子圆满,他们两个也常出去旅游,尽管人到中年,却还是像谈恋爱的时候一样十分甜蜜。   不过听说陆庭风当年也是个花花公子,然后被姚波彻底收服后就定心了,现在的陆在清简直是陆庭风年轻时候的翻版。   一听到带了特产,陆在清就说,“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直接打钱就行了呗。”   “我还听说苏欣然回来了。”陆庭风话锋一转,“那女人是不是去找你了?”   陆在清一噎,“干什么呢,一回国就调查我开房记录……”   “哟,你还有理了是不是?”陆庭风眯起眼睛来,“那女人有男朋友,你还跟人家开房?”   “没碰她……”陆在清嘟囔了一句,当时不是楚歌出事了嘛,他就直接出门走人了。   “少来!”陆庭风用力地说着话,大抵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是在太过骄纵,好好说话不听,必须得发脾气,“那楚歌是谁?你跟她也有开房记录。”   “你怎么不说我和荣泽还有开房记录呢,是不是还要怀疑我是个基佬啊!”   陆在清被自己父亲弄得头都大了,“我老大不小了,开个房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会搞出人命……”   “你敢!”陆庭风吼了一嗓子,“你敢搞出人命!小姑娘怀孕了就要给我结婚!”   陆在清不耐烦,“不可能不可能,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让谁怀孕去啊。”   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蓦地闪过去一张小白兔一样的面孔。   陆在清干脆在椅子上坐下,陆庭风也总算站起来,一起站在餐桌边上。正巧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surprise!”   家里人扭头,看见陆如冰挽着一位帅哥站在门外,“我们临时回来了!”   “咦?”陆在清笑着看自己的姐姐,“你今儿不是和江凛去苏梅吗?”   陆如冰摆摆手,“别说了,苏梅这会儿梅雨季节,下雨呢,临时不去了,回家跟你们一块吃饭,江凛和咱一起。”   “多双筷子的事情。”陆在清朝着江凛丢过去一根烟,“你来了就有人陪我喝酒了。”   江凛也笑了一声,又喊了叔叔阿姨好,陆庭风和姚波一下子迎了上去,“哎呀江凛!哎呀你跟我家冰冰啊?真好,也不和阿姨说一声……快来坐下!”   “谢谢阿姨,我今儿算是顺路过来你家做客了。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妈多拿一副餐具吧,庭风你坐边上去,让江凛坐这儿。”   “行。”   五个人坐下来吃饭,间隙陆在清装作不经意间提到一句,“爸,池南那小子,你知道吗?”   陆庭风没在意,随口回答道,“哦,老池家那儿子?”   “嗯对。”陆在清剥着牡丹虾,“他最近在干嘛呀,我想认识一下,唉操,虾壳怎么这么硬。”   正想顺手丢给楚歌让她帮着剥,结果猛地想起来,诶!没带楚歌来。   陆在清又看了眼自己老爹,“他们家做什么生意的?”   “税务局,当官儿的。”   陆庭风这回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怎么着,你这什么口气啊,是想算账呢?跟池南有矛盾了?”   陆在清剥虾的手一顿,“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人都是老子生的,我能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陆庭风放下筷子,“说说怎么回事?”   陆在清跟家里人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情,也许是从小家庭教育的原因,他和家里人相处向来是平等又轻松的,干脆一五一十把楚歌和池南的事情都说了。   说完之后,看着边上陆如冰和江凛张大了嘴巴,陆在清又说,“那,好歹也算是半个我的妞儿对不对,让池南欺负了,我总得讨回来吧。”   陆庭风沉默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说,“你要替一个小姐,找池南的麻烦?”   “什么叫找麻烦,顶多算报仇吧。其实也不是为了楚歌,主要他挑衅到我脸上来了,我就不能忍。我天天这么闲,你说他吃饱了撑着招惹我干嘛,我有的是时间弄他啊。”陆在清没当回事,哪怕自己父亲把楚歌形容作小姐,他也没反驳。或许陆在清潜意识里,楚歌也不过是个出来卖的小姐。   “这事儿我不插手。”陆庭风说,“你想干的事儿自己去干,干完了责任也自己承担,我不负责给你收烂摊子。”   “我就是来你这里打听打听。”陆在清吃完了虾开始挖海胆,“嘶,这海胆太新鲜了吧,挖都挖不出来,要碎了。”   得了,就是个太爷!   陆如冰说,“你是不是对那姑娘上心啊?”   “我的亲姐姐,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对她?”陆在清跟听见笑话似的,“别了吧,我还是想等玩够了找个老实人的。”   “老实人真可怜,找你惹你了?”江凛在一边笑说,“作恶多端的渣男没资格找老实人。”   “呸。”   陆在清记起来楚歌还在学校等他的时候,是吃完饭一个小时以后。   荣易给陆在清发了条短信,说陆在清叔叔,楚歌怎么还不来我家补课呢?   陆在清猛地记起来了。   他答应了今儿上课下课都来接送楚歌的。   不知道这傻妞儿还在不在校门口等着。   一家人聊天嗑瓜子到一半,陆在清站起来抓着钥匙往外冲,“诶!清清,去哪呀?”   “都说了别喊我清清,跟个姑娘似的!”陆在清回头喊道,“我去接个人,晚上回自己别墅睡了,您不用给我整理房间!”   “急匆匆来急匆匆去的……”姚波又坐下,喃喃了一句,“唉,以后找女朋友估计也悬。”   她干脆把目光转移到了陆如冰和江凛身上,刚想说什么,陆如冰说,“妈您别想了,我这辈子不婚主义。”   姚波觉得自己人生一点都不圆满。   要被这对儿女气死了。   —   陆在清飙车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开始什么都没见着,后来才看见校门口旁边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么小一只。   陆在清按了一声喇叭,楚歌抬头,看见陆在清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陆在清把车子慢慢开到了她旁边停下,问道,“你怎么就真的等在这里?我忘了你就不会自己先回家?”   “我……我怕我回去了,你找不到我,又要生气……”   楚歌小心翼翼看着陆在清,问道,“是我做错了吗?”   可是每一次,言而无信的……都是他啊。   楚歌的眼神让陆在清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说,“上车,带你去找池南。”   “就现在吗?”楚歌有点紧张,“我……我不大想看见他。”   陆在清把楚歌的脖子直接揽了过来,“怕什么,爸爸家里人都打过招呼了,我给你个机会报复回来。”   楚歌赶紧摇头,“我不敢……我不敢!”   “芝麻绿豆大点胆子,你还能干什么你说?”   陆在清放开楚歌,“坐好了,今晚池南去mago,我带你去蹲他。”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算不算违法……”   陆在清跟没听见一样,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烦,爸爸给你的好意就收着,屁话那么多,难怪天天被人欺负。”   楚歌抿了抿嘴巴不说话了。   二十分钟后,陆在清开车进入mago的地下车库,随后就等在那里,随后给荣泽打了个电话,“我到了。”   “准备OK了。”荣泽在手机另一端说道,“别急,江凛等下过来帮忙。”   “哦好的,摄影师找好了吗?”   “柴业那边有个拍照很厉害的弟弟。”   “……”楚歌喃喃着,“不会是学长吧?”   过了一会,一辆商务车开进来,楚歌定睛一看,就看见了自己学长从车上走下来。   吓得楚歌大惊失色,“这辆大车,是学长家的吗?”   “嗯?”   陆在清看着他过来打招呼,指着他对楚歌说,“柴浩啊,柴业的远房亲戚。”   楚歌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学长居然是柴老师的远房亲戚……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柴,柴老师是干嘛的?”   哟,打听家里情况,是想选择金龟婿开始钓嘛?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你不知道你读的成人大学是柴业家里开的吗?”   楚歌当场僵住。   柴浩过来,“楚歌,我今儿当你的神队友!”   楚歌愣愣看着柴浩,“你……”   “陆在清跟我说了。”柴浩看起来和陆在清也是认识的,想想也是。柴业和陆在清荣泽的关系那么好,柴浩肯定也多多少少认识一点。   楚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一句,“谢谢你……不过,不要太过火……”   陆在清啧了一声,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   随后男人直勾勾盯着楚歌的眼睛,用一种斩钉截铁的声音道,“丢掉你那些毫无用处的圣母心。”   楚歌被陆在清这话说的胸口一刺。   “我和柴业不同,我懒得教你怎么去改变,怎么去赢得别人的尊重。条条大路通罗马的确是没错,可是我出生就在罗马。”陆在清像是要看穿楚歌的灵魂似的,透过她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陆在清都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冰冷的,凛冽的,冷酷到底的。一个倒影。   他说,“弱小就是原罪。楚歌,不想被人欺负,就收起你那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圣母和多虑。没有人会给你考虑,你就没必要给别人考虑。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就要改成长。学不会记仇,就永远都不会长大。”   楚歌感觉胸膛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别看那些什么励志向上的鸡汤,说什么‘谢谢冷漠的人曾经折磨我看轻我才让有了今天’。我告诉你,要是有人折磨我,别说要我谢谢他,我他妈巴不得把他们从高楼上推下去统统摔死了才痛快。”   陆在清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楚歌从来没察觉到过的压迫。   他一个漫不经心又懒散的人,原来也有这样锋利的视线。   “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好人。要是世道对你不好,你就同样别饶过世道。”陆在清松开楚歌,“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随后陆在清下车,“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找一下池南。”   男人摔上车门走的时候,楚歌和柴浩等在下面,柴浩转脸去看自己的学妹,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像是震惊,像是错愕,又像是,臣服。   所以半小时后池南被陆在清和荣泽带着人直接装进麻袋扛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妈的这年头敢有人绑架他?!   江凛家里本身就是黑道生意,带来的人下手都不轻,把池南蒙上眼睛劈头盖脸揍了一顿以后,将池南手脚绑住直接丢在了楚歌面前。   陆在清说,“给她道歉。”   池南冷笑了一声,嘴角有团血水,“怎么,到底是给她出气,还是给你自己出气啊?”   这是在提陆在清和苏欣然被他横插一脚的事情呢。   陆在清猛地一脚踩在池南胸口,“还敢提?”   池南剧烈咳嗽一声,“你要么今天打死我,不然这事儿没完。”   “少说两句吧,这台词没显得你多帅。”   陆在清拽了拽胸前的卫衣,冲着楚歌招招手,“来宝贝儿。”   柴浩和楚歌一起来了。   陆在清指了指柴浩,“边上待去,你是我宝贝么你。”   池南也知道柴浩,上流社会都是一个圈子,他盯着柴浩,“你?”   “唉,不关我事。”柴浩把照相机塞到楚歌手里,“我过来送个装备,来楚歌,这人当初是不是不要脸拍你的照片!咱拍回来!”   “你敢!”池南一声怒吼,吓得楚歌拿着摄像机的手一抖,随后陆在清打了个指响,江凛跟着的手下冲上去直接把池南的衣服都扒了,池南裸着上身嘶吼着,“陆在清你麻痹找死!”   “对啊,我这人就喜欢找死。”陆在清说,“你奈我何?有本事回家告状去啊,告诉你税务局当官的爹,说你这个龟儿子被人扒光了拍裸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不觉得丢人吗?”   “搜身!”江凛说,“他一般随时都会出手,所以肯定身上带着内存卡。”   果不其然从他上衣内袋里找到一只莱卡相机。   “哟,还不便宜呢,徕卡啊,是个行家。”柴浩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人模狗样的,干事儿怎么这么龌龊呢!”   荣泽看了柴浩一眼,“你今天挺抢风头的。”   柴浩一拍大腿,“我就喜欢凑热闹煽风点火,我期待这种打群架闹事儿好久了!”   “……年轻人,你挺热血啊。”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随后将池南的莱卡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用鞋尖挑出内存卡来,然后捡起来用力掰断了,“查他手机!”   iPhoneX人脸识别就是好啊,一晃就开锁了,池南大喊着,嘴巴里的脏话一串一串往外蹦,陆在清轻轻松松找到了相册,随后统统删光,又喊人搬了台电脑下来,连接上它的iCloud云,直接盗了整个号。   “还有备份吗?嗯?”陆在清笑着看了一眼池南,结果眼尖,瞄到了苏欣然的照片。   “草。”   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火,上去狠狠踹了池南一脚,只因那个照片的日期是两年前。   两年前,苏欣然要和陆在清闹分手那段时间。   陆在清忽然间在想,是不是苏欣然也是因为池南拍了她的照片,有了她的把柄得以威胁她,她被迫才和他分手。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在清就满腔怒火,“你两年前也是这样对待苏欣然的吗?”   “苏欣然?她自己骚得很,被我拍了照片以后随随便便就屈服了,这种女人……”池南还没说完,陆在清勃然大怒,柴浩察觉不对上前狠狠拽了一把,陆在清上去一脚踹在池南肚子上,疼得男人当场抽搐干呕,陆在清眼睛血红,“人渣!妈的你这种下作手段真的社会渣滓!”   强迫姑娘拍照还有脸说别人骚,狗东西!   楚歌愣在一边,她其实刚刚摁了几张快门了,因为陆在清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仁慈,就是一种愚蠢,所以她咬着牙狠下心来报复池南,拍他刚才落魄的丑样,可是——   可是陆在清为了苏欣然和池南大发怒火,楚歌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陆在清替她出气,也不过是高兴了一个顺手。   而唯有苏欣然,才能真正激起他内心的情绪波澜。   楚歌抓着摄像机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心脏狂跳着,可是胸腔又太空了,空到除了心跳回响什么都不剩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很不好。   直到江凛喊了一声,“别打了!有人跟下来了!陆在清!”   陆在清没说话,抬头的时候,听见远方的尖叫声——“池南!”   是苏欣然?!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苏欣然今天和池南一起出来了?!   池南笑了一声,苏欣然冲上来,一把撞开陆在清,“你们在干嘛啊!你们——”   她扭头看见楚歌手里拿着摄像机站在一边,又看了眼地上的池南,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对上楚歌一脸慌张无知的表情,女人来了火气,当场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了楚歌的脸上!   “你这贱人,居然还敢回头来找我们!”   楚歌从小到大,虽然是出生在农村里,文化水平不高,何况他们那边的人古板迂腐,常常做一些封建社会才做的事情——但是,饶是如此,楚歌还是被白白嫩嫩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她甩过一个耳光。   因为楚歌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她性子温软老实,村里人虽然觉得女孩子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用疼,但是也会因为楚歌的好脾气夸一句——这要是到了别家给别人做媳妇儿,那家人一定是有好福气啊。   就是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恶意的她,如今被气势汹汹逼上来的苏欣然劈头盖脸一个耳光扇在脸上,楚歌瘦弱的身躯都跟着晃了晃,苏欣然的手还维持着扇巴掌的姿势没有收回去,楚歌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   耳膜外面嗡嗡作响,整个大脑意识空白。   苏欣然一米七加上高跟鞋,自然是一派女王的气场,楚歌小小一只站在那里低着头,过了好久,女人颤抖了一下。   紧跟着血红的鼻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在地下停车场的所有人都惊了,连同陆在清一起。   他怔怔看着楚歌一脸茫然却又痛苦地抬起头来,脸上两道鲜红的鼻血顺着嘴巴往下滑,然后滴下来,挡都挡不住。   他没有在楚歌脸上看见过这样痛苦的表情,哪怕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刁难折磨取笑的时候,楚歌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陆在清。   荣泽也没有。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觉得大快人心的,毕竟这种女人也是欠收拾,但是看见楚歌被苏欣然打成这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开心不起来。   根本,开心不起来。   柴浩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大喊着,“啊!楚歌,你鼻血……”   楚歌两腿一软,她没见过别的大场面,被当众扇巴掌已经让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整张脸都在痛,耳朵,鼻子,眼睛,仿佛扭成了一团。   她喃喃着,“我耳朵疼……”   柴浩扶住楚歌,伸手给她擦鼻血,陆在清站在一边忽然间觉得手脚发凉。   楚歌红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强撑已经到了极限了,不要哭……不能哭的,陆在清说了不能再当个软包子,不行……眼泪……   要……掉下来了……   柴浩察觉到楚歌在发抖,“楚歌,楚歌?楚歌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楚歌脑子里一片浆糊,她能听得见柴浩的声音,可是她害怕,本能让她不停地摇头,眼泪混合着鼻血从下巴往下滴,陆在清上前抓了楚歌一把,吓得她直接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欣然倒是很满意楚歌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这女人战斗力怎么可能比她高?要是被一个出来卖的压下去了,那她名媛的脸往哪搁?   从地上扶起池南,池南嘴角也带着一个乌青,眼神特别冷,直勾勾盯着楚歌和陆在清。   陆在清要阻拦,苏欣然说,“怎么,你还想打我是不是?!”   陆在清满肚子怒火,“苏欣然,这男人到底哪里好?你知道他干了多少无耻的事情吗?”   池南咧嘴笑了笑。   苏欣然说,“是啊,他哪儿都不好,但他不嫖!”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接扎进了陆在清的心脏,更甚者,这话打的是两个人的耳光。   陆在清和楚歌。可不就是嫖客金主,和小姐的关系么。   苏欣然指着楚歌,“你要不要脸?装什么柔弱,上回我就看你对着我男朋友眉来眼去,现在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你还想给自己辩解什么?”   楚歌被柴浩扶着,姿态狼狈,对比起光鲜亮丽的苏欣然,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她没说话,也止住了眼泪,柴浩不停地给她擦鼻血,可是止不住,得去医院看看。   柴浩说,“在清哥,要不先去医院吧?”   苏欣然老早就想带着池南走了,恶狠狠地剜了楚歌一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出来卖都像你这样么?耳光吃的还不够多吧?”   女人直接撞开了陆在清的肩膀,大抵是有恃无恐,陆在清忍无可忍,“苏欣然你他妈是不是眼瞎——”   “老娘眼瞎也轮不着你来说!”苏欣然回头,对着陆在清道,“你都能看上一个出来卖的了,怎么有脸说我?咱俩半斤八两吧?”   她就像是故意在和陆在清斗气似的,楚歌甚至觉得,今天这事儿完全是苏欣然和陆在清在较劲,跟一对各自作死来引起对方注意的小情侣一样。   没有丝毫她的容身之地。   苏欣然带着池南走的时候,没人阻拦。   陆在清眼神像是能杀人一样,他甚至没有在意楚歌被苏欣然甩了一个巴掌,只顾着因为苏欣然带池南走而愤怒,楚歌恍然无措站在那里,柴浩替她收了照相机,楚歌整个人抖得站不稳,根本没有力气一个人维持理智。   荣泽没看下去,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上去横抱了楚歌起来,对着陆在清说,“先去医院。”   楚歌捂着自己的脸,已经没去管是谁在抱自己,她说,“我耳朵疼……眼皮疼……”   眼前像是冒着火星一样,有一瞬间她的视野全是黑的。   脸上还带着几道苏欣然指甲划开的伤口,火辣辣的,一牵扯就痛。   陆在清猛然回神,看了眼荣泽怀里的楚歌,立刻皱起眉头,“送我家,我喊叶天过来。”   荣泽明白了,这事儿不好明面放到医院里处理。   半小时后楚歌躺在床上,叶天带着设备哐当一脚踹开房门,背后跟着一脸阴郁的陆在清。   叶,“苏欣然打她,你忍得下去啊?”   陆在清紧抿着嘴唇,看着躺在床上微微哭泣的楚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荣泽站在门外,跟着江凛一起对视了一眼。   陆在清说,“我……没想到苏欣然能对她出手。”   “苏欣然要吊着你,自然不可能打你,其余的都是男人,当然挑楚歌下手。”叶天给楚歌脸上的伤口消炎,“说你没脑子你还不信。”   “你教训我干什么?”   陆在清不乐意了,“我今天主要还是帮楚歌出气的呢。”   楚歌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   叶,“看见没看见没?人家怕了。”   陆在清恶狠狠盯着楚歌,“你怕我?”   楚歌带着哭腔说,“怕……”   陆在清接下去的话直接就这么堵在了喉咙口里,只因为女人那一句带着啜泣和颤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卑微了。   叶话了,他一般不插手自己身边人的感情,给楚歌看了看,随后道,“暂时没有别的大问题,可能心里上受的刺激比较严重。”   他低头看了楚歌一眼,“第一次被扇巴掌?”   楚歌还是轻微颤栗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红着眼睛看着他。   叶天站起来,“没辙了,我不是心理医生,你有空带她去疏导疏导。”   “一个巴掌就能抑郁症?开什么玩笑呢,这么娇弱,演戏啊?”陆在清不信,上前逼近楚歌,楚歌脸上带着纱布缩进被子里,一双通红的眼里明显带着惊慌失措。   陆在清没说话,几个人都回去了,柴浩还不想走,扒拉在门口,“让我照顾我学妹!”   “屁个学妹,你学妹是人家情儿。”   荣泽把柴浩从门沿上撕下来,“走了,让他们自己处理。”   柴浩依依不舍地走了,也不知道陆在清和楚歌单独相处会发生什么。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想过楚歌和别人居然会是这种关系,可是更没想到的是,哪怕知道了楚歌是别人包养的女人,他居然还觉得楚歌不容易。   可能是她眼里太干净了吧。   “唉……”柴浩坐上荣泽的车子,“荣泽哥,你把我送碧桂园就好了,我自己进去。”   “行。”荣泽又叮嘱,“今儿的事情别和柴业说,帮楚歌请一周的假。”   “啊,那柴业哥肯定会怀疑吧?”   “你就说……楚歌回老家一趟。”   “有数了。”   柴浩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有了这个把柄,池南暂且也不敢轻举妄动什么。   可是过了一会儿,柴浩还是喃喃一声,“楚歌……真不荣易。”   荣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没敢说出来。   他对于自己这种认知感觉到了耻辱。   柴浩作为楚歌的同龄人好朋友,肯定能感觉到更多楚歌的心情,所有此时此刻柴浩在想,“那个,在清哥平时对楚歌凶吗?”   荣泽不知道如何形容,好久才道,“我不知道,没多管。”   “让他放楚歌自由吧。”柴浩捏紧了手里的相机,“楚歌……还是个好姑娘啊。”   大家都没说话,默不作声地陷入了沉默,后来荣泽送完柴浩回家的时候,小荣易等在客厅里,看见自己父亲回来,颠儿颠儿迎了上去,“爸爸,楚歌呢?她说了今晚过来……”   “楚歌……生病了。”   没忍住,荣泽找了个借口,“要休息一个礼拜,等她身体好了,再来找你。”   “啊!”荣易满脸担心,“那我要去看楚歌,她住院了吗,还是在家躺着?我想去看看她,她爱吃什么水果呀?”   他们都对楚歌一无所知。   荣泽摇摇头,“让她好好休息一阵,你放心,她没事。”   荣易还是不放心,问荣泽要手机,他想联络楚歌。   可是荣泽没有把手机给自己儿子,任凭荣易在外面怎么闹都没有给,最后小男孩哭唧唧地睡觉去了,临走前还大喊一声——爸爸大坏蛋,我和楚歌都讨厌你!   陆在清家里,楚歌的情况并不好。   她现在比以前更加闷了,连话都不说了。   不管陆在清说什么,她只是睁眼看着,静默听着,一言不发。   叶天给楚歌处理完伤口就走了,他对陆在清说,楚歌心理上的打击比较大,所以需要耐心休养,陆在清一直嗤之以鼻,多大点事儿就这样,是不是太脆弱了点?   叶天走后陆在清就坐在楚歌床沿边上,勾着她的下巴,“喂。”   楚歌红着眼睛抬头。   陆在清眉心一跳,“别拿这种眼神看我,跟我欠了你似的。”   楚歌哆哆嗦嗦地说,“你……不欠我吗?”   陆在清愣住了,没有想到楚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歌说,“都是因为你……我才……”   她居然就这样跟他算账?   陆在清原本想发火的,可是看见楚歌这张受到惊吓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隔了好久,男人起身了,出门的时候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随后关上门。   他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   楚歌将自己头也埋进被子里,感觉自己胸口痛得快喘不过气了。   陆在清这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让楚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玩具,陆在清兴致来了,就哄两下,兴致没了,丢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终于看透了,终于看懂了。   可是她看懂的代价……实在是太巨大了。   楚歌缩在被窝里,闭上眼睛,企图将心脏深处抽搐一般的疼痛感慢慢地忍过去,她呼吸急促,如同在无声哭泣。   与此同时自己的房间里,陆在清打电话问叶天,“那她要是真的抑郁了怎么办啊?”   叶,“没咋办呗,你放心,抑郁症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顶了天也就是找根绳子上吊要不跳楼要不割腕,楚歌一定自个儿把自个儿弄死,不会拉你下水。”   “你他妈这说的太可怕了吧。”陆在清想到楚歌浑身是血的场面,觉得有些不忍心,“那我需要做什么?”   “咦?”叶天乐了,“你居然会问我这个?我以为你这种人,哪怕楚歌真的要是自杀死了,你最多说一句,牛逼。”   “我麻痹像这么无情的人吗?”   陆在清抓着手机道,“爸爸虽然是渣男,那也是有社会主义责任心的渣男,拯救生命人人有责,我可不想自己间接性把楚歌害成那样。”   叶天慢条斯理地说,“哦,不是已经害成那样了吗?”   陆在清一噎,隔了好久才道,“你这张嘴早晚给我缝起来。”   “哈哈哈!”叶天在另外一端乱笑,随后道,“不过,你居然还有点良心会替楚歌着想。我不是心理医生,我觉得带她运动,散心,分散注意力就挺好的,剩下就看她自己怎么想了。”   陆在清踌躇半晌,“嗯……带她度假?”   “你有钱有闲心的话,其实也是可以的。”叶天在那端坐着带滚轮的椅子从办公桌这头吱扭吱扭到了办公桌那头,“带她出去旅游好了呗,正好还能让她放松心情,多花点钱,心情肯定好了。”   “你这种人真的,怎么当上医生的?”陆在清很想骂街,“简直是社会毒瘤。”   “素质极低的人请不要说别人是社会毒瘤。”叶天笑了,“我再毒瘤也没你毒,陆在清你才是真的毒。”   “草泥马……”陆在清张嘴又是骂人的话,又想到刚刚叶自己素质极低,原本还想忍一下的,发现没忍住,干脆还是骂人了,“我素质极低怎么了,我就这个谈吐,你奈我何。”   “哦!”叶,“挂了,哄你家楚歌去吧,别以后老婆跑了又找我哭唧唧。”   “那是我老婆?你眼瞎是不是?”陆在清对着叶天道,“我要找个这样的老婆,我估计我自己就得抑郁症了。”   叶天在另一端笑得狂拍桌,“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了,反正你死活不肯承认也没什么意思,我先挂了,下午有台手术,我还要去拯救苍生……”   “你不祸害苍生就很好了——”陆在清话还没说完,对面叶天直接咔擦一声挂了电话。   靠,无良医生。   陆在清坐在椅子上想,想了半天又给柴业打了个电话。   他说,我给楚歌请假。   柴业皱眉,“为什么楚歌的学业是你来请假的?”   陆在清说,“因为我现在算她金主爸爸。”   “……”柴业声音有些冷,“你别侮辱她。”   “我没有侮辱她,她现在就住我家里。”陆在清说,“楚歌在你那儿的档案都还有吗?居住地,身份证信息还有证件照什么的,我要给她去办护照。”   “办护照干什么?”柴业有些不解,“话说楚歌为什么会住在你家?陆在清你这性子真的要改改了,楚歌那么老实,别一直欺负她。”   “柴业我认识你五年,你麻痹为了这个女人说的话比我们认识五年聊天的话还要多。”陆在清气笑了,“我带她去旅游。”   “她还要上课呢,怎么旅游?”   “所以我才跟你请假啊。”   “……”柴业叹了口气,“你别这么独断,你问过楚歌的意见了吗?”   “我的意见就是楚歌的意见。”   柴业深呼吸了一下,“陆在清,你到底想对楚歌怎么样呢?别折腾她了,楚歌要是……”   柴业没说下去。   陆在清愣住了,听柴业的意思是话里有话,可是他捉摸不透,“要是什么?你把话说完啊,柴业你也学会磨磨唧唧了?”   柴业咬着牙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楚歌那么老实,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楚歌那么老实,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这话在陆在清心里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男人拿着手机,心脏狂跳,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楚歌要是喜欢他怎么办?   柴业知道自己这话已经让陆在清开始重视了,就继续道,“所以我说……你放过楚歌吧。你们认识不算久,你对她也不认真,老是不经意就伤着她,对楚歌来说不公平。她没有别的男人,也是第一次遇见你,你说她要万一喜欢你怎么办?”   怎么办?   很棘手,很麻烦。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要是喜欢我,我就一脚把她踹了。”毕竟他不喜欢被傻女人纠缠。   “……”柴业对于自己这个好朋友真是没辙了,该说的该劝的全都用上了,他既然还是这么固执,那就只能……   看老天了吧。   挂了电话,陆在清脑子里还愣愣的,后来柴业把楚歌的信息发来了,陆在清找了人给楚歌办理护照,他打算这周带着楚歌去泰国曼谷玩一趟。   男人坐在房间里发呆,隔了好久又站起来去隔壁房间看楚歌,楚歌没睡着,察觉到房门被人推开,她探出一个脑袋紧张兮兮地盯着陆在清。   陆在清居然被她这幅表情弄笑了,“干什么,我就过来看看你。”   楚歌说,“看……看我干嘛?”   陆在清刷的拉下冷脸,“不让看?”   楚歌猛地摇头,“没有,只是意外,我以为……你刚才是生气了,不想理我。”   陆在清咬牙切齿,“哟,你还挺会琢磨我的心思的。”   岂料楚歌继续说,“那正好,我一个人……清净。我也不想理你。”   “……”这女人是不是老实得有些过头了????   陆在清大步走上来,直接掀开被子钻进来,楚歌往后缩,明显是害怕了,陆在清不顾楚歌的反抗,一下子按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塞进了怀里。   男人说,“我给你开了特殊通道办护照。”   楚歌没听明白,顾着挣扎了,但是手脚也被陆在清束缚住了,这人好大的力气……   “护照,懂吗?”   楚歌开始搜索自己脑袋里有关于这个词语的概念,然后小心翼翼道,“是不是,能出国的那个玩意儿?”   陆在清有些意外,“哟,你猜对了。”   楚歌抬头看他,“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出国旅游。”陆在清鬼使神差伸手去摸楚歌的头顶,像是在摸小白兔似的,咦,这手感貌似还不错。   楚歌轻微颤抖着,“为什么……要带我出国旅游,为什么要对我好……”   陆在清没去深究楚歌话里的意思,只是道,“叶你心里受刺激比较大,我带你去散散心。”   不……为什么你要对我好。   每次都是,在造成了伤害以后,在用别的自以为是的方式,来对我好……   我很害怕这样的你……   楚歌摇着头,“我要是不想去呢?”   陆在清冷笑,“腿打断,我把你绑在轮椅上送出国。”   “……”   楚歌脸上的伤口在第二天的时候就消下去不少,正好陆在清找人办护照也办好了,把小本本塞到楚歌手里的时候,小姑娘抬头看了陆在清一眼,“这是……”   “护照。”   陆在清盯着楚歌脸上的伤疤看了几秒,这是苏欣然指甲划伤的。   男人过了一会说,“下午跟我出国。”   “这么快?!”楚歌瑟瑟发抖,“我还没做好准备。”突然之间就要出国了,对于农村来的楚歌来说,来到大城市就已经是她最高的期待了,现在还要出国,她简直要紧张地发抖了。   “没见过世面么?”陆在清不耐烦地把楚歌推进了房间,“收拾一下,下午去机场附近吃一顿下午茶,我姐和江凛跟我们一起。”   “你,你姐……”楚歌瑟瑟发抖更厉害了,“我,我都不认识,我给你丢脸……”   我给你丢脸。   她竟然已经小心翼翼到了这个地步。   陆在清心里就跟有针刺了一下似的,随后男人抓了一把楚歌,“我说不丢脸就不丢脸,要你给我想太多?”   楚歌不说话了。   陆在清说,“化妆!不想丢脸就给我化得好看点!”   楚歌低声道,“哦。”   隔了好久,小姑娘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很多陆在清不敢去面对的情绪,可是男人还是忍住了自己所有的冲动,和她对视。   她说,“你为什么,老是……老是……”   陆在清等她说下去。   她继续说,“老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   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真是个坦白又贴切地形容方式啊。   陆在清嘲弄地笑了,“怎么,你还指望我发自内心对你好?”   楚歌猛地摇摇头,立刻道,“没有,陆少,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在清没说话,转身走开了,楚歌怔怔看着陆在清走出去的背影,有那么几秒种的怔忪,随后女人回过神来,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不安又局促。   她又说错话了。   半小时后楚歌给自己梳妆打扮好,陆在清手指上勾着一个大牌的购物袋直接怼在了楚歌脸上。   “换上。”   又是名牌儿。   楚歌有些惶恐不安,“陆少,您给我买的太多了……”   陆在清夹住楚歌的脖子,柔软的发丝一并被他揽住,陆在清说,“我跟你差别就在这里,买衣服的钱都不够我在游戏上充的,但是这些钱,在你眼里就是巨款。”   楚歌手指一颤。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来都是很大的,哪怕你不承认,那也是存在的。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你把这些视为理所当然。”   陆在清拍拍楚歌的肩膀,“换上吧,等你能够心安理得接受这些东西了,或许你算是进步了。”   楚歌在想,若是哪天她把别人送她的贵重物品面不红心不跳的收下了,那是不是变坏了呢?   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楚歌没说话,进去关上房门,沉默地把陆在清送她的一条小裙子换上,随后换上同样颜色的高跟凉鞋,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清新脱俗。   陆在清深谙其道,对于楚歌穿衣风格的把握一向都很准,她很适合这种小仙女气质的薄裙,楚歌也不化浓妆,妆容和服装搭配得正好,走出来的时候,陆在清满意地笑了笑。   “这样才有点样子。”   可是楚歌不高兴。   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穿上名牌的衣服,用贵重的化妆品化了妆,喷了限量版的香水,戴着设计师限定的首饰,连高跟鞋都是手工定制的,她现在全身上下的行头要花好多钱,但是她感觉不到高兴。   看着这样光鲜亮丽的自己,楚歌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往一个纸醉金迷的深渊下坠。   她怕自己……贪图富贵,更怕自己,丧失灵魂。   陆在清没管楚歌在想什么,带着她出门,随后坐上陆在清的跑车,楚歌有些心慌。   她的习惯和从容,早已超出了曾经那个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   陆在清给她的东西太好,她怕她以后若是习惯了陆在清这样对她,等哪天梦醒的时候,就是一场深重的打击。   他们开车花了二十分钟到达下午茶餐厅,陆如冰和江凛等在那里,脚边摆着两个行李箱,看见陆在清的时候,陆如冰对着自己弟弟打招呼,“哟,来啦。”   “换衣服花了点时间。”陆在清带着楚歌往陆如冰面前一戳,“喏,这位我姐。姐,这是楚歌。”   陆如冰自然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弟弟身边一个临时的女人,也就表面笑了笑,喊了一声楚歌,倒是楚歌当了真,一时半会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江凛轻笑一声,“楚歌你不用紧张。”   楚歌点点头,在陆在清旁边坐下,她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手指,及腰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侧脸,就露出一个秀婷的鼻梁。   陆如冰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弟弟为什么喜欢这个女人,可能是看起来乖巧干净吧,感觉性子也很乖,估计不闹事儿。   这样的女人其实挺惹金主疼爱的,不过到底是真性子还是做戏其实完全没那么重要,她要是能把这个性格整场演下去,也正好把金主哄得高高兴兴。   他们一起吃了饭,期间陆在清给楚歌什么,楚歌就吃什么,陆如冰和江凛倒是自己吃自己的,时不时对视一眼。   陆如冰故意笑着说,“清清,别顾着给楚歌夹菜,我也要吃那个虾饺皇。”   “啧!”陆在清放下筷子,“说了别喊我清清了!”   “像个姑娘是么?”陆如冰咯咯笑起来,“谁让你爸给你取这个名字啊。”   楚歌忽然间问了一句,“陆少,你的名字是有什么深意吗?”   陆如冰接了楚歌的茬儿,“咱爹当时取名字的时候,非要彰显文化,于是翻古诗词给他琢磨了一个名字。”   楚歌念了念陆在清的名字。   声音软软的,特别好听。   随后她说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咦,小姑娘挺有文化嘛。”陆如冰打了个指响,“对的,就是从这句诗里边,前后各抠了一个字。”   陆在清有些意外看着楚歌,“你挺有诗书气息的嘛。”   楚歌还有些不好意思,“平时喜欢看古诗词……”   “倒是个好习惯。”陆在清嘟囔了一句,随后对楚歌说,“多看点书,你看你刚才挺像个文化人的。”   楚歌低下头去,又不说话了,陆在清觉得这人自从被苏欣然一巴掌下去之后,性子闷了很多,眼里明明有无数话想说,可是嘴巴上却从来都是沉默。   她似乎是在想很多复杂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她那颗玻璃心了。   下午茶结束后四个人一起去了机场,安检的时候楚歌因为没经历过,生怕自己弄错什么步骤,就查了好多东西——上网查百度是之前荣易教她的。   陆在清在一边全程跟着看着,发现她居然很聪明地照着流程熟练地通过了安检,丝毫不像第一次坐飞机的。   陆在清有些咋舌,楚歌看着蠢,其实并不蠢,很多东西给了提示,或是和她说一遍,她立马就能学会。   她事实上很聪明。   坐上飞机的时候,楚歌很安静,她坐的是头等舱,里面的空姐也比经济舱的漂亮好看,看见陆在清和江凛的时候,纷纷想要凑上去勾搭一下,只不过江凛身边的陆如冰一看就是御姐气场不好惹,大家就把主意打到了陆在清头上。   他身边那个看着一脸老实,估计是个好欺负的。   后来陆在清去后面上了一回厕所,走出过道的时候,就有个身躯贴了上来。   陆在清本能反应是直接先伸手搂住,不管什么事情,女人倒贴了,先搂住再说。   然后看了一眼那个故意勾引自己的空姐,陆在清压低嗓音,“找我有事?”   空姐伸手戳着陆在清的胸,“陆少,您今儿是要去哪玩呀?”   哟。   陆在清眯眼笑了,“认出我了?”   “陆少这张脸,必须得认识啊。”   空姐贴得更紧了,陆在清笑说,“我虽然不排斥长得好看的女人倒贴,不过我今儿有女伴了。”   言下之意是指楚歌的存在。   空姐娇俏地说道,“她有我听话懂事儿吗?陆少,您下飞机带上我去玩行不行?”   “喜欢玩人多的?”陆在清故意说得无比暧昧,“三个人……嗯?”   空姐的脸先是红了红,随后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哎呀,陆少……怎么说得这么……”   陆在清看了眼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的楚歌,随后对着自己怀里的空姐说道,“回头再聊,我这妞儿太乖了,三个人,她放不开,会吓到她。”   “啊……”空姐眼里一阵失望,“陆少,可是……”   “工号告诉我。”陆在清伸手摸了一把女人的脸,“我会联系你的。”   空姐像是古代的妃嫔被皇帝翻牌子一样,一下子眼里闪闪发光,干脆直接把自己微信号告诉了陆在清,过了一会儿加上了陆在清的微信号,女人惊喜地发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陆在清没回,走到座位上的时候,江凛冲他努努嘴。   点开手机,看见江凛发来微信——   【江凛:你逼样浪是浪的,连空姐都不放过。】   【陆在清:呵呵,你装什么装,要不是我姐在,你他妈冲得肯定比我快。】   【江凛:那不一定,我不敢冲得太光明正大,被你姐知道,我怕小命不保。】   【陆在清:你俩弄得跟真的在谈恋爱似的,炮友之间戏也这么多的吗?】   【江凛:那没有,哪怕是炮友,炮友里面你姐还是第一的。】   【陆在清:……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姐?】   不过陆如冰本身也没有吃亏,他们之间的感情陆在清就懒得去管,毕竟他姐看着也不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她和江凛观念相同,图个快活,玩得也蛮高兴。   关了手机,楚歌对着坐回原位的陆在清说,“你去哪儿了?”   陆在清没在意,随口一句,“上了个厕所。”   楚歌皱了皱眉,她有些话没多想就直接说了,“你身上有香水味。”   陆在清一愣。   随后他道,“刚才在过道上跟个空姐,聊了会天。”   楚歌扭头多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聊天?”   陆在清不耐烦了,“她还加了我微信号。”   “哦……”楚歌小心翼翼地说,“她喜欢你吗?”   陆在清有些无语,“为什么非得提喜欢,这玩意儿太费事了,我顶多找她约一下,不想发展别的关系。”   他当着楚歌的面这么说的。   楚歌有些不懂,心口哆嗦得厉害,“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才,才接受陌生人的……微信号的吗?”   毕竟陆在清和空姐之前也不认识。   陆在清干脆利落摇头,“没啊,不喜欢,她长得好看而已。”   长得好看——无论是女人对男人,还是男人对女人,这个理由,都是最原始的欲望起源。   他说来毫无压力,且没有丝毫负罪感。   可能这对于陆在清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感,却从来不给予真爱。   楚歌问陆在清,“是不是只要长得好看的……你,你都能接受?”   陆在清毫不犹豫地说,“对呀,不然我图女人什么?我什么没有?图感情?我要感情干什么,我又不想结婚,我只想玩。”   有的渣男打着骗感情的幌子来骗炮,陆在清这种渣男就是只想打炮不想谈感情,并且一开始就跟你明说。   不谈恋爱,不谈恋爱啊,你情我愿,不乐意也不逼你,毕竟扭头就能花钱嫖他爱嫖的。   不拖良家下水,也不劝妓子从良。所以陆在清对于楚歌也是,他眼里楚歌是个花钱买的,那就用花钱买的态度对待。   楚歌不懂陆在清他们这种上流社会到底玩的是什么,眼里带着无知和害怕,看了陆在清好久。   陆在清手机振动,是那个空姐又发来消息。   楚歌看了一眼,发现陆在清根本没藏着掖着,当着她的面就点开了和空姐的对话框。   这倒不是陆在清故意刺激楚歌,是他就没觉得这算多大的事情。咦,他又不做贼心虚,撩妹也是人家自愿的被撩,他一个单身的男人有钱长得帅,还不能和女人暧昧了?   【Miss张可爱:陆少,还有一小时你们就要落地啦~】   【陆在清:OK,谢谢。】   【Miss张可爱:谢什么,陆少回来记得也选我的航班,回国我找你吃火锅~】   【陆在清:可以的。】   吃火锅这个暗示就是已经很明显了。   楚歌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陆在清打字,陆在清抬头看她,见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她在陆在清这里被迫承受了太多超出原本她价值观的事情。   可是楚歌拿陆在清也毫无办法。   “怎么了?”   陆在清顺手抓了一把楚歌的头发,她的发质一直很好,“不高兴了?别怕,你这不是还坐在我旁边么。”   楚歌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陆在清,“我……我知道陆少你,你换女人勤快……如果有一天,我也被换掉了……”   陆在清的心就这么猛地狂跳了几下。   楚歌喃喃着,“那我是不是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啊,你送我的东西,我要不要都还给你?”   她脑袋里还有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概念,要是以后不来往了,该还清的还是得还清。   陆在清不乐意了,一把架住楚歌,“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别还我,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也是啊,对于陆少来说,肯定这些钱也不算什么吧……楚歌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更觉得有些落寞,垂下眼睛。   她把陆在清给她的一切,都妥帖收藏着,可是这一切,对于那个施舍者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下飞机的时候,那个空姐眼神黏在陆在清背上,跟十里送红军似的把陆在清送走,江凛说,“人家眼睛都快长你背上了。”   陆如冰戳着江凛,“怎么,你也是羡慕?你也想?我看你也看人家大长腿好几眼。”   江凛立刻道,“女王大人您在这儿,我哪儿敢看别人呀~~”   “哼,回去就看是不是?”   江凛说,“回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是爱你的。她们都是宾馆,你才是家。”   “这话对多少人说过了,嗯?”陆如冰捏着江凛笔挺的鼻梁,眯眼笑了笑,“不跟你计较,走楚歌,我们走一起,男人都是大骗子!”   楚歌乖乖喊了一声如冰姐姐,搞的陆如冰有些吃惊,“你咋这么乖啊,我弟不会是拉你个黄花大闺女下水了吧,这就过分了。”   陆在清说,“放你的屁,老子接触的一圈人里面别说找一个良家出来了,半个算良家的都没有。”   言下之意,他肯定还是从荤场子里买的楚歌。   陆如冰道,“哦,那就是失足少女。”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小短裙小高跟,模样还挺讨人喜欢的,像个女大学生,“等下出机场,是先去酒店,还是去吃点东西?”   “去酒店吧,把行李放好,再去吃东西。”   江凛在后面拿着手机跟上来,陆如冰说,“我不乐意挽着你了,你跟我弟走一块去。”   江凛无奈地笑,“小姑奶奶,您看看我,我这次来旅游,眼里就你一个人。”   这样的对话让楚歌觉得无比恐慌,这和她最开始认为的陆如冰与江凛之间的关系截然不同。   也和她原本认定的那种美好爱情的面貌相差甚远。   这时代笑贫不笑娼,楚歌不懂为什么她会接触到这样一帮人,颠覆了她整个世界观。   这是楚歌认识陆在清的第一年,后来的日子里,她逐渐学会了假装,学会了扮作和他们一类人,更学会了闭口不提曾经心动。   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陆如冰和江凛拿了房卡先走了,陆在清和楚歌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去电梯,楚歌性子软,本身也是温吞的性格,陆在清正好放缓节奏一路和别人聊天,不是空姐,也不止一个空姐。   后来到了房间,陆在清说,“过阵子这儿有个电音节,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楚歌问他,“电音节,是什么概念?”   “就是……蹦迪,你懂吗?不是夜店那种,是白天,公开场所,知名DJ打碟现场表演。”   “是不是想摇滚乐队的演唱会?”   “类似,一个是唱歌一个是打碟。”   陆在清替楚歌拉开行李箱,“要去的话,我给你拿个guest。”   楚歌懂guest是什么意思,她现在英文词汇量上升了。   “好,谢谢你。”楚歌语气有些淡,“我还没去过电音节,有什么需要我提前做准备的吗?”   “不用。”   陆在清笑着发了她一张电子版邀请函,“我喊人给你带了一张,到时候出示这个就好。”   “哦,谢谢。”   她客气又乖巧的样子,让陆在清觉得有些怪异。   以前楚歌总是真诚又老实,但是现在他总觉得楚歌刻意躲着他似的。   还是说因为苏欣然的事情,导致阴影有点大?   这天晚上陆在清又带着楚歌去吃了一顿西餐,这一次楚歌的姿态特别足,像是真的世家小姐一样,不管是吃前菜,还是切牛排,包括餐后甜点,她都吃的很文雅,陆在清在一边有些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上过礼仪课了?”   “这是你之前带我吃西餐教我的。”楚歌没隐瞒,坦白道。   陆在清意外,想起上次楚歌小心翼翼切牛排的样子还有点可爱,如今已经这么熟练了,莫名觉得有些陌生,“你……进步挺大的。”   楚歌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谢谢陆少夸奖。您教得好。”   又来了,又来了。陆在清终于明白不舒服的地方在哪了。   这种笑……   为什么开始,变得有些,客套和虚伪了呢?   陆在清意味不明盯着楚歌看了好久,问楚歌道,“你学的挺快。”   楚歌没意识到陆在清在说什么,她只是本能在防备,所以才有些生疏客套,低下头去,“嗯,是您带我出来见世面。”   陆在清又顺手举了一块楚歌切好的牛排,楚歌皱着眉,“你怎么老是吃我的。”   陆在清把自己的牛扒往楚歌面前一推,大爷似的,“帮我切。”   楚歌嘟囔了一句,陆在清说,“说什么呢!”   楚歌老实道,“我怕你嫌弃我切得不好看。”   “不,挺好看的。”陆在清看着楚歌方方正正切牛排的方式,这才终于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可能是被吓着了,但是本质还是没变,陆在清说,“你这强迫症挺好玩的。”   陆如冰看着陆在清的动作,也跟着笑,“你怎么跟一个女孩子过不去,自己不会切吗?”   “没有,我看她切比较可爱。”陆在清修长的手指直接将叉子转了一圈,低头看见楚歌在那里认认真真给他分块切,像当初那样,这才稍稍满意。   他忽然间觉得楚歌这样挺好的。   虽然傻了点。   小傻子。   楚歌化了妆,粉底带着遮瑕力,但是还是没盖住那道疤,有个痕迹留着,陆在清道,“脸上还疼吗?”   楚歌一愣,将盘子推过去,她帮他切好了块,随后才摇摇头,“不疼了。”   看来叶天给的药膏效果还蛮好的。   陆在清沉思半刻,说道,“回去的时候,去免税店买点东西吧,消炎,修复……精华什么的。”   楚歌点点头,“好,你试试我切的。”   陆在清牛排是五分熟,楚歌给他大小方方正正都切好,男人一边吃一边抬起手来,在楚歌头顶按了按。   被他触碰的地方,楚歌觉得一下子像是火烧一样滚烫起来。   他像是在哄自己家里的宠物一样,在楚歌的头发上摸了两把,柔顺的触感让陆在清好心情地眯起眼睛。   “陆少,我吃饱了。”   “嗯。”陆在清也吃了一半,他向来七分饱,“正好,晚上暂时就不出去了,明天早点起床,我带你去景点看看。”   “好。”楚歌说,“我听说……泰国有一尊很大的佛,那个脚特别大,一个佛像……”   她结结巴巴说得一知半解,但是陆在清听懂了,“哦,我知道在哪,那我明天带你去看看。”   说完他起身去买单,趁着他走,陆如冰对着楚歌眨眨眼睛,“我弟弟是特意带你出来散心的?”   楚歌没想到这个可能,一下子慌了神,心跳都加快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是吗?陆少会……会特意带我出来旅游吗?”   “我看他好像主要目的是带你玩。”陆如冰玩着自己漂亮的手指,对着楚歌笑道,“我没见过我弟带别的女人……我是说,你这类女人,出来旅游。”   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指的是你们这类人。”   你们这类人。   楚歌低下头去,很老实地说了,“我脸上,被他……喜欢的姑娘扇了一巴掌。”   陆如冰动作一顿。   随后她立刻伸手去摸楚歌的脸颊,她原本没在意这个疤,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由来,看着楚歌还有点心疼了,“我弟喜欢的女人……”   她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当年让陆在清用了点心的,也就苏欣然一个人,何况最近听说她还回来了,马上就联想到了,“苏欣然打你了?”   楚歌点点头,但是想到了什么,生怕被人误解了,连忙跟着解释,“那个,如冰姐姐,我不是跟你告状的意思……我只是说一下,所以我觉得陆少不会,不会特意带我旅游,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姑娘。”   陆如冰看着楚歌那双澄澈的眼睛,和江凛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说不出别的话来。   楚歌小心翼翼,害怕陆如冰以为她是在说陆在清的坏话,都这样解释了,反而显得她太过虔诚。   “他不喜欢你最好。”陆如冰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说出这种话来,“他要是喜欢你特意带你出来旅游……那才是,致命打击。我弟这种人,你和他的关系维持在基础关系就好了,再深一步,只有伤害。”   楚歌耳膜就像有根针在扎似的,扎得她一抽一抽地疼,但是她能感受到陆如冰好意的劝解,虽然话不好听,但是这话又相当直白真实。   陆在清回来的时候,看着楚歌低头,陆如冰也一脸复杂,江凛又是欲言又止,有些烦躁,“你们背着我说什么了?”   楚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撒谎的技术还是那么差劲。有什么隐瞒一眼就看得出来。   陆在清没当面问,当做信了,后来几个人回去躺酒店里,陆如冰和江凛提议去泡温泉,陆在清嘴巴上应下了,一回房间,就把楚歌压在了沙发上。   男人弓着背,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两边,将楚歌那么小一个人直接罩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他低头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姐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其实陆在清这张脸这幅姿势,要是旁人看过去可能还会觉得这是玛丽苏偶像剧里的霸道男主沙发咚,但是真实承受这个动作的楚歌实在没办法将这个场面来转换成养眼的享受。   她现在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的开关,看着陆在清那张逼近的脸,她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别……别靠那么近……   陆在清眼神直勾勾看着楚歌,“你是不是跟我姐告状了?”   楚歌又是一顿摇头,声音发抖,“我没有,只是我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和告状有区别吗!”陆在清咬牙切齿,“你他妈下次少在我姐面前提起苏欣然。”   陆在清姐姐陆如冰看苏欣然不爽也不是一年半载了。   他可不想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烦。   听到陆在清凶神恶煞的语气,楚歌吓了一跳,“我没有告状的意思……”   “行。”陆在清磨了磨牙,“你最好没有,别被我发现你背地里说我什么话。”   楚歌想说什么,张嘴又忍住了。   陆在清捏住楚歌的下巴,捏着她婴儿肥的脸颊,“想说什么?说!”   “我说……”楚歌声音放缓了,脸被陆在清捏着,还有点可爱,“苏欣然的事情……本来,本来就是你强行,要带我去,然后我……我被苏欣然扇耳光,你都没看我一眼……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姐姐问起来了,我就说了,我不觉得自己这是告状,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又做错了。陆在清你,你自己做的事情,有骨气有本事,你别做,你做了……你还怕别人说……”   好啊!你听听这个老实人!居然敢他妈教训他了!   他被她气死算了!   陆在清梗着脖子,“你现在是在教训你的金主爸爸我?!”   “我觉得,这是,做人的道理。”楚歌红着眼睛,“不是教训,是我,在和你讲道理。”   陆在清几乎要被楚歌气笑了,“你跟我讲道理?老子就是道理!”   楚歌不说话了,好久才喃喃着,“你每次,都是不听我说什么……你就一意孤行地干自己的事情……我不喜欢,这样。”   她倒是胆子很大,越说越来劲了啊?   陆在清觉得真的自从认识了楚歌,就彻底推翻了老实人好欺负这个念头,你看这个老实人一点都他妈不好欺负,说两句还给他认认真真长篇大论了!他想耍无赖反驳都找不到地儿!   陆在清将楚歌从沙发上揪起来,“不想听你说话了,还是想听你叫床。”   楚歌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陆,陆少你不能这样……”   最开始几次楚歌咬着手指承受陆在清的时候,那副表情实在是取悦人,所以陆在清才会一次两次找她,直到后来见她慢慢地会从唇齿里溢出些许防线崩溃的声音的时候,陆在清又觉得惊喜和刺激,楚歌每次都在成长蜕变,而这一切,都被他丝丝抓在手里。   后来楚歌被他按在浴室里,小鸡仔似的颤抖着,“你姐姐说,要,要我们等下去……泡温泉……”   “不碍事。”陆在清舔了一下楚歌的喉咙,“做完再泡正好放松……”   “不行。”楚歌急得都要哭了,“陆少,这样不行,我……我吃不消。”   吃不消三个字当场让男人变成了凶狠的野兽,他最见不得楚歌用这幅表情说这种可怜巴巴的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接抱着楚歌在浴缸里一顿扑腾。   半小时后,陆在清喘了口气,水珠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滑,黑色瞳仁被水汽蒸染得有些暧昧,楚歌盯着陆在清那张白皙的脸,再盯着水珠从他下巴滴下来,女人心跳伴随着这个变化颤了颤。   “你只要不讲大道理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陆在清伸出湿漉漉的手在楚歌头顶按了一把,“小傻子,老子早晚有一天不是日死你,就是被你气死。”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缩在浴缸的边缘,裸露着肩膀泡在水里,一边看着陆在清那张脸,一边不停地喘气。   陆在清说,“小模样收起来,去泡温泉。”   楚歌哆哆嗦嗦地说,“我腿软……”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抱你?”   楚歌一下子摇摇头,从水里哗啦站起来,水珠顺着淌过她平坦的小腹往下滑,这副身体美好得让人觉得像是艺术品。陆在清盯着楚歌看了一会,小姑娘去换了一身樱花粉色的浴衣,穿在身上特别的娇俏。   就那种姑娘家的娇俏。   陆在清对楚歌勾勾手,“帮我拿一下衣服。”   楚歌说,“您带了两套浴衣,穿哪一套?”   陆在清好整以暇托着下巴坐在浴缸里看楚歌,“你给我挑。”   “哦。”   两分钟后,陆在清擦了身子出来,看见床上摆着一套骚粉色的浴衣,男人愣住了。   “你麻痹这玩意儿是给我穿的?”   陆在清一把抓住楚歌,“这衣服哪儿来的?”   “如冰姐姐塞我行李箱里,说是给你的。”   “……”   陆在清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浴衣,脸上面子挂不住了,“老子穿出去估计屁眼清白不保。”   楚歌乐了,“没有,你白,穿粉色也很好看。”   大男人,穿什么骚里骚气的粉色。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然而看着楚歌眼里的认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听从她的选择换上了,换上以后和楚歌一起站在镜子面前,愣住了。   过了一会男人扭脸看见楚歌猛地伸手遮住眼睛,脸颊通红靠在玻璃上,那表情让陆在清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   “陆少……真漂亮。”楚歌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心跳都要不稳了,她胸腔深处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尤其是看见陆在清穿着和自己同款颜色衣服的时候。   好看的人,穿粉色也很好看啊。   楚歌视线透过挡眼睛的指缝里投到了镜子上,镜子里面陆在清穿着一身骚粉的浴衣,搭着他一身白皙的皮肤,倒是挺像电影里边那种清清冷冷又闷骚的小鲜肉。   男人眉毛一挑,“我长得好看你第一天知道吗?”   楚歌立马一通摇头,“知道……知道,但是你今天,好像特别好看。”   咦,看她老实巴交说这种话的时候,貌似还蛮可爱的。   陆在清起了逗她的念头,“嗯?那你遇见过谁最好看?”   楚歌一脸坦诚,“这个……没法说,陆少你好看,荣爸爸和柴老师也挺好看的。”   “……”陆在清冷脸一拉,直接拽着楚歌往外走,眯着细长的眼睛,又不耐烦又不爽,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陆如冰泡了温泉回来拿面膜。   “你俩才出来?”江凛说,“我靠,办事儿去了?”   楚歌的脸一下子又红了,陆在清道,“你俩干嘛?”   “吃了两颗温泉蛋,现在过来敷面膜。”江凛道,“等下去打牌吧,我看那边有棋牌室。”   “不来,我等下要看电影。”陆在清笑了,“给你跟我姐时间独处不好么?”   “没个正经。”陆如冰用手肘轻轻捅了自己弟弟一下,“那你俩去吧,我和江凛去打牌算了。”   “两个人打牌?比大小么?”陆在清吐槽了一句,随后带着楚歌走,“真找不到搭子就喊我吧。”   “行,晚上说。”   楚歌和陆在清在温泉入口分别,她去了女浴室,这个点很晚了,她和陆在清估计是最后几批,走进去的时候还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离开,大概都是要睡觉了。   不过楚歌也因此享受了一下包场的感觉,最后一个跟她泡温泉的小姑娘走的时候,还特别体贴地用英文说,“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楚歌因为在成人大学里学了英语,稍微听得懂一些重点词,立刻反应过来,也用英语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晚安。   那个小姑娘温柔地笑了笑走了,楚歌忽然间回过神来,她刚刚条件反射说英语了!   她用了自己学的知识说英语了!   楚歌心里特别激动,这仿佛就像是对她的一种肯定,她泡在水里回忆刚才的对话,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学会如何和外国人沟通了。   她还要再努力多少,可以摆脱他们心中对于她的那个乡巴佬的念头呢?   刚和楚歌打招呼的姑娘出门以后,就看见外面陆在清站着在玩手机。   陆在清没有进去,因为刚才忘记拿了手机,他又回房一趟,正好现在走到门口。   朱莉愣住,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   用英语嘟囔了一句挺帅的,就上前笑着抓了一把陆在清的粉色衣袖。   陆在清转过脸去,看见朱莉脸上的笑,不动声色问道,“有什么事?”   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   应该是个文化素质不低的。   朱莉是个混血儿,她戳了戳陆在清领口没系紧而露出来的胸膛,笑了一声,“你是gay吗?”   陆在清脑门青筋一跳,妈的都怪楚歌给他挑的一套粉色浴衣,导致人家以为他是基佬。   男人也跟着笑,“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挺放得开。   朱莉瞟了一眼男汤里面,现在他们都是最后几个,估计里面都没人了,她没想到晚出来就能碰上一个落单的优质男人,觉得还挺幸运,笑着说,“你要去泡澡?”   陆在清带着她往前了一把,“一起?刚才里面就没人了。”   “那要万一有人进来呢?”朱莉的笑声有些喑哑暧昧。   陆在清俯下身去在她耳边道,“那不是……很刺激?”   一股电流从心口穿过,朱莉平时开放前卫,都是她撩男人的份,但是没想到今天遇到的陆在清居然能反过来撩她,她有些雀跃,这种事情太过超纲大胆,朱莉往前故意贴着陆在清说,“那你小女朋友不会吃醋?”   陆在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来回答朱莉这句试探,“我没有女朋友,不过也不想找女朋友。”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是想玩玩。   朱莉脸色僵了僵,随后对着陆在清又端出一幅笑意来。也是,这种男人怎么可能找女朋友?哪怕找了女朋友,估计也是装饰物。   随后朱莉挽着陆在清直接去了男浴场,陆在清吹了声口哨,“哟,玩这么开?”   朱莉没说话,一下了池子,果然四下无人,里面就他们俩,这个点都是回去睡觉的,朱莉赶紧直接搂住了陆在清的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   陆在清对于长得好看又不要脸的女人自然是来者不拒,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卷发的触感让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手感和楚歌不一样。   没说话,陆在清动作没停,朱莉直接扒开了他的粉色浴衣,喘着气说,“你是我见过把骚粉色浴衣穿得最有腔调的男人。”   陆在清低笑了一声,“可能我本身比粉色还骚吧。”   “你这样说话我可真受不了。”朱莉搂着陆在清都快腿软了,这男人真是太刺激了,两个人直接走进浴池里,然而没多久,隔壁响起一阵尖叫声——“啊!!”   大半夜的,在隔壁的还有谁?   陆在清动作猛地停住了,整个人直接往边上走,朱莉也跟着吓了一跳,出了事总得归去看看,他和她穿上拖鞋跑到隔壁,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挣扎声,还有哗哗的水声。   陆在清没管这是女浴场,直接冲进去了,进去就看见一个大着肚子油头垢面的男人按着楚歌整个人往水里拖,估计是起了贼心,看着大半夜浴场没人就溜进来做坏事。楚歌挣扎着没从,被他头朝下直接按在水里,女人脆弱地反抗着,在水里呼不上气,像是要被淹死一样。   楚歌呛了几口水,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听见边上一声惨叫,紧跟着自己整个人被人从池子里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深呼吸,抬头就看见了陆在清那双暴怒的眼睛。   女人来不及说话,就被陆在清按在怀里,随后男人没做别的,直接提起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的领子,将他的头直接往水底按下去!   那个男人吓得腿都哆嗦,没想到这个点隔壁居然还有人进来,朱莉也被这个场面吓到了,用英文高喊了一句你要干什么,只见陆在清冷笑,脚踩着男人的头直接把他往水池子里摁,“很喜欢淹死别人是不是?不如我也来给你试试淹死是什么感觉?”   朱莉吓得脸色惨白,直接报警,然后上去拉陆在清,陆在清没从,那个男的拼命挣扎,力道大得一边的楚歌都被他打到了好多下。   陆在清起了杀心,眼眶红着干脆松开了怀里的楚歌,上前双手用力,将那个男人刚从水里冒出来的头再一次重重推了下去!   他是真的要淹死那个男的!   太可怕了,这样的陆在清,比起平时话很多又没个正经的陆在清要可怕太多了……   楚歌哆嗦着喊了一声,“陆在清!”   陆在清回眸,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盯着楚歌,手下被按在池子里的男人一开始还会挣扎,到后来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像个蚱蜢一样全身弹着抽搐了几下,之后被陆在清猛地从水里一把抓着头发拎起来。   “咳——咳!”   从窒息淹死的边缘走了一遭,男人不停地痉挛着咳嗽,陆在清眼底一片冰冷,他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多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动作就是把楚歌抢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直接把这个男人摁在了水里。   看他像条落水狗一样扑腾。   巡捕跟着酒店保安来的时候,陆在清转身,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楚歌,干脆把自己身上的浴袍脱下来给楚歌穿,光着一条裤衩,两条笔直的腿直接露在外面,冷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就过去跟巡捕做笔录。   最后签字的时候,陆在清签下字,问了一句,“这人是酒店的吗?”   “目前是的,跟着旅游团来的,不好意思先生,给您和您的女朋友造成麻烦,我们这边会补偿,请先生不要对我们酒店打差评……”   陆在清没说话,听他把官方台词长篇大论说完,才凉凉笑了笑,“是么?道歉有用要巡捕干什么?”   酒店负责人愣了愣,陆在清招小狗一样招了招楚歌,“过来。”   楚歌身上披着陆在清的粉色浴袍,两腿打着颤,“我……我好像,还,还没恢复好,陆在清……我走不动路。”   陆在清,我走不动路。   她用带着依赖和渴求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陆在清心里某个点像是被击中了一样,皱着眉头来到楚歌身边。   男人说,“还行吗?”   楚歌眼眶还是红的,“我不知道,他冲进来——我……”   就是她这副无辜柔弱的样子才会让那些人打她的主意!   陆在清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对着楚歌一顿狂吼,“老子他妈撩个妹的时间你就能被别人动手动脚,你没一点自我保护意识?我要是没来呢!那死肥猪碰你你很高兴是不是?你他妈不会打架吗?哪怕用指甲——”   吼道一半,陆在清眼睁睁就看着楚歌的眼泪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顺着下巴落下来。   陆在清愣住了。   楚歌带着哭腔,红着眼眶,“我……我做错事情了吗?陆在清……我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为什么……你反过来,要责怪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就遭受这一切,虽然我不会打人反抗……可是这,也不是我被人欺负的理由啊……为什么你,你要在我受到伤害的时候,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为什么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陆在清像是哑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人无助地站在那里,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眼里带着恐慌——她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陆在清刚刚给予她的,是指责。   陆在清干脆直接一把将楚歌拽了过来,随后不顾巡捕和保安在场,直接大喇喇地将她一路带去了房间。   朱莉跟在后面吹了声口哨,哟,原来是一对,没看出来啊。   进了电梯陆在清趁着电梯关门,将楚歌按在墙壁上,“你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我?”   楚歌含着眼泪摇摇头,“我只是,说一下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陆在清第一次被人这样公开地教训,脸上都挂不住了,按着楚歌,他看见楚歌脖子上红肿的痕迹,眼神直接凶起来。   “他碰你哪了?”   “掐了我脖子……”   难怪。   陆在清看着身下发抖的楚歌,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应该怜悯楚歌的,可是该死的。   他觉得楚歌很可怜。   男人伸手抓了一把楚歌的头发,那种熟悉的顺滑手感让他没忍住,直接低沉着嗓子道,“你勾引我。”   “我没有……”   楚歌有点想哭,奈何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这阵子因为陆在清接二连三遭受的事情和打击太多,感觉人生认知都在一点点崩溃,“我真的没有。”   电梯门开了,他们走进酒店走廊里,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陆在清火大,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大,干脆道,“回国给你报个学习班。”   楚歌愣住了。   陆在清咬牙切齿说,“跆拳道合气道空手道柔道摔跤近身格斗你他妈自己挑!”   楚歌哭唧唧地说,“能不挑吗?”   “不能!”男人斩钉截铁,“老子送你去学习防身,下次再遇到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直接把他打得断子绝孙,算你正当防御!”   楚歌缩了缩脖子,“有点太狠了。”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这话没听说过吗?”陆在清恨不得按着楚歌肩膀来回晃一晃,听听她脑子里到底有没有大海的声音,“你麻痹胆子怎么这么小?反击都不会?你这么好欺负,人家才会欺负你!回去就给我练防身术听到没?跟着荣易一起去报名跆拳道学前班!”   楚歌想了想自己跟一帮小孩站在那里踢腿打拳的样子。   好像有点看不下去。   楚歌道,“要不……要不你教我……”   陆在清动作咯噔一下僵住了。   楚歌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转移话题,“没有,陆少,我说说的,不学打人,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会有戒备心的,房间到了……”   陆在清沉默。   正好隔壁的江凛开门出来买东西,扭头看见陆在清就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腿和膀子站在那里。   江凛说,“牛逼啊,草,穿着衣服出去光着膀子回来,你是出去裸奔了么?不是,你衣服呢?”   陆在清指了指楚歌肩膀上盖着的粉色浴袍,“在她那。”   江凛又说,“牛逼啊,粉色,陆在清你越来越浪了,下回干脆穿绿色算了,比较适合你。”   陆在清脑门青筋一跳,“滚蛋!”   然后拽着楚歌进了房门,哐当一声把门摔上。   陆在清总算想明白他为什么不爽了。   可能是楚歌被别人惦记了。   他不允许,没有他,这妞儿还是乡巴佬一个,如今能这样漂漂亮亮的,还不是因为他陆在清?   她倒好了,出去转一圈就有人动手动脚,这叫他怎么忍?   男人盯着楚歌好久,恶狠狠开口,“不管是长得好看的还是长得丑的,只要是强迫你意愿碰你的,池南也好刚才那只猪也好都是性骚扰。你给我长点记性,再敢出去招蜂引蝶找小白脸老腊肉,老子弄死你们。”   楚歌怔怔地看着陆在清这副暴怒的样子许久,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   陆在清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和楚歌解释。   楚歌可怜巴巴爬到了床上,然后安安静静盖上被子,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又小声问了一句,“刚刚那个跟着你冲进来的女人,是你……是你新撩的妹子吗?”   哟,小姑娘家家居然还听懂了撩妹子这个说法嘛。   陆在清没有否认,也跟着躺上去,一条腿直接压在了楚歌身上,楚歌说,“你像个王八似的压着我……”   像个王八……王八……   陆在清气得从床上一个卧起,“楚歌你他妈再敢乱说话,老子把你嘴巴缝起来!”   这张嘴巴,真他妈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歹还想摸两把她身上的肉呢,现在好了,一句王八把什么美感都打消了。   陆在清感觉自己迟早被楚歌气死,他花钱买了啥啊,买了个教训来气自己吗?   陆在清不说话沉默的时候,抿着嘴唇,楚歌抬头,被他按在怀里,就看见男人那个漂亮的下巴。   脑子里又掠过一个念头。   陆少真好看。   可是一转念,新的念头又闪过,陆少很残忍。   楚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残忍这个词语来形容陆在清,明明陆在清也对她做过很多好事,但是楚歌总是无法摆脱这个念头。   大概是因为,陆在清在对她好的时候,也只是抱着怜悯和同情的想法吧,那些好意,根本不值得被称作好意,只不过是为了让陆在清自己心里好过的举动而已。   楚歌没说话了,沉默着闭上眼睛,陆在清看她闷闷一只就想逗逗她,“唉,楚歌,你不能老这么闷着,你以后怎么找人接盘?不过给自己考虑后路?”   楚歌没想到能听见陆在清说这种话,心里一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快速道,“我以后……我以后不,不做这种事情。”   陆在清颇为意外看了楚歌一眼,“不做了?那你……”   “我好好读书,去给人家打工。”楚歌把拳头卧起来,“你知道吗,我今天跟一个外国人说英语了……就是你那个女人。”   最后半句声音低了下去。   陆在清眉心一跳,下意识用英文讲了一句,哦,这样啊。   楚歌立马兴奋抬头,“陆少你会说英语吗!”   “你他妈不是废话,老子留学回来的!”   “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不好好读书就顾着玩的人……”   “……”陆在清说,“这话我不爱听,你给我撤回去!”   楚歌吐了吐舌头,笑着看陆在清,“陆少,我发现你其实会的东西挺多的。”   陆在清愣了愣,看了楚歌一眼,“这话怎么说?”   “你会讲英语,会唱英语歌,你还会揍人。你学过吗?”   “……”陆在清按着楚歌肩膀,“你给我罗列的这都是什么优点啊?这其实很正常吧?”   “可是我都不会。”   楚歌用一种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陆在清,她总觉得陆在清这种人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哪怕自己努力了也追不敢上陆在清的角度。   从某种方面来说,哪怕陆在清对楚歌再差劲,她也不敢找别的理由,因为楚歌总觉得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大抵有着放肆和任性妄为的资本。   对上楚歌这种眼神,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对楚歌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楚歌收回视线,落寞地说了一句,“羡慕。”   她倒是坦诚。   对啊,谁不羡慕陆在清的家世和他肆意张扬的行事作风?   陆在清说,“小傻子,把你金主爸爸我伺候舒服了,爸爸指不定心情好,就给你转一笔巨款。”   楚歌愣了愣,随后声音很轻,“我……我不用你给我打钱。”   陆在清伸手绕了绕楚歌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触感让他好心情地眯起眼睛,随后他道,“我能给你的只有钱,你图什么?你有什么喜欢的?”   楚歌的心就这么颤了颤,隔了好久,她才喃喃着,“我什么都不图……你不用,给我钱。”   陆在清眼神暗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楚歌的头发,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傻子。”   楚歌没说话。   陆在清忍着心里怪异的感觉说道,“你傻不傻?你图什么?我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拿点钱就好了。”   我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   楚歌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胸口有点难受。   尤其是听见陆在清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有根针刺了一下一样,这种感觉让楚歌觉得恐慌。   她无法隐瞒自己,她在为了难过。   因为陆在清说,拿点钱就好了。   其实她看得也很明白,陆在清这种人,不能碰,不能喜欢,不能动心,他不会为了谁停留。   可是……   “可是……”   楚歌红了眼睛,忽然间一把抓住了陆在清的手。   男人顿了顿,低头去看自己怀里娇小的女人,见她抬头,一双眼睛里似乎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看着他,喃喃着,“可是陆少……如果我……如果我喜欢你呢?”   陆在清如遭雷劈僵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喉咙口。   楚歌揉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太过令人震惊的事情,她只是一脸老实地说,“我每次看见你这样……我都会紧张,你每次碰我,我都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不是说难受……是那种,很可怕的感觉,我好像喜欢你。”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怀中那个柔弱的女人自顾自说着话,两眼无神,楚歌道,“我很讨厌你的自私和随便……可是每次我出事过来帮忙的也还是你……”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到最后,像是终于死心塌地了一样,“啊……可是陆少,我这种人,应该不配喜欢你吧?”   她看了陆在清一眼,男人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楚歌,“你刚刚说了什么?”   楚歌说,“我好像喜欢你——”   话音未落,被陆在清猛地捂住了嘴巴。   男人盯着楚歌的脸,一字一句,“不行。”   楚歌的心像是被这两个字击碎了一样。   “我当你受惊吓所以一时之间说胡话。”   陆在清的声音有点冷漠,把楚歌按在怀里,不允许她反驳。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想问为什么,可是陆在清现在的态度很可怕,她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反问。   或许问出来为什么,得到的结果更加伤人。   楚歌自己给自己洗脑,可能的确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错把陆在清当成了依靠。   可是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陆在清那张白皙的脸,脸上挂着他惯有的看不爽所有人的欠扁表情,拉着薄薄的唇,要笑不笑,隔岸观火。   楚歌哆嗦了一下,一把推开了陆在清。   陆在清猛地压低声音,“干什么?”   楚歌慌张地手忙脚乱说,“我……我去洗个澡冷静冷静。”   “刚泡了温泉。”   陆在清犀利地眯起眼睛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楚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在清就一下子变了表情。   这种变化让楚歌措不及防。   陆在清看着楚歌爬下床,跌跌撞撞跑去浴室,心里十分不耐烦,“楚歌,喂,你到底怎么了,楚歌!”   楚歌没理他,捂着脸冲进浴室,摔门声都大了,可以看出她有多冲动。   “草。”   陆在清骂了一句站起来,两条笔直的腿刚迈开一步,里面传出声音来,“你别进来!”   嚯!嗓子都粗胖了!   陆在清扣了扣玻璃,“你在发什么疯?”   楚歌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出来,“我洗个冷水澡,我冲一下,冷静一下……我就,不喜欢你了。”   陆在清敲门的手在那一瞬间迟疑了一下,随后男人低沉道,“楚歌,这事儿你别给我开玩笑。”   “我没有……”楚歌打开了冷水的淋浴蓬头,那些冷水冲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受。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初恋,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宣告了结束。   楚歌擦着眼睛,门口陆在清猛地拉开门进来。   “你怎么——”   女人在水花里惊慌失措抬起头来,看着陆在清冲进来,男人冲进来就一下子把水龙头开关直接摁了下去,对着楚歌狂吼,“你是不是傻子?这样就好了吗?!”   楚歌浑身都是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一颗心都凉透了,“我……”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拖着她,抽了一根毛巾下来,“行了,别喜欢我了。我又不会喜欢你,你把表情收起来,我不想因为这种感情对你抱有愧疚。”   原来任何人的喜欢,都会给对方造成压力。   楚歌死死抓着陆在清给她的毛巾,盯着男人细长的背影,她说,“是……是不是只要我,只要我变得优秀了,我就可以,喜欢你了呢?”   听到楚歌这句话,陆在清的身子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敢直接去看楚歌的眼睛。   尤其是,楚歌用这种,虔诚的,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陆在清的脸的时候。   陆在清这辈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那群人的阿谀奉承假意讨好,他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无聊虚伪,出生了便在罗马的人甚至可以一生不用努力,就能获得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些常人可望不可的的权利和地位,他随随便便就牢牢抓在手里,便更觉得世界无趣。所有人都是腆着一张笑脸,背地里却拼了命要往上爬,嘴巴上说着平平淡淡,内心却恨不得大富大贵。   可是只有楚歌,这个渺小的,卑微的,谁都不会在意的一个女人,如同野草一般倔强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哪怕棱角被磨平,哪怕真心被践踏,她却始终热爱这个世界。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楚歌问他,是不是只要变得更好,就可以拥有喜欢他的资格。   陆在清说,不是。   她跟他之间相隔的,不只是优秀这一个词的距离。   人和人之间从来都是有巨大的差别的,她跟他之间本就毫无可能,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拍了拍楚歌的肩膀,“你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他耳边忽然间响起曾经柴业对他的劝告,“楚歌那么单纯一个人,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那个时候陆在清信誓旦旦地说,楚歌要是真的喜欢自己,那就很麻烦,不如丢掉算了。   可是现在。   看着楚歌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污垢的眼睛,陆在清迟疑了。   因为这一件事,楚歌的冲动告白,以及还未开始就凋零的好感,让他们后来四天的太过旅游都不是很高兴。   更直白地说,是楚歌不高兴,晚上两个人睡觉也隔着老远,没有之前浴缸里那种暧昧刺激。所以连带着陆在清都有些不乐意了,回去的时候拉着一张冷脸,比楚歌的表情更加不爽。   陆如冰说,“你俩是吵架了吗?”   楚歌条件反射摇摇头,她这几天都没敢正视陆在清的眼神,倒是陆在清不耐烦地说,“没事,管好你们自己。”   “哟,当弟弟的敢教训姐姐了。”陆如冰眉毛一挑,“走了,给你家楚歌买了些什么?”   陆在清倒还是大方,不管她要不要,免税店一圈下来购物发票都囤了一沓,足以见得他给楚歌买了多少东西。   楚歌觉得陆在清这可能是变相在补偿她,但是她不想要,她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妄想。   上了飞机,还是那个空姐,当着楚歌的面来问陆在清要不要一起上厕所,陆在清正好心情不爽,直接起身跟她走上走廊过道,那空姐姿态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用尤为不屑的眼神看了楚歌一眼。楚歌直愣愣看着陆在清跟她起身了,然后半个小时,都没回来。   女人伸手握住了安全带,感觉自己手哆嗦得厉害。   陆在清一定……一定是和那个空姐,做那种事情去了……   她本来都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现在会这么难过呢?   如果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出现的代价,那她……宁可,不要喜欢了……   楚歌红着眼眶低头坐在那里,眼神茫然又痛苦,坐在他们对面的陆如冰扭脸往楚歌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她沉默片着脸的模样,忽然间有点心疼楚歌。   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心疼,明明就是弟弟花钱买的,为什么他们都会觉得楚歌不容易呢?   这是这个女人最厉害的手段吗?   陆如冰没说话,和江凛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落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七点,那个空姐挽着陆在清的手,恨不得跟着他回家,只是陆在清疏离地笑着,对她说,“下次。”   空姐像得了保证一样,立刻喜上眉梢,可是下次这种说辞事实上最没有任何含量的推脱,谁又知道下次是哪一次呢?   楚歌跟着陆在清拿了行李去停车场,江凛开车送陆如冰,陆在清就负责送楚歌就好,问她脸上伤疤还疼不疼,楚歌摇摇头。   疤痕已经看不见了,就剩下小小一道,她恢复也挺快的。   楚歌坐上车子,陆在清问她吃什么,楚歌小声说,“我想回家。”   陆在清一愣。   她说的回家,是指回自己家。   陆在清不让,“池南这孙子万一还有动作呢?万一找你报复呢?你一个人住着,你确定你打得过他?”   楚歌没说话,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陆在清知道她这几天在为了什么沉默,只是他就烦楚歌这种要死不活阴阳怪气的态度,怎么,是在给他摆脸色呗,要他愧疚?   陆在清伸手给楚歌系安全带,“跟我回家,等池南的事情结束,你求着我收留你,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楚歌心口哆嗦了一下,抬头看陆在清,男人才发现她红着眼睛。   好像,挺委屈的。   气氛一下子冰到零点,陆在清踩下油门送楚歌回家,进了别墅,男人就把那些购物袋往沙发上一丢,“整一下。”   名贵的衣服和化妆品堆了满沙发,楚歌上去整东西,像一个下人,后来陆在清点了外卖,脱光衣服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楚歌替他拿了外卖摆在茶几上,自己坐在一边的餐厅桌子上写作业。   写作业。   陆在清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眨了眨,确认楚歌真的是在写作业。   写完作业,又开始给荣易备课。   她认认真真低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用工刻苦的大学生,坐在陆在清家里,背后一片金碧辉煌的装修,衬得她尤为格格不入。   陆在清吃完了披萨,楚歌还在写作业。   男人吸着可乐踱着步子过去看了一眼,看见楚歌正仔仔细细在检查错别字,然后又自己给自己默写了一遍英文单词,最后合上课本的时候,抬头对上陆在清的眼睛,吓了一跳。   “陆少你……”   陆在清盯着楚歌看了好久了,这才支起身子来,嘲弄的说,“有必要么,弄得跟真的一样。”   楚歌一时半会不知道接什么话,只能站起来冲着陆在清鞠躬,“陆少,我先上去休息了。”   然后捧着书起来,走上楼梯,一路小跑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没说一句别的。   陆在清纳闷,怎么感觉像是被人不动声色地给冷落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陆在清别墅的门铃让人按得像是打碟似的一直叫唤,陆在清拉开门想咆哮,口水都打算喷那人脸上了,一开门看见是柴浩一下子又忍住了。   男人道,“你来干嘛?”   柴浩往陆在清家里挤,“我来看我们家楚楚呀!楚歌!楚歌!”   楚歌听见声音开门往下面看了一眼,随后惊喜地笑了笑,“学长!”   哟!瞧她这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柴浩说,“我过来看看你,上回走的时候就见你不大高兴,荣泽哥跟我说你泰国回来了,就来找你玩。”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你找她玩?玩什么?”   “你思想真龌龊。”柴浩说,“我对楚歌绝无二心好么,这么可爱的小学妹我哪舍得下手,楚歌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吗!复联三!”   “都死光了,就剩钢铁侠雷神他们几个没死,灭霸一个指响。”陆在清吼了一声,“不看,滚蛋!”   “你竟敢剧透,在清哥我和你拼了!!”柴浩要和陆在清决一死战,这个时候,楼上的楚歌说,“好呀。”   陆在清动作一顿,扭头看楚歌,“你要去看电影?”   楚歌还有点不好意思,“好久没出去了……我,我还没去,去外边看过电影呢。”   以前都是村里广场拉个露天的幕布看的,上一次也是荣易家里私人影院看的,那种大厅,楚歌还没去过,也很想去。   柴浩笑了两声,“票我都买好啦!黄金时间黄金位置,我还喊了荣易一块!”   小荣易啊!楚歌也有点想他了,又眯眼笑了笑,“好啊,去哪里?你等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陆在清磨牙,“你到挺会拉拢人心的。”   “我们仨是好朋友好么!”柴浩叉腰,“让开,挡着我们家楚歌走下来了!”   陆在清找不出别的理由阻拦,由着他们去了,后来楚歌穿了小裙子走下来,柴浩眼前一亮,“真漂亮!”   陆在清脸一拉,“穿这么花枝招展干吗去呢?!”   楚歌说,“可是……这是你,你在泰国给我挑的裙子啊。”   陆在清不说话了。   柴浩笑得直拍大腿,笑完了伸出手来,“来,挽着!我开车带你去。”   “臭小子你考出驾驶证了么?你妈跟我说你考了三次都没考出。”陆在清看着楚歌上去挽住柴浩的手臂,柴浩像个绅士似的还对她说,“小高跟不会摔吧?”   楚歌摇摇头,脸上有些兴奋,大概是要去看IMAX电影了,很激动,“不会,我们电影什么时候呀?”   柴浩打开手机,给她看了一眼,“喏,一个半小时后,我和荣易打过电话了,一会去接他,然后我们去看电影,看完了,我们去吃甜品。柴业哥说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喊我带你多出去玩玩。”   嚯!姑娘面前挺会扮乖嘛!   陆在清说,“我去举报你无证驾驶。”   “你去吧。”柴浩说,“你敢举报我,我就敢举报你在xx赌博。”   “……”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陆在清终是没有拦着楚歌和柴浩出门,看着楚歌乖巧跟在柴浩身后走出去的时候,男人眯起眼睛,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楚歌吓了一跳,“陆少,您,您定个时间吧。”   陆在清眉毛一挑,“你确定?”   “得了吧。”柴浩抓了楚歌一把,“别怕,我晚上会负责把你安全送回家的,不然柴业哥肯定也会揍我。”   说完柴浩还冲着陆在清吐舌头,“楚歌已经成年了,你少管她跟我们出去玩!”   “我他妈还不是看你居心不良——”   “你说的谁都像你似的。”柴浩拍拍胸脯,“放心吧,我是大大滴良民,绝对不对楚歌有坏心眼好么。”柴浩牵着楚歌的手,就像哥哥牵着妹妹一样,“走,出门了,在清哥拜拜!”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楚歌跟柴浩出门,微微有些不爽。   不过很快,因为楚歌离开后的安静一下子把这种不爽给打消了。   陆在清开始想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跟楚歌说结束,该给她多少钱。   要用什么打发楚歌的喜欢。   男人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客厅里,单手端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敲字。   他垂着眼睛,似乎是在考虑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虽然这和楚歌的未来有关系,但是陆在清并不是很想出现在楚歌的未来里。   如果她可以保持现在这样的假象,一直跟他演戏下去就好了。何必要求那么多感情呢,他又给不了她。   打完字,男人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放空了视线望着天花板,而后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接通电话,对面苏欣然笑着,“你居然会找我?有点稀奇。”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我家没人。”   “我听懂了。”苏欣然补了个口红,“整理一下来找你,话说~是为了跟我打听池南吗?”   陆在清意味不明低笑两声,“谁知道呢。”   他站起身来,挂了电话,往地下酒窖走,拿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上来,径自打开了。   他在等着苏欣然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渣男不是吗,陆在清道德伦理感太过淡漠,可能也是因为身边都是一群这样的人的关系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否认自己的垃圾,不过反正他这种垃圾,也稳稳地坐在社会上流的位置罢了。   楚歌啊,格格不入,玩玩挺好,戏多就过了。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楚歌去荣泽家里接了荣易,荣易老早就等在门口,穿着一身小西装,就像个可爱的小正太,看见楚歌的时候挥了挥手,“这里!”   “好久不见呀。”楚歌弯下腰来和荣易打招呼,黑发垂下来,衬得她面庞娇艳柔美,“走,一起去看电影。”   “好啊,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看过电影!”荣易很兴奋,“我爸爸说你上个礼拜生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没事吗?”   楚歌表情顿了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荣泽,随后低头对荣易道,“没事了,走吧。”   她牵起荣易的小手抓在手里,荣易脸上浮起一层粉红,这和自己父亲牵着他的感觉不一样。   好奇怪……楚歌好温柔啊。   荣易抬头一脸憧憬地看着楚歌,这要是自己的家人就好了。楚歌陪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很开心,很幸福。连平时不喜欢做的学前班作业,都会试着去完成。   因为楚歌是他身边唯一的不带任何目的对他好的人,别人都会为了讨好他爸爸而讨好他,那种不是发自真心的好意,让荣易觉得厌恶。   可是楚歌不一样,楚歌就像,就像他身边的家人,或者说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在她面前,他毫无压力。   小孩儿心思虽然复杂,但是本质上还是缺爱的单纯的,于是立刻抓着楚歌问,“楚歌楚歌,你要不要来我家!”   楚歌吓了一跳,一边站着的荣泽也吓了一跳,荣易继续道,“做我的家人嘛,做我姐姐!或者……”   荣易伸手指着荣泽,“你跟我爸爸在一起,这样我就有个小妈妈了。”   话音刚落,楚歌和荣泽两个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随后楚歌红着脸手忙脚乱,“这,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荣易。”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荣泽呼吸急促,“我跟她?荣易你动画片看多了吧——”   “爹地……”荣易回头委屈巴巴,“那就算你不喜欢楚歌,为了我,就不能忍一忍,把楚歌娶回家吗?有了她,哪怕你不在,我也不会难过了。”荣易的想法很单纯,他喜欢和楚歌相处,所以想要让楚歌留在他身边。   这样他就不寂寞了。   “你这什么逻辑!”荣泽脸上挂不下去了,“小孩子别乱想啊,最近是不是有人教坏你了。”   荣易叹了口气,抓着楚歌的手左右晃了晃,“我很想让你来我们家住下,这样你就可以天天陪我了。”   “年纪小小,挺自私的嘛。”柴浩故意贱兮兮地说道,“楚歌是我们大家的哦,你不能一个人独占。”   “我就是自私。”荣易很认真看着楚歌的脸,“你弟弟一定没有我听话对不对?”   楚歌笑了,“对,你最听话。不过下次,我可以把小宝带来给你认识,你们可以做好朋友。”   荣易气红了一张小脸,“谁要和你那个熊孩子弟弟做好朋友,你只能跟我做好朋友!”   荣泽站在一边没说话。   然后就听见自己儿子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真是的,唉!我爸爸太任性了,看来只能等我长大把你娶回家了。楚歌,你一定要等我长大知不知道,不能和别的小孩子做好朋友。”   荣易气鼓鼓说这些话的时候的表情,让楚歌一下子笑出声来。   “好啊。”   “不会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哄骗我吧?”   楚歌摇摇头,“我不骗人。”   我不骗人。   荣泽盯着楚歌那张认真的侧脸,猛地把头扭开。   后来楚歌带着荣易走了,还跟荣泽挥手说,再见荣爸爸,一本正经的口气,让荣泽差点被气吐血。   “别喊我荣爸爸。”老了几十岁一样。   荣泽一边关门,一边脑门上跳青筋说道。   楚歌一脸疑惑。   “叫荣泽不就好了么。”荣泽看着楚歌的脸,“反正我儿子也是连名带姓喊你的。”   楚歌顿了顿声音,随后换了个说法,“嗯……一开始害怕喊你们全名会让你们生气,因为我觉得你也好陆少也好,应该喜欢被人用尊称喊。”   随后她抬头,冲着荣泽鞠了一躬,“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以后我就连名带姓称呼你。并且为表我的感激之情,我跟您道谢。谢谢你荣泽。”   荣泽愣在那里,“谢我干什么?”   “上次,池南的事情。”楚歌老老实实说道,“是你抱我去医院的。”   “哦——”荣泽刚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涌上来,立刻被自己儿子荣易的一声大喊打断了,“爸爸,什么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们有事瞒着我!”   荣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这事情他们没让荣易知道,对小孩子影响也不好,送走了柴浩等人,荣泽看着空无一人的家门口发愣。   好像这栋别墅……的确是太寂寞了。   “哇,看电影看电影,楚歌你知道吗,上次看的钢铁侠,这次电影里也会出现哦。”   荣易坐在车子后排,柴浩在前面开车,楚歌很担心他无证驾驶,一直盯着他方向盘。   “诶!你别看我,你一看我我就紧张了。”柴浩说,“放心,我车技很好的。”   “……”楚歌说,“可是你还是没有考出驾照。”   “唉操,那事儿能别说了么,简直是我学霸人生中的耻辱。”柴浩说,“不过不要慌,我在极品飞车pc端上模拟过无数遍,倒车入库都是在极品飞车上练的。”   “……”这么一说楚歌反而觉得更加危险了。   三个人看完电影出来以后,楚歌和荣易两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搞的周围人频频围观柴浩,柴浩愁眉苦脸的说,“我们仨可以回车里慢慢哭。”   “小蜘蛛死了。”   楚歌说,“那么可爱的小蜘蛛……”   “我的旺达……哇……”荣易说话都哆嗦了,一边擦鼻涕一边抹眼泪,“气死了,星爵太傻了,我看的气死了。”   “我也气死了。”楚歌和荣易变成了统一战线,一边的柴浩有点无奈,“我说,楚歌你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和荣易站在一起像个小孩子啊。”   “这个结局太惨了。”到了车子里。楚歌和荣易还是哭哭啼啼的,一个说不想吃甜品了,一个说也不想闲逛了,一场电影太过致郁,他们纷纷表示想回去了。   柴浩哭笑不得,“行,先把荣易送回去,我再送你回去,剩下的一顿甜品,下个周末吃吧。”   “好。”   二十分钟后开车到了荣家门口,荣泽还在客厅里看合同,就听见玄关处的声音,打开门来发现是楚歌送了荣易回来。   她牵着荣易的手,那么亲切自然。   荣泽忽然间发现,自己那个皮的要命的儿子,居然能在楚歌身边这么乖。   这个发现让荣泽多看了楚歌几眼,男人领了儿子进门,看楚歌微微喘着气,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一句,“要不要进来喝点果汁?”   “诶?”   楚歌愣了愣,立刻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去吧,荣易后天见,记得写一篇小日记哦。”   “好的,我记住啦!”   荣易对着楚歌高声道,“路上回去注意安全!喊柴浩哥哥开车慢点!”   看着楚歌踩着小高跟走,荣易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爹地,“是不是觉得楚歌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荣泽摆出一脸不信的态度,“得了吧。”   “那你刚刚为什么喊她喝果汁。”荣易气呼呼的,“你们真奇怪,楚歌这么好的人,你们居然都不喜欢。”   “因为我看她喘气,你是不是一路小跑来的?”荣泽低头看自己儿子,“楚歌穿着高跟鞋,跟着你跑不方便。”   荣易脸上一红,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垂下脑袋结结巴巴道,“哦……哦,我下次不跑了。我怕你等急了。”   荣泽没说话,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然后回了客厅,关上门。   又是只有他们父子俩的偌大别墅,静得让人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难怪……荣泽牵着儿子的手指收紧了些许,难怪荣易会想要那个女人在家里陪他。   柴浩重新发动车子送楚歌回陆在清家里,路上柴浩看着楚歌安静的侧脸,有些担忧,“你是要长期住在他家吗?”   他指的是谁,楚歌很清楚。   摇了摇头,楚歌说道,“暂时,我也想……找个机会搬出来。”   “你不想套牢陆在清吗?”柴浩扭头看着楚歌,正好红灯,车子也跟着停下来,柴浩认认真真出了个建议,“陆在清把你看做那种女人,可是楚歌,我和柴业哥都觉得你不是。”   楚歌有些紧张,“我没有……我真的不要陆在清的钱。”   柴浩压低了声音,“可是他除了钱,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   楚歌心一哆嗦。   红灯换做绿灯,柴浩重新发动车子,语重心长地对楚歌说,“你这样的状态,从陆在清那里什么都得不到,你为自己想过吗?”   楚歌没说话,却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隐隐缠着。   “我甚至希望你……”   柴浩握紧了方向盘,才敢把话说出口,“楚歌,我甚至希望你是个坏女人,这样可以从陆在清身上获得大把大把的钱和虚荣,又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你要是那种人就好了,可惜你不是,你喜欢陆在清。”   楚歌眼眶倏地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拜托,我不是那种傻子学长好么。”柴浩叹了口气,伸手拉开手刹后面的一个小盖子,从里面掏出一把巧克力,“别哭了,一会把你送回去,陆在清要是看见你这样,估计能把我掐死。”   楚歌说了一声谢谢,随后看着柴浩,“为什么,你刚才要那么说呢?”   “我是觉得你这样很辛苦。”   柴浩叹了口气,用一副老父亲的口吻,“真是太不容易了,我这个围观者看着就想哭出来嘤嘤嘤,爹不疼娘不爱所托非人遇人不淑,真是太不容易了嘤嘤嘤……”   楚歌说,“柴浩学长,您的口气有点太肉麻了。”   柴浩嘴角一扯,“我这是心疼你知道吗,我觉得柴业哥比陆在清靠谱多了。”   楚歌坦然道,“是啊,柴业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柴浩看着前方的公路,“我不知道说什么,可能大道理你也懂。但是楚歌,最重要的还是保护自己,今天我找你来玩,也是柴业哥喊我来找你的,他可能觉得怕你一个人……太寂寞吧。”   楚歌抓了抓安全带,“那……那你替我谢谢柴业老师。”   “还是你改天亲口和他说吧。”   柴浩咧嘴笑了笑,“等你重新回去上学,你现在心里还有阴影吗?”   楚歌摇摇头,“没有了,谢谢你。”   “没事。”柴浩吹了声口哨,“反正我每天都是闲着的,一会快到了,我送你进去。”   “好。”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陆在清的公寓楼下,坐电梯升上去,到了门口楚歌脚步一停。   柴浩说,“怎么了?”   楚歌怔怔盯着门好一会,眼里忽然间浮现出一种恐慌的情绪,她倒退几步,手指隐隐发颤起来。   柴浩察觉了楚歌现在的情况很不对,上前扶了一把,发现楚歌哆嗦得厉害,她盯着公寓大门,一个礼拜之前被苏欣然扇耳光的恐惧和阴影重新浮现了上来。   “是……是苏欣然。”   楚歌眼眶猩红,“我……我闻到了,苏欣然的香水味……”   “诶?”   柴浩有些不敢相信,“在清哥喊苏欣然了?不可能——”   他问楚歌拿了钥匙,扶着楚歌进门去,刚进了玄关,两个人发现室内一片漆黑,没人开灯。他们差点摔在玄关上,后来柴浩捞了一把楚歌,两个人猫着腰站起来,像是做贼一样。   随后发现客厅隐隐亮着灯。   苏欣然穿着浴袍,躺在陆在清怀里,一手捏着一杯红酒,一手勾着陆在清的下巴,陆在清倒是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细长的眉眼里没有一丝感情,两个人看着电影,五十度灰。   交错缠绕的肢体让楚歌心脏在那一瞬间骤停,她晃了晃,导致扶着她的柴浩都踉跄了一下,发出了些许动静,陆在清和苏欣然齐齐扭头朝着玄关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一片昏暗中,陆在清看见了被柴浩紧紧护在怀里的楚歌,女人脸上还挂着惊慌失措的神色,更深层次看去,或许还能看见她眼中凋零的一整片世界。   心里像是有根刺扎进来一样,看着陆在清和苏欣然这幅场景,楚歌觉得自己血脉一鼓一鼓地疼痛着。   为什么……   看了眼楚歌现在的样子,陆在清托着下巴冷笑,苏欣然看了楚歌一眼,道,“咦?你上门来做什么?”   柴浩不动声色地带了楚歌转了个身,“诶!原本想找在清哥一起吃个甜品,不过既然你忙着,那就算了。” 第346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③   柴浩这句话可算是给楚歌解围了,陆在清眯起细长的眼睛冷冷盯着楚歌,楚歌缩在柴浩怀里,不敢说一句话。   因为,陆在清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可怕……很可怕。   见到楚歌这副样子,陆在清没说话,苏欣然倒是嘲讽,“哟,这是谁呀,楚歌的男朋友?”   楚歌低下头去,柴浩笑眯眯道,“欣然阿姨你好,我是柴业的远房兄弟,楚歌的学长。”   柴业?   致远银行行长儿子?   还喊她欣然阿姨,苏欣然一阵怒火不方便直白发,不由得多看了楚歌几眼,脸上装模作样挂了个笑容,“楚歌,不得了啊,现在都搭上柴业的弟弟了。”   楚歌没说话,苏欣然以为是她软弱,又道,“前阵子勾引池南的事儿还没过去呢,现在倒是换了一个新的,怎么着,弟弟和哥哥都要勾搭上了?真是小看了你。”   楚歌气得浑身发抖,陆在清知道池南的事情是楚歌的阴影,皱着眉头喊了一声让苏欣然别说下去,然而刚开口,对面楚歌带着颤抖的声线打断了陆在清的话。   “少,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楚歌抬头,一双眼睛涨得通红,她死死握着拳头,止不住地发抖,柴浩扶了她一把,可是姑娘固执地推开了柴浩的手。   柴浩和陆在清都愣住了。   苏欣然都跟着愣住了。   见楚歌擦了擦眼睛,咬牙一字一句,“我从来没有勾引过池南,我也没有勾搭过柴业老师和柴浩学长,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也不会去玷污他们!倒是你,一边有了男朋友一边还在和陆少往来,你自己不觉得丢人吗?难道这就是你们城里人的恋爱观念吗?那么我只想说,你们两个——都让我觉得恶心透了,还要说我勾引池南,你省省吧!”   你省省吧!   这是楚歌第一次情绪如此动荡起伏,连着陆在清都被她这番话说的浑身气血上涌,男人顿了数秒立即反问,“你说什么?”   她说他们两个让她恶心?   她一个农村来的乡巴佬,她凭什么——!   陆在清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神阴鸷朝着楚歌走去,柴浩一看就知道陆在清这是真的动怒了,立刻挡在楚歌面前,“在清哥,你喝了红酒,容易冲动——”   “滚!”   陆在清对着柴浩道,“你他妈别以为你是柴业的亲戚我不敢动你。”   “在清哥!”柴浩拔高声调喊了一声,“楚歌在难过,你看不出来吗!”   一句话,就跟利剑从陆在清胸口穿膛而过一般,男人原本猩红的眼眶褪下来些许,看着柴浩身后瑟瑟发抖的楚歌,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被抽空了。   “苏欣然不出口侮辱楚歌,楚歌那么老实的性子,怎么可能去说别人!”柴浩直指苏欣然,“她什么样的人,你跟我难道都还不知道吗?”   “你怎么说话呢!”苏欣然被人指着,有些不乐意了,“这是你们柴家的教养吗,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对啊,面对你这种给别人戴绿帽还要吃回头草的女人,柴家教我的道理就不用把你当人。”柴浩拉着楚歌往后退,“今儿我来的路上,还在劝楚歌,哪怕从你身上得不到感情的回应,得到点钱也是好的。”   陆在清的瞳仁缩了缩。   “可是现在我想我错了。”   柴浩一把揽住楚歌的腰,将她带着转身,“你的钱,楚歌不屑收。在清哥,你需要好好冷静冷静,楚歌比不上苏欣然有钱有势,但这不是……你肆意伤害她的理由。”   陆在清看着柴浩带着楚歌走,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剧烈收缩了几下,他条件反射对着楚歌的背影道,“楚歌,你长胆子了,喊了个冲头过来教训我——”   “不要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柴浩忍无可忍,“我对楚歌根本没有那种念头,我以朋友的身份站在这里,现在是,以后也是!”   柴浩抬起头来看着陆在清,“不过你大概是不会懂的吧,在清哥,我当你喝多了,不打扰你和苏欣然了,晚安。”   说完柴浩低头对着还在发抖的楚歌说,“走。”   嘭的一声关门声响起,陆在清怔怔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玄关,感觉到一股像是窒息的感觉,慢慢的涌了上来。   “在清……何必为了这种女人生气嘛,我们还没开始呢……”苏欣然伸手从背后缠住陆在清的脖子,却被男人一下子挡住了动作。   苏欣然有些发愣。   陆在清扭头看了苏欣然一眼,没说话,却觉得胸口压抑的感觉更强烈了。   “不想做了。”男人撂下一句话。   苏欣然动作一僵,随后笑得有些牵强,“不是吧?是因为楚歌吗?”这都还没开始呢,刚调个情,又被楚歌打断了?   苏欣然恨得牙痒痒,“因为楚歌难过了,所以你没心情了?是不是我骂她几句……”   陆在清没否认,“对的,没心情了。”   “你——”苏欣然没想到陆在清能这么直接承认,不可置信地高喊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意楚歌?”   “我在意她什么?我他妈巴不得她滚远远的,我在意她?我——”陆在清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直接摔碎在地板上,“对,我他妈就是在意她刚刚跟着别人走了!”   苏欣然呼吸急促,“你是不是喜欢她?”   “不可能。”陆在清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就是恨,没有我她还是巴子一个,现在倒是光鲜亮丽长本事了,我能让她爬我头顶上来撒野?”   哦……那就是男性尊严和主权受到挑衅了。   苏欣然试着帮陆在清开导,“那……那你不去在意她不就好了。你要这么想,离了你,她马上又会变成一个土头土脑的乡巴佬,那不是她求仁得仁么。”   陆在清没说话。   过了一会男人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上楼睡觉。”   什么?!什么?!就这样?   苏欣然气得脸色煞白,“你喊我来,现在又让我自己看着办?就因为一个楚歌?她楚歌什么东西啊!”   陆在清说,“我又没求你来,你烦不烦?”   苏欣然倒退两步,眼里含着眼泪,“我都骗了池南出来了……”   “哦。”陆在清说,“那要不,我现在拉着你去池南面前坦白,我俩负荆请罪一下?”   苏欣然一个耳光打在陆在清脸上,怒不可遏骂了一句,“渣男!”   陆在清的额前碎发落下来些许,随后男人偏着半边被苏欣然打过的脸,低低笑了一声,“啊?我什么人,你两年前还不知道?”   苏欣然气得哆嗦,踩着高跟鞋走了,公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在清往后颓然坐在沙发上,遮住一双阴郁的眼睛,男人微张着唇,节骨分明的手指撑在沙发上,随后一根一根地收紧。   楚歌上了柴浩的车开始哭,之前一直忍着,现在情绪彻底决堤了,就无法克制。   柴浩一边开车一边叹气,随后道,“我送你去柴业哥家里吧,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楚歌擦着眼泪,但是还是止不住,她哆嗦着,不停地喃喃,“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是啊。”柴浩打转方向盘,“我都看不下去了。”   忽然间柴浩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楚歌被这个力道借着惯性往前冲,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来,紧跟着柴浩大喊一声,“小心!”   楚歌尖叫一声,他们车窗玻璃一下子被人打破,碎玻璃渣飞溅,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将他们车子团团围住,楚歌惊恐看着四周,“怎么了……?”   “不可能……”柴浩迅速在脑内排除了苏欣然的选项,“是池南找人报复!”   他解开自己安全带,从后排掏出一根甩棍丢在楚歌手里,“保护好自己,我们得下车,坐在车里等于坐以待毙!”   楚歌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车门发出一声惨叫,被人从外面砸了个变形,随后猛地被人拽开,柴浩骂了一声,“草!日系车子太脆了,下次买德城车!”   随后他抓起甩棍直接挥在伸进来抓他们的那只手上,然后柴浩挥舞着棍子拽着楚歌往车子外面跳,一通乱甩吓得那帮人不敢靠近。   “电击器,拿稳了。”   柴浩又丢给楚歌一个工具,两个人站在包围圈里像是可怜的小白兔,楚歌说,“你怎么什么都有!”   “主薄我爸啊。”柴浩原本还想耍个酷,奈何背后有人一拳揍上来,少年吃痛,嘶得一声倒退几步,这个时候就有人正面挥着拳头冲他而去,楚歌尖叫一声,闭上眼睛拿起手里的的点击器往前冲,滋啦滋啦一通电流窜过,那个大汉立刻倒地浑身抽搐。   危急关头柴浩愣住了,对着楚歌竖起大拇指,“我靠,牛逼,最强辅助。”   话音刚落背后有人一脚踹在他腿上,柴浩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站稳了,挥着棍子带着楚歌冲出人群,一路上脑袋都被砸了好几下,柴浩觉得自己可能明天就失忆了,最轻也得脑震荡,楚歌看得眼睛都红了,“我……我以为你会打架呢!”   “打不过啊,姐!”柴浩道,“我又不是在清哥那种混混,我的人设是学霸摄影师好么!”   “主薄不是你爸吗?”   “诶别说了……我爸自己拿枪都怕,更何况我,我……”   柴浩带着楚歌一路狂奔,甩开身后的人老远,才两腿一软,他说,“我感觉我要晕了。”   楚歌说,“那车子怎么办?”   “不要了。”   眼前视野开始天旋地转,最后关头柴浩一把抱住楚歌,将她护在怀里,用背面对身后追上来的人群,对楚歌道,“报警……找我爸……”   随后少年重重将楚歌压在地上,再也没有别的知觉,楚歌吓得哆哆嗦嗦去摸他的后脑勺,摸到了一片粘稠的血液。   楚歌觉得自己所有精神世界都崩溃了,她眼睁睁看着最后冲上来围住他们的人群,从地上站起来,拿着甩棍的手不断的哆嗦。   不……学长保护她重伤,这次换做她来保护柴浩……   女人瘦弱的身影面对那群壮汉,对比太过强烈,强劲的拳风扑到她鼻尖的时候,楚歌闭上眼睛,哪怕再痛也不想后退一步——   可是拳头并没有打在她脸上,那个壮汉半路被人揪着领子狠狠一拽,随后陆在清当场一脚踹在他最弱的嘴巴上,从那人嘴里崩出两粒门牙,划过一道弧线带着血溅在地上。   干脆利落,凶狠迅猛。   楚歌手里的甩棍一抖,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到陆在清脚边。   陆在清的出现,导致这群人没有一个敢轻易上前。   人群中,男人看着楚歌挡在柴浩面前对抗众人,那无畏的姿态让他心里就像是有针在扎一样。   他从来不知道,楚歌那么小的身体里……有那么大的勇气。   他上前,狠狠抓住楚歌的衣领,“为什么不跟我打电话?遇到这种事情——我要是没跟出来,你被他们抓回去,他们会对你一个女人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一通怒吼,让楚歌的眼泪当场疯狂往外飙出。   可是女人分明是哭着,却咬着牙不肯服软,“你……不需要我。我也,就不需要你。”   陆在清愣住了。感觉心像是被人对半撕裂一样。   为什么。   楚歌哆嗦着蹲下身子来,满是血的手开始打电话,110120都被她拨了个遍,可是全过程,楚歌都没有抬头和陆在清对视一眼。   她担心的是那个为了她重伤昏迷的柴浩。   陆在清心里忽然间有阵恐慌,如果……如果楚歌忘不掉为了她这么拼命的柴浩,那么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会在一起?   这是她花钱买的女人,可是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柴浩。   后来120急救车跟着巡逻车一起来了,陆在清带来的人早就摁住了池南派来的人,一群人被塞入巡逻车,柴浩则是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楚歌想跳上去,陆在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女人转头,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陆在清,“你……还有什么事?”   陆在清不喜欢她这副冰冷的腔调,皱着眉头道,“喂,我大老远带人过来帮忙,你这什么态度啊?”   “那我,要谢谢你吗?”   楚歌直勾勾看着陆在清的言情,一字一句地问道,“跪下来谢谢你怎么样?”   陆在清抓着楚歌的手一颤,没想过能从楚歌嘴巴里听见这种话。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楚歌甩开他的手,随后自己朝着救护车走去。   那背影还是如同往昔那么瘦削,她那么小一个人,却扛着整片坍塌的世界。   陆在清回到家的时候满腹不爽,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不爽,干脆找了几个朋友过来喝酒,柴浩那里有柴业把关,何况柴浩的父亲肯定会帮自己儿子算账,哪儿都不需要他。   楚歌也不需要他。   陆在清老是会想起楚歌上救护车之前,盯着他的那个眼神。   眼里那么失望,那么痛恨。   他做错什么了?他过来帮忙倒还被人甩脸色了,陆在清气得摔了杯子,荣泽说,“悠着点。”   陆在清抬头,“我为什么要为楚歌这种女人生气?”   “可能是因为……”荣泽顿了顿,“你的掌控欲,被她打破了吧。”   陆在清没说话。   隔了好久,他说,“说实话,我挺满意她乖乖待在我身边的样子,只要她不喜欢我,长期包养她都可以。”   “她喜欢你,所以你会觉得烦?”   “不然呢。”陆在清恶狠狠道,“你是没看见她今天对我那个眼神,像是对我多失望似的。咦,奇怪了,我求她对我有期待了吗?她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哪怕是个人渣,跟她都没有关系。现在她喜欢我,自作主张把期待放我上面,还要怪我为什么让她失望,好笑伐。”   所以陆在清才讨厌被人喜欢。   还不如被人讨好。   因为喜欢就像是一张令牌,拿了这个令牌的人,只需要把自己放在“付出爱意却收不回”的这个位置上,就自动获得了同情和受怜悯的资格。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处于弱势的,工具一样的喜欢。   荣泽不是不知道陆在清的心思,看着他这么烦,“那你换一个不就好了。楚歌喜欢挑衅你,你干脆换掉她,眼不见心不烦。”   陆在清看了荣泽一眼,“暂时还没找到更有兴趣的。”   “你他妈就是闲得慌。”荣泽站起来,“那你慢慢烦吧,暂时找不到的话。”   陆在清不说话了,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   “去医院看看。”荣泽回头,“毕竟是柴业的亲戚,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一下。”   陆在清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发射说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他是去看谁的?陆在清问自己,却没有回答。   半小时后,医院里,陆在清看见了正在被柴业安慰的楚歌,女人红着眼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停的道歉,“都是因为我,学长才会受牵连……”   “没事。”柴业给她抽餐巾纸,“你别想多了,这都是个意外,追究责任,也得追究那个派人伤害你的主使头上,你别那么大压力。”   柴业和楚歌靠那么近,陆在清双手插兜站在拐角处,眼睛不动声色眯起来。   柴业和楚歌还没有发现陆在清,楚歌身上披着柴业的外套,跟他又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坐下,楚歌的手指死死揪在一起,她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惶恐不安。   陆在清见过楚歌这样的脸色,以前他发火的时候,楚歌就会露出这样无助的样子,可是现如今,她因为柴浩受伤,坐立难安。   荣泽疑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你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   陆在清眼神阴鸷,好久没说话,就看着柴业把手放在楚歌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   楚歌还是内疚,她说,“都是因为我……”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在从陆在清加出来的路上,遭受池南派人的埋伏吗?”   柴业头脑清晰,直接抓住了重点,“这阵子……你应该是暂时寄住在陆在清家里的吧?”   “我……”楚歌犹豫了许久,还是咬着牙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她攥紧了膝盖上的裙子,一字一句,“所以……我也,朝着苏欣然和陆少,发了火。所以……我以为这样,就是,都不要联系了,正好,陆少让我滚……柴浩学长就带着我出门,原本,我们是想,来找你的……”   柴业听了以后,叹了口气,男人抬手,顿了顿,然后缓缓放在楚歌的脸上。   他给她擦了眼泪,这个动作被拐角的陆在清尽收眼底,男人的眸光不动神色地沉了下去。   楚歌睁着眼睛,“柴老师,我觉得我一直都在做错事情……可是很多事情,明明不是我的本意,或者说,不是我想去伤害别人,为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柴业耐心道,“柴浩这人从小就喜欢闹腾,放心吧,不会有大问题的。”   楚歌低着头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隔了好久她说,“柴老师,是不是……因为我太……太无知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说,是不是因为自己来自农村,什么都不懂,所以导致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你千万不要给自己弄这么大压力。”   柴业站起来,清冷的面容带上几分担忧,“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没有责怪你什么,你看柴浩的老爸,也不凶,不会骂你的。”   他们之间的交谈那么亲切自然,陆在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荣泽回头吓了一跳,“嚯,眼神这么可怕。”   陆在清啧了一声,“什么可怕?”   “眼神。”   荣泽指了指眼睛,“看够了吧?看够去打个招呼。”   这回陆在清没有沉默,倒是主动跟着荣泽走上去,一边柴业还拍着楚歌在安慰,对面就传来几道脚步声。   楚歌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道细细长长的身影立在走廊的另一端,男人眉眼细长淡漠,拉着薄唇,眼里的神色有些阴沉。   楚歌心瑟缩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因为冲动对陆在清顶撞的一切,她紧张地也直接站起来。   可是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楚歌说不出话来,对上陆在清那种冰冷的视线,如同被他扼住了咽喉。   陆在清要笑不笑地说,“等柴浩出来?”   楚歌低着头没说话。   陆在清冷笑更甚,“哑巴了?”   “在清。”   柴业皱着眉站起来,“好了,别在这里跟楚歌吵架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等柴浩出来……”   这个道理陆在清也懂,闭了嘴不说话,隔了好久,楚歌说,“我……我下楼自己散步走走。”   “我陪——”   “不用柴老师!”刚被柴业抓住手,楚歌就一哆嗦,随后用力将手从男人指缝里抽出来,她低着头红着眼睛喃喃一句,“别……别跟我牵扯上关系,我不想伤害身边人了。”   “楚歌。”   柴业怔住了,无意义地重复着她的名字,“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楚歌抹了一把眼睛,“哪怕……哪怕什么事也没有,你在我身边,还是会有人,冷嘲热讽。我不想,这样……”   柴业恍惚间想起了当初楚歌小心翼翼对他说的话——“柴老师,我这样会败坏你的名声吗?”   现在这一幕重现了。   她是个多么……纤细脆弱的女生啊。   楚歌一个人转身走了,陆在清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许久,找了个借口说下去抽烟,随后跟上了楚歌的脚步。   楚歌来到电梯口,刚想关门,外面伸进来一只脚直接顶住了两扇门合拢的缝,楚歌吓了一跳,随后看见陆在清单手插兜站在外面,眯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他强势地走进来以后,电梯门缓缓合上,楚歌看着陆在清的逼近,下意识想跑出电梯,被男人一把按住。   电梯门彻底关上那一瞬间,楚歌整个人被陆在清摁在墙上,男人的气息压制住她的心脏跳动声,楚歌怔怔看着眼前男人那张好看的脸,忽然间觉得手脚发凉。   “陆少您……您想干什么……”   陆在清抓住了楚歌的下巴,“谁给你的胆子顶撞我的?柴浩?柴业?”   楚歌红着眼睛,“没有……陆少,您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怀疑?”   陆在清咬牙切齿,“难道不是事实?跟着柴浩出去玩开心透了吧?很喜欢和他们那帮看着没心机的有钱人混在一起吧?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可以搭上新的金主了?”   楚歌浑身哆嗦,“陆在清,你说话能不能放尊重一点!”   她连名带姓喊着他的名字。   陆在清愣住了,从楚歌眼里看到了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情绪。   她在排斥他。   可是他怎么能允许?楚歌从头到脚都是他打造出来的,她哪来的资格违逆他?   陆在清抓着楚歌直接让电梯降到了地下停车场,楚歌尖叫了一声,男人捂住她的嘴巴,将她直接塞入商务车后排,然后像头野兽一样压了上来。   “正好,因为你的闯入,导致我和苏欣然的事情都没开始,不如你来补偿一下?”   男人伸手直接撩起了楚歌的裙子,楚歌推了陆在清一把,“你放开我,你为什么每次都——”   可是她这个拒绝的动作,直接一把点燃了陆在清所有的怒火,而后他锁住车门,整个人直直压上来,一边掐着楚歌的脖子,一边从喉间溢出冰冷的警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歌红着眼眶,不停地摇头,“不能这样,陆在清……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能这样……”   “你说不能就不能?我偏偏要这样呢?”陆在清笑得极狠,无视了楚歌所有的挣扎。   拉链拉开的声音传来,楚歌只觉得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曾经会心动的,为什么他现在碰她,她会这么难过呢?   楚歌闭上眼睛,痛意占据身体和大脑,陆在清不顾一切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疯了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失控了,看着楚歌这副模样,他失去理智想把她变成自己的。   哪怕用最不堪的理由和方式,他也不允许这个女人飞出他手掌心。   再后来,陆在清结束的时候,直接埋在楚歌体内,他清楚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但是他……他无法抽身。   疯了。   陆在清起身的时候,身下的楚歌哆嗦了一下,酸痛感让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表情茫然又痛苦,为什么会这样?   陆在清擦了擦自己,收拾好衣服,直接拉开车门去了前面,楚歌看他发动车子,不停拍打着车窗,“你要干什么?”   “回荣恒馆。”陆在清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不行。”楚歌颤抖着,“柴浩学长还没醒来,柴业老师那里也没打过招呼,我不能这样——”   “那又怎么了?”陆在清嘲弄道,“人家有家人有兄弟,缺你一个人陪护?”   “我……”   楚歌跌坐在后排,眼里一片绝望,“你放我走。”   你放我走。   陆在清一颗心就这么晃了晃,牵扯出些许细碎的疼痛感,男人眯起眼睛,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放她走?   “不可能。”   陆在清一脚踩下油门,锁住车门,强行带着楚歌离开医院,一路上楚歌哭喊着,“陆在清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这样,怎么了?”   “你这样不对……”楚歌语无伦次,“怎么能……这样对我……”   陆在清感觉大脑意识一片混乱。   直到他听见楚歌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奢望你,我收回我喜欢你的话好不好,我配不上你,我自作多情……我再也不给你制造麻烦了,我回去就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你放我走好不好?”   这段话在他脑海里激起嗡嗡的耳鸣声,陆在清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他还想说什么,发现后排有动静传来。   楚歌趴在后面缩成了一团,身上衣服凌乱不堪,脖子手臂上带着红肿,她把自己抱起来,把头埋进臂弯里,止不住地哭泣着。   “我……做错了什么,陆在清,你要这样对我……”   陆在清觉得自己喉咙口在发抖,他质问自己,楚歌做错了什么?   甚至最后他给不出自己回答,就随便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因为我是你的金主,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钱吗?”   楚歌空洞着眼睛抬头,重复了一遍,“是因为……你给了我钱吗?”   “对!”陆在清烦躁地吼了一声,“闭嘴!老子也没亏待你,让我上一次怎么了,出来卖搞这么清高有意思吗?让柴业碰你,你就舒服了?”   楚歌没说话。   她把头低下去,手指死死攥成一个拳头。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的楚歌在想什么,陆在清也不知道。   可是若是以后,当钱这个借口再也困不住楚歌的时候,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为什么他会恐惧这样的未来?   楚歌被柴业带回家里,后来柴业很贴心地给她找了个房间,楚歌进去后,一整天没出来。   柴业没有去逼迫她,就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关着,闷着,不吃不喝。他没去敲过门,也没有微信上找过她。   整整一天,楚歌眼泪流干了,胸口还在抽疼。   直到后来,柴业实在放心不下,怕楚歌寻短见,第二天下午敲响了楚歌的房门,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楚歌脸上挂着黑眼圈,明显是一晚上没睡。   “没事吧?”柴业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楚歌,对于楚歌遭遇的一切,他感到无能为力。   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楚歌摇摇头。   柴业说,“那你吃点东西吧。”   说完把面端到了床头柜上,楚歌看了那碗面一眼,又想起了当初陆在清教她如何煮意面的模样。   楚歌觉得自己犯贱,鼻子忍不住又酸了,她抬头看着柴业,开口说话的嗓音已然嘶哑,她说,“柴老师……是不是我活该?”   柴业一愣,随后伸手去压了压楚歌的脑袋,“想多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为什么没做错的人,会经历这些呢。”楚歌不停地从自己身上找着理由,“一定是我做错什么了,只是我没发现,我一定是做错什么事情了……所以才会有这些惩罚。”   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恶意,她一直以一颗热情善良的心对待别人。   可是她不知道,恶意,从来都是无缘无故的。   事后的任何动机和理由,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恶意听上去名正言顺一点。   柴业没说话,隔了好久,他对楚歌说,“我没办法拦着你难过,对此,我也表示很无能为力。不过楚歌,我们……可以从难过里,找到新的认识,你懂我的意思吗?”   楚歌看着柴业那双眼睛,又想起陆在清曾经信誓旦旦目光冰冷地在车里对她说的一句话——   “别看那些什么励志向上的鸡汤,说什么‘谢谢冷漠的人曾经折磨我看轻我才让有了今天’。我告诉你,要是有人折磨我,别说要我谢谢他,我他妈巴不得把他们从高楼上推下去统统摔死了才痛快。”   可是陆在清,你现在如今在我这里……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啊。   楚歌抱着自己,柴业给她带了一件连衣裙进来,后来没说话,对着楚歌那双空洞的眼神看了一会,他又站起来走了出去。   “你想一个人静静就静静吧,我不打扰你。”柴业知道这个时候楚歌肯定是一个人在钻牛角尖,只是旁人说什么也没用,那些口头上的安慰根本起不了任何效果,不如让她好好思考个几天。   男人出门的时候把面和连衣裙留在房间里,随后把门关上了。   过了一晚上,又是一天清晨,柴业过去敲门打扰,打开门的时候,楚歌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已经被吃掉了。   柴业微微笑了笑,还好,看样子小丫头还是能够想开的。   楚歌睁着眼睛,像一只小白兔,对柴业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了?”   柴业在床边坐下,修长的身子投下一道剪影,楚歌说,“柴老师,你长得好看,又高,又有气质,居然会出手帮我这样的人。”   柴业有些无奈,“你每天想的都是什么呀。”   楚歌沉默了一会,“柴老师,我想不再和陆在清来往了。”   柴业道,“嗯……没关系,只要你不想见,这世界上没人可以强迫你,收拾一下我们出门,去看看柴浩。”   “啊对。”楚歌一下子记起来了,“柴浩学长怎么样啦?”   “轻微脑震荡,后脖颈缝了三针,现在没事儿了。”   柴业指了指边上一套小洋装,“便宜的,你别担心,穿上之后下来找我吧。”   “等会。”楚歌穿着连衣裙跑下去,然后到了厨房里,“我炖点汤给柴浩学长带过去吧。”   “你还会炖汤?”柴业愣了愣,有些意外,可是后来又想到楚歌这几天心情不好,让她自己做菜缓解一下也可以,就也跟着下楼拉开了冰箱门,“正好前几天学生家长送来一只鸽子,你炖汤了吧。别的食材也都在冰箱里。”   “好。”   两个小时后,楚歌端着一个瓦罐,“好了。”   还冒着热气,柴业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笑了笑,楚歌心情能好转点就好了,希望她见到柴浩,能跟他好好聊会天散散心。   柴业开车,带着楚歌上车,两个人出发往医院跑,到的时候楚歌有些忐忑,柴业在边上安慰她,“没事的。”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住院部,坐电梯乘上三楼,到了柴浩的VIP病房门口。   推门进去的时候,柴浩还抱着自己爸爸的手鬼哭狼嚎,“爹,我不能白受委屈啊,我一定要算账回来——”   嘎的一下,柴浩愣住了,看着门口带着鸽子汤上门的楚歌。   楚歌小心翼翼地说,“打扰你们了吗?我……我是来看看学长的。”   柴浩松开自己父亲的胳膊,大喊一声,“楚歌!”   楚歌吓了一跳,上前把鸽子汤放在床头柜上,轻声道,“学长,你现在……人怎么样了?”   “哎呀!”柴浩改为一把缠住了楚歌的手,“你怎么这么体贴,嘤嘤嘤,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   柴业动作一僵。   柴浩抹了一把眼泪道,“就来我家做保姆吧!”   “……”   难怪柴浩能够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   倒是柴浩的父亲有点好奇楚歌,何况楚歌是跟着柴业一起来的,这层关系更令他疑惑,“你好,你是……”   “你好叔叔,我是柴浩学长的学妹,我,我……当时出事我也在场,我放心不过,给他炖了鸽子汤,叔叔您也可以一起吃一点。”   柴浩的父亲立刻摆摆手,“不了不了,你太客气了,没事儿。男孩子没几道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过,柴浩现在好着呢。”   楚歌表情也跟着好转,“啊……好就好了。好就好了。”   柴浩父亲多看了楚歌一眼,随后道,“小业,这是你女朋友啊?”   柴业笑了,“叔父,不是的,是我学生,带她一块来看看柴浩。”   “哦……”柴浩父亲听到柴业这么说,倒还松了口气,过了阵子贼兮兮地问楚歌,“小丫头有男朋友吗?”   楚歌摇摇头。   大叔搓了搓手说,“啊!那正好,柴浩单身……”   柴浩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你走开!你少拉郎配!你太烦了快走!我要和楚歌喝汤了!”   柴业眉毛皱了皱,倒是楚歌,也有点受宠若惊,“不不不,叔叔谢谢你,我目前还没有……”   “挺可惜的。”柴浩的父亲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姑娘挺漂亮的。”   柴浩脸上挂不下去了,“我没眼睛还是咋的!你可以走了,给我们小辈一点时间!”   柴浩的父亲走出去了,还把门带上,楚歌在床边坐下,伸手戳了戳柴浩的手臂,“疼吗?”   柴浩龇牙咧嘴,“疼死我了。”   “抱歉……”   “诶诶,别说那些。”柴浩笑了笑,“少年嘛!总归得有几道疤!你别在意,没事的。”   说完还又夸了一下楚歌手艺好,楚歌撩了撩头发,这个时候柴浩伸过来一只手。   他顿了顿,停在楚歌撩起头发的那截脖子上,上边还有些许红红的暧昧痕迹,柴浩忽然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柴业眼神一变。   隔了好久,柴浩一拍大腿,扭头看着柴业,大喊一声,“靠啊,柴业哥你简直是……是禽兽啊!”   柴业和楚歌一脸懵逼,柴浩指着楚歌脖子上的吻痕,“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姑娘呢!”   “……”柴业想解释什么,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楚歌低下头去,手指死死攥成拳头,“不,不是柴业老师……是,是别人……”   “唉!害羞什么啊!”柴浩过搂了一把楚歌,“没事儿,我会提你们保密的,绝对不和学校里的别人说,话说你俩在一起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楚歌有口难辩,“真的没有……”   她这副着急的样子,在柴浩眼里就是欲盖弥彰,他笑了两声,“哦哦好,没有没有呗,我当做不知道好了,真是,脸皮这么薄。”   全过程柴业没说别的,后来三个人又在柴浩房间里聊了会天,到了傍晚才出门,楚歌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看见学长没事也就好了。”   “嗯。”   柴业站在一边,楚歌抬头,看他,“老师,我今晚还是自己回去吧,不麻烦你了。”   “嗯?”柴业挑了挑眉,刚想说送楚歌回去,正好遇上了走上来的陆在清。   陆在清来医院等了两天了,他找不到楚歌,楚歌总得来看柴浩,今天终于让他蹲到了。   刚想上前,楚歌后退两步,躲在了柴业后面。   房间里的柴浩看楚歌退回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外面声音传来,“你躲什么!”   是陆在清的声音!   楚歌咬着下嘴唇,和柴业两个人退回了柴浩病房内,见陆在清一身奢牌站在外面,一只手搭着墙,对着站在柴业身后的楚歌怒目而视,“长胆子了?我在这里等你两天——”   话音未落,里面的柴浩大喊一声,“你想对柴业的女朋友做什么!!”   女朋友?!   陆在清瞳仁紧缩几分,紧跟着脸上直直阴了下来!   柴业站在那里,护在楚歌面前,没来得及去管柴浩说了什么,倒是陆在清听见柴浩那声口不择言的阻拦,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凶狠,他指着楚歌,“老子他妈给你摆个脸色,你扭头去找柴业?还女朋友,楚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楚歌神色惊恐,却仍是坚定着自己的说法,“我没有!”   “少在那里装蒜——”   “陆在清!”   柴业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他平时清清冷冷,待人温和,这也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怒火,陆在清还没去考虑别的,柴业在那里,当着他的面就伸手握住了楚歌的手。   然后,十指交错。   楚歌愣住了,陆在清的瞳仁也跟着紧缩几分,他死死盯着柴业握着楚歌手的动作,那是连他,都没有做过的行为……   柴业将楚歌拉到自己身边,皱着眉头,字字句句尤为坚定,“不要对我的女朋友说那种带着侮辱性词语的话,很令人不舒服,在清你也是拥有高级文凭的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呢?”   陆在清竟被柴业这番话逼得倒退了两步。   随后他不可置信,扭头看着楚歌,“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手都在哆嗦了。   楚歌没说话,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选择哪个选项。   直到柴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不要怕。”   楚歌猛地一顿,随后抬起头来。   不是想要摆脱陆在清吗?   不是想要和他再也不要见面了吗?   不是……已经受够了他对她的伤害了吗?   你该选择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再重新睁开看着陆在清,她声音不响,但是很坚定——“陆少,我……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吧……请你,请不要再侮辱我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眼里,我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牵扯……”   陆在清听到楚歌现在这番和他撇清楚关系的言论,不知道为什么怒火更甚一份,或许是因为楚歌这样像是迫不及待要从他身边离开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收到了挑衅。   陆在清在这里等了楚歌整整两天。   然而楚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男人抓着门沿的手指都逐渐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而后陆在清冷笑,“真是了不起,果然一转头勾搭上了柴业,楚歌,你装什么清纯呢。现在有人给你撑腰,很了不起吧。”   楚歌没说话。   柴业拉了楚歌一把,“走,我带你出去吃晚饭。”   “柴业。”   陆在清眼睁睁看着楚歌和他擦肩,那一瞬间胸口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喊住自己玩了好几年的兄弟,“你一定要这样吗?”   柴业一开始没说话,察觉楚歌在颤抖,可能是害怕柴业转手又把她丢给陆在清,男人终是低沉道,“陆在清,楚歌是个姑娘,她经不起你几次打击和诋毁……如果你只能伤害她,不如把她让给别人保护。”   让给别人?   陆在清手脚发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着柴业牵着楚歌走,病房门口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向来玩世不恭风月欢场的男人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寂寞。   寂寞。   他从来都不寂寞,处处留情,随时做爱。可是现在,楚歌走了,他觉得寂寞。   病床上的柴浩脑门上顶着纱布,愣愣看了陆在清几秒。   随后,小心翼翼道,“在清哥……我刚那话不会戳着你自尊心了吧?”   他指的是最开始他吼的那句“你要对柴业女朋友做什么”的话。   陆在清像是一下子被人踩到痛脚一样,猛地抬头,眸光那么深那么狠,说出口却是否认,“没有。”   不可能。   柴浩皱眉,“在清哥,楚歌跟我说她喜欢你。”   陆在清笑得更加嘲讽了,“勾引柴业就是她说的喜欢我?”   陆在清不清楚自己因为什么理由愤怒,到底是因为楚歌勾引了自己的好兄弟,让好兄弟被蒙蔽了眼睛——还是因为,楚歌和别人走了。   柴浩躺回病床上,望着天花板,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嘶了一声道,“其实我觉得你挺在意楚歌的。”   陆在清的手指倏地收紧。   “就像你从来……都很喜欢误解我和楚歌一样。”柴浩扭头去看陆在清,“我对楚歌没有那种坏心眼,我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我们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楚歌那么单纯,所以我也很认真对待她,这和你眼里的我们根本不同。可是你总是觉得,我对楚歌有意思。为什么,你要乱猜要误解?”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柴浩叹了口气,“所以,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判定,伤害了楚歌,同时……也伤害了你自己,你没发觉吗?”   这算什么,柴浩在教训他自讨苦吃吗?   陆在清咬牙。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柴浩喃喃着,“楚歌走了,就不会再被你伤害了。她看着小小一只,其实很要强,我一直都很想帮帮她,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楚歌的坦诚和认真,总会有人接受得到,感受得到。柴浩就是其中之一。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大的善意。哪怕一片漆黑,总有人替她掌起微弱的灯光,告诉她,你并非孤身一人,我愿意成为你的好朋友。   “在清哥,你伤害了一个多么真诚的姑娘,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吗?”   这话就跟针似的直直扎进了陆在清的胸口,男人立在那里,脸上一片阴沉,随后转身,那表情像是能杀人似的。   “你……你可别冲动啊。”柴浩担心陆在清回去失控,立刻喊了一声,“你要是不认同我的说法,当我放屁好了。你就把楚歌看做一个坏女人算了,这样你忘记她也能干脆一点。”   陆在清嗓音嘶哑地说,“忘记她?凭什么?我都没记住过她。”   “……”   柴浩不说话了。   陆在清像是给自我洗脑一样,“你不用在我这里给她洗白,我又不是不知道楚歌什么样的人,说好话,没用。”   没用。   柴浩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睛,摆摆手,“那你回家路上小心,我先休息了。”   陆在清走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了,住院部走廊里一片寂静,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经过。   陆在清望着空荡荡的长条走廊,感觉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圈黑洞里。   瞧他跟个傻子似的想找楚歌好好说话,等了她两天,换来了什么?   人家根本就是有了新的金主,要跟他撇清楚关系。   滚蛋就滚蛋吧,他又不缺女人!   陆在清一开始走的还挺缓慢,后来越走越快,他到了停车场,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情绪一样,他将车子开上大马路,打开了边上的车窗,狂风便呼啸着卷过他耳边的碎发。   那天夜里陆在清在外面高架上一圈一圈绕,绕到后面巡逻车都跟了一大堆,超速到了两百码,陆在清咔擦在收费站停车了,后面屁股的巡逻车也跟着停下,走下来一堆人,掏着发票机和笔,“先生,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   陆在清没说话,把证随便丢过去,拨了个电话号码,然后跟着坐上了巡逻车。   半小时后,江凛和陆如冰来派出所提陆在清,江凛皱着眉头,“你在闹什么变扭?”   陆在清说,“没有。”   又干又硬。   江凛瞟了陆在清一眼,断定道,“肯定是有问题。”   陆如冰挽着江凛的手,对着陆在清啧啧摇头,“真是稀奇,你居然会进派出所,又不是萧里……”   陆在清跟着陆如冰他们往外走,“干什么,我看着像良民吗?”   “像刁民。”江凛道,“家门不幸,生出了你。”   “……”陆在清想骂人,过了一会又忍住了,隔了好久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姐,你们觉得柴业好么?”   “哦,成材学院那个?”   “成材学院是他开的啊?”江凛有些意外,“他爸爸不是开银行的么,怎么改为教育行业了。”   “教育行业多赚钱你不知道?”陆如冰戳了江凛一把,“虽然你看老师平时工资不高,但是随便外面搞个补习班,哪怕一个学生一天两百块,也赚钱和流水一样。”   陆在清多看了自己姐姐一眼。   “尤其是名声好口碑好的老师,追着要补课的家长都能排成排,老师出去哪里,有什么问题,一帮家长都会额外关照。为人师表啊,真的是行善积德,所以师德好的老师,好报也多。”   陆如冰指着自己弟弟,“像你这样的,明显是垃圾老师教出来的,谈吐跟吐痰一样。”   “死了滚。”   陆在清不耐烦地说,“管你们屁事。”   “哎哟。”江凛拉开车门,陆在清钻进去,随后道,“回家。”   “你兰博基尼暂时先巡捕局里放几天。”陆如冰坐在副驾驶往后看,“做展览。”   “……”陆在清不说话了,隔了好久他才蹦出一句话,“我想喝酒。”   “又想飙车又想喝酒。”   陆如冰说,“我不如把你丢派出所,让你蹲几天,出来就听话了。”   陆在清把头往后仰,拉出一节脖子,“柴业有那么好么?”   “对比你,那简直一个仙风道骨。”   江凛笑着打转方向盘,“人家好歹是老师好么,而且家里又不缺钱,这种品德好素质高的男人,跟你这种社会败类能比吗?”   陆在清踹了一脚江凛的车椅后座,“怎么说话呢!”   陆如冰笑得哆嗦,“你伤着我弟弟脆弱的自尊心了。诶等等,你和柴业关系不是不错么,怎么突然之间问他了。”   江凛眼神闪了闪,“是不是女人被抢了。”   “……”陆在清又是一脚踹,“你少说两句!”   陆如冰笑得更大声了,“天啊!你也有今天!”   陆在清靠在后排车椅上,眼神闪烁,拉着一张薄唇,漂亮的脸上写满了阴沉。   难得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毕竟陆在清向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江凛说,“得了,晚上去你家陪你喝点吧,顺便撸串儿?吃钢丝小肉么。”   “吃。”陆在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后江凛开着车子到了陆在清家里,陆在清推门进去,猛地盯到了沙发上一堆名牌衣服。   上次楚歌整理在这里,有的还没穿过,连着包装袋一起。   现在她人已经走了,这几袋衣服还是被留在了这里。   陆在清盯着那堆衣服发愣,整个人像是恍惚了一样。   过了好久,男人闷声不响去打开了所有的灯,江凛很自觉去他家地下室找酒喝,陆如冰则是坐在沙发上开始挑衣服。   “哟,品味还可以的嘛,这都买给谁的?”陆如冰拿了几件,“我喜欢,不过好像看起来太小了。”   她翻了翻标牌,“最小款?不行,我胸大,装不下。话说最小款你买给谁的?”   陆在清说,“我自己穿行不行?”   “你丫变态啊。”陆如冰丢了一条ForLove&Lemons的内裤摔在陆在清脸上,“你有本事穿一个这个给我试试!”   蕾丝内裤挂在陆在清脸上,男人一把抓下来,“我买来欣赏不可以么?”   “穿谁身上欣赏啊。”陆如冰双手抱在胸前,“楚歌吧?”   被自己亲姐姐这么直截了当戳穿,陆在清面子上有点挂不下去,“干什么?”   “你是不是对她上心了?”   “没有。”陆在清回复又迅速又利落。   随后男人在自己亲姐旁边坐下,一边的江凛挑了酒上来,然后笑着说,“咦,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楚歌。”   陆如冰扭头看自己的弟弟,“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也好。”   “好什么?”   “正好咱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   陆如冰打了个指响,“大长腿金波浪,长得漂亮文化水平高,站在你身边,衬得你就像个土老板。”   陆在清忍无可忍,“滚!”   “说真的。”陆如冰耸耸肩膀,“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过阵子估计就喊你去见面了,据说也是海归呢,你俩床上可以英语交流。”   “……”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你喊妈赶紧别给我找些杂七杂八的人了,我又不着急……”   “没办法,我不结婚。”陆如冰道,“我妈就是拿菜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结婚。那她只能拿刀架你脖子了。”   “……”陆在清对自己大姐感到十分无语,“你和她能不能别自作主张?我他妈缺女人吗?我还没玩够呢……”   “没玩够是一回事。”江凛在一边笑着说,“总归得让家里人安心,订个婚也是好的。”   陆在清大爷似的腿一翘,往沙发上一靠,“不干。”   “为什么?”陆如冰立刻犀利地问道,“是不是还惦记楚歌?”   陆在清过去拿酒杯的手一顿,“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去?你有什么理由不去?见了面哪怕不想结婚,感觉不错的话你俩互相为爱鼓掌一下不好么?”   为爱鼓掌这种说法真是新鲜啊……直接说啪啪啪是会死吗!   陆如冰笑眯眯撑着下巴,“这样正好……给你找个新欢,还能够走出楚歌的阴影。”   陆在清粗着嗓子道,“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什么阴影,对楚歌也不惦记!”   “哦,不上套儿。”   陆如冰看了江凛一眼,“那我没招了,咱妈估计过几天就给你打电话,你就应付一下她吧,她也是为你好。”   陆在清不说话,陆如冰拔高声调,“听见没有?要是觉得无趣就收收心,成家立业!老是外面浪,觉得很有面子是不是?我告诉你,这社会男女平等,你别得意自己睡的女人多——女人眼里,你也是个被人睡遍的破鞋。”   “陆如冰你觉得我他妈不敢打你是不是!”   “你有本事打我试试!”   陆在清看了眼江凛,“江凛帮你,二打一,不公平。”   “我站这儿让你打。”陆如冰翻了个白眼,“就虎虎身边人呢,你从小到大什么脾气我不知道?”   陆在清又不说话了,喝了口酒,不期然想到了楚歌。   楚歌这种人一沾酒就要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总是喜欢小声喊他陆少,要是真的不开心了,会连名带姓喊他陆在清,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清白明显。   陆在清觉得,楚歌这人又虚伪,却又特别鲜活。   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陆在清总算开口说起了这件事儿,“今儿去医院,看见楚歌和柴业了。”   “哦。”江凛和陆如冰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然后……”陆在清顿了顿,“他俩谈朋友了。嗯,就这样。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反正就是,他们在一起了,关我屁事。”   “……”江凛和陆如冰对视一眼,过了一会陆如冰故意道,“挺好的,柴业看着挺会照顾人。”   陆在清差点把酒杯捏碎。   “柴业有那么好么?”陆在清喃喃着,“比我帅还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活好?”   “都不一定。”   陆如冰哈哈大笑,“见着你吃瘪,我真开心。”   陆在清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吃瘪?我吃什么瘪,我一点都没有吃瘪的感觉。”   江凛模仿陆在清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陆在清咬牙切齿,“我说真的,我没有——”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这个突然的停顿,让陆如冰和江凛都有些意外,“怎么了?”   陆在清说,“那她……那她今晚岂不是,岂不是住在柴业家里?”   江凛张大了嘴巴,“大哥,在一起的话,楚歌住柴业家里,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什么!”陆在清一拍大腿,“正常矜持的姑娘,会还没谈多久恋爱就搬去男方家里么!”   “关你屁事啊,你管那么多。”陆如冰泼冷水,“人家情深意切浓情密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也有错了?”   陆在清说,“不许搬过去。”   ????   江凛脑门上露出了几个问号。   “楚歌是我……是我睡过的,柴业这样,不觉得膈应吗?”陆在清口不择言,“反正我,我睡不下兄弟睡过的女人。”   “咦,那不是侧面反映了柴业对楚歌的感情很深沉,都能接受这个了吗?”   陆如冰继续扎陆在清的心,“他俩肯定是真爱,嗯嗯,天长地久。挺好的。”   好……好个屁!   陆在清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又快又急,瞬间又没入瞳仁深处。   男人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收紧。   这个夜晚,他第一次觉得漫长。   然而柴业家里,楚歌不停地和柴业道谢,“感谢柴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您,谢谢你给我勇气,还帮我在陆在清面前圆场……”   柴老师那么清高的人,愿意在陆在清面前故意顺着说出楚歌是他女朋友的话,对楚歌来说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她怎么高攀得起。   楚歌心中惶恐,不知道如何回报柴业维护她的好意。   “没关系。”柴业笑了笑,“吃夜宵吗?”   “不了不了。”楚歌抬头,“您要吃什么吗?我可以给您做。”   “哦,那我就点菜了。”柴业报了几个家常菜,“食材冰箱里都有,你看着做吧,我先上去洗澡,下来我们一起吃点。”   “好。”楚歌双手搅在一起,“那个,柴老师……”   “嗯?”柴业回头看着楚歌。   “我很感谢你……维护我的言论和行为。”楚歌垂着头,“但是我很怕,我的存在给您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明天早上我自己回去,柴老师不用送我……”   “楚歌。”柴业上前,忽然间抬起了楚歌的下巴。   楚歌哆嗦了一下,不期然撞入柴业那双清冷的眼睛里。   柴业说,“我的名声,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楚歌愣了愣。   随后她道,“是的。柴老师,我不想伤害我身边人。”   柴业笑了笑。   多善良的孩子。   他将脸伏在楚歌耳边,“既然在意我的名声……不如直接跟我在一起?不然……传出去就是我骗人啊。”   楚歌被柴业这样的行为逼得后退了一步,随后被男人强行地抓住了,柴业盯着眼前的楚歌,姿态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但是楚歌觉得害怕。   或者说,她觉得某种程度上面,这样的柴老师,似乎和陆在清的气场一样。   “柴,柴老师您别吓我……”楚歌伸手阻拦,“我,我没想过这个,您,您别拿这个来……我们根本,不,是我配不上你……”   柴业目光深沉盯着楚歌几秒,随后他松开了楚歌的下巴,过了一会男人直起身子来,声音还是一副原来的腔调,意味不明说了一句,“啊,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楚歌站在那里,以为自己的行为是令柴业生气了,可是她若是接受,才是更对不起柴业。   柴老师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会找到更优秀的女朋友。   楚歌站在那里,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一个恍然无措的小女孩,柴业叹了口气,“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柴老师,您千万不要有负担!”   “……”这话明明是他想对她说的。   很多时候,这种姑娘半推半就,柴业都会觉得这是女孩儿该有的,或者说习惯性的娇羞和欲拒还迎,但是放在楚歌身上,她特别老实,还帮你把后路统统铺好了。   柴业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可能楚歌太老实了,老实到让周围人看了都替这个姑娘着急的地步。   这天晚上楚歌刚在厨房里洗好碗,外面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儿子啊,隔壁老刘家里又给你提了两只乌骨鸡过来送给你,说是给小孩儿补课排名进步了……”进来的男人一抬头就和楚歌打了个照面。   “柴叔……”楚歌手里拿着碗,有些吃惊。   “楚歌……”柴叔手里还提这两只活蹦乱跳的乌骨鸡,他捏着乌骨鸡的鸡翅膀,鸡身不停地扑腾,柴叔吓了一跳,“是楚歌吧?诶!我没看走眼吧!”   楚歌把碗放回厨房,走进来替柴叔接过两只乌骨鸡,“啊,柴叔,您大晚上地怎么来了?”   柴叔看着楚歌小小个子这么热情,脸上挂满了笑意,“隔壁老刘非得送野生的乌骨鸡给柴业,我家里又不想放着,赶紧大晚上送来了。哎呀楚歌!倒是你,怎么在柴业家里啊,你……你俩住一起啦?”   楚歌抓着鸡翅膀的手用力了一下,拧下来一小撮鸡毛,乌骨鸡疼得嗷叫了一声,楚歌道,“不,不是……对了柴叔,这,现在杀了还是?”   “放一晚上也烦,直接烫了拔毛吧。”   柴叔刚想说什么,结果就看见楚歌转身进了厨房,刷的一下从案板上拖出一把长长的菜刀来,随后柴叔喊着,“楚歌你可小心——”   心字还没落下,楚歌干脆利落一刀砍在了乌骨鸡上面,然后那个血顺着刀刃直直往下滑,疯狂向外涌出,直到血积满了一整个碗。   柴叔看懂了,楚歌这是杀鸡顺路采了一碗鸡血呢,别的地方都没溅出一滴,血全顺着刀刃滑进碗里了。   哎哟!这手艺,了得!   楚歌笑了笑,“您见血腥场面没事儿吧?我们老家都这样杀鸡,然后拔鸡毛……”   柴叔扶着门框,这姑娘可真能干啊。   柴业听见动静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楚歌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断气的鸡正在麻溜的拔着毛,自己老爹扶着门框看着楚歌,角落里还有一只瑟瑟发抖的乌骨鸡。   柴业道,“在干嘛呢?”   “哦儿子,你下来了。”柴叔挥了挥手,“隔壁老刘给你的鸡。”   “还给啊?上回是鸽子,再上回是鹌鹑,去年还送了一条烤鳄鱼,你快喊他别送了,我怕哪天国家保护动物都被他送来了。”   柴叔哈哈大笑,“人家觉得你补课厉害呗,他儿子熊娃一个,现在愣是上了年级段前十,也得谢谢你啊。”   柴业推了推眼镜,“他儿子其实挺聪明的,底子也不差,用功一点就会成绩好了。”   “话说……”柴叔顿了顿,“你跟楚歌谈恋爱呢?”   柴业一愣,刚想说话,自己老爸就道,“那不是太好了么!我当初就想介绍这姑娘给你,还怕你不同意呢!”   楚歌在里面拔毛,没听清楚柴叔在说什么。   柴业走进来,看着楚歌拔毛的动作,道,“她还会杀鸡?”   “农村出来的,能吃苦,什么都会一点。”柴叔道,“你爹我可没看不起农村人,你说这杀鸡,换做你,不知道是鸡杀你还是你杀鸡。人家咔咔两下就解决了,早当家啊,能耐大。”   柴业点点头,“嗯,她好好磨练,将来肯定有出息。”   “诶诶,你把你这为人师表的眼神收回去。”柴叔啧了一声,打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脑袋,“眼神不对,换个含情脉脉的。”   柴业乐了,“爸,你一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早着呢。楚歌就是最近家里有点事儿,暂时住在我家,您别想多。”   “都住你家了,还不努力努力?”柴叔笑了笑,“你爸我想抱孙子了。”   “还早呢……”柴业无奈了,“你找柴浩去,柴浩可能比我早。”   “臭小子,说什么呢。”看着楚歌拔完一只鸡,开始对第二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乌骨鸡下手,开口放血,热水烫,凉水泡,开膛破肚,整套流程简直不要太娴熟,全过程鸡都还没来得及反抗抽搐一下,就直接已经被人摆好盘了。   柴业目瞪口呆,楚歌推开门走出来,道,“明儿再炖一只给柴浩学长吧。”   柴业和他父亲表情一致,“嗯。”   剩下的,楚歌怕放一晚上影响肉质,直接拉开冰箱门找了一些食材,又是一顿咔咔的操作,端出来一盘炒得鲜香麻辣的鸡公煲。   这顿夜宵可谓是实在诱惑人,柴业当场拿了碗筷,三个人在桌子边上坐下,后来吃完,柴叔都想嘬两口自己的手指,不停地夸,“哎哟!个则鸡肉老灵额!嗲来西!娘额错比好切来要洗!”【哎哟,这个鸡肉太灵光了,嗲得不得了,妈个老逼好吃得要死了】   又辣又入味,真的是顶峰!   “爸,你方言出来了,注意下自己的素质……”   柴业用筷子头戳了戳自己父亲的碗。   柴叔咳咳了两声,随后道,“楚歌,你这么会做菜呀?”   “我都是从小学的家常菜,口味都比较重的那种。”楚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们吃得开心就好啦。”   柴叔把头伸过去对自己儿子说,“楚歌在,你就不可能饿死了。”   “……”柴业道,“我煮泡面还是很好吃的。”   “吃到胃穿孔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   楚歌不在身边的第二天,陆在清觉得日子有些无趣。   之前一起床就可以使唤楚歌给他干事儿,现在好了,楚歌没了,整个家都空荡荡的。   起床的时候顺路走过客卧,门大开着,阳光照进来,房间空无一人,收拾得倒和原来毫无差别。   楚歌这个人动手能力挺强的,说走就走了,还他妈……收拾得干干净净,跟没来过一样。   陆在清觉得自己该找人来陪。   打电话喊了三个外卖,老鸨接到电话的时候,高兴地声音都上扬了,“哎哟陆少,您总算想起我们啦!”   “三个,身高170以上,罩杯C,乖巧的。S级。”陆在清叼着烟,“定金我微信打你。”   “要红酒还是洋酒呀?”   “……红酒。”陆在清觉得自己这阵子可能不会找洋酒。   “好。”老鸨美滋滋地哄着陆在清,“陆少,咱店里最近来了个小网红,等下就给您送过去,您在家等着外卖就好,不过人不能多啊,咱们姑娘安全也得保证,只能一个男人……”   “我像是那种人么。”陆在清不耐烦地说,“把人送来就好,来去路费我包,我一个人。”   “陆少大方,陆少祝您玩得愉快。”   半小时后,三个女人上门,一见到陆在清的时候,各个眼里都猛地放光。   陆在清看了一下那三个小姐,奇怪,长相也的确是符合他的审美……怎么他就觉得毫无波澜呢?   陆在清冷淡地说,“进来。”   三个姑娘受宠若惊,进来挽住了陆在清的手,“陆少,您想玩什么呀?”   果然时间长的就是专业,开口就直接要开始了,陆在清想了想到底是先脱衣服还是先脱裤子,可是他一时半会居然什么都不想干。   他,最,近,是,不,是,性,冷,淡,啊。   陆在清不说话了,隔了一会,道,“会……打牌吗?”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又问了一遍,“什么?”   陆在清说,“要不……搓麻将也行。”   “……”   陆在清发誓,这肯定是他人生中叫小姐外卖的滑铁卢,送上门了他居然毫无兴趣,打麻将还倒输了三万块给这群小姐!!   “陆少,别打啦,您一家独输,我们都不好意思啦。”网红笑着说,“来做点别的事情嘛~”   陆在清抬起手上金闪闪的表看了一眼,冷漠地说,“时间到了。”   ???   三个女人没看懂陆在清这种操作什么意思。   陆在清说,“你们打车回去吧,路费我包。”   “……”   送走三个人,房子里一下子空寂下来,陆在清盯着空荡荡一片的屋子,心跳声尤为强烈。   他甚至……甚至有点想念楚歌。   可是脑子里一旦有着有关于楚歌的念头的时候,陆在清就很快让自己立刻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拒绝,又或者说是否认自己很想她。   男人坐在沙发上陷入沉默,闭上眼睛就回放起楚歌被柴业带走的画面,陆在清啧了一声,手指收紧。   不行。   不行。   为什么不行?陆在清说不上来,可是他知道不行,不能这样,这是一种来自大脑深处的本能,他不能这么早放楚歌走。   反正楚歌也只是因为自己不尊重她而生气了……这种女人,难道不是随便哄哄就好了吗?   陆在清有些烦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楚歌一走,人去楼空。   整个房子寂寞到让他发疯。   陆在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觉得烦,就叫了一波又一波人,后来他一脚踹在客厅茶几上,差不多所有人都又被他赶了回去。   随手拿着酒杯,陆在清眯缝着一只眼睛点开微信,然后点开他们那个群。   【陆在清:呵呵。】   【萧里:?】   【江凛:要死了,陆在清说话了。】   陆在清冷笑一声,随后发了一条含糊不清的语音过去,“我感觉我最近对姑娘没兴趣。”   【萧里:发你mb的语音,比狗叫还难听。】   【陆在清:……】   【陆在清:我说!我!最!近!对!姑!娘!没!兴!趣!】   【萧里:恭喜,又多一位死基佬。】   【江凛: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陆在清:滚。】   【萧里:我猜,是楚歌。】   【江凛:我也猜,是楚歌。】   陆在清被楚歌两个字扎得眼睛生疼,他干脆推出群聊,随后开始在列表里疯狂刷。   他记得,楚歌这个名字,在他列表最底端,聊天记录早就被刷下去了。   陆在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频繁找别人聊天是为了什么,大概或许只是想将楚歌的名字刷下去,直到后来他手指一顿。   停留在备注“小傻子”三个字上面。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哆嗦。   深呼吸一口气,陆在清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改自己刚才随心所欲放纵的姿势,端端正正坐着,手臂撑在膝盖上,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过了好一会,陆在清空出一只手灌了自己一口酒,又低头去看屏幕。   慌什么慌,不过就是哄一下女人而已,再说这种低贱的女人,又不需要自己拉下多少面子……   陆在清又是一顿呼气吸气,然后点开对话框,干脆利落敲过去几个字——   【你在哪里?】   楚歌躺在家里,察觉到手机振动,点开来看了一下,结果刚看见那排字的下一秒,对方直接刷的一下撤回了。   撤回了?   这是什么操作。   楚歌看了眼上面的id,有些意外。   【四面楚歌:陆少,您找我有事吗?】   【陆在清:没有!】   【陆在清:群发,发错了。】   【四面楚歌:哦】   过了一会,陆在清看见楚歌没回话了,心说哦完没了?没了?这女人会不会聊天?直接把天聊死了?!   陆在清隔了一会又发了一句,【陆在清:在干嘛?】   楚歌打算睡觉的,又察觉到震动,打开来一看,陆在清又给她发了一段话。   几秒后又撤回了。   楚歌实在是看不懂陆在清这是什么骚操作。   然后她想着,既然都和陆少脱离关系了,那……那微信号,其实也没必要留着了吧?   于是楚歌在纠结了一会之后选择了删除。   陆在清发过去之后看见楚歌还是没给回复,干脆火了,点进去朋友圈一看——嚯!非好友!不显示朋友圈!   反了天了还!   陆在清不敢相信,发过去一个问号的时候,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请添加为好友后再聊天。   陆在清的酒意在一瞬间就像是清醒了一般,一股冰冷地情绪直冲脑门,他从来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楚歌居然敢删了他。   居然……居然……   陆在清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盯着那条微信提示,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扎了个大窟窿出来。   而后陆在清干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在响了好久以后,那边才有人接起。   还是楚歌那道软糯的声音,陆在清忽然间有些放心——起码,起码不是冰冷的拒绝。   “陆少?您找我有事吗?”   陆在清喉咙口有点发抖,“为什么把我删了?”   “唔?”楚歌道,“您喊我滚了,我滚也滚干净了……微信还是删了吧,我说了会干干净净消失在你的视野里。”   “那你怎么他妈不把电话号码也删了!”   “陆少,是您打给我。”楚歌支支吾吾道。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刚刚睡着了,没听见。”   哦……原来是在睡觉啊。他还以为她在故意给他甩脸色呢。   “你现在……在哪?”   “在家。”楚歌很老实地说。   “不在柴业家里?”   “我前几天出来了,老是麻烦柴老师,不好。”   “哦。”陆在清又摊回沙发上,抓着手机,透过这个手机,握住了楚歌那丝纤细的声音,“你俩不是在谈恋爱么?不住一起?”   “我——”楚歌想到这个,生怕又露馅了,只能干巴巴地想借口,“我……我们真的在谈恋爱!我不骗你,你别,别乱说!”   陆在清听了,低低笑了两声。   隔了许久,男人哑着嗓子道,“别骗人了,楚歌。你什么底子我不清楚?这口气一听就是在说谎。”   楚歌小心翼翼地说,“您猜错了……我要睡觉了,不聊了。”   “楚歌。”   陆在清猛地收紧了手指,“你就当我……前阵子,心情不好,就比较烦躁,所以说话比较难听,不行吗?”   楚歌一愣,缓缓睁大了眼睛。   听到那边急促的呼吸声,陆在清又道,“总之,我就是……说你说得狠了,我那会儿冲动,和现在不一样。你回来我家住吧,把房子退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陆少,您,您是在解释?还是说——”在,在尝试道歉?   “你别想多。”陆在清低头看自己手掌心的掌纹,“我没别的意思,反正我家里缺个佣人,你来上班,我给你钱。”   在陆在清的认知里,多给钱就行了。给钱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给更多钱。   他也是想着把楚歌哄回来,哄回来干嘛呢?陆在清没考虑过。他只不过不想让楚歌逃走了,他都在她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的心血,中途怎么能断了?   陆在清始终认为自己对楚歌的就是最原始的占有欲,他甚至想过如果可以,不如就包着楚歌,哪怕结婚了,也还是要让楚歌做他的小三。   但是他从来没考虑过和楚歌有什么未来。   楚歌也配?   如今哄她回来,不过是陆在清想方设法再把她骗回自己的怀抱,他无法忍受楚歌和别人有亲密动作。   可是楚歌不知道。   她浑然不知陆在清内心冷酷的一切。   她以为这是陆在清的示软,全身血液逆流,“陆少,您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我真的要睡觉了。”   “好不好么楚歌?”陆在清故意捏着一幅比往日还要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到那边楚歌耳朵里的时候,就格外性感,听得男人道,“我只是想你回来而已,家里不能有你。”   陆在清都想给自己鼓掌了,能把温柔的一面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不等楚歌回答,陆在清道,“就这样说好了楚歌,明天晚上我来你学校接你放学。”   “别!”楚歌急得大喊了一声,“陆少,这样真的不好,您别来,我们别来往了……”   “楚歌,你是不喜欢我吗?”   陆在清在楚歌看不见的地方勾唇笑,眼里却一片阴郁,“不想看见我吗?”   “没……”楚歌觉得这个回答不对,又立刻道,“对……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女人怎么他妈这么老实。   陆在清改变策略,开始强硬起来,“没关系,我还是想看见你的。所以明天晚上我来接你,你要是不上车,我就在你学校门口拉个横幅。”   这可是逼她从了他啊!   “陆少,您别这样。”楚歌深呼吸一口气,“我挂电话了。”   “挂吧。”陆在清猛地落下一张冷脸,“你试试我有多无耻,我告诉你,你明天不跟我走,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楚歌心尖一颤,猛地挂掉了电话。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陆在清这一通挽回的电话吗?   可是这到底是挽回……还是……别有用心?   楚歌觉得陆在清太过危险了,指不定有好多坑等着她跳下去。在陆在清那里吃了太多苦头,她不能再傻傻地从了。   虽然楚歌是个很乖巧老实的人,不善于拒绝别人,但是她同时也是一个会听别人劝解话的人,别人说了什么,她都会乖乖记下。   想起柴业对她的安慰和劝解,楚歌决定自己不能再受陆在清控制。   于是,她破天荒的,第二天没去学校,当场放了陆在清的鸽子。   那天陆在清在校门口等到学生都差不多走光了,老师都跟着下班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楚歌。   男人在校门口晃悠了好一会,自我感觉有点奇怪,还在想是不是楚歌不愿意出来,结果等到最后没有等来楚歌,等到了柴业夹着书走出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都顿了顿。   柴业道,“你在干嘛?”   陆在清道,“楚歌呢?”   “……”相望无言。   最后是柴业先道,“楚歌今儿请假了,没来。”   没来?!   陆在清简直要炸了,昨天晚上和她说了,今天他在校门口等她,结果她就这么放他鸽子?   胆儿是不是有点大的过分了啊?   陆在清皱起眉毛,“她什么时候请假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跟我说还是有点不舒服,就没来了。”柴业上上下下看了陆在清一眼,“你来学校找她?”   陆在清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来学校找楚歌然后被放鸽子的事情的。   于是男人扭脸一转,“没有,路过,过来看看。”   “我校保安跟我说,你在门口等了俩小时了。”   “风景好,我多看看,散散心。”   “……”   陆在清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柴业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天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话说今天楚歌身体还是不舒服,要不去看看她?   柴业给楚歌打了个电话,那边接通了,楚歌扎着马尾道,“啊……柴老师。”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柴业夹着书往外走,拦下了一辆车,“胃口如何?要不我带你出去吃点。”   “啊,不用不用。”楚歌脸上还贴着一张面膜,说话有点支支吾吾,“没事儿,倒是我……我明天上课,请你在学校里小餐馆吃顿饭。”   “好。”柴业笑了笑,干脆打车回家,“那你晚上自己复习一下功课,后天有个小测试。我很期待你的排名。”   楚歌攥紧了水笔,“我会努力的!”   挂了电话,楚歌嘴里叼着饼干开始写辅导作业,做完两篇英语阅读理解,开始背单词,背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楚歌顶着面膜去开门的时候,撞上陆在清那张阴沉的脸。   女人连连后退两步。   “你……你怎么来了?”   陆在清看见楚歌巴掌大的脸还敷面膜,好气之余还有点儿好笑,“你敢放我鸽子?”   楚歌低下头去,“我……原本也没答应你。”   “我单方面说了,就是命令!”   “但我不是你的下人。”   “……”陆在清被楚歌老实巴交的话怼得声音一噎。   “出来!陪我吃饭。”陆在清开始耍无赖了,“你贴面膜不就是为了我么,正好要出门,赶紧打扮一下……”   “我不去。”楚歌站在门口,声音还带着些许惊慌,但是她说得很明显,那就是——“我不去。”   陆在清急了,“为什么不去?我都说好话了,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楚歌眼神里带着闪躲,“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好话了,我就,就得听你的?”   陆在清被这个问题又是问得一愣。   妈的,老实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做的?   “你跟我抬杠吗!”陆在清道,“我对你好你当然也得……对我好啊!”   楚歌进去撕了面膜出来,顶着一张水灵灵的脸看着陆在清,那眼神跟小鹿似的,陆在清忽然间明白这几天他内心的蠢蠢欲动到底是什么了。   他想要拥有,掠夺,这双眼睛里所有的注视和爱意。   楚歌道,“不,不一样,你这是,道德绑架。”   “学新词儿了,柴业没少教你吧?”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干脆直接挤开了楚歌,“行,你不跟我走,那我今儿住这儿。”   楚歌一下子着急起来,“啊!我房子破……您,您在这儿不适合,您赶紧走吧。”   您赶紧走吧。   陆在清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赶他走!她竟敢!!   “怎么了,就赶我走了!”陆在清吧唧一下坐在小客厅那张沙发上,沙发发出一声摇摇欲坠的声音,陆在清撑住下面的垫子,道,“我就算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我也都说好话了。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我就没对你干过好事儿么?记仇不记好的,这就是你做人的道理吗?”   陆在清实在是歪理太多,楚歌说不过他,都是一套一套的,能把人绕进去,姑娘干脆站那儿没动,看姿势就是还是想请陆在清出去。   陆在清狠狠一拍都起了毛球的沙发垫,“过来陪我坐下看电视!”   楚歌摇摇头,“不了。”   “您要是喜欢这儿,我,我让给您。”楚歌往门外退着,“我去别地儿睡。”   “回来!”陆在清真的是快被楚歌气吐血了,这人怎么什么办法都收拾不了?   你们老实人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楚歌站在门口,“您别逼我,我不喜欢这样。”   说的还特别认真坦诚。   陆在清发现了,楚歌虽然好欺负,看着柔软,事实上内心想要什么,想努力什么,都特别坚定。   人家给她说过的好话坏话,意见和提议,她都会认认真真吸收接纳。   这种人最容易握住,却也……最容易远走高飞。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陆在清整颗心晃了晃,紧跟着男人恶狠狠道,“你过来,你还想要什么,跟我说。”   楚歌毫不犹豫发自内心,“要和你断绝关系。”   陆在清所有的表情僵在脸上,他不得不承认,被楚歌这句话刺伤了。   她总能把这样伤人的话语说得如此老实和坦然。   大概温柔到了骨子的人,也是极端残忍的。   陆在清觉得,自己这阵子,也算是为了让楚歌犯了很多傻,但是楚歌通通不接受,她就想着要跑了,哪怕还能见面,内心却仍是隔离开了一道厚重的玻璃墙。   “为什么……要跟我断绝关系?”陆在清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我之前骂你了,那我……我事后,也哄你了啊。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楚歌用一种很难过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只是想拿我,取悦你自己。你不是好人,所以我要远离你,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在清竟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质问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这话说出来,陆在清自己都有点心虚,坐在那里看着楚歌,“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喜欢能随随便便就舍弃吗——”   “可是就如同你说的,如果你对我好,我也必须要对你好的话。”楚歌顿了顿,“那么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   陆在清耳边像是有一道雷猛地劈下来,炸得他周遭声音轰轰作响,呼吸都下意识停了几秒。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歌摇摇头,“不可能。我也深刻意识到,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也不用喜欢我,我慢慢就不会喜欢你了,这样我们两个的关系就一点点断掉了,这样不好吗?”   陆在清忽然间明白了。   楚歌因为太剔透柔软了,所以她把一切都看得很重。看得重,也就想得多。她很聪明,或许从长久来说,断掉关系对他们两个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陆在清不肯。   他就没有玩女人玩到一半收手的习惯。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间恶劣地勾唇笑了笑,“哦,你是在难过我不喜欢你?”   楚歌一愣,脸上发热,“没有,您不要老是把我的话偷换概念,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刚刚只是做个类比——”   这些都不重要了。   能把楚歌骗回来才是重点。   陆在清站起来,忽然间凑近了楚歌,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男人笑着,眉梢却冷漠,“那跟我谈恋爱不就好了么?”   楚歌猛地睁大了眼睛,瞳仁缩了缩,说话都开始发抖了,“你——你什么意思?”   瞧,果然这招才是最有用的。   所有的女人,哪怕唾弃无数遍,心底却依然期待爱情。这简直就是她们最轻易被人下手的地方。   陆在清贴近楚歌的身体,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那双冷漠的眼里倒映出楚歌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在心底冷笑,嘴巴上说的却是,“嗯?不愿意吗?”   楚歌整颗心哆嗦得厉害,“陆少您别这样,您别玩我……”   “玩你?”   陆在清含住了楚歌的耳垂,将她整个人从门外拉进来,然后用脚勾着门,“跟柴业是故意气我的吧?楚歌,我想念你好多天了……”   这话可能还是有真实成分在内的,但是真实程度实在太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在清这种人,谎言当饭吃,也无所谓。他们向来只追求结果,从来不看过程。   也就是——不择手段。   男人趁着楚歌被他的话说到发懵的时候,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墙上壁咚住,随后压低声线,一双细长漂亮的眼睛死死盯住楚歌那张脸,又重复了一遍,“再问一遍,要不要来试试?”   楚歌觉得在在这一刻,自己嗓子像是哑巴了一样,“你……你的意思是,是让我,做,做你的……”   “女朋友。”   楚歌根本没有料到过会有这样的发展,陆在清就这么贴着她,整个人都压了上来,那体温包裹住楚歌全身,她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做我女朋友不好么?”   陆在清伸手捏了一把楚歌腰上的肉,笑着看楚歌无力面对的模样,将她拉近了自己,“我说真的,不来试试么?”   楚歌脸上红得发烫,生怕自己下一秒坠入深渊,“你不要这样逗我玩……”   “没有逗你玩啊。”   陆在清握住了楚歌的手,然后穿插挤入她的握紧的指缝,如同强行挤入她的生命,“你不是委屈我这个人对你不好吗?那我说,现在跟我在一起,我对你好,这样还不行吗?”   不……如果是平时,楚歌应该会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得疯掉。   可是……可是陆在清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他是真的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另一种欺骗?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陆在清咧嘴一笑,继续进一步攻略城池,“那今晚让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楚歌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像陆在清这种恃靓行凶的人,有的是手段让女人误以为他假戏做真,楚歌这种段数,怎么可能逃得出陆在清那种老手的手掌心。   这天夜里楚歌半推半就被陆在清骗着按在床上,她的房间很旧小,陆在清打心眼里瞧不起,可是眼下的女人倒是可口,就先不管环境问题了。   楚歌红着眼睛说着不要,却连人带心都被陆在清掠夺的一干二净。   对。   对。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就是这种眼神……   陆在清伸手抓住了楚歌的肩膀,而后牙齿狠狠咬了下去,楚歌吃痛哆嗦了一下,男人笑着说,“晚上要不要留我在你这里过夜?”   楚歌眼眶微红,再也没力气说一句拒绝。   她……是不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楚歌睁开眼睛,小小一张床上挤着两个人,因为空间不大,她整个人等于缩在陆在清怀里,模样无比暧昧。   楚歌猛地惊醒,从陆在清怀里撤出来,这个动作惊醒了陆在清,男人撑开眼睛的一条缝来,随后看着怀中一脸惊恐的楚歌,有些回不过神。   而后他很迅速地恢复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是一脸笑意地干脆将楚歌更加按进自己怀里,道,“早上好?”   楚歌没说话,虽然睡醒了,可是感觉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陆在清起床,那张小床都跟着晃了晃,随后男人嘟囔着,“昨天晚上居然没有塌……”   楚歌整张脸通红,“你别说了好不好,我该去学校了……”   “啊。”陆在清往后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送你去啊。”   “别别别——”   “送我女人去上学有什么不好的?”   陆在清啧了一声,“起床!刷牙洗脸,话说你们这边卫生间在哪?”   楚歌给他指了一条路,然后看着男人下床以后赤着上身就走去厕所,陆在清这种身份的人显然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进去的时候还大叫一声,“靠!这么小的地方,我靠我要有密室恐惧了,换我上厕所估计屎都拉不出。”   “……”   看吧,果然。   楚歌小声道,“那,那你就……少来。”   “胆儿大了啊,一次两次赶我走,有瘾啊?”   陆在清挤了牙膏,刷着牙把头探出来,楚歌一看就着急了,“米老鼠的牙刷是我的!”   米老鼠?   陆在清满脑子问号,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牙刷。   fin红色,米老鼠。   “……”陆在清忍了忍,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喷着沫子道,“间接性接个吻就当!mmp你嫌弃我?”   楚歌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我是怕你不习惯。”   他还真的不习惯。   陆在清眯着眼冷笑了一声,嘴巴上说的还是,“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楚歌缩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看着陆在清。   终于两个人一前一后洗漱完毕,陆在清拿着昨天的衣服,脸上挂不住的嫌弃套了回去,然后道,“走,出门。”   “不好吧。”楚歌一脸为难,“陆少,我当你开了个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么?”陆在清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脸看楚歌,“是不是我非得天天喊你小宝贝女朋友,你才满意啊?”   楚歌又是一顿猛地摇头,“不,是我不敢相信,或者说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所以……”   “你不许喊我陆少。”   陆在清没等楚歌说完,就戳着楚歌的脸,“喊全名不行么?”   楚歌哦了一声,改口倒是老实巴交的,“陆在清。”   “嗯。”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楚歌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念得他心里痒痒,“再喊一遍。”   “陆在清……”楚歌瑟缩了一下,“你表情好奇怪,感觉喊你名字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哎哟!   陆在清捏了一把楚歌的脸,“不用害羞,把我哄开心了,就什么都有了。”   他搂着楚歌往外走,“早饭吃什么?”   “随便吧,稍微快点,我怕你吃的隆重,我来不及早自习。”   陆在清带着楚歌坐上车子,楚歌还是局促,终于男人不耐烦了,一把把她按住,恶狠狠地说道,“慌什么慌!当老子女朋友,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要的事情,你麻痹装什么装!坐好了!”   楚歌立刻绷得笔直坐在上面。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会,又凶神恶煞凑过来,楚歌以为他还要骂人,见到男人拉着一张冷脸,伸手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麻烦,还要我伺候你。”陆在清磨了磨牙,但是不知道为啥还是像个老父亲一样逼逼叨了几句,虽然口气很不善,“养成习惯懂不懂?关键时刻保命的。就你这倒霉催样儿,指不定哪天出门坐车和别人撞了呢。”   楚歌气得直喘气,“我还担心你这次开车带着我撞了呢!”   陆在清哎呦呵了一声,伸手狠狠弹了弹楚歌脑门,“你别说,我现在就带着你一起撞死。”   楚歌撒泼撒不过他,乖乖坐在那里,陆在清用鼻孔喘了个气儿就踩下油门,带着楚歌去一家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吃饭,楚歌抓着书包,“太麻烦了,我不去。我路边买个烧饼就行。”   “我陆在清的女人能吃烧饼?”陆在清硬是拽着楚歌去了餐厅,哐当坐下,“点菜!”   “自……自助餐不是……自己拿吗?”   “我们吃自助餐,也是喊服务员拿了端过来的。”   陆在清大爷似的将楚歌摁在身边,楚歌身上还背着书包,男人意味深长摸着下巴,“你这幅样子挺像我包养的大学生。”   楚歌低着头。   陆在清反应过来,没准又戳着这人可怜的玻璃自尊心了,咳了两声道,“不过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不要慌。别的女人都是宾馆,你才是家。”   “……”楚歌的唇抿得更紧了。   这样……真的是谈恋爱吗?单方面的决定,单方面的牵引,她根本……什么反抗力量都没有。   陆在清给楚歌点了一堆虾皇饺和蟹籽烧麦,还有营养的燕麦粥,最后鲜榨果汁,两个不是全熟的太阳蛋,三片培根,楚歌觉得这顿吃了,她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吃东西。   最后,在陆在清像条狼狗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楚歌愣是把这些东西都吃了,然后陆在清才满意起身,吸了一口奶昔就带着楚歌扬长而去。   “你没吃东西。”   “你关心我?”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不喜欢吃早饭。我更喜欢吃夜宵。”   “……”   “或者说,我更喜欢吃你……”陆在清凑近楚歌的耳朵,“哪天你把那些盘子放在你身上,躺平了……我肯定天天早上爬起来吃。”   楚歌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撩拨,一张脸又是变得血红,推了陆在清一把,“你说什么呢你——太,太恶俗了!”   陆在清心说你装模作样小手推我一下动作也蛮恶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他送她到学校,下车的时候又是一阵围观,还有同班同学很热情来车边打招呼,看见陆在清的时候尖叫一声,“啊——!楚歌你的男朋友好帅啊!”   “天啊!简直是偶像剧里的那种!”   楚歌从始至终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陆在清抓了她的手一把,虚荣心在这个时候获得了高度满足,“听到没,他们说你男朋友帅。”   楚歌着急辩解,“不……不是男……”   “我们昨天晚上刚说好在一起呢。”陆在清摆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楚歌,是我哪里配不上你吗?”   “啊!!!”   “受不了了好帅啊!”   陆在清眯眼笑,可是楚歌眼里这种笑容……有点像是恶魔。   她最后迅速拉开车门下车,同班同学挽住她,“啊楚歌,好羡慕你啊,你怎么能找到这种男朋友啊。”   “咱们楚歌也是天然小美女好么,肯定是好看的找好看的。”   “真好,你们以后打算结婚吗?”   楚歌一言不发,加快速度往学校里面走,陆在清盯着她慌乱的背影,似乎在她周遭埋下一层无形的网,慢慢的,慢慢的收紧。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扣了扣他的车窗。   陆在清摁下车窗,看见了柴业的脸。   穿着一身正装,柴业道,“你又送楚歌来上学?”   “我送自己的女人来上学,不是很正常么。”陆在清故意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倒是柴业你,以后麻烦稍微离我女朋友远一点,我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女朋友。   柴业的脸色一变,随后声音都有些急促了,“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   陆在清单手架在车窗外面,托着半边脸,“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一句,少和楚歌假扮什么情侣来刺激我,这种手段太低级了,现在楚歌是我的,你最好别打什么有的没的主意。”   柴业深呼吸一口气,“陆在清,应该是我劝你理智才对。如果是为了跟我赌气,你没必要拉上楚歌!”   陆在清声音一噎,紧跟着男人狠狠看了柴业一眼,“凭什么?我就喜欢拉楚歌下水,你管得着吗?”   柴业往后退了退,最后还是无奈摇摇头,“陆在清,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都不用我放什么狠话。”   陆在清又是一声冷笑,踩着油门把车开走了,柴业盯着他车子的尾灯,最后被空旷的马路吞没。   他去上课的时候,正好看见楚歌被一帮人围着问男朋友的事情,从最开始的否认,到后来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人家都送你来上学了!”   “对啊,上次我也看见这辆车在放学后等了你好久,估计也是来接你的吧?”   “都这样了难道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楚歌说不出口。   后来她的默认让一群八卦的同学更加激动,“天啊楚歌,你难道要变成有钱人的阔太太了吗?”   “好厉害啊,这种人你都能认识。”   “那车看着值不少钱吧,我一辈子都买不起。”   “我们楚歌这么水灵,一看就是要嫁进豪门的料子好么!”   楚歌只能尴尬地笑,等到柴业来的时候,她还在被一帮同学围着问陆在清的事情,柴业皱起眉头,“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几个人纷纷散开,乖乖归位。   “我希望同学们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提高自身学习能力上面,少去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人的私事和你们无关,就不要打听,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你们自己的形象塑造。”   柴业皱着眉说完了一段话,随后看了楚歌一眼。   那一眼里面的情绪太复杂了,楚歌羞愧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她知道,自己这是辜负了柴老师的好意。   这节课楚歌听得胆颤心惊,因为柴业老是会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她,那眼神太深太沉了,楚歌根本无力承受。   她握紧了笔,如今能回报柴老师的,也只有好成绩。   后来整节课下课,柴业道,“楚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全班同学有些震惊,看着楚歌小心翼翼跟上了柴业的脚步,大家对视了一眼,都没敢说话。   “怎么回事?”   柴业到了办公室,就直接坐在椅子上问了楚歌一声,“是他强迫你的……还是……”   楚歌红着眼眶不知道说什么,忍了好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柴老师……我……”   柴业睁着眼睛看了楚歌好久,最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把手轻轻放在办公桌面上,许久才道,“算了吧。”   楚歌以为是柴业对自己失望了,忍着心里的难过道,“可能……可能是我的问题吧。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是他……他跟我说要不要试试的时候,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哪怕是他演戏骗我的,我都……”   “谁让你喜欢他呢。”   柴业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拦着你了。只是楚歌,记得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我不希望你和陆在清在这段恋爱的关系有上下不平等之分,别让自己吃亏。”   他这么说,也不知道楚歌能不能理解。   楚歌没想过柴业能这么温柔,忍着眼泪水说,“对不起柴老师,我真的辜负了你的好意,我不知道说什么……”   “别跟我道歉啊。”柴业笑了两声,“怎么像是我被你甩了一样,好了好了。感情的事情,可能也只有你自己去尝试经历了才能明白吧,我说什么也抵不上一次自己的亲身体验。我希望如果你受到了伤害,可以及时离开,避免更多的挫折。”   “嗯。”楚歌低着头,手指攥在一起,“柴老师,您很好……您跟我说的,我都听着……”   柴业伸手捂住额头,“别给我发好人卡了……”   楚歌不懂好人卡是什么意思,又重复了一遍,“您真的是个好人啊。”   柴业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两枪。   这天晚上,陆在清还是嚣张跋扈地停在了楚歌家门口,楚歌拉开车门刚坐下,旁边陪着她走出来的柴业就冲她摇摇手,“楚歌再见。”   “柴老师再见!”楚歌回答得很响亮,陆在清立刻冷脸一拉,“再见什么再见,生离死别似的。”   楚歌说,“你不懂的,这是尊重。”   “得了吧。”陆在清踩下油门,“就是说我不会尊重人呗。不过我也确实不会,除了玩的好的,我也没多尊重谁。”   楚歌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陆在清又道,“今晚有个饭局。”   楚歌有些吃惊,“啊……?怎么回事?”   “池南他爹。”陆在清开口道,“摆宴请你吃饭。”   楚歌一听,整个人都吓得缩在车椅上,“怎么,怎么池南的爸爸都出来了?我……”   “不是鸿门宴,你怕个毛啊。”陆在清狠狠揉了一把楚歌的头顶,“我这不是知道你心里委屈么,就干脆把状都告到池南他爸那边去了。他爸是个当官的,儿子要是有丑闻,对他影响也很大,要是跟我撕破脸皮,影响更大,最好的战略就是请你吃顿饭,一切都好说。”   楚歌看着陆在清的侧脸,还有点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反正帮她报仇也只是陆在清的心血来潮,但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后续。   原来陆在清……一直都还记得。   楚歌低声道,“谢谢你。”   “谢我,就拿点我感兴趣的……”   陆在清吹了声口哨,“晚上回我家,我给你买了超级好看的内衣内裤,上回你没来得及穿……”   楚歌分分钟收回心里的感动,恨不得把书包怼他脸上。   这天晚宴,陆在清带着楚歌去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了柴浩。   “啊,学长。”楚歌过去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也来了?”   柴浩指着脑门上的纱布,“我受伤住院也是池南找人干的呢,我也得来吧?”   楚歌点点头,“还疼吗?”   “不疼。”柴浩说,“反正我伤的是脖子后面,脑门上没开瓢儿,脑震荡也不震了。”   楚歌被柴浩这个说法给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她问道,“那你脑袋没有动刀子……你为什么要缠纱布在脑门上?”   柴浩一拍大腿,“当然他妈是做出一副伤势惨重的样子来啦!在清哥还喊我往脚上打个石膏,叫我坐轮椅上让我爸推来呢。那他妈的,池南他爹看见不得吓死?完了,伤这么重,都坐轮椅了,四舍五入就是一条人命啊。”   楚歌被柴浩说得都直接笑出来了,转头问陆在清,“你的主意?”   “可不是么。”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我恨不得去给柴浩做一张残疾人证了都。”   楚歌吐了吐舌头,“你好缺德啊,这样吓人家。”   陆在清也跟着学她吐舌头,“对对对,就你大恩无私心怀天下。反正我等屁民就是睚眦必报给脸不要,我的做人准则里就没有得理饶人这个说法。”   三个人在门口聊了一会,才扭头走进去,服务员领着他们到了包厢,抬头打了个照面,就瞧见了池南一脸冷漠坐在中央,可能是因为被自己父亲摁着头认错,所以极为不爽,嘴角的乌青倒是退了,不知情的一看没准儿还觉得人模狗样挺帅的。   倒是池南的老爸,看见陆在清和柴浩,一下子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哎呀,陆少,柴小少爷,你俩来了啊,快坐下,坐下。”   要不是因为陆在清姓陆,要不是因为柴浩他爸爸是主薄,池南绝对不可能认怂。   陆在清皮笑肉不笑看着池南他爹池威,“诶,还差个人没打招呼呢,来宝贝儿,跟这老大叔喊一声池叔叔好。”   老大叔。   池威脑门突突直跳,忽然间发现有什么不对。   宝贝?   陆在清就知道池威肯定会故意给楚歌一个下马威,这会儿眯眼笑了笑,“啊,忘了我说了,这我女朋友,性子闷不大会主动喊人,池叔,多有得罪啊。”   陆在清女朋友?!   听到陆在清说女朋友仨字,池威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五彩斑斓,丝毫没想到楚歌能攀上陆在清这个高枝,这么一来,他要是给楚歌脸色,那就等于是在陆在清面前蹬鼻子上脸。   原本池威虽然打着给楚歌道歉的名头,表面上做道歉的功夫,但背地里是想要给楚歌见识见识他们池家的能耐,现在好了,倒是先让陆在清当头一棒把他给打懵逼了。   池威这才强行挤出一丝笑意来,“哎呀,是小楚啊,不好意思,刚忘了和你打招呼,我这不是……刚没瞧见你……”   “池叔叔好。”   楚歌倍儿老实地说,“没事儿,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我理解。回头多吃点枸杞,万一要瞎了可不好了。”   “……”池威被楚歌老实巴交一句话气得差点憋死。   陆在清和柴浩在一边忍着笑,后来楚歌坐下吃饭,池威给池南使了个眼色,池南站起来,表情僵硬地端着一瓶红酒,然后给楚歌倒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久不见。”   楚歌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情况。   她在柴浩和陆在清中央坐下,随后抿着嘴唇轻声道,“我……我不会喝酒。”   池南笑得特别假,“哦?那咪一口吧。”出来卖的,不会喝酒,骗谁呢?   楚歌颤抖着去握住杯子,紧跟着就看见陆在清那边伸出来一只手,扭头看见陆在清一双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细细长长的,裹挟着威胁和警告,对着池南道,“那我代替楚歌跟你碰酒?”   啧,棘手。   池南眉头一皱,还是没说别的,和陆在清碰了碰,随后他说道,“池公子难得今天心情好,找我们什么事?”   明知故问。   这是当面要让他下不来台。   池南笑得嘴角都要僵掉了,咬牙切齿说出几句话,“前阵子……和楚歌有点矛盾,今儿就想请她吃顿饭,安抚安抚她。”   听听他说得多么人模狗样。   柴浩在一边拖长尾音问了一句,“诶——什么事呀?”   说这话的时候还按着脑袋嘶得一下,看样子是脑袋上伤口疼。   楚歌都想笑了,柴浩脑门上根本没伤,演的跟真的一样。   池南脸色铁青,都能跟碳比了,站在那里不说话,池威发现自己儿子这是来脾气了,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唉!都过去了,说什么呢,楚歌人美心善,肯定不跟你计较……”   池南这才脸色稍有好转,楚歌低头在那里,池威这是故意这么说的,到时候楚歌想计较,人家也说了她人美心善,总不能再打自己的脸。   但是陆在清就不喜欢这种人。   当着池威的面,他道,“这话可就不对了,出事儿的是楚歌,池叔叔,您可别不能自己擅作主张就代替楚歌说原谅了,我们都没那个资格替楚歌说没关系。”   池威被人把话打回来,脸色直接一变,陆在清这是无法无天到了蹬鼻子上脸的地步!   楚歌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眼眶微红,死死攥紧了拳头,后来陆在清装作没事人一样,还夹了一只大虾到了楚歌的碗里,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是不是呀,宝贝?”   楚歌心头一颤,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电流窜过心头,如同惊涛骇浪与礁石拍打相撞那一瞬间,心头热血淌过她发烫的每一寸神经脉络。   楚歌红着眼睛说,“嗯……对的。”   哟,长大了。   陆在清勾了勾唇,随后抬头看池南,“该说的还是得说吧:‘对不起’三个字类似的话。不然,池家不会是故意喊我家楚歌过来给脸色看的吧?”   池威他们当然打得是这个主意啦!只是陆在清面前谁敢这么说?   池南死死咬着牙,不肯说一句道歉,陆在清慢条斯理吃着饭桌上的菜,柴浩还给楚歌盛了一碗汤,他们俩一左一右夹着楚歌,池南看过去的时候,楚歌就坐在最中间,单薄的身躯瘦弱却绷得笔直。   池威知道自己儿子拉不下这个脸,可是如今陆在清和柴家小子都在,要是不道个歉,这算是间接性得罪了啊!   他赶紧道,“南子,你快,说点什么。你看小浩,就当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不打不相识,以后你俩没准儿成好兄弟了呢,是不是小浩?”   柴浩懒洋洋抬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肉,明显不接茬,“啊?”   池南有点想摔筷子。   柴浩说,“池叔叔,您别着急,要是真的不行,我喊我爸和你们谈谈也成,可能因为我是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让你们难做人了。”   “诶别别,你在池叔叔眼里就是个男子汉,能独当一面的。”池威一听,这还了得?!怎么能叫柴浩的爸爸过来?那到时候事情可是闹大了!   柴浩勾唇一笑,“那,池南哥,你怎么看呢?”   池南看着柴浩把皮球踢过来,拧着嘴角笑,回到原位坐下以后,握着拳头好多次,才重新举着酒杯站起来,一字一句又干又硬对楚歌说,“楚歌,来。”   楚歌看见他这副架势,也一下子端着酒杯站起来,随后池南端着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脸,像是小学生国旗下讲话背书一样,把一通干巴巴的台词全都说了出来。听到后来陆在清都想敲着筷子头在刁难他重新讲一遍,却见楚歌冲他鞠了一躬,然后端起酒杯来,把那满满一杯红酒认认真真大口全喝完,拿餐巾纸擦了嘴巴才道,“我……原谅你。不过我这件事无法释怀,以后我们见面,就不要打招呼了,当陌生人吧。”   陆在清愣在那里,连着池南都愣住了。   面对池南的糊弄,楚歌却用最真诚的态度在回应他,这样的反转如同一个耳光打在池南脸上,他觉得自己刚刚背道歉词不算什么羞辱的,被楚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才算一种羞辱。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下,随后楚歌坐下来,坐得笔直笔直,她向来这样,小小身体扛着别人都无法想象的自尊,池威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而后咳了咳,“嗯,我说什么来着,我们楚歌妹子人美心善……对不对?南子,你以后……多,多买点女孩子喜欢的送给楚歌妹子,这事儿多亏楚歌妹子放得开,来楚歌,吃鱼。”   楚歌没说话,陆在清发现她拿着筷子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幅度很小,因为他凑近了,才发现。   楚歌明显忍着什么情绪,为什么要说这事儿就这么没关系了?   陆在清有些许不爽,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傻子?这么好打发?他刚刚明显就是背书糊弄你。”   楚歌收了收筷子,隔了许久才道,“我……如果坚持下去,我怕他爸爸以后盯上你为难你。”   陆在清看着楚歌那张白皙水灵的脸,忽然间失去了所有接下去说话的力气。   他原本也只是想带着楚歌过来见个面,刷个好感度,好让楚歌更加感激他而已。   但是没想到,楚歌内心里想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意料。   到了最后陆在清口不择言地低声喊道,“你他妈是不是傻?我要你给我考虑——你凭什么给我考虑?”   楚歌垂着眼睫毛,颤着声把话说完了,“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我也有必要,为了你的面子和以后的人情世故,做出让步。”   陆在清心脏在那一刻狠狠痉挛了一下,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楚歌现在这种行为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他只是图个乐子而已……楚歌当了真。   那以后可能会很棘手,按照目前楚歌这种认真程度,他忽然间在想自己是不是玩大发了,没办法收场了。   “我……我也不要你给我想。”陆在清恶狠狠道,“你别为我花那么多感情,很烦人的,我们就普普通通在一块不行么?我俩又不可能真结婚。”   他说这话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来推卸责任。   “我知道……”楚歌猛地低下头去,“我知道你的态度,你别有压力。”   就当她是犯傻吧……做梦一场就醒了,现在还能握住多少呢?   陆在清不知道说什么来转移话题,后来吃到一半楚歌红着脸说要上厕所,陆在清正好被池威喊住谈事情,柴浩就一推椅子,“我陪你去。”   走出门到一半,楚歌就扶着隔壁空无一人的包间的门,这个人软绵绵摔进去,柴浩急得喊了一声,“楚歌!”   门往里开,楚歌就往里倒,后来柴浩抓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楚歌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不会喝红酒。”   “那你还喝那么多!”   “陆在清的面子……不能丢。”楚歌喘着气小声道。   柴浩顿住了,隔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楚歌,你起来,我带你去下面找点清淡的饮料喝。”   楚歌坐在包间里边的大椅子上,柴浩抓着她双臂把她拉起来,然后从后面架着她往外走,奈何楚歌的腿真的没多少力气,又是一软,直直向后跌去——   连着背后顶着她的柴浩都被力道压得一屁股往后坐下在椅子上,柴浩道,“我靠,还好有椅子,不然我一屁股坐地上开花了。”   楚歌脸上带着浓郁的酒晕,一双湿漉漉的眼,扭头过来看柴浩,甚至没发觉自己现在就是坐在柴浩大腿上的姿势,“脚没扭吧?”   “没有。”柴浩摆了个GoodJob的手势,“还好我反应灵敏抱着你退椅子上了。”   门口被人哐当一声推开来,陆在清进去一照面,看见的就是柴浩坐在椅子上,楚歌坐在他大腿上,从背后被他整个人罩在怀里的画面。   那一瞬间,陆在清所有的火气都蹭的一下从脚底窜到了头皮,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陆在清怒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楚歌扭头,整个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脸上挂着红晕,眯着眼睛过来看了陆在清一眼,喃喃着,“啊?”   说完还坐在柴浩的大腿上扭动了一下。   柴浩脸都绿了,“楚歌……你,你理智点。”   楚歌眼里都是湿漉漉的水汽,被酒意浸泡得暧昧又迷离,“我怎么了?”   陆在清上前狠狠将楚歌抓了起来,楚歌往前踉跄了一下,随后他将她一把抓住。   楚歌皱着眉头,“你弄疼我了。”   声音那么柔那么软。   柴浩小声道,“她喝多了。”   陆在清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戳了柴浩一下,随后一把将楚歌夹进他的臂弯里,楚歌小小一只被他直接拎起来,陆在清恶狠狠道,“给我把这张脸收起来!”   楚歌抬头,一张带着红晕的脸,眯着眼睛傻呵呵地笑,张着嘴巴,唇瓣红润剔透。   她说,“啊……可是我头好晕,你放开我,让我坐一会好不好?”   陆在清道,“我喊人送你回家。”   “我不。”   楚歌柔柔地抓住了陆在清的衣角,“我走了,他们会觉得我怕了,那……你的面子就没了。”   陆在清一愣,没有想到楚歌会说出这种话。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道,“不用你多管我的闲事。”   楚歌整颗心都跟着晃了晃,而后她低低地笑,“哦,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陆在清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而后男人将她拖走,柴浩喊了一声,“你别伤着她,她喝多了……”   “离她远点。”   岂料陆在清猝然回头,眼里带着凛冽的寒芒,他死死盯住柴浩的脸,“我说,你以后给我离楚歌远点,听清楚了吗!”   柴浩被这样严肃的陆在清吓了一个大跳,“你干什么这么凶……我对楚歌,我又没有……”   “别废话。”   陆在清伸手捞住楚歌,“我现在送楚歌回去,以后没我允许,你给我自己注意点。”   “啊!”柴浩大喊一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和楚歌纯洁得像是白纸——”   “白纸就是你让她坐你大腿上?”陆在清怒吼,“滚蛋,当我他妈老实人呢?放着你俩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在清哥你不讲道理!”   柴浩还想说什么,陆在清夹着楚歌夺门而出,后来甚至连招呼都没给池南池威打一声,当着他们的面,回到老包房里,拿了车钥匙就走。   全过程都没多看池家父子一眼。   直到陆在清走了,柴浩才进来,拖着脑袋,跟重伤似的,“诶……我们,我们去医院复查了,南子哥你慢慢吃吧,不陪了。”   说完也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以为这是陆在清和柴浩故意做给他们看的,等到房间里空无一人之后,池南当场摔了杯子,“他陆在清什么东西!”   “你压一压,压一压……”池威站在自己儿子旁边,“现在他给我们摆脸色,以后就是我们给他,风水轮流转,陆家,早晚也得出事儿!”   池南死死咬着牙齿,脸上一片阴沉。   陆在清将楚歌丢进副驾驶以后,就一脚踩下油门,后来到了荣恒馆的时候,楚歌酒还没醒,陆在清再一次扛着她进了屋子,将她丢在沙发上。   楚歌撑着脑袋,从沙发上坐起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叫什么叫!”陆在清压上来,“叫春?”   楚歌推了陆在清一把,可惜全身无力,连带着手臂上都有一层淡淡的粉色,衬得她肌肤颜色特别娇艳,她像一朵盛开绽放的花,如同下一秒就要被陆在清摧毁。   陆在清捏着她的下巴,“刚刚和柴浩在隔壁包间做什么?”   楚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忘了。”   “忘了?!”陆在清气得都要喷火了,“忘了不就代表着做过什么只是你忘了而已?!”   楚歌晕晕乎乎地说,“啊……应该是吧。”   陆在清感觉全身汗毛倒立,使劲前后摇着楚歌的肩膀,“你是不是脑子不好?没有我允许,柴浩他对你动手动脚,那是性骚扰好么!你他妈是不是傻,我教过你的啊,他碰你哪儿了?”   楚歌说话很含糊,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狠狠打开了陆在清捏着她肩膀的手,“哎呀,他就是扶了我一下,你干嘛这么认真——”   “你还敢顶嘴了!”   陆在清一下子怒吼起来,“不得了啊楚小歌!喝多了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敢跟我顶嘴了!”   “顶嘴就顶嘴怎么了!”楚歌声音有点委屈,又带着点任性,“你平时……欺负我,为什么不允许我反抗?你为什么要掌控我?”   “我就要掌控,没有理由。”   陆在清将楚歌整个人拉起来,一边拉她一边把她往楼梯上带,楚歌领口都被扯得斜斜歪歪,红着眼睛按住胸口,“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能欺负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你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还爱着她却不敢叫她再等……   靠啊!反了天了!   陆在清觉得自己现在要是照一照镜子,保准是被楚歌气得头发都竖起来的样子,他直接把楚歌拉进自己房间,楚歌一转身,对上一张超级豪华的床,整个人瑟瑟发抖。   陆在清好气又好笑,“干什么?”   楚歌抱着自己,靠着门,“我……我第一次,进,进你房间……”   陆在清顿了顿,伸手去撩楚歌脑门上的头发,她留的是黑长直平刘海,一看就是个清纯的款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谁都用这样的眼神,如同一只小鹿。   可是陆在清最见不惯这样的表情。   他想要让这双眼里,出现一种只对他才能有的情绪。   陆在清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了楚歌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顺,几度让他爱不释手,他将楚歌整个人压在床上,随后道,“第一次我房间,所以紧张?”   楚咽着口水点了头,随后道,“陆在清,你是不是在生气?”   陆在清道,“对。”   这声音仔细听去似乎还带着些许咬牙切齿,楚歌撑着自己沉重的脑袋道,“为什么生气?”   “你自己没有一点意识吗?”   陆在清伸手解开楚歌身上的纽扣,一颗一颗,直到她在他身下彻底绽放,“因为你和别的男人太亲切了,所以我生气了。”   楚歌眯着眼睛,一双眼睛仿佛都能流出水来一样,这模样无疑对男人来说是个强烈的诱惑,陆在清一想到她刚才这样坐在柴浩大腿上,就感觉全身气血都在上涌。   “那么,你这个,可以称之为吃醋吗?”   楚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喝多了,很多情绪一次性全都冲上脑门,很多话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直接从嘴巴里蹦了出来,啊……原来喝多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晕乎乎的,沉甸甸的,朦朦胧胧,又看谁皆醉。   这个时候楚歌脑子里蹦出了当时在柴浩车上听到过有个很好听的女声曾用这样清脆干净的声音唱着的歌。   只要我以为,就不是误会。谁都是宝贝,有什么真伪。   不醉……就学,不会。   楚歌咧嘴笑了笑,竟然胆大包天地伸手扯了一下陆在清的脸蛋,“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说了,陆在清你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白啊?”   陆在清愣住了,没想到楚歌能够问出这种问题,因为这和平时的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的楚歌截然不同,喝了酒的楚歌,胆子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扯完陆在清的脸,看着男人脸上僵住的表情,楚歌捂着嘴吃吃地笑,“啊,我觉得你其实很多时候都超级幼稚的。”   造反了!这女人是想造反啊!   陆在清将楚歌的手一下子打开,“我告诉你,我很认真在发火生气,你别装醉给我搞什么大动作……”   “啊。”楚歌噘着嘴,“我是真醉啊,陆在清你老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给人扣帽子。”   “你还举一反三了啊!”陆在清一拍床单,楚歌挥手乱抓,“我没有,我一直都是实话实说……陆在清你才是逃避真实内心的人。”   “我逃不逃避关你屁事!”陆在清道,“我逃避也很乐意!”   楚歌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陆在清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哭了,偷偷抹着眼泪,缩在他怀里一小团,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又怎么了?”   “你……好凶。”   楚歌哭着打嗝,打出来的都是酒味,陆在清实在受不了了,拎着她去了一趟浴室,楚歌使劲挣扎,陆在清感觉自己像是一直老母鸭,在带着自己的小鸭子学怎么游泳,将她摁进浴缸,楚歌就喊着,“你要杀我!”   “滚蛋!”陆在清道,“洗澡!给我好好醒醒酒!”   楚歌不做别的动作了,连着整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久,陆在清听见她低低地说着,“还是醉的感觉好……感觉,可以什么都不管。”   而后女人一把抓住了陆在清的衣摆,湿漉漉的手都把他的衣摆染湿了,“陆在清,我酒醒了,你还会在吗?”   “废什么话!我不睡这里我睡哪里!”陆在清起身走出去,走到浴室门口,扭头对楚歌凶巴巴道,“洗干净再出来!”   “哦……”第一次用陆在清房间里的私人浴室,楚歌有点害羞,蒸汽吹在脸上,近距离似乎都能看到楚歌脸上细细的毛绒,随后她用热水把自己洗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刚拉开门,一件浴衣劈头盖脸砸在她脑袋上。   陆在清就穿着一条内裤躺在床上打游戏,看样子刚才那件浴衣是他丢过去的,楚歌从头上拿下来,看了一眼。   “……”   怎么屁股后面的位置还……还开了一个洞啊????   楚歌道,“这个太下流了。”   “我就喜欢下流的。”陆在清面不红心不跳,“穿上过来。”   楚歌摇摇头,“我感觉我酒还没醒,我还是自己睡吧。”   陆在清皱眉,“过来就过来,老说废话干什么?”   楚歌抬头,楚楚可怜道,“你不是讨厌这样的我吗?”   不,或许在陆在清心里,她本来就是一个惹人厌的存在。   那么……那么……楚歌颤声说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呢?陆在清,我一直都很想问问你,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要,要这样为难我,是为了,让我继续喜欢你吗?”   她这话太过直白,说实话,若是放在平时,楚歌自己这些话憋着烂在心里都不可能吭一声,但是这次不一样,喝了酒,所有蠢蠢欲动的念头都在拼命找一个突破口,所以她破天荒地居然敢问这种事情。   然而面对现在的楚歌,陆在清却没有别的方式可以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他继续让楚歌待在他身边,或许就是为了让楚歌能够继续喜欢他,然后不再对别的男人有兴趣。   他太自私了,想要楚歌一辈子都喜欢他,但是他最好一辈子,都可以不用为楚歌的喜欢负责任。   只是这种话是不可能直白告诉楚歌的,陆在清啧了一声,伸手把楚歌搂过来,糖衣炮弹朝着楚歌攻去,“想那么多干什么?多学点知识才是正事,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多没意思啊。”   楚歌被陆在清抱住,随后她道,“陆在清……我们这样能够维持多久呢?”   “不知道。”或许很久,或许……一个月以后,他就玩腻了。   尘世间太多人分手的时候都会想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但事实上,很多借口也只是个借口,不如坦白承认,腻了,没兴趣了,好聚好散,各不相欠。   毕竟新鲜感也是喜欢的一部分,等到新鲜感过去,或许喜欢,也就荡然无存。   陆在清便是新鲜感胜过喜欢的人。   所以他乐意冲动,也喜好抛弃。   楚歌将头埋在陆在清胸口,借着酒意,她瑟缩地说着,“可是陆在清……我好喜欢你啊。”   她现在不喊他陆少了,喊他全名,声音柔软,带着一种挠痒痒的挑逗性,陆在清听见楚歌说喜欢,男性自尊获得了莫大的满足。   他像是摸小动物一样摸着楚歌的头发,“不要想那么多,我不会这么快就不要你……”   可是这种话对于楚歌来说更扎心。   听听,从陆在清嘴里,真的得不到任何的肯定和好感,她所有的一腔孤勇,都只是她单方面的,在令自己步步深陷。   楚歌闭上眼睛,任凭陆在清吻上来,手指顺着她肌肤向下滑,点燃了一路的火花。   再后来,所有的声音被吞没在情欲的深渊,陆在清伏在楚歌身上闻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真好闻。”   楚歌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场噩梦里不断地下坠。她不停想通过各种方式来从陆在清嘴里得到令她心安的话语,可是没有,只有自己不甘心地在越付出越多。   夜色已深,才知你非我良人。   楚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发现自己真的在陆在清的主卧里过了一夜,酒精消去后,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好久,昨天晚上的回忆才逐渐加载出来。   楚歌转过身去,看见陆在清闭着眼睛在睡觉,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试着又轻轻戳了一下陆在清的脸,岂料他一下子就醒了,“嗯?”   “啊……你醒了。”   楚歌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我,我回去了,我还要上课……”   “上完课记得回家。”陆在清指了指床头柜,“抽屉里有现金,我累死了还想睡觉,你打车上学去吧。”   楚歌摇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狗屎。”陆在清骂了一句,“别跟我这里演戏,拿钱,打车去上学。”   楚歌站着没动。   “是不是你非得让我送啊?”   “没有没有。”楚歌一下子从抽屉里抽出钱,慌张地理着头发,“那,那我先走了……在清你,你再多睡会。”   陆在清原本刚闭上的眼睛又一下子睁开了。   在清。   楚歌夺门而出,出去后她打了车,上了出租车还在急喘气,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弓着背,像是差点窒息一样。   太……可怕了。   昨天晚上和睡醒时的态度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陆在清?又或者说,哪一个都不是?   楚歌摇摇头,不,谈恋爱了就是要全身心相信对方,她不应该怀疑陆在清的,他只是没睡醒而已,等到睡醒了,肯定会很温柔的。   最近学校有个实习生招聘,她想去试一试,想让自己变成更优秀的人,这样才有资格光明正大站在陆在清身边……   柴业抽空给楚歌打了个电话,“第一节 课没来上?”   “柴老师,我现在在来的路上……”楚歌连忙道,“那个,我会事后做笔记的,谢谢柴老师。”   “没事。”柴业转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对了,最近有公司来我们学校招实习生,我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真的吗!”刚刚还在想这件事呢,楚歌脸上一下子有了笑意,“谢谢柴老师!”   和柴业道完谢,楚歌挂了电话,到学校的时候看见柴浩身上单件挂着包在校门口等她,楚歌有点意外,“学长。”   “诶,你可算来了。”柴浩喘了口气,“没事吧?昨天回去没出什么事情吧?”   楚歌低下头,喃喃着,“没事……我没事。”   “没事就好。”   柴浩过去拍拍楚歌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也别有压力,我把昨天的事情和柴业哥说了,柴业哥喊我在校门口等你,就是怕你想多。”   楚歌轻声喃喃着,“谢谢。”   柴浩递给楚歌一袋豆奶,“走吧,今晚是不是要去找荣易?”   “对的。”   楚歌道,“我还给他布置了作业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荣易其实脑瓜子很聪明。”柴浩自己也拆了一代牛奶,叼在嘴里,单件斜斜地背着包,穿着宽松的亚麻外套,看起来就像是大学里那种干净清冽的学长,他道,“可能是荣泽哥的家教有问题,所以荣易很皮,脾气也很臭。但是其实他很善良的,你说点好话哄哄,小孩子一下子就听话了。”   “你蛮会和小孩子玩的。”   楚歌捂着嘴巴笑了笑,“荣易其实超级可爱的,和我家小宝一个样。”   “啊。”柴浩愣了愣,“你还有个弟弟啊。”   “嗯。”楚歌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意,因为她是小宝的姐姐而自豪着,“大名楚魏,眼睛可大啦,我们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你们家取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柴浩嘟囔了一句,甩了一下肩膀上的包,随后道,“什么时候把你的弟弟也带出来玩,我给你俩拍照片。”   “谢谢学长了。”楚歌理头发,“我努力带小宝出来玩!”   这天下午的小测试,楚歌拿了个年级段第二的成绩,后来放学的时候柴业在校门口恭喜她,“不错,你这样下去前途无量,一定可以通过自考考上别的大学的。”   “柴老师教得好。”   楚歌和柴业摆摆手,“我一会要去荣易家里辅导他做作业,先走了。”   “路上小心。”   柴业看着楚歌走,随后见她蹦蹦跳跳跑到一辆商务车旁边,拉开了车门坐进去,动作很熟练。   今天陆在清开得是商务车,因为他晚上要去谈生意。看见楚歌拉开门上来,男人正在放歌,一下子按了暂停,“哟?认出来了?”   “你发我车牌号了。”楚歌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她和陆在清的微信聊天界面,“我一眼就看见了。”   他俩的微信是在这天下午加上的,陆在清说,谈恋爱了还敢删了他,就把楚歌头砍下来当球踢。于是好友一来一回又加了回去,现在楚歌有空了就会和陆在清聊天,陆在清闲着也会看看。   “你每天动态发的蛮多的。”   陆在清看着楚歌上车系上安全带,点评了一句,“比我开会做报告都多。”   楚歌没接触过微信,现在有了新的事物,她喜欢是兴奋又喜欢的,有空了就发一条朋友圈,偶尔还会看见柴浩和荣泽给她点赞,在下面评论几句。   比如今天。   早上九点,楚歌到校,拍了一张阳光下的学校——   【四面楚歌:上学迟到了……希望不要被罚站门口。】   然后陆在清起来一看,就看见柴业在下面说,没事儿,一次两次不要紧,课回头补上就行。   “道貌岸然。”当时的陆在清盯着手机,就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今看着楚歌坐在车上又开始拍东拍西,陆在清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干嘛呢啊?”   “我……”楚歌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拍个照片发朋友圈。”   “发什么?”   “发……你换新车来接我了。”   陆在清这才满意,用鼻孔喘了个气儿,“勉为其难答应你吧,记得把副驾驶座的我拍得好看点。”   楚歌眼前一亮,就跟最开始坐上陆在清的“兰几把尼”似的。随后拿出手机咔咔咔就是一顿连拍,随后将照片给陆在清看,陆在清道,“我开车呢!你自个儿挑帅的照片发上去就好了。”   楚歌很老实巴交地找了一会,“每张都挺好看的。”   “这说明你爸爸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陆在清自恋地抓了一把头发,“有钱长得帅真烦。”   “……”   随后楚歌打了几个字,最后发出去的时候,变成一句特别亲密的话语——早上陆在清对我态度不好,可是晚上就来接我放学了,好开心啊,坐了新车子!   后来还跟了一个爱心。   然后po上的一张图就是陆在清撑着半边脸单手开车的样子。   没过多久,楚歌列表里仅有的几个好友都疯狂地留了言。   【柴浩:什么!什么!什么!】   【柴浩:啊!我们家白菜被猪拱了,心好痛啊!】   【柴浩:在清哥你还我学妹来!】   【荣泽:……666】   【柴业: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说。】   剩下几个都是陆在清那边见过两次面的朋友,都不熟,楚歌也没多在意,大家都是奇怪楚歌居然真的能够成为陆在清身边人,一开始他们还打赌呢,说在一起多久,没想到……居然不是第二天就分手。   陆在清说,“你现在列表里多少人?”   楚歌道,“八个人。”   陆在清皱着眉头,“不要随便加别人,听到没有?”   楚歌有点奇怪。   陆在清干脆直白说了,“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行。”   “啊……”   楚歌眼里有了些许受伤,“我们……难道不是在谈恋爱吗?”   “这是一回事。”陆在清依旧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楚歌眼中那些难过的情绪,“我几个好朋友知道就算了,柴浩柴业也算是自己人,但是让别人知道,传出去不好听。”   “可是……你之前还大张旗鼓来我们学校接我。”这难道不是想要公开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陆在清的独占欲和宣告主权罢了,他是个自私的人,只允许楚歌喜欢自己,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楚歌在一起。   “你学校里的人又不认识我,所以随便他们背后说也无所谓。但是外面的人,多多少少是知道我的,要是传出去我和你在一起,对我名声不好。”陆在清不耐烦地打转了方向盘,“听清楚了吗?”   楚歌抿着唇没说话,隔了好久才尝试给自己争取一点尊严和空间,“可是这样来说对我……对我不公平。”   谈恋爱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在楚歌的认知里,喜欢一个人难道是丢脸的吗?   陆在清伸手拍了拍楚歌的脑袋,像是在哄一条宠物狗一样,或许楚歌在他心里也的确就是这样的形象,男人道,“不是,我和你谈恋爱,相差太大了,人家会觉得我这个人格调被一起拉低了,懂吗?”   楚歌有着不舒服,“是因为我配不上你吗?”   陆在清不说话了,他怕回答伤着楚歌。   配不上啊。   怎么配得上呢。   这段恋爱本来就是他一时兴起心血来潮,现在变成了骑虎难下的进退两难,对于楚歌来说是一种负担,其实对于陆在清来说也是。   “总之。”陆在清一句话总结,“我不想让外界知道我们在一起,并且,楚歌,我必须有件事情要和你申明。”   楚歌有些难过,抬头看陆在清,“还有什么?”   “我以后出席别的场合,可能会带女伴。”陆在清看见红灯踩下刹车,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小女人说道,“所以,有的时候你需要明白,不是身为我女朋友,就可以站在我身边的。很多时候我会被迫接受带不同的女伴出席各种场面,而且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没有你露面的份的。在大众的眼里,我就是单身,你懂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别的女人过来和陆在清发生一点别的故事,而这些事情陆在清都是无法掌控的,这就是陆在清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还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借口。   听见陆在清说这个话,楚歌低下头去,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在清知道自己这样楚歌会受伤,但是她受伤也无所谓了。   哪怕让别人受伤,也不要让自己有利的地方受到一丁点损害。这是陆在清做人的相当自私却又自利的准则。   开车送楚歌去了荣家,楚歌进去的时候,荣泽正在客厅和荣易下国际象棋,后来看见楚歌进来,小荣易第一个跑过去,“哇!楚歌!你终于来啦!”   “有几天没见了吧,你是不是在偷懒?”   “没有!”   荣易自豪的说,“我坚持了两天写一篇日记的习惯,你要不要看?”   “好。”   楚歌放下书包,随后看着站在门口没进来的陆在清,低声道,“那……在清你是在这里等我结束,还是……”   “我找荣泽出去吃点夜宵吧。”陆在清往上往下抛着手里的车钥匙,“你俩好好上课,结束了我来接你。”   “可以!”   荣易一路拉着楚歌的手蹦蹦跳跳进了书房,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楚歌。   小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后来荣泽和陆在清出去,两个人各自抽了一根烟,又习惯性分给对方一根,随后才发现原来彼此都在分给对方烟。   陆在清笑了笑,把烟收回去,“得了,也别客气了。”   荣泽抽着烟和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个朋友圈,怎么回事啊。”   “啊?”   陆在清明知故问。   “就是楚歌的朋友圈。”   荣泽转过脸来,“出现你的频率太高了,现在你们住在一起?”   “对。”   走到了陆在清的车子旁边,两个人停下脚步,去拉开车门,荣泽坐上副驾驶后才继续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给自己挖坑跳?还是说,真的和楚歌要谈恋爱?”   陆在清沉默了一会没说话,隔了好久才回复荣泽,“都不是。”   他既不想和楚歌谈恋爱,也不是给自己挖坑,他只是图个乐子而已。   荣泽看着陆在清发动车子,好笑地问了一句,“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是在给自己挖坑,等到你有了把柄握在楚歌手里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她会疯狂地用这些把柄来威胁你,那个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吗?”   陆在清道,“你怎么比我还关心?”   荣泽愣了愣,隔了好久,男人道,“行,你嫌弃我多管闲事是不是?我告诉你,因为是好兄弟,我才特意来提醒你一句,小心别被楚歌牵着鼻子走,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还是留点后路比较好。”   “我一直都给自己留着后路。”   陆在清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其实我也就和她说说谈恋爱而已,我根本没对外公开,也不可能对外公开。这顶多就是让楚歌自己觉得我们俩在谈恋爱。我感觉自己还是单身。”   “……”荣泽对于陆在清这样的理论感觉有些无语,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想法在他们圈子里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算不上什么的大惊小怪的事情,他又觉得无力反驳。   对啊,陆在清又不可能真的和楚歌有什么,顶多就是单方面让楚歌觉得他们在谈恋爱,好堵住她的嘴巴呗。   ——可是楚歌根本不知道陆在清所想的这一切,还在书房里认认真真地教荣易写功课,后来荣易抬头问了一句,“楚歌楚歌,你是不是和陆在清叔叔在谈恋爱呀?”   楚歌的脸红了红,害羞地低下头去,她转着手里的笔,随后说道,“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发现,你对陆在清叔叔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荣易贼兮兮地看了楚歌一眼,“以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你眼里对他的喜欢,都藏不住了,我这个小孩子都一眼看出来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哪怕嘴巴上不说,那种感情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这句话是真的。   楚歌将荣易的作业本拿过来,轻声道,“不过好像,他不是很喜欢我,我想我还是要努力,努力让他更喜欢我。”   她想要一个人去填补他们之间巨大的横沟。   楚歌是个柔弱的人,但是她同时却也有着勇气和热爱,当她意识到自己和陆在清相隔巨大的时候,就会想要先去尝试一个人跨越。   让自己变得更好吧,让陆在清能看见更好的自己吧。   这是对爱情充满了期待和相望的楚歌心里的念头。   看着楚歌这个样,荣易有点担忧,小男孩皱起眉头来,“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努力呢?”   楚歌愣了愣,“谈恋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在清哥哥也应该为了你做点什么才对。”   楚歌整个人都愣住了,荣易这句话让她像是被剑击中一样,忽然间所有的念头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她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从最开始就注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她还该不该去一腔孤勇地付出?   楚歌整个晚上都恍恍惚惚的,后来陆在清过来接她,接她的时候顺路给她带回来一套礼服和高跟鞋,“我和荣泽说了,我等下去晚宴,放着你一个人也不好,你干脆就带着荣易过来一起出席,以荣易的私教身份好了,这样你也能过来一起玩。”   楚歌有点感动,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感动很可悲。   她连一个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陆在清身边的身份都没有。   ——转念楚歌又安慰自己,好歹陆在清帮着她想了个主意不是吗?这说明陆在清还是对她好的。   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楚歌去换了衣服,陆在清见她穿着端庄的长裙出来,摸着下巴,“你偶尔走成熟女人风还是挺有味道的。”   楚歌脸一红,“好了,你不是要赶着去晚宴吗,快去吧。”   陆在清意味深长看了荣泽一眼,那眼里甚至还带着些许炫耀——看见我的小情人没,多么地识大体啊。   陆在清毫无任何内心负担地走了,等他走后,荣泽才说,“你补个妆吧,过一会我送你和荣易过去。”   “那个……”楚歌有些紧张,“到了那里,我该注意哪些事项?或者说,有什么重要场合我需要严肃面对的吗?”   荣泽大概讲了一遍晚宴的流程,到了后来楚歌听着眉头皱得老高,有钱人的世界实在太多不放到明面上但是暗地里统统都有一套的规矩,所以荣泽把这些细节也连带着一起讲了,楚歌就觉得不大舒服。   “为什么……他先是要和人家姐姐在一起,却又不肯放手人家妹妹呢?”   楚歌看不懂,干脆挑了其中之一来说,“那比如说,我遇见他们,我该向哪个女主人问好?”   荣泽心说我怎么知道萧里这孙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又要姐姐又要妹妹,一个都不肯放手。   他只能说,“都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情啊爱啊,看破不说破。或许有的事情,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意义了。”   楚歌怔了怔,随后声音跟着低下去些许,“我懂了,我尽量看别人眼色或者跟着别人一起打招呼,这样不会出错。”   “对。”荣泽发现楚歌好像有些难过,知道她最近估计为了陆在清,没少胡思乱想,上去拍了拍楚歌的头发。   这一下,他猛地回想起当初ktv里看见楚歌的第一面,女人扎着单马尾,眼里惊慌失措地盯着他们一群富家子弟,如同被送入虎口的无辜小白兔。   他甚至还记得楚歌的橡皮筋被他一不小心扯下后,那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的那个瞬间。   可是似乎也才过了没几个月的时间,如今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女子,现在穿着一身庄重高贵的长裙站在他面前,虽然眼里似乎还是有些紧张,可是和以前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已经截然不同了。   楚歌变了。   她其实一直都在变,瞬息万变。   荣泽有些感慨,而后嗓音低哑道,“你早晚有一天……也会习惯这些花花世界的手段。”   楚歌没说话。   后来荣易过去牵了一把楚歌的手,“没关系,楚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很喜欢你。”   小孩子不懂自己爸爸话里的深意,只是单纯的凭着自己的喜欢在安慰楚歌。   楚歌笑着摸了摸荣易的脑袋,“好啊,我也永远喜欢小荣易。”   二十分钟后,楚歌坐上了荣泽的车子,她因为习惯了开陆在清的副驾驶座门,结果也习惯性坐上了荣泽的副驾驶,后来荣泽自己坐上来开车的时候都愣了愣,这个副驾驶空出来太久了,如今忽然间就有一个女人坐在了上面。   “出发吧。”   楚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歪了歪头,“荣泽?”   她似乎记得每一个人说过的话,自从上次荣泽喊她说叫他全名以后,楚歌就乖乖改了称呼。   荣泽道,“没事,只是见你坐在这里,有些感慨。”   “啊……”楚歌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我立刻下车——”   话音未落,荣泽猛地踩下一脚油门,“不用了,没事。这样坐着也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副驾驶没有什么忌讳。”   楚歌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荣泽开车,车窗外闪过一片片华丽的霓虹灯,高楼大厦的玻璃在夜晚就变成了一块块绚丽的LED大屏幕,播放着各种高级大牌的广告,令人目不暇接。   从立交桥往下看去,车流来来往往,偶尔路过一片湖畔,各种小情侣在手挽手散步,从路边开过几家酒吧的时候,外面站满了身穿清凉的网红,大长腿,大红唇,打扮得人比花娇,像是在争相斗艳似的,那沉甸甸的胸口看了让楚歌都有点脸红。   原来这就是……到了夜晚的花花世界。   最后他们到达了一家酒店,从外面看去就超级有逼格,后来楚歌问了一句,荣泽道,“这里是W酒店,晚上有人在这里办生日,所以连着陆在清一起喊了。”   “啊。”   楚歌这才算明白,原来是生日晚宴,难怪陆在清不让她和他站在一起,估计来往的都是圈子里的人,陆在清不想让圈里人知道楚歌。   荣易比楚歌先一步跳下车,“走吧楚歌,有我在,没人敢小看你。”   楚歌踩着小高跟小跑几步追上去,“好。”   两个人在喷泉面前手牵手站定,而后一大一小两张脸同时扭头看向刚停好车的荣泽,笑着说,“荣泽(爸爸),你不一起过来吗?”   那一刻,荣泽看着喷泉水池映衬下楚歌的那张脸,忽然间心口就这么狂跳了几下。   男人走上来,他其实原本没打算过来,不过既然楚歌和自己儿子都这么说了……不如一起来参加一下吧?   可是这样,人家会误以为楚歌是他新找的小老婆,没准回去还会传出“荣易有新的继母了”的各种流言。   荣泽握紧了拳头。   放任一次吧。   后来三个人如同一家三口一样走进了晚会,里面到处都是穿着名贵衣服的千金小姐和豪门阔少,楚歌有些局促,荣泽带着她开始和各路人马打招呼。   “哎呀!是荣少!”   三个人一起回头,看见有人提着裙角笑着走过来,“哇,你新女朋友?挺好的小荣易有人作伴了。”   “……”果然。   楚歌刚想摆摆手说不是的,然后就听见荣易大声喊了一句,“对的!我现在有人陪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他特别着急地宣告了自己的主权,然后猛地一拉楚歌的手,“而且,楚歌是我的,连我爸爸都不准抢走!”   漂亮天真的小男孩,故作老练地保护着身后的女人,这副模样令周围的宾客都纷纷捂嘴笑了起来,“哈哈,真好玩。”   “荣少的儿子很有活力啊,看着人小鬼大的,挺机灵吧?”   荣易骄傲地一扬嘴巴,“那是,我可聪明了。是不是,楚歌?”   这么多人的面,楚歌当然得夸他,也笑着蹲下来扯了扯荣易的脸,“是的,你最聪明了。”   荣易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插着腰说,“反正楚歌是我的!你们都不许多看!只准看一眼!”   过来打招呼的那个姑娘很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哟!是不是喜欢楚歌呀?我就多看几眼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梨头姐姐不讲道理!”   荣易撅着小嘴,“都不准打楚歌主意,楚歌是我家的。”   楚歌是我家的。   这话让周围人一阵浮想联翩,荣易说出来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霸占楚歌而已,但是停在别人耳朵里,这意思一层一层的可就多了啊。   荣易家就是荣家啊,荣少代表的可不就是荣家么!   这不就是在拐着弯说,楚歌是荣家的吗?   接下去需要代入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跟着一下子看楚歌的眼神都变了,“难怪啊……荣少有福气。”   “看起来小少爷很喜欢楚小姐呢。”   荣泽笑着没说话,楚歌惊讶地发现荣泽笑起来比平时阴阳怪气说话好看多了,于是一时之间没绷住,从嘴里嘟噜出来一句,“荣泽,你笑起来还挺帅的。”   荣泽当场把脸一拉,“意思是我平时难看?”   “没有,你平时拉着一张冷脸。”楚歌戳了戳荣泽的脸,“看起来就很凶。在清虽然平时也凶巴巴,但是他闲着就喜欢坏坏地笑,他应该知道自己坏笑的时候很好看。”   荣泽有些无语,“我和陆在清又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楚歌老实巴交地说,“是啊,你是有私生子的人。”   “……”这女人最近成长得简直是飞速啊,改变的岂止是一点两点?!   陆在清在晚宴上和自己好朋友祝贺了生日快乐,随后又跟好朋友说,“我们要不要来打赌猜一猜今天萧里带来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性冷淡的男人眯缝着眼睛,“没兴趣。”   “诶,哥哥大人这样就有点没意思了。”陆在清这人就喜欢凑热闹,哪里闹腾他就往哪去,要是没热闹,他就干脆自己搞个大动作出来。   被喊作哥哥大人的男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后朝着远处看了一眼,有些意外,“荣泽来了?”   “诶?”   陆在清道,“我喊他送一下楚歌,他说不想见你……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男人看着荣泽在人群里穿梭打招呼的样子,“几年没见,荣泽看样子混得不错啊。”   “荣家就没有低谷时期好么。”陆在清笑着说,“对了,我给你说,看见荣泽旁边那个妞儿没,就是楚歌,最近我对她——”   陆在清的声音一顿,紧跟着就看见荣泽站在人堆里,面对上来打招呼的宾客,他顺手把楚歌搂了过去,随后像是带着女伴给别人介绍一样,将楚歌介绍给了对方,随后对方和楚歌握手——   整个过程,如同楚歌是他的新妻。   陆在清站在那里,忽然间说不上一句话来,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似乎在生气。   在愤怒。   愤怒什么?陆在清问自己,得不到答案。   愤怒楚歌居然,居然站在荣泽身边光明正大地亮相,这个女人是没有脑子吗?这样人家会以为她和荣泽才是一对——陆在清火大了,身边朋友喊他,他都没回过神来。   几步走上前,荣泽正好介绍完眼前另外一对夫妻,楚歌跟着打了招呼,“薄先生好,您的夫人看起来很漂亮。”   “小楚,你和荣泽也是俊男美女啊,哈哈。”   对方也跟着客气回应,后来四个人各自点头错身,楚歌刚想喘口气,对面迎面大步走来一个身影。   是陆在清。   楚歌有些高兴,上前了几步,却看见迎上来的陆在清满脸怒气,压低了声音逼迫到了楚歌面前,“你他妈是不是没脑子?!”   楚歌一愣,没想到自己的精心打扮和准备,迎来的是陆在清当头呵斥。   女人哆嗦了一下,“我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你跟荣泽站在一起干什么?靠他那么近,倒贴?”陆在清因为知道这是公众场合,刻意压低声音,没让周围人听见。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显得声音尤为可怕,“人家会怎么想你和荣泽?难道你是天生的不要脸吗?”   楚歌红了眼眶,喃喃着,“不要我出席,嫌我丢人的是你……现在,质问我为什么和别人站在一起的也是你。我为什么沦落到要靠荣泽领进来……因为你,不要我啊。”   因为你,不要我啊。   这话带着哭腔,跟针似的扎进了陆在清胸口。 第347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④   陆在清想过很多种可能,当他朝着楚歌冲过去的时候,可能会看见楚歌惊慌失措,可能会让楚歌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却从未想过,居然是楚歌红着眼睛,却用一种带着极度尊严的表情,跟他说——   是你不要我。   陆在清愣住了。   随后楚歌说,“你又要说我了吗?”   陆在清咬了咬牙,看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家都已经往这里看过来的,荣易抓了一把楚歌的手,“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小孩子面前,陆在清还是收敛了一下表情,恶狠狠盯着楚歌,压低了声音,“回去说,你现在给我收敛点。”   楚歌仰着脸,没有低头认错,“我并不觉得我这次做错了什么,陆在清,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一个平等的——”   “平等?”   陆在清跟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伸手几乎要戳到了楚歌的脸上,他刚想说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谈平等,还真把自己当我女朋友了?结果旁边传出一道声音。   “哎呀,在清,我找了你好久啦,微信语音怎么都不接?”   几个人纷纷转脸,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士款款走来,优雅名媛,气质十足。   随后,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来到陆在清身边,笑着伸手挽住了陆在清的手。   陆在清脸色有些许僵硬,楚歌也带着些许茫然,看着那个突然间靠近陆在清的女人,一下子像是喉咙里多了根刺。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那个女人疑惑地看了楚歌一眼,“你是谁?”   随后又看见了楚歌手里牵着的荣易,还有些吃惊,“呀,荣易,你爸爸给你找新妈妈了?”   荣易一听这还了得?   “楚歌是我一个人的,我爸爸都不行!”   “哈哈,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呢。”   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并没有竞争关系以后,林舒长松了口气,随后道,“在清,你没看微信吗?”   陆在清嗓音有些干哑,面对楚歌那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回答林舒。   林舒就是他这次晚宴的女伴。   只是林舒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对着陆在清撒娇,“好了呀,你现在都不理人家了咯,真坏。”   楚歌觉得自己一颗心在下一秒就碎了个稀巴烂。   她没说话,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荣泽站在一边脸色复杂,隔了好久想上前,这个时候楚歌却忽然间扯了个笑脸出来。   哪怕这个笑脸很难看。   可是她真的已经在用最后的理智笑了。   “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带着荣易去吃点甜品,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是对荣易说的,她竟需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帮她解围。   陆在清皱着眉头,看到楚歌这样退让的样子,又忽然间觉得愤怒。   平时会跟他谈各种大胆包天的条件,怎么一到了现在,现在有别的女人出来打她的脸了,就这样退让了?   她到底能坚持些什么啊!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这股愤怒到底是从哪来的,只是他看着楚歌牵着荣易走的时候,就无法克制地愤怒。   她还知道她算半个他的女朋友吗?   怎么能一点都不争?!   楚歌直到远离了人群,给荣易端了一盘水果,才慢慢放缓了步子,荣易有些担忧,抬头却只能看见楚歌那个瘦弱的下巴,似乎在隐隐颤抖着。   荣易担忧地说,“楚歌,别哭。”   楚歌,别哭。   这一下子,楚歌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荣易赶紧拉着她到了人少的地方,小绅士一样将盘子放在了茶几上,拉着楚歌在人少的沙发上坐下,抽餐巾纸给她擦眼泪,“你别难过……”   楚歌抓着手里的餐巾纸,“没关系,谢谢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你。”荣易眼里满是担忧。小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哪怕一开始这个孩子曾经口出狂言嘲讽楚歌,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在笨拙又稚嫩地一点点改变自己,对楚歌好,补偿楚歌。   一个小孩子尚能如此知错就改,为什么大人们……偏偏要这样固执自私呢?   荣易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在清叔叔这样不好。他是你的男朋友啊,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挽手呢?而且当着你的面,这样是不对的。”   是不对的。   可是楚歌居然……没有了和陆在清争辩的勇气。   在看见林舒的一瞬间,那个强烈的自卑感便到达了一个顶峰,让她根本没有胆子去质问陆在清,为什么会这样。   怕只怕,迎来陆在清一个冷眼,那比任何嘲讽都要可怕。   荣易又去给楚歌端了一杯牛奶,“别难过啦,你看,我是不会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小姐姐玩得好的!”   小孩子这样安慰她的样子倒是让楚歌有点想笑,可是想笑之余又觉得自己悲哀。   这种悲哀让楚歌在这段感情里从此放低身段低入尘土,她甚至开始自己钻自己牛角尖,自责自己为何不能变的更优秀一点。   她像是被洗脑一样,不敢去问陆在清要个说法,不敢了断,不敢去抢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能咬着牙忍受一切,并且告诉自己,这是你的错。   这是你选的路,这都是你活该。   如果你不是个乡下来的土妞儿,如果你是大名鼎鼎的富家千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陆在清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对楚歌造成了多大的阴影和伤害,这个老实巴交的姑娘从此陷入一种抑郁的自责境地里,她在回去后没有多说一句别的,只是沉默着,眼里如同一波死水。   荣泽送楚歌到了自己家里,陆在清没来接楚歌。   楚歌知道,要走的时候林舒拉着陆在清的手去开房,于是就无声地坐在客厅里,瘦削得像一道剪影。   荣泽和荣易换了睡衣走下来,看见楚歌还在,父子俩对视一眼,各自摇摇头。   虽然这对父子平时也不大靠谱,但是这种时候他们有必要上去安慰安慰楚歌。   毕竟陆在清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大道德。   但是他们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楚歌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一下子改变表情,牵强地笑了笑,随后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个,要不我先回去吧,打扰你们也不好。”   “你今晚可以暂时睡这里……”   “楚歌,晚上住我家吧!”   一大一小父子两人忽然间异口同声说话,然后又各自惊异地对视,“爹地,你怎么要留楚歌在家里,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呢。”   荣泽硬着头皮说,“因为我猜到了你会这么说。”   楚歌惨笑,“谢谢你们,我还是回去吧。”   这才刚和陆在清开开心心生活没多久呢,现实就将她打回了原形。   楚歌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别的女人才比自己更配站在陆在清身边。   她努力,努力是不是就好了呢?   楚歌走的时候,荣泽担忧地看着她,看她在手机上打车,等了半天都没人接单,男人干脆咬着牙道,“过来。”   楚歌愣了愣。   “坐电梯去地下车库。”荣泽脸上挂不住了,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帮这个女人,“我送你回去,陆在清家?还是你自己房子?”   “我自己家。”楚歌露出一个很令人心疼的笑容,“去他家,不好吧?哈哈……我身份比较尴尬……”   “这种时候……”荣泽没忍住,伸手用力摁了摁楚歌的头顶,“你他妈就别强迫自己笑出来了啊,傻子。”   楚歌没说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而后女人吸吸鼻子道,“没事儿,我很坚强的,回去写写功课看看教材就好了。”   “……”你这个转移心情的方法倒是和别人画风不同。   荣泽没说别的,就道,“走吧。”   “爸爸,你路上可要小心啊!”   “嗯。”   荣泽刚把楚歌送走,前脚一走,后脚陆在清开车进了荣家的地下车库,“楚歌呢?”   他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啊。”坐在客厅看奥特曼的荣易抬起头来,“啊,在清叔叔你回来了?”   陆在清有些疑惑荣易一个人看电视,然后跟着追问,“楚歌不在这里?我看着她上你们的车了。”   “啊,我爸爸送她回去了。”   荣易眨了眨眼睛,“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爸爸送楚歌回去了。”   “谁跟你说的我不回来了?”   陆在清一听就又来了怒火,他就是故意做给楚歌看的,让楚歌看看多少女人想跟他开房,想看楚歌难受哭鼻子,结果楚歌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走了!   这叫陆在清能不生气?   把林舒送去酒店后就直接开车赶到了荣泽家里,正打算好好教训楚歌一顿,结果这个女人转身又跑了?   陆在清快要气炸了,她不是喜欢他么!这么别的女人蹬鼻子上脸了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还想看她哭唧唧挽留他的样子呢!   还想看她求他不要丢下她呢!   “在清叔叔,你要是对楚歌不好,就还是分手好了。”荣易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陆在清说,“楚歌都为了你哭了呢,只是你不知道。你这样不对,我都觉得不对。”   陆在清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小孩儿嘴里说出来,更想不到的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荣易眼里,是尤为重要的。   他把楚歌看的很重。   荣易皱着眉头,像个大人一样教训陆在清,“真是的,我和我爸爸都看不下去了。楚歌是你的女朋友呀,你怎么能欺负自己的女朋友呢?”   陆在清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隔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她哭了?”   “嗯。”荣易说,“掉眼泪了,可伤心了。”   “会不会装的……”   荣易无话可说,到了最后气鼓鼓地一撅嘴巴,“随你怎么想吧!这样下去,我就要让我爸爸把楚歌抢来给我当姐姐了!”   “哟呵,志向挺大。”   陆在清好气又好笑,伸手摸了摸荣易的脑袋,“别想了,楚歌除了我,不会接受任何人。”   “你哪来的自信?”   荣易小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小大人的姿态睨着陆在清,“你对她那么坏,她肯定会伤心透了,然后离开你的。”   “不可能。”陆在清斩钉截铁地说,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自信是哪来的,可是他就是觉得,楚歌这种容易哭哭啼啼的女人,离了他不行。   “你这样是不对的。”荣易气得又重复了一遍,“楚歌不应该这样跟着你,受委屈。”   “那你快点长大养她不就得了。”   陆在清故意说道,随后转身往外走,“我去她家找她,先不说了。”   “哦……”荣易站在陆在清身后,拉长了声调,“在清叔叔,你真的要好好保护楚歌知不知道?”   陆在清没吭声。   荣易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陆在清从荣易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一走出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他进了车子里一脚踩下油门,眼里神情阴沉得可怕。   楚歌到了自己家以后,站在门口感谢了一下荣泽,然后回屋去睡觉,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楚歌吓得整个人都发抖了,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住,不会是……不会是池南在蹲点报复吧?   楚歌小心翼翼走过去,听见外面有人怒吼,“你他妈再不开门,这破门我直接踹了!”   陆在清!   楚歌眼睛一红,拉开门对上陆在清暴怒的脸,只觉得眼泪在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女人看着陆在清,颤抖着说道,“你怎么会过来?”   陆在清冷笑着挤了进去,又是这间狭小的屋子,逼迫着他喘不过气来,“我不过来,给你和荣泽腾地方亲热?”   楚歌受不了陆在清说话带刺,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老是这样,我没有和荣泽怎么样,他也只是顺路送我回家……”   “是么?”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她,“现在当然是随你怎么说了,我哪儿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   楚歌的声音一下低下来,她很少这样,让陆在清有些许错愕。   随后楚歌抬头看着陆在清,喃喃着,“我真的没有怎么想,怎么样都行。”   “哟,你现在是要跟我冷战啊?”   陆在清挑眉笑得极狠,“胆子倒是大了,现在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   楚歌低头,看着陆在清站在客厅里,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能这样垂着脑袋,直到看见陆在清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楚歌吓得一哆嗦,陆在清眯起眼睛看着她,“跟我甩脸色呢?”   楚歌道,“我没有。”   陆在清咬牙,“我看你就有,怎么,被荣泽送一次,就敢这样了?”   “我说了我没有。”楚歌推开了陆在清的手,“你不要这样自己加各种奇怪的想法到我身上,我说了,我没有。”   “呵呵。”   陆在清将楚歌整个人怼在了墙上,随后用力将楚歌的脸抬起来,楚歌挪开眼神,他又把楚歌的脸扳过去。   “放开。”楚歌喘着气叫了一声,“你……没有去找林舒吗?”   “林舒?”陆在清冷笑,“你知道她名字?”   “荣泽告诉我的。”   楚歌没有藏着掖着,就这么直白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一下她的名字不是吗?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她挽着你的手。”   “我看你和荣泽在一块也很开心的样子啊。”   陆在清咧了咧嘴角,“所以我找了一个女伴咯,这有什么意见吗?”   楚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的失望来的太过措不及防,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陆在清,“没有意见,你可以随便找女伴,没关系。”   陆在清察觉到了楚歌在抗拒他,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说你两句不乐意了?”   “没有。”   楚歌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陆在清,一个人走去了房间把门关上,关上门之前楚歌说,,“没关系,我说了,你跟谁一起出现都无所谓,我也没事。我先睡觉了。”   这意思就是陆在清咋样她都不管了,他在外面留着也好,回家也好,都没关系,楚歌不在意了。   陆在清不知道楚歌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是怎么来的,只是看着楚歌这样,他心里忽然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落差感。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楚歌房间门口,敲了敲她的房门,“楚歌。”   楚歌没应。   “开门。”   陆在清火气大了,楚歌一个他花钱养出来的女人,也敢这样给她甩脸色?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了?   陆在清还想说话,楚歌从里面一下子拉开了门,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眼眶是红的,“你还有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在清拔高声调,“我特意来找你的,你就用这副臭脸来面对我?”   楚歌忍了忍,抿着唇,隔了好久才轻声道,“为什么不行?你都可以和别的女人走……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面对你?”   “因为你是我花钱买的。”   陆在清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忽然间颤了颤。   果不其然,看见楚歌的脸色变了变,而后小女人轻声一笑,“是吧,在你眼里我可能就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既然在你眼里我这么廉价的话……”   楚歌顿了顿,“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这是想要冷战的意思了?   陆在清把脸一拉,不顾楚歌的反抗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而后将她整个人直接按在了墙上,“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歌没说话,低着头,只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说话方式,后来陆在清被她这副腔调弄火了,干脆松开了楚歌,随后道,“那行,你是不是想跟我玩冷战?”   楚歌低着头不说话。   隔了好一会,她才喃喃着,“我是觉得这样没意思。”   没意思。   你他妈本来没多有意思,老子留着你为什么?因为你好睡啊!   不过这话陆在清没说出来,他盯着楚歌的脸许久,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拳拍在门上,“行,你想跟我搞是不是?你就现在作吧,老子缺你还是什么?”   楚歌没说话,陆在清摔门走了,重重一声响,走到外面,又把外面的门摔得震天响,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一样,楚歌怔怔地站在房间里,两声摔门声结束以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寞。   陆在清走了。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一股脑儿只知道发泄自己。   楚歌想不透自己这样下去还能守住些什么。   不如放弃算了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地走回床边,拿起杯子盖住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给她一点安慰力度。   陆在清……喜欢你好难啊,哪里都是错,我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第二天楚歌起床上学的时候,陆在清没有打电话。   楚歌一个人挤公交上学,照例还是这样和同学打招呼,柴浩来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楚歌只是轻轻一笑,没说话。   她记得自己最开始还会想要反驳陆在清,只要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就会坦白说出来。   可是现在,不管陆在清说什么,她都已经不想再去反驳了。   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不说,到了后来就会变成说不说出来都无所谓了。   楚歌一整天都很安静,也没去想过找陆在清,下午的测试她拿了第一名,柴业在教室里夸了她一通,却发现楚歌脸上毫无笑意。   第二天有个海外人才招聘活动,一些跨国公司的高管过来学校视察挖掘人才,柴业带着楚歌去见了一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瘦弱的背影已经可以开始独立地面对这样陌生的人群了。   楚歌英语还没到达那种流畅的水平,但是面对外国人,她基本可以开始沟通了。   柴业站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和楚歌交谈,她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侧脸安静,眼里和最开始的眼神截然不同。   没有了闪烁和期待,宁静地像是一波古井。   柴业直到楚歌结束,才轻声问道,“这两天陆在清没来找你?”   楚歌睫毛颤了颤,才轻声道,“啊,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可能就算了吧。”   这句话从楚歌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柴业觉得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样的楚歌太不正常了,以前她脸上虽然小心翼翼的,但是眼里总是很漂亮,带着所以的期待和渴望。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楚歌早就已经没了这样生动的眼神。   柴业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楚歌,本能告诉他楚歌一定遭遇了很严重的打击,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楚歌只是故作坚强地笑了笑,她道,“没事啊,柴老师,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柴业所有的想安慰的话语都咽了回去,看着楚歌强撑自己没事的样子,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可是很快,柴业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第二天,陆在清就和别的女人闹绯闻闹上了新闻头条,而此时此刻,楚歌正在教务处签协议,有个跨国公司看中她,想请她去公司看一圈,面对这样大好的前途机会,楚歌自然不能放过。   然而前途大好的时候,感情的事情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楚歌看着柴业递过来的手机,直到把上面的消息全都读了一遍以后,整个人都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不……”   她喃喃着,“怎么可能呢……”   柴业在心里叹了口气,“楚歌,能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吗?”   楚歌摇着头,手里还拿着合约,整个人靠在教务处外面走廊的墙壁上深呼吸着,她红着眼睛道,“我和陆在清吵架了,吵得特别厉害。”   “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柴业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现在还跟你维持着恋人关系吗?如果还在,那么他这样做是绝对不对的。”   楚歌低下头去,声音带着啜泣,“我不知道,他当初摔门走的时候没有把事情交代完,就是放完狠话走了,这两天我们都没有互相联络过……”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楚歌这幅样子让柴业觉得心疼,他上前拍了拍楚歌的脑袋,发丝还是往常一样柔软,可是柴业觉得现在的楚歌,脆弱得有些过分。   仿佛你碰她一下,她就要碎了,化为灰烬了。   楚歌道,“不要谈恋爱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一个人维持这段感情了……”   曾经的楚歌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只要她付出真心,一个人的努力也可以把两人之间的横沟填平。   她觉得既然自己配不上陆在清,那就抱着一种自知弱小耻辱的心情不停地去向上奋斗,总会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认可她的身份。   可是她失败了,她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到头来,连这段感情都维护不了。   “我肯定也有错。”   楚歌轻声说着,“我毫无自知之明地喜欢他,就是最开始的错。”   柴业听见她这样自责的语气,实在是听不下去,“别想多……和陆在清摊开了好好说说吧,如果真的不能继续下去,那么两个人起码也要好聚好散,不是吗?”   他不信陆在清会为难这样一个楚歌。   楚歌抬头,直愣愣看着柴业,“柴老师,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来到这座大城市,最开始就误入歧途,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不停的误会她是个职业出来卖的,可是楚歌根本无力反驳。   连喜欢的人,都口口声声将她看作“是他花钱买来的女人”。   “你没错,你只是太善良了,出了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推责任,你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导致……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   楚歌又开始轻轻地啜泣,“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柴业上去给了楚歌一个拥抱,“有空对自己说一声对不起吧,然后从以后开始,好好爱自己。”   楚歌哭着点头。   “对了,实习的事情怎么说了?”   柴业松开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合同,“说了是等你结束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实习吗?”   “嗯,喊我下周过去看一下实习环境。”楚歌将合同递给柴业,“柴老师您帮我把关把关,如果可靠,我想快点把书读完,然后提前进入公司实习。”   “哟,想跳级啊?”   柴业笑了笑,“不得了啊楚歌,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楚歌被柴业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我只是努力了而已。”   “你很聪明。”柴业欣赏地看着楚歌,“多努力一把,我期待以后看见你成为成熟的精英女士模样。”   楚歌笑了笑,没说话,眼里却是一片寂寞。   陆在清终究是改变了这个疾苦的女人的人生轨迹。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楚歌从最开始的心怀热爱到如今学会风轻云淡,都因为一个叫做陆在清的男人从她心里走过了一遭。   直至枝繁叶茂变作寸草不生。   这天夜里楚歌回去给陆在清发了个微信,她说,我看见你和林舒的绯闻了。   【陆在清:你想表达什么?】   【四面楚歌:我没想表达什么,陈述一下事实,我看见了。】   【陆在清:现在说话结构都高级了么,楚歌,你是觉得自己渡了层金吗?】   【四面楚歌:我没觉得自己有多高级,我从来都很普通。】   【陆在清:呵呵。】   【陆在清:知道自己普通就好,那请问你找我来干嘛?我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四面楚歌: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分手。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再问出去也没有意思了,陆在清想要断干净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楚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察言观色,能从陆在清的华话里察觉到各种别的意思的,以前她还不会多想,如今却一听就懂了。   她没说话,打出来的字还是那样方方正正的。   字体是最机械冰冷的,不管多么热烈的语气,打成字的时候就只会剩下一排常见的字幕,对方从来都无法揣测透过屏幕那个拿手机的人内心到底有多煎熬。   楚歌红着眼眶打过去几个字。   【四面楚歌:那我不会再来烦你啦,祝你和林舒开开心心。】   这句话发过去的时候,陆在清还以为是楚歌在挑衅,冷笑着立刻打了一个滚字回去。   你故意阴阳怪气刺激我,我也让你不好过!   滚。   哦好,那我滚了。   楚歌没说话,等来陆在清一个字的回答,觉得心有点凉。   她尝试相信他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这一次,楚歌却没有办法按下删除好友的键,她觉得自己变了,自己不再是那个坦然的楚歌了,不然为什么,看着那个红色的删除键,她整颗心都在哆嗦呢?   楚歌哭了,缩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真的好喜欢陆在清,可是这个世界上,原来喜欢是最派不上用场的事情。   一周后楚歌拿着陆在清为她办的签证,带了一点行李就踏上出国的旅程,她还要回来,这次只是去看看环境,如果可以,以后可能会在大公司里工作,替家里还钱,给小宝准备老婆本。   楚歌一个人站在机场的时候,想起了当初和陆在清一起去泰国的日子。   这些回忆也成为了讽刺她的工具,楚歌让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回忆偏偏止不住地涌上来。   机场里不知为何放着歌,好像是有一对小情侣要分别了,男方花钱买了机场广播,整个机场都渲染着一股悲伤的感觉。   楚歌听见喇叭里放着一段很直白的歌词。   “抱一抱,就当做从没有在一起……”   在她被池南刁难的时候,冲出来帮忙的陆在清,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却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算了吧,我付出过什么都没关系。”   曾经一次一次重新鼓起勇气去为了他变得更好,如今却只剩下自己。   “我忽略自己,只因遇见你。”   楚歌捏着登机牌,蓦地红了眼眶。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   楚歌低头,最后自欺欺人地想着,陆在清应该有一点点喜欢她的吧?一点点也行,他其实也愿意出手对她好的。对……不对?   登机那一刻,楚歌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擦着自己眼睛坐上飞机,空姐好心地递来一张餐巾纸,楚歌连连说了两句谢谢,却不期然想起之前那个勾搭陆在清的空姐。   原来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处于感情卑微的一方。   “就当做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飞机起飞的时候,楚歌不哭了,她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看着越来越渺小的高楼大厦,缓缓闭上眼睛。   陆在清,你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曾经爱过你的,一个渺小的我?   楚歌抓着安全带,任凭飞机载着她飞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可能楚歌以后要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大半辈子,当一个异乡人,孤独一生。   她还是很想自己的妈妈,很想小宝,哪怕家人愚昧无知,却同样在挂念她。   楚歌在苏黎世落地的时候,那边陆在清半夜梦醒,忽然间睁开眼睛卧起,看着空旷的冰冷的房间,打了一个寒颤。   该死的,是谁把空调开到18度最低的?是想冻死他吗?   可是好像是他自己。   毕竟楚歌已经不在家里了。   陆在清愣住了,打开手机,睡前还停留在和楚歌的聊天界面没退出,现在打开来还是这样的界面。   他看着自己对楚歌发出去的一个滚字,陷入了一种恍然的沉默里。   陆在清发现楚歌这几天没声音了。   虽然他觉得疑惑,可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找一个已经不要的女人。   不然对他的男性尊严是多大的侮辱啊。   可是楚歌确确实实的,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陆在清再也找不到有关于楚歌的一丝一毫,后来装作不经意随口问起荣易的时候,也被告知,楚歌停掉了家教的兼职,就在两天前。   咦,奇了怪了。   陆在清躺在床上,让自己不要去想楚歌,可是鬼使神差地就这么点开了楚歌的朋友圈。   也没有更新。   陆在清心里有点焦虑,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但是事实告诉他,他就是在想楚歌。   当初冰冷丢下一个滚字以后就对着人家摆出冷脸,现在楚歌不打扰他了,他反而开始贱贱地想人家了。   陆在清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在通讯录里面找到了柴业的电话号码,随后拨了过去。   “喂?”   那边接通以后,是个清冷的男声,陆在清嘀咕了一句,“老子是个男的你也要放电吗?”   柴业乐了,“找我什么事呢?”   陆在清结结巴巴好久,问了一句,“我最近……找不到楚歌的消息了。”   柴业在手机的另一端意味深长地笑着,“哦?我以为你就是不要楚歌了呢。”   “那,虽然说不要了,但是我也没说让她就这么杳无音信了啊。”陆在清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跟死了似的……怪吓人的。”   “你他妈嘴里有没有一句好话了。”柴业被陆在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半晌笑了笑,“楚歌最近好着呢,前几天出了趟国,人在国外所以没什么消息,今天晚上飞机回来。”   “出国?”   陆在清在楚歌身上听见出国这两个字可就稀罕了,楚歌什么人啊,居然能出国?   “她现在混得这么好了?”陆在清有点不敢相信,“出国干什么?”   “国外一跨国公司看上她了。”柴业在那边整理楚歌的学籍档案,“这几天正好要给楚歌做个bio呢,那边人说,觉得楚歌很有潜力,想请她去做设计师。”   “不是,设计师。”陆在清啧了一声,“楚歌学的是什么啊?”   “行政管理。”   “……”   “那和设计搭边吗?”   陆在清抓着手机反问了一句,“行政管理那他妈是专业做假账的,你让她去国外做设计师,被人家欺负去啊?!”   柴业一下子又乐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再说了,楚歌现在出国去了,就是重点培养对象,怎么会被人欺负?”   “专业不对口。”陆在清斩钉截铁,“不行,这事儿不行。”   “你是她谁啊?”   柴业故意问了一句,“楚歌什么事儿都要经过你同意么?”   “你这不是废话么!楚歌是我——”陆在清话说到了一半,猛地卡住了,忽然间不知道往下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连着胸腔里的心脏都跟着晃了晃。   楚歌是他的什么?   什么也不是了。   他跟楚歌拗断了,让楚歌滚了。   柴业察觉到了陆在清的沉默,在对面低沉道,“在清,你可能还没看明白局势吧?现在的楚歌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了,她已经不是你花钱买来的那个女人了。”   她也不是那个,会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袖子,柔柔地喊他一声在清的傻妞儿了。   “而且。”柴业转身,靠着墙壁,手里拿着楚歌的档案,“那边的公司说了,可以资助楚歌上他们那里专业的大学,替她改专业去学设计。这对楚歌来说是一个大好前途,那边高管十分看重楚歌,说楚歌身上带着一股他们喜欢的气质,希望她可以去试试。”   陆在清呼吸都跟着加速了,但是他自己没发觉。   “所以我让楚歌出国去那个公司看看了。”柴业一摊手,“机票是学校和公司平摊报销的。”   “你他妈让她一个人去国外?万一是骗子公司呢,多危险知道吗?”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这抓的是什么重点,不对,他不应该担心楚歌的,可是……   “所以呢?”柴业并没表示多意外,“我就是想让她一个人去历练,才让她独自去国外的,而且我也相信楚歌可以。”   “她在飞速成长,陆在清。”   柴业的声音缓缓慢下来,“以一种我们都追不上的速度。”   下次见面,可能楚歌甚至都不再是那个楚歌了。   陆在清没说话,他没想到这种事情,只是觉得那个一直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女人不见了,飞出他的手掌心了,那种恍然无措感令他自己都觉得恐慌。   柴业没说别的,只是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   还有三个小时,楚歌就要回来了,他得去机场接楚歌。   可是楚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国外没有出事,却在一回国的时候,就被人狠狠塞入了小黑车里,她甚至来不及挣扎呼救,乙醚的味道布满她整个鼻腔,楚歌闭上眼睛,双肩包滑落,她陷入一阵绝望的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酒店房间里,一丝不挂,一头黑发散开来,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蹂躏。   楚歌吓得整颗心都在狂跳,掀开被子,隔壁还躺着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男人!   楚歌尖叫了一声,那人也猛地睁眼,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池南喉咙口都在抖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搞到他头上来了!   池南指着楚歌,“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楚歌红了眼睛,整个人往床角缩着,死死抓着被子企图盖住一点尊严,她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我一下飞机就被人迷晕了,为什么……”   池南怒吼,“我他妈招你惹你了?陆在清喊你来搞我?!”   “和陆在清没关系——”楚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我们……我们是都被人设计了,我……”   “少他妈在这里放屁,你一个出来卖的哭什么哭,老子要是真的睡了你,还嫌你脏——”池南斥着身体上前狠狠揪了一把楚歌抓紧的被子,楚歌哭着拽住,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错乱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她身体没有异样,她肯定还是干净的,没有和池南发生任何关系……   池南上前又抓了一把,楚歌半边肩膀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肤细腻得没有一丝毛孔,她所有的肢体都是细细瘦瘦的,如同一朵幼嫩的花朵。   楚歌隐隐颤抖着,不让池南把被子抽走,“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可是我真的是无辜的,陆在清也一定不知道……不信你打电话给他对质,我们……先解决问题好吗?”   池南眼底像是有一把火猛地点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女人较上了劲,伸手攥住楚歌的胳膊,随后猛地啧了一声。   真滑。   楚歌说不上话来,只能一个个想解决办法,“报警吧,我们调监控……”   “不如先来做点实际性的事情。”池南一把推倒楚歌,“那个人这么做,不就是想看我和你发生点什么搞不清楚吗?我们不做点事儿多可惜?”   她那么小一只,平时被陆在清压在身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别这样,池南,我和你应该已经扯平了,说过了见面就当陌生人……”   “不好意思,成年人从来都是出尔反尔的。”   池南冷笑一声将楚歌死死压住,而后楚歌又是一声尖叫,“你放开我——”   “陆在清可以,别人就不行?你装什么清高——”   池南话音还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刷房卡的声音,随后滴的一下,房门被人推开了。   陆在清左右手里各着的一杯星巴克就这么猛地摔在地上。他原本应该给谁也带了一杯。   浓郁的咖啡香气洒了一地,楚歌红着眼睛看着闯入的男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陆在清……为什么?   陆在清站在那里,手脚发冷,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你们在干什么?”   池南皱着眉头,“果然是你干的?”   这句答不对题的话让陆在清所有的理智彻底失控,他上前狠狠抓住池南往下摔,可是不堪入目的是,池南和楚歌都没穿着衣服!   都没穿着衣服!   楚歌大喊着,“别,陆在清,我和你解释——”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什么这种时候陆在清会出现?为什么……   可是陆在清根本没听楚歌说了什么,直接抬起手来!   啪的一声响起,重重一个巴掌打在楚歌脸上,连着摔在地上的池南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个发展,为什么有点令人觉得不对劲?   陆在清气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了,“发短信喊我来酒店找你,然后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裸着身体滚床单?楚歌,你他妈什么下三滥啊!”   楚歌被打得脸还偏过去了,鼻血一滴一滴落在酒店洁白的床单上。   她没哭,但是肩膀剧烈哆嗦着,隔了好久,楚歌才说,“不是我……”   不是我。   陆在清手还维持着打人的姿势,却在听见楚歌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直直窜起……   “我手机……不在我身边。”楚歌擦了一把自己的鼻血,茫然看着手掌心那片血,喃喃着,“我刚下飞机,就被人迷晕挟持了……然后一觉睡醒,变成了这样,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陆在清手指开始发颤,他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看着楚歌的表情,忽然间觉得自己心口泛起一股细密的疼痛感来。   “可是……你不信我。”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楚歌对陆在清道,“能……帮我拿一下酒店的浴衣吗?”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转身就去拿,看着楚歌披上,而后手心带着鼻血去洗手,细碎的血丝顺着指缝和掌纹溶入水里,扎得陆在清眼睛一阵生疼。   是他打的。   他竟然动手打楚歌了。   陆在清心抖得厉害,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己解释自己的冲动,只是楚歌似乎好像也不介意了。   有些人太令人失望,到了后来就连失望的欲望都没有了。   楚歌披着浴巾转身,然后问陆在清要了手机。   她给柴业拨了个电话,后来柴业赶来的时候,看见楚歌这样,将自己临时带来的衣服都塞到了楚歌手里。   “去浴室换一下,我等下带你去巡捕局。”柴业语气那么急,“咱们不能吃亏!”   看看,同样是男人,柴业只要楚歌轻描淡写几句就会选择相信,而陆在清却选择了给楚歌结结实实一个巴掌。   打碎了她对他全部的感情。   后来楚歌跟着柴业走,陆在清根本没任何的勇气去阻拦。   楚歌到了柴业车子里,闭上眼睛,眼泪却没止住,她无声哭了一场,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楚歌,别难过。”   柴业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只能这么道,“先去医院,再去巡捕局。”   楚歌没发出别的声音,像是一座失去灵魂的雕像。   楚歌消失了。   带着所有的东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池南再后来也去了巡捕局一趟,连同楚歌之前做的笔录一起做了,不过后来来的却是柴业。   池南问他,“楚歌去哪了?”   柴业冷着一张脸,“出国了。”   “啊?”池南皱眉,“她不打算解决这事儿了吗?”   “已经解决了。”   柴业手里拿着楚歌那只丢了的手机,被人丢在了机场的花坛里,事后才被保洁员捡到。   柴业办了一下后期手续,随后就转身走了,也没再去管池南,因为他需要找陆在清一趟。   陆在清拿到楚歌这支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时间像是凝固一样。   “这只手机是在一天后被人找到的,足以证明当时不在楚歌手里,所以给你发短信喊你去酒店的也不是楚歌,她被人迷晕后,有人拿她手机给你发了短信,然后再把手机丢了,防止被定位到。”柴业用平缓的声音道,“你们都被人设计了。”   至于是谁,还在调查。不过大概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这只手机是陆在清买给楚歌的,现在又回到了他手里。   陆在清哆嗦着给手机解锁,却发现手机密码竟然是他生日。   那一瞬间心脏就猛地痉挛了一下。   “楚歌走了,出国去了。”柴业道,“她打算改专业去国外读设计,正好那边也有人接手,签了合同我就以交换生的名义让她去了。”   陆在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你终于错过她了。”   楚歌不在国内的第一个礼拜,陆在清躺在床上失眠了。   自从那天柴业跟他说了一番话然后交代完一切走人以后,陆在清就一个人怔怔站在那里发了半小时的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半小时到底在干吗,可能在想楚歌,也可能……是在想自己从头到尾都干了什么。   陆在清一个人从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是黑夜。   他现在日夜颠倒,甚至都忘了今天是礼拜几,正正好几天关在家里不肯出门,一出门看见太阳就觉得困。   陆在清觉得自己思维都跟着被禁锢了,楚歌一走,整个人就空了。   后来半夜里萧里喊陆在清出去喝酒,陆在清说,不喝!   “你变性子了?”萧里拿着手机在那端笑,“还是被人绑架了啊?要是真的那我就去救你。”   “滚蛋!”   陆在清踹了一脚自己客厅里的沙发,他开着一盏很暗的灯,最近也都不出门,整个人像一个夜行动物。   “那就出来喝酒啊,你都闷了几天了,是他妈打算修仙吗?”   萧里笑说,“大家都在外面要和你聚头呢。”   “搞什么。”陆在清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坐牢了出来,搞的这么隆重,接风洗尘啊。”   “不。”好兄弟在那端很贱的说,“是准备好怀抱和餐巾纸。”   陆在清愣了愣,“干什么?”   “等你跟我们哭诉啊。”萧里那边又传来了别的生意,气得陆在清一阵哆嗦,“你们他妈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哎呀,都这么多年好朋友了,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啊。”   “绝交!”   陆在清嚷嚷着,“你们这帮吃人血馒头的狗东西,朋友没得做了!”   “诶!”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陆在清走过去,接近了还听见隔着门,萧里他们说,“开门啊,社区送温暖。”   “温暖你妹啊!”   陆在清拉开门,就看见几个好朋友手里拿着酒,荣泽也在里面,穿着一身休闲服,看见陆在清的时候,好朋友纷纷吓了一跳。   “嚯,你他妈真的要成精了。”   “瘦了很多啊,失恋让人减肥,臭屌丝语录诚不欺我。”   “家里怎么这么暗啊,要死了,陆在清你不会变成瞎子阿炳了吧?”   “陆在清拉二胡的样子的确挺像瞎子阿炳的。”   “……”   陆在清盯着一群主动上门的人,脑门突突直跳,“你们是打算干什么?烦不烦,烦不烦!”   “不烦啊。”萧里站在客厅里慢条斯理开酒,而后荣泽一下子打开了客厅的水晶大吊灯,一下子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陆在清不适应地拿手遮着眼睛,“干什么……”   “过来陪你聊会天。”其中一个好友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而后看向陆在清,“听说楚歌出国了。”   “对啊。”   陆在清没否认,“出国去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全场沉默。   就听见陆在清跟个老太婆一样吧嗒吧嗒在那里自己说着,“我一点都没在乎,真的。她出国就出国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楚歌不是我的谁,她爱干啥干啥,我又不拦着。”   一群好友:“……”   “我真的没怎么样,我觉得我特好,人也没咋的,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跟楚歌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想她,我才不会想她……”   荣泽打断了陆在清的话,“你等一下,我们也没说你在想楚歌。”   萧里摇摇头,“没救了。”   陆在清干脆不说话了,在萧里边上坐下。   萧里说,“对了,今儿来,是顺路告诉你一件事儿,反正你和楚歌不联系了,说一下应该也没事儿。”   “怎么了?”   看着他们这副严重的样子,陆在清心里猛地敲响了警钟,不会,不会楚歌……楚歌在国外出了什么事情吧!   他就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去国外要被人欺负!!他就知道!逞什么能去国外啊,他又不逼她,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往国外跑找不到人干什么啊!他有那么可怕吗!   陆在清咽了咽口水,“你们别吓我……”   “陆在清,我们查了一下……楚歌出国前的行踪。”荣泽坦白道,“很抱歉,我去查了。因为听见她出国的消息我也很震惊,所以……”   陆在清怔怔看着荣泽。   “我想知道楚歌在出国前经历了什么,然后自己又做了一些什么才让她下定决心去国外的,最后我发现……”   荣泽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去过医院。柴业一起陪同去的,就是……在被你误解以后,柴业说楚歌流鼻血了,就带着楚歌去看了看。”   陆在清收紧了手指。   “楚歌怀孕了。”   捏在陆在清手里的杯子在下一秒被摔了个稀巴烂,还好里边还没来得及倒酒,要不然家里都得是酒味。   陆在清的手指隐隐发起抖来,他甚至不敢相信,感觉自己脑袋上像是有一道雷轰隆隆地劈下来,重复问了一遍荣泽,“你说什么?”   陆在清这副模样让荣泽皱起眉头来,“什么?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楚歌怀孕了,然后那天顺路一起把孩子打了。”   把孩子打了。   陆在清手脚发冷,他丝毫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得知楚歌怀孕的震惊还没缓过去,一下子又变成了楚歌把孩子打掉。   他从头到尾凉了个彻底,胸口就跟破了个洞似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吹,他声音都在抖了,“什么情况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来跟他说一下,到底怎么了,楚歌为什么会怀孕了,楚歌为什么……有这么一声不吭地把孩子打掉了?   那个孩子……是,是他和楚歌的小孩吗?   陆在清越想越多,荣泽看着陆在清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一下子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你不知道楚歌怀孕了?我以为你老早就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他根本就没想有想到楚歌会怀孕。   可是转念一想,后来和楚歌的几次都是没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他除了有一次给楚歌吃过避孕药以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楚歌的身体。   楚歌年纪轻轻,正是土壤肥沃的时候。   陆在清不敢想下去了。   楚歌怀孕了。   天啊……他让楚歌怀孕了。   可是楚歌又瞒着他,直接一声不吭把孩子打掉了!   陆在清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所有的刺激情节一阵一阵地传来,他根本无法一次性把这些事情连起来接受。   “完了,你居然真的不知道。”荣泽坐回原位摇摇头,“楚歌打完孩子第二天就出国了。”   傻子吗她!打完胎身体最虚的时候跑去坐飞机出国!   她是想要落下病根吗!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的都是一些和重点无关的东西,他居然第一反应是担心楚歌的身体。   男人死死握着拳头,直到后来才哑着嗓子道,“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有小孩。”   这话实在是太令人心酸了,萧里只能说道,“那你往好处想,万一孩子不是你的呢?”   萧里这张嘴啊!陆在清早晚有一天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滚蛋!”陆在清怒吼一声,“我他妈——我他妈要是知道楚歌怀孕了,我会让她把孩子打掉吗?!”   “不然呢?”坐在一边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反问了一句,“不打胎,难道生下来?楚歌肯定是知道你什么想法的,为了避免被你一通阴阳怪气的侮辱,所以才自己选择了打胎,不告诉你。”   陆在清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感觉重重往下坠了一把。   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打了也好,正好你俩也老死不相往来了。”   荣泽叹了口气,“算了,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最开始知道的。你当我没说,然后不知道这件事吧。好聚好散。”   说散就散。   后来这天夜里陆在清喝了很多酒,直到半夜三点好朋友们才一个个走开,萧里临走前抓了一把陆在清的头发,“别想不开。”   “不可能。”陆在清说,“我不会为了楚歌难过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让步。   几个人没说话,对视一眼就走了,将空旷却又充斥着酒味和痛苦的客厅留给了陆在清一个人。   陆在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是他的,是楚歌的。   他一直没敢打开看。   现在才敢。   陆在清按了自己的密码解锁,那个时候心脏深处传来剧烈的痛意,这个傻子,居然一个人偷偷拿他生日做密码,他同意了吗!混蛋!   陆在清看了眼楚歌的朋友圈,发现楚歌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关掉了自己的朋友圈,那些所有的,有关于陆在清的回忆一起被缩进了尘封的记忆里。   可是陆在清现在才发现。   他又点开楚歌手机的备忘录,看见了楚歌的日记。   原来她有日记的习惯。   【今天我可以上学了,好开心,遇到了好人,叫做柴业,他也是我的老师。】   【我又看见陆在清了,可是我好难过,我还应该相信他吗?】   【荣易是个好孩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我觉得他和小宝很像。】   【感觉陆在清的朋友好像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了。今天学会了用微信,他们还来加我好友了,这算不算我靠近了陆在清一步?】   【陆在清来学校找我,是在乎我吗?】   【我恨死池南了。】   【和陆在清住在一起了,他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我好害怕,害怕这是个陷阱,更害怕如果这不是个陷阱,那我要如何配得上他。】   所有的字里行间,浸透着那个女人滚烫却又悲哀的感情。   陆在清拿着手机,居然哽咽了。   他打开楚歌相册,心脏猛地漏跳几拍。   楚歌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有关于陆在清的各种角度的照片,关于他的侧脸,关于他的背影,装满了所有的相册,没有一张楚歌的脸。   都是陆在清。   都是他,亲手抛弃她的他。   陆在清攥紧了手机,觉得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在下一秒就要窒息,每呼一口气,胸腔里面就像是痉挛一样抽搐一下。   好痛。   要怎么办。   陆在清哆嗦着手,将手机关掉,才红着眼睛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随后男人重重推了一把茶几,可是桌子太稳,巍然不动,他得不到任何发泄。   “谁允许你……偷拍我的!”   陆在清感觉自己要疯掉了,可是房间那么空,他那么声嘶力竭,又是吼给谁听?   “说了不准偷拍,说了不准让别人知道,说了我嫌丢人——”   可是他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男人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哭腔已经喑哑,整个人又缓缓在地板上靠着墙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谁允许你……把我的小孩打掉的……”   陆在清在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他喝的烂醉如泥,便醉生梦死躺在沙发上,一直到眼前黑暗,他都没有离开过。   梦里他梦见楚歌拖着满身鲜血,手里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胎,红着眼睛问他,陆在清,为什么要抛弃我?   陆在清浑身发冷,不,他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楚歌哽咽着,眼里一片穷途末路的情绪,“你连这个孩子都不肯留给我!”   陆在清说不上话来,隔了好久才道,“楚歌,我没有要逼你……”   “是,你是没有逼我,你只不过喜欢一次次羞辱我,喜欢让我下不来台,喜欢看我丢人,喜欢单方面的掌控我!”   楚歌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激动过,陆在清印象里的楚歌永远是柔柔弱弱的,可是现在——现在梦里,哪怕他知道是在做梦,心脏却疼得无比真实。   楚歌要是能够这样吼出来就好了,楚歌要是愿意,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行……   怕只怕,在现实生活里的楚歌,已经对他一无所求。   他所梦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他太想填补心里内疚,太想让楚歌对自己彻彻底底发一次火来平息罢了……   眼前的楚歌哽咽着问他,“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大概就是爱上你。”   却没有想过,这场兵荒马乱的爱情,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个逃兵。   陆在清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赶你走。”   这话他在梦里敢说,现实生活里?他敢吗!他根本不敢!   陆在清猝然清醒是在清晨六点多,他三四点入睡,六点多醒来,睡眠时间也不过短短三个小时,居然做了这样一场鲜血淋漓的梦。   而后男人怔怔看着已经充满阳光的客厅,看来是昨天他们走的时候没带上窗帘,导致家里一下子有光进来了,他发了好久的呆,感觉都没回过神来。   像是一只生活在黑夜里的夜行动物突然间见到了光,就变得行动迟缓和麻木。   陆在清爬下沙发,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而后他回到房间里,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昨天夜里有人打了很多个电话。   林舒。   陆在清皱眉,删掉了记录,随后又躺回了床上。   人生真的好无趣。   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权势,金钱,哪怕是女人,陆在清都不缺。   一出生就在终点的他们,被捧上了至高无上的王座,有的人努力大半辈子,也不过他们一秒钟的动动手指。   所以陆在清游戏人生从不当真,这世界很无趣,他知道,但是他从来不缺乐子。   只是现在。   陆在清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一下子空了一样,空着也不知道干什么,打开手机都是很无聊的界面,干脆又把手机关了。   没了楚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乐趣。   陆在清翻了个身,又开始想楚歌。   这天晚上陆如冰给陆在清打电话,接通就是一顿咆哮,“你想死啊!这么多天不出声!”   陆在清嘶了一声,“我要是真的死了……那这么多天了,估计尸体都成巨人观了。”   “你有没有一句好话了?”   陆如冰抓着手机道,“来公司上班!我爸找不到你,都把我按到总裁办公室了,你再不出现,我怕我要继承家业了。”   “那你继承吧。”陆在清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加油哟。”   “滚蛋啊!”陆如冰大吼一声,“老娘昨天晚上和江凛世界杯看到一半被抓过来的,你他妈赶紧回来,我过两天买了票飞罗斯国看现场!”   “昨天?罗斯国和沙特阿拉伯吗?”陆在清总算笑了,“菜鸡互啄有什么好看啊。”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来上班,你不来,我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陆如冰拔高了声调,“江凛跟我说了,不就是被甩了吗!钱不要赚啦,改明儿钱多了,开着一卡车钱,到楚歌面前,来个现金求婚,那不是美滋滋?”   “你一天天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陆在清道,“太不靠谱了吧,公司到你手里估计血本无归,还是我来吧。”   陆如冰冷笑一声,“废话少说,办公室见!”   陆在清总算起来上班了,回到陆氏的时候方城张大了嘴巴,“哇,真来了。”   陆如冰穿着一身性感漂亮的白领装,旁边站着江凛,郎才女貌地站在一起,陆在清一看就觉得碍眼。   “风气不正,带坏公司上下风气。”   陆在清道,“你俩离我远点,我对情侣狗过敏。”   江凛哈哈大笑,“你怎么瘦了点?”   陆在清嗤之以鼻,“超模身材,你懂个篮子。”   江凛和陆如冰又是一顿乐,笑得尤其嚣张,陆在清咬着牙,“干什么?笑什么笑?”   没见过被女人甩了的男人吗!   陆如冰道,“我就知道你早晚这样,笑死我了,当初提醒过你了,现在好了,楚歌走了吧?”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直跳,人家弟弟出点事,当姐姐的都是前后安慰,结果轮到他这里,回回有什么事陆如冰都是最先笑的那一个,这是亲生的吗!这他妈捡来的都不止这个待遇吧!   “努力点,爱情成就不了,好歹事业有成。”   陆如冰拍拍陆在清的肩膀,“你也该过了爱玩的年纪了,楚歌的事情教训还不够吗?陆在清,你要学会负责任了。”   陆在清的表情变了变,随后没说话了,江凛也学着陆如冰,一左一右拍着陆在清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陆在清看着落地窗下面的景色,眼神逐渐熄灭下来。   时间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楚歌待在苏黎世的第五年,成为了这边公司的高管,英语流利的她已经可以做到和各种专业人士交流,因为在设计公司里,每天接触到的都是一群相当有创意的人,导致楚歌自己都被带着脑洞大开,甚至已经接受了很多奇装异服的行为。   比如说今天来公司的就有一个很奇怪的男生,混血,年轻,高高瘦瘦,就是留了一头金色长发穿着一身裙子,楚歌以为是个美女,上前招待还lady来lady去地喊,直到那个男人怒吼一声,“滚蛋,老子爷们儿!”   还是个混中国血的!   楚歌吓了一跳,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之前没有辨认出你的性别。”   “哼。”那人双手抱在胸前,“因为老娘貌美!”   ……入戏太深。   “你是跟我一个国家的吧?”   那人又道,“本宫叫克里斯,你是这里的……什么人?”   “你好,我是负责产品设计的部门部长。”楚歌弯腰,“很高兴在异国他乡遇到自己的同胞,你好克里斯先生。”   “哼。”克里斯上下瞄她一眼,“你,我有点眼熟。”   楚歌愣了愣,随后又笑道,“为什么?”   “挺眼熟的。”克里斯捏着下巴开始很自来熟地拉着楚歌在一边坐下,“哦,我记起来了,之前……在XX那里看见过你。”   这个名字楚歌也觉得耳熟,只是想不起来,随后道,“啊,那可能是曾经偶遇过吧,克里斯先生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找你们总裁谈一谈。”克里斯双腿夹在一起,敲着小拇指喝红茶,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位名门贵妇,谁能想到这是个女装大佬?!   “他抢了我们好多生意,所以我是过来问问几个意思的。”   那不是上门打架么!   楚歌一下子慌了神,“克里斯先生,这之中可能有什么误会,那个,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克里斯凑近了楚歌,盯——   楚歌咽了咽口水,“您有事吗?克里斯先生?”   “你皮肤挺好的。”克里斯又瞄了一眼才回神,“发质也很好,天生?”   楚歌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夸奖。”   “哼,最讨厌天生丽质的人了。”克里斯卷着自己头发,“本宫才是貌美如花!”   楚歌陪他在大厅等了半天没等到总裁下来,克里斯干脆起身拿着包气呼呼地走了,楚歌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人的突然闯入,看着他踩着高跟鞋离开,怔怔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   可能有的男人美起来就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吧……   克里斯走到楼下,陆如冰正在抽着烟等他,“怎么说啊?你爹要见你没有?”   “没有!”克里斯恶狠狠地甩了一下包,“不要脸的老男人,亲儿子公司的生意都抢,FuckOff!”   陆如冰乐了,“准备倒闭吧。我要撤资了,拜拜了您呐。”   “无情的女人!”   “对了,我今儿见到一个部门主管。”克里斯又道,“长得……跟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个照片里的女人很像。”   陆如冰夹着烟顿了顿,随后道,“楚歌?”   “哦,叫这个名字啊。”克里斯说,“好像胸牌上是写着这个名字。”   “楚歌在这里?!”   陆如冰猛地抬头看着DK公司高耸入云的大楼,觉得不可思议,“天啊……这可是……超级有名的跨国公司啊……”   “喂,你打算干什么?”   克里斯抓了陆如冰一把,因为发现了她要进去的动作。   “我要去进去一趟。”陆如冰回头,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我弟弟过阵子要来这边公司谈合同,我得提前告诉楚歌一声!”   “疯了吗,要是被你弟弟知道,估计要跟你决裂。”克里斯皱着眉头,“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好了,一直逃避又不能解决问题。你没发现你弟这几年变了多少吗?”   陆如冰顿住了,手上的烟落在地上,又很快熄灭。   可是……变的,不只是一个陆在清啊。   楚歌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楚歌了,这样的他们再见面,能够带来的,也不过是一再叠加的伤害吧?   “相信我,Jane,我们给他们自己空间,不要去参与任何人的感情。”   克里斯道,“那个姑娘,很棒。我相信她。”   他回想起楚歌的模样,穿着白衬衫踩着高跟鞋,身躯挺拔纤细,却不是那种瘦弱的纤细,看着就很有活力,一定是个很坚强的人。   陆如冰终是被克里斯劝动了,没上去,两个人离开公司大门后,楚歌站在大厅里不期然打了个喷嚏。   此时此刻手机正好响起,那边一个男声道,“什么时候回来宝贝?我很想你哟~”   “下班就过来,今晚吃泰国菜好不好?”楚歌撒娇道,“我好久没吃泰国菜了。”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那我去定位置哦。”那边无奈道,“赶紧下班,不许放我鸽子!”   笑着挂了电话,同事路过问用英文了一句,“嘿小楚,是谁呀?男朋友吗?”   楚歌脸一红,“不是啦,我先去整理文件了!”   随后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回自己办公室,几个男同事互相对视一眼。   “真美好啊……”   “总觉得她……特别有小女人味道。”几个人挤眉弄眼,“什么时候约楚歌出来喝酒?上班好几年了,她好像没有在下班后跟任何人去过聚餐什么的。”   “这周末吧。”   有人道,“我试试!”   “陆总,您饶了我吧……是又要重新选位置吗?”   方城趴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您已经改签和重买机票无数次了……”   不就是去一次苏黎世吗,苏黎世那么大,陆在清紧张什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遇上楚歌?   陆在清扣着桌面,“你管我?花你钱买机票了?!”   “你浪费了我的时间,我的时间就是金钱。”   “屁。”   陆在清道,“我的时间才是金钱,你的时间……不过是为了我赚金钱。”   “……”您确定从小到大这样说话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方城无奈地叹了口气,“行!那么金钱大人,我最后再和您确认一次,您真的不要再修改飞机时间了吗?”   陆在清咬牙,“不改了。”   “那就周五?”   “等一等——”陆在清猛地又举手,“周末吧。”   “……”方城翻白眼都无力了,“确定了吗?”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确定了,这周末,苏黎世,不改了。”   “我买了,你要是再跟我说要改签——”方城大喊道,“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三天后,陆在清登上了飞向苏黎世的飞机。   带着他的助理方城一起。   飞机缓缓起飞的时候,陆在清双手合十做出了祈祷的姿势,方城有些纳闷,“你是怕飞机坠机吗?”   “呸。”陆在清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少说两句。”   “那你在拜什么啊。”方城顿了顿,才回过神来,“哦!你是怕遇到楚歌?”   自己助理这张嘴巴真的是太贱了吧!   陆在清道,“关你屁事?!”   “没关系,你相信我,苏黎世那么大,不一定会遇见的。”   方城这种安慰的作用约等于零,陆在清还是觉得自己这会儿手心都出了冷汗。   他居然害怕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不敢相信,那么小一个女人……居然能够让他,害怕起了相见。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方城托着下巴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楚歌啊,是当初做了亏心事吗?”   陆在清感觉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道,“你可赶紧闭嘴吧!”   “哦,我懂了。”方城打了个指响,“肯定是做了一回渣男,觉得对不起人家吧?不过陆少,那就稀奇了啊,你都渣男了二十多年了,怎么现在才开始良心发现?”   陆在清按着方城的脸挤在玻璃上,“老子把你现在从飞机上丢下去信不信!你们死基佬的话都这么多的吗!”   方城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自己做了坏人,居然还不让我说!呸!”   这话实在是太过相似,曾经的当年,也有人这样对他说,用着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有骨气,有本事……你就不要做,你做了,还要怕别人说,陆在清,你这样不对。”   回忆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姿态太过迅猛,陆在清措不及防地倒抽一口凉气。   该死的,原来大脑根本没有忘记。   陆在清坐回位置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其实方城说的没错,苏黎世那么大,怎么可能遇上楚歌,可是他就是怕,只要和楚歌有关的一丝一毫,他都害怕。   害怕一不小心遇到楚歌的时候,她脸上的恨意和愤怒,更害怕……现在的楚歌已经对他没了那种期待。   陆在清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攥紧,他仰起脸,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可是胸腔里那些根本无法忽视的刺痛感让陆在清无法陷入安宁。   这几年陆在清始终孤身一人,虽然不缺女人倒贴,但是他却再也没有了别的念想。   他可以继续漫不经心游戏人间,也可以成为高不可攀的陆家少爷,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中途哪怕有人离开,也不会让时间停下脚步。   陆在清一度觉得,只要时间够长,那些情绪就可以被消磨掉。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楚歌……我要怎么说,这五年,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楚歌这天开完会回家,实在是疲惫,正想着叫什么外卖的时候,一回到客厅,就有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小大人的样子睨着她。   “哼。”楚星河道,“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楚歌无奈地说,“开了个会。”   “开会这么晚?!”楚星河不乐意了,“我不管,下次不准这么晚。”   “真的。”楚歌叹了口气,换了鞋子坐到了自己儿子旁边,“天啊,你已经不允许我半夜出门整整一年了……”   “那当然!”楚星河挑眉,“你是我的,谁敢打你主意?上回那个金发碧眼的臭渣男,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楚歌默默道,“上次尤金的事情,就是被你一直在中间搞事所以才黄了。”   “你这是在怪我赶走你的前男友?!”   楚星河拔高声调,“好啊楚小歌,你长胆子了!”   这腔调和陆在清简直一模一样。   楚歌不知道自己这会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最后还是被楚星河气笑了,“我也需要一点个人生活好不好……”   “我不是人么?”楚星河拉着一张小白脸,“你有我就够了,别想多的!”   楚歌笑着搂住楚星河,“好好好,走,我们去睡觉。”   “卸妆洗脸,脏死了。”楚星河撇撇嘴,“你还记得你是我妈咪吗?”   楚歌捏了一把楚星河的脸,“是你太小大人了,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之前给你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楚星河一下子变得干巴巴的,“啊……那个,我……”   “没写?”   楚歌的笑容有点僵硬,随后戳了一下楚星河的额头,“罚你多做三页加减法。”   楚星河立刻变了表情,“天啊楚歌,你是想我死。”   楚歌笑着站起来去做夜宵了,楚星河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跟着跑去了厨房,随后看着楚歌鼓捣的背影,他嚷嚷着,“想吃泡面……”   “小孩子不可以多吃泡面。”   楚歌给楚星河一个脑蹦,“去睡觉,我等下还要写报告。”   “你很辛苦。”楚星河噘着嘴,“这样会老得快,我还不想你嫁不出去。”   楚歌有些意外,“你不是不让我找男朋友么?”   “那你太寂寞了,我也会不放心。”楚星河又道,“要不这样,在我十二岁之前你不准找男朋友,等我十二岁以后了,你就可以了。”   “……”   这个自私又不要脸的性格真是和陆在清一模一样。   楚歌只能连连应道,“好好好,人小鬼大,去睡吧,晚安。”   “晚安楚歌。”   楚星河眨眨眼睛,“我先睡了。”   小孩子颠儿颠儿回房间睡觉了,楚歌端着泡面回到客厅,打开电脑将文档都调了出来,随后一边吃泡面一边开始加夜班。   正巧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楚歌点开来,看到有人发送了一条短信。   【这周末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晚饭看球?】   看球?   楚歌想了想,点开世界杯的目录,随后回复道,好啊。   她又将视线放回屏幕上,打字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   今阿根廷和冰岛踢了个1:1的成绩。   楚歌想起了挂在陆在清房间里的那件10号潘帕斯雄鹰球服。   他估计要气死了吧?   楚歌又狠狠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哪个队进球她都高兴。   这天晚上楚歌和几个同事一起组织了一场聚会,这是这么久以来楚歌第一次出来和大家玩耍,几个人开始计划晚上去哪家运动餐厅看球,还纷纷叫上了各自的好朋友。   楚歌给楚星河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可能会在外面通宵,楚星河小同志急得打字都打乱了,连发了十条短信让楚歌早点回家。   楚歌微微一笑收起手机,对面的乔安娜说,“嘿宝贝,是你的情人吗?”   楚歌笑说,“或许是小情人。”   “哦?是哪个幸运boy~”乔安娜眼睛眯起来,眉眼弯弯看着楚歌,“那今晚帕特里克的愿望要落空了。”   “别这样,我会害羞的。”楚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好了,还是赶紧议论今晚去哪吧。”   “你真可爱。”乔安娜揶揄道,“我如果是个男人,哦,我一定最先拿下你。”   一小时后,众人转移阵地到达了凯吉斯运动餐厅,上面挂着好多大屏幕电视机,直播着正在进行的球赛,边上有打桌球和打棒球的场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还能运动,乔安娜一到了那里就拉着楚歌要去射飞镖,楚歌说,“算了算了,我喝点黑加仑汁吧。”   “你真秀气,不愧是亚洲姑娘。”乔安娜伸手捅了捅楚歌,“喂,你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尤金那样的吗?话说你俩是不是曾经有一腿?”   楚歌被热情又喜好八卦的乔安娜缠得实在是受不了,只能笑着说,“好吧,我承认,尤金曾经是我前男友。”   “哦天哪!我就知道!他看你那个眼神就不简单——”乔安娜一开始尖叫了,后来立刻把嘴巴捂上,怕引起围观,“那么话说为什么你们分手了?尤金可是个……你懂得,很有前途的男人啊,各方面来说。”   楚歌又是无奈地笑,“性格原因吧……那个,我儿子并不喜欢他。”   我儿子。   我儿子。   儿子。   乔安娜这回是真真实实地尖叫出来了,遮都遮不住,“天啊楚歌!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所以你每天打电话交代事情的对象都是你儿子吗!天啊!你的儿子!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小子!”   “可以啊。”楚歌笑起来特别娇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多有小女人的韵味,“下次周末来我家里一起吃烤肉吧,星河喜欢烤肉。”   “星河?这是他名字吗?”乔安娜捂着脸,“我真是不敢相信,楚歌你居然有儿子——”   楚歌又是抿着嘴笑,她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自卑,可是本质缺依旧没变,温软又淳朴,从来都是踏踏实实工作干事,所以公司上下都很喜欢这个柔弱但是独立的小姑娘,都说楚歌是完美符合了他们对亚洲女人的想象,娇小,但是很有力量。   乔安娜刚又想说什么,抬头察觉对面有什么不对劲,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啊楚歌,对面有个亚洲帅哥,盯着你的背影……看了好久。”   楚歌一顿。   “你说谁呀,看错了吧?”   转身的时候还在笑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高跟鞋和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楚歌往后退了两步。   陆在清站在人群里靠着球桌,手里还拿着斯诺克杆子,明显之前还在打球,但是这一刻,他望着楚歌,脸上出现了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后,逐渐被一片痛苦所吞噬。   因为楚歌迅速利落转身,挽着乔安娜的手疾步离开,她低沉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感觉眼神很可怕,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陆在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楚歌转身,自己甚至还来不及打声招呼,楚歌抓着乔安娜一溜烟钻入人群不见了。   我靠!跑这么快!娘个老毕啊!他久别重逢的台词都还没酝酿好!   陆在清跟傻了似的,转身也跟着跑回包房,推开门江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陆在清冲上去抓着江凛的衣服,“我看见楚歌了!”   江凛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情况,苏黎世这么大都能碰见,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江凛喝了一口葡萄汁压压惊,“然,然后呢!”   陆在清蔫吧了,“然后她跑了。”   “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信。”江凛踹了一脚陆在清,“追上去啊!她跑了,你他妈跟着跑什么!”   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怒吼一声,“老子怂啊!我当时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了!”   “平时挺三八的,这回怂了!”江凛站起来,扯了扯领子,“丢人,爸爸帮你。”   “你等下,你想做什么?”陆在清一把拉住了江凛。   江凛道,“爸爸家里是干嘛的?”   “黑道,拐卖人口的。”   “……”   江凛恶狠狠道,“那我他妈现在就去给你把楚歌抓回来,然后卖到山沟沟里去!”   “你温柔点!”陆在清一下子又拔高声调,“吓着楚歌怎么办!”   江凛一脸无语,“我觉得现在,你才是那个容易受到惊吓的。”   陆在清捂着自己胸口,喃喃着,“我现在心跳好快啊……”   “不跳你就完了。”江凛弹了弹陆在清,“刚才在哪儿看见她的?”   “打桌球那里。”   “……”江凛道,“那不是离你特别近么?”   “对啊,谁能想到啊,一转身楚歌就站在那里。”   “行。”江凛扳了扳手指,“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蹲人。”   陆在清跟个猴子一样急得就差上蹿下跳了,“你别……别架势太大。”   “丢人。”江凛翻了个白眼,“五年前自个儿不好好挽留人家,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江爸爸您快去,我喊您主席成不成?”   “打住,我不想找死。”   江凛拉开房门,“一会见到楚歌,自己想说啥的赶紧说,因为我不保证楚歌见了你下一秒会干吗,兴许一个耳光,兴许扭脸就走。你有什么事情,赶紧交代。”   陆在清喘了口气,“我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楚歌和乔安娜坐在位置上吃芝士肉酱薯条,就有人缓缓走近。   楚歌还在和帕特里克聊天,一扭头,江凛那张笑脸就在自己面前。   楚歌吓了一跳。   “诶等等——”   江凛道,“真巧,好久不见。”   江凛都出现了,那么刚才自己肯定没看错了。之前一定就是陆在清。   楚歌故作镇定理了理头发,“好久不见,你和如冰姐姐还好吗?”   咦,会聊天了,变化不少。   江凛有些诧异,然后还是微微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说完他很自来熟地抽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乔安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抓着楚歌的手上下甩,“你们亚洲的男人都这么好看的吗!”   楚歌一脸严肃用英文和自己好朋友说道,“越好看的男人越不可靠。”   江凛:……这变化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啊。   而后江凛随口聊了几句,就直接将话题扯上了陆在清,“刚才小陆子跑来找我了。”   楚歌心脏一颤,所有的伪装开始隐隐决堤。   “他说看见你了,不过你扭头就跑了,让我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你本人。”   江凛托着下巴,看着楚歌的眼睛,察觉到她眼里掠过的那些情绪,知道楚歌其实对陆在清还是有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是爱还是其他,可就说不定了。   楚歌低头,笑了两声,随后道,“是啊,是我本人,我也看见他了。”   她总是那么直白地把话都说完,一点都不给对方迂回的余地。   江凛明白对于楚歌这种人,耍花腔是没用的,要么干脆就坦白,直来直往,于是他开门见山说道,“他想见你。”   “不必了。”   楚歌迅速果断地回绝。   江凛在心里叹了口气,“楚歌,我知道陆在清对你不好,只是……异国他乡,偶遇故人,所以他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不是想干别的。”   “那和我……有关系吗?”楚歌强忍着声线的颤抖,她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哆嗦了,女人便一根一根将手指攥成了拳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带给自己力量一般,“其实我早就习惯一个人在苏黎世了,也称不上什么异国他乡,所以看见陆在清并没有什么遇到同胞的激动感。”   江凛呼吸一顿。   “至于他有话和我要说,这里我应该有直接拒绝的权利吧?我不想听他说话。”   楚歌抬起头来,还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将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坦白在江凛面前,因为毫无保留,所以一丝不剩。   那些过往的滚烫炽热的单恋,都已经被时间彻底消磨,如今的楚歌有了楚星河,日子也不算孤身一人,就这样足够了。   江凛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楚歌理了理头发,“见到你我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她向来明白事理,江凛没有欺负过她,她没必要对江凛也抱着冷漠的态度。   可是就是这种明事理,让江凛深深地觉得,楚歌变了。   他宁可回到过去,让楚歌变回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子,爱也好恨也好,糅杂在一起却又出奇纯粹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公私分明,眼神清白,再没有一丁点的触动。   江凛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陆在清看见他推门进来,愣住了。   “楚歌呢?”   “sorry,我失败了。”江凛道,“楚歌和我说,不要见你,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也不要让我过去打扰她了,她不想和你有过多联系。”   陆在清心像是被人给挖出来一样,嘶得一声倒抽凉气,“她亲口说的?”   “对。”   陆在清居然呵呵笑了两声,嗓子都哑了,“她怎么这么狠啊。”   “不知道啊。”江凛看着陆在清束手无策的样子,才发觉原来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哪怕楚歌站在陆在清面前,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却丝毫接近不了分毫。   后来陆在清沉默,江凛叹了口气坐下,“你别想多,或许楚歌只是……想一个人过日子,不想被打扰了。”   陆在清握紧了手指,隐隐颤抖着,“我哪敢打扰她?打完胎一张机票就能飞去国外,那么狠的女人,我哪敢?”   “陆在清。”江凛郑重喊了一下陆在清的名字,“你别老是往楚歌身上推责任,我把你当朋友才这样帮你,但是你自己考虑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好吗?”   陆在清身体一僵,说不出别的话来。   “楚歌为什么跑?你心里没点b数吗!”   这话问得陆在清整个人都重重震了震,江凛看不下去了,又喝了一口葡萄汁,后来哇地一声又一下子吐了出来。   “靠!”   “我刚刚……往里面弹香烟灰了。”陆在清幽幽地说,“我以为你不喝了。”   “陆在清你他妈去死吧,老子再帮你,算我sb!”   江凛气得站起来,“你自己去找楚歌吧,我和你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要是楚歌我也不理你,我还要找一百个男朋友气死你!”   外面楚歌一下子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就看见尤金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天天的都是咋回事啊,又是陆在清又是江凛又是前男友的。   楚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一直在躲我么?”尤金很大方地给乔安娜打了声招呼,乔安娜道,“嘿尤金,来找楚歌旧情复燃吗?”   “但愿楚歌会同意哦。”尤金眯眼笑了笑,随后看向楚歌,“躲了我这么多月了,还没够吗?”   “我觉得没意思,你想要地下恋,怕曝光了影响你的名声,那干脆不要来往好了。”楚歌搅拌了一下自己的莫吉托,轻声道,“我很讨厌地下恋。”   或者说,深有阴影。   尤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放低了身段,“楚歌,主要我的身份在公司太敏感,上司和属下谈恋爱,别人会怎么看我?”   楚歌认认真真地给他想解决办法,“所以,我们不来往,不是就好了吗?什么都解决了。”   她还说得一脸一本正经!   尤金深呼吸一口气,“但是楚歌,我真的回去考虑了一下,我还是不想和你分手。你给我点时间处理好问题,你知道的,我刚上任,不能有太多不好的传闻,等我地位稳固了,我就和你公开,这样可以吗?”   楚歌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对我来说不公平。在我们国家,这是对一个女性的不尊重,所以我觉得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复合好不好?我保证这次对你比之前还要好。”尤金举手做出向上帝发誓的姿态,“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曾经也有人这样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我对你不好吗?所以你也得对我好。”   “就这一次,我保证。”   所有的,都是欺骗,都是利用。   楚歌的心脏被牵动得疼了一下,刚想说话,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一句脏话,用英语喊了一句滚蛋。   楚歌一愣,看见陆在清站在那里,劈开汹涌的人潮,逆光站立,“复合?复合什么?”   尤金皱着眉头,来到楚歌身边,问道,“他是谁?”   楚歌心脏狂跳,呼吸都跟着急速了,她微微红了眼眶,将脸转向尤金,声音有些抖,“我……我……”   看着楚歌这样,尤金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怒目而视,“嘿伙计,我和我前女友聊天,有你的份吗?”   前女友,前女友?!   尤金扭脸安慰楚歌,“sorry宝贝,我不该在这种场合来贸然找你,晚上我送你回家好吗?”   楚歌点点头,一把抓住了尤金的手,似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看着楚歌这样和尤金的举动,陆在清感觉自己喉咙口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样难受,他深呼吸几口气,走上前面对楚歌,好看的眉毛挑得老高,“这是你前男友?”   楚歌坦诚地直视陆在清的眼睛,“嗯。”   “你们曾经……在一起多久?”   陆在清心都在发抖了,为什么楚歌要承认这种事情?他原本以为楚歌会……会一个人过这五年,可是为什么……   楚歌看着陆在清,既然都来了,逃都逃不掉了,还是面对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种恨平静的声音问陆在清,“你有什么事吗?”   尤金不乐意了,将楚歌死死抓在自己身边,他第一眼就对这个陆在清毫无好感,还是提防一下比较要紧。   陆在清和楚歌直视,看见她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声音。   楚歌变了。   发觉这个认知的陆在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他道,“为什么要找男朋友?”   他都为了她,这五年里没再找过别人……   岂料楚歌的反问也很快,“为什么不能找?”   她一脸正经地问陆在清,“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你为什么又要用这种质问的语气来对我说话?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陆在清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和楚歌交谈下去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可是光是楚歌刚才那寥寥数语,就已经足够让他溃不成军。   他怕了,害怕面对楚歌,更害怕现在楚歌那个眼神,已经没有了一丝对他的期待。   见陆在清一直不说话,楚歌道,“走吧,我们换个桌子吃东西。”   尤金警觉地眯着他那双蓝绿色眼睛,用英文对着陆在清说了一句——离我的妞儿远点。   陆在清感觉胸腔像是被一箭射穿了一样,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浑身血液都在发冷。   “楚歌……”   他近乎低微地喊了一声楚歌的名字。   楚歌没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给予。   陆在清一个人站在人群里,见着楚歌和别人远去,运动餐厅人来人往,各国球迷聚会碰头,用着不同的语言交流着各种消息,耳边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这一切都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明明那么吵,那么热闹。   而他却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嘿!刚刚那是谁?!”   尤金和乔安娜带着楚歌到了一个新的位置,坐下后,服务员将他们原来点的餐也端了过来,乔安娜拿了一根薯条,“怎么感觉……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啊。”   楚歌叹了口气,略微烦躁地理着自己的头发,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抱歉,隐瞒了你们一些事情。刚才那个……是我的初恋。”   初恋。   单方面的,还没开始就已经凋零的初恋而已。   身为前男友的尤金立马不屑地喘了一下气,“哟!亚洲人啊?”   楚歌点头。   尤金哐哐拍着桌子,“我也不比他丑吧!”   楚歌捂着嘴巴笑了笑,“不是一个类型的。”   尤金逼近楚歌,“他哪儿好?”   “曾经在我眼里他是完美的。”楚歌很认真地扳着手指头,“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尤金喝了一大口楚歌喝过的莫吉托来压压惊,“怎么,他很厉害吗?”   楚歌道,“某种方面来说是的。”   “有钱吗?”   “有。”   “家境好吗?”   “好。”   “长得帅吗?”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闻言,前男友先生不爽地一扭脸,“没关系,他床上肯定没有我好。”   楚歌眯起眼睛来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难道不是?!”   尤金逼近楚歌的脸,“你可别挑衅我的男性尊严——”   楚歌笑着摆摆手,“纠结这种问题没意思啦,他都是过去式了。”   尤金刚想松一口气,又听见楚歌道,“不过你也是过去式了。”   “……”你们亚洲女人都是这么直白老实的吗?   乔安娜看了在一边直摇头,“楚歌,刚才那个帅哥你不要,我们尤金你居然也不要,你要什么?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楚歌娇俏地笑着,“没有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尤金你没必要和我继续下去了,你需要工作,而我只需要安安稳稳的感情。”   她现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只是想要好好经营一份安稳的感情而已,只是尤金还处于事业上升阶段,自然是将重心偏移在工作上面,这对于楚歌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待。   所以楚歌选择及时的离开。   她道,“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尤金你看起来很可靠。”   尤金一脸挫败,“可是宝贝……我不止想做你的朋友。”   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你曾经是啊。”楚歌咬着吸管,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尤金,“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男人对于事业的渴望我能够理解。所以我选择分手也是为了我们未来都好。我可以不用因为你无法公开而难过,你也不用分心来照顾我,那不是很好吗?”   “楚歌……”尤金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楚歌,随后上前将楚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叹了口气,“你一点都不好哄,也一点都不好骗。”   “你刚才是想把我骗回来吗?”   尤金咬牙,“对的,我想用甜言蜜语把你哄回来,我舍不得放弃事业,但是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楚歌道,“那我要跟你这种心机深的人拉开距离。”   察觉到她的挣扎,尤金更用力将楚歌按进自己怀中,“你明明看起来那么小……你懂的,我是说,你看起来像一只小动物。可是你和小动物不一样,你不好哄。”   楚歌无声的笑,却红了眼眶。   不再好骗了,那是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太重。   “是之前那个男人,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尤金低下头去看楚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只觉得心头痒痒的,他想拥抱这个女人一辈子,想知道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楚歌摇摇头,“可以说是他,不过,也是因为当时我自己犯傻。”   她甚至懂得了不再去责怪别人,每一段失败的爱情,都是由两个罪人一起造成的。   男的渣女的贱,她就是贱的。   明明受了很多次打击,到最后还是不想清醒,自欺欺人陆在清还爱她,到头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歌说,“所以我也说了,不怪你为了事业隐瞒,只是我也无法认同这样的行为。所以我们分开,你去追逐事业,我一个人也挺好。”   不再为了谁而要死要活。   尤金一脸挫败,今天来找楚歌,就是想着让楚歌重新回来他身边的,现在他发现,这个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楚歌那么柔软的小女人,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一个纯真的少女——心却硬得和石头一样。   “你不再给我个机会吗?”   “不了。”楚歌摇摇头,坦诚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天晚上看完球赛,尤金抱着最后的念头,想要送楚歌回家,“刚才说好了不是吗?”   楚歌道,“我和你已经说开了,我自己回去吧。”   “别,楚歌。”尤金一把拉住了楚歌的手,他道,“我知道错了,你看不出我在懊悔吗?”   楚歌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喃喃着,“可是尤金,懊悔最没有用的行为。”   尤金一顿,楚歌趁这个时候一个人转身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边上忽然间闪出一个身影。   是陆在清。   楚歌一愣,“你要干什么……”   陆在清死死抓着她往自己车边上走,楚歌开始挣扎,“放手陆在清,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陆在清回眸,眼底带着浓浓的阴鸷,嗓音是哑的,楚歌能感觉到他抽了很多的烟,“我送你回家不可以吗?”   楚歌道,“你不知道我住哪儿。”   “我知道。”   陆在清固执地说,“我……都知道。”   曾经他对楚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楚歌老家是哪里,家里有多少人。   后来楚歌一张机票走了,彻底离开了,他才深知,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陆在清曾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去了楚歌曾经租的那个小破房子里,撬坏了锁破门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一场人去楼空。   孤零零,空荡荡,灰尘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都要快要死掉的绝望。   那个时候,陆在清听见了自己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在哀嚎,他怔怔看着那些老旧的家具,忽然间开始疯狂想念那个瘦弱的背影——如今这个身影就在自己面前。   陆在清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   楚歌被陆在清强行拽着,她挣脱不开,只能道,“你放手,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陆在清回眸,浑身都带着戾气,将楚歌直接塞进了他车子里,楚歌急了眼直接去推他,“你疯了吗!”   陆在清拿着车钥匙,直接把所有的门都反锁了,然后在驾驶座上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我送你回家,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楚歌声音颤抖,却很坚定,“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回家。”   “你在躲我?”   陆在清直接发动车子,他知道现在楚歌住哪儿,他想知道,也很轻松,随随便便就能查到。   “我没有躲你。”楚歌抓紧了安全带,“我没必要躲你,我只是不想和你有过多牵扯。”   陆在清心里一疼,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楚歌低低叫了一声,他才知道是吓着她了,又立刻把速度放缓。   可是楚歌逐渐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她猛地扭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了,他说,“跟我回酒店,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楚歌竟然笑了,“陆在清,你又骗我。”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接扎进了陆在清的胸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对着楚歌道,“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楚歌说,“谈什么?当初让我滚的也是你,现在拉着我要谈事情的也是你,我有一点人权吗?”   陆在清扭脸看楚歌,“你讨厌我吗?”   楚歌用一种毫无遮拦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乍一眼似乎她还是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敢直白说出来的女人,“说实话,可能讨厌。不过现在看见你,我不讨厌你了。”   陆在清声音都在哆嗦,“你还在恨我?”   “我不是恨你。”楚歌道,“我只是算了。”   有的人根本原谅不下,到了最后就只剩算了两个字。   陆在清狠狠地喘着气,而后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运动餐厅离酒店太近,他开车花不了十分钟,所以才想着晚上来这里玩一玩,没想过能遇见楚歌。   “下车。”陆在清拉开车门,“楚歌,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听。”楚歌的声音那么软,说的却是拒绝,“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没别的事的话,就晚安吧。”   说完她从车中钻出,那要走的姿态太过明显,陆在清急了,上前一把按住楚歌,在她没回过神的时候,狂热的吻将她所有呼吸吞没。   那一瞬间,陆在清才觉得自己活着。   楚歌的温度,楚歌的脉搏,楚歌的味道,快要把他逼疯掉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疯狂想要占有一个女人,这五年来他梦里所有的得不到的背影,都是楚歌。   楚歌一把推开陆在清,叫了一声,“干什么你——”   “前男友是谁?”陆在清眼睛都红了,将她摁在车上,“是谁?你们谈了多久恋爱?为什么要找前男友——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飞向国外?你要是恨我,你打我骂我好了啊,你报复我也行,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到后来陆在清几乎是用吼的,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在这一刻,楚歌的面前,他所有的防御彻底崩溃。   而楚歌,只是偏了偏脑袋,纯真的笑容还是一如往昔,说出来的话却足以将陆在清推入地狱,她说,“因为林舒给了我五百万的支票,拿去给我家里还债,还帮我弟弟治白血病,代价是,要我滚。我想正好,你也嫌我烦,我也在你身边待不下去了,不如滚来的更好一些,不是吗?”   不是吗?   那一刻,陆在清的心轰然碎裂,他死死抓住楚歌纤细的胳膊,“你弟弟有,有白血病?”   楚歌没说话,眼神不变。   “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同情,我也不想告诉别人我有多苦。”楚歌轻轻笑了,“正巧,你也不在意。”   陆在清回想起楚歌,她总是笑着说自己家里的小宝很乖,虽然很熊孩子,但是也很可爱。他听见过她给家里人打电话的场景,也时常问起小宝的消息,那个时候的楚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和煎熬,有的只是身为姐姐的骄傲和自豪。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楚歌一个人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陆在清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他害怕了,面对如今从困境里走出的楚歌,他害怕了。   “楚歌……我不知道,我……”   “没关系。”楚歌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想法,只不过是被一个一直都看不起的女人甩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惦记了那么久而已。我理解你,抱歉当初的不辞而别,不过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们不要来往,是最好的。”   她怎么可以那么冷静地把话说得那么坦白?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陆在清如遭雷劈立在那里。   不,是他对不起她,可是现在说抱歉两个字的还是楚歌。   不,不是的,他不要她的抱歉……他不是因为面子过不去才惦记她那么久……   他……陆在清嗓子都哑了,“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一直说我土,说我丢人。”楚歌抬头,老老实实看着陆在清,“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两个谈过恋爱,我承认……现在回过去看以前,我的确挺丢人的。所以你看不起我,正常。你喜欢那种千金名媛,我变不成那种人。”   陆在清一下子哑巴了。   楚歌舒了口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要走了,家里还有人——”   话音未落,陆在清暴怒地将她车过来,“是之前那个洋鬼子吗?”   “陆在清,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楚歌皱着眉头,这个性子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你这样不对,不能说别人洋鬼子,是不尊重。”   陆在清没去管楚歌的话,继续道,“是不是他在你家等你?你们住一起了吗?他是不是碰你了——他——”   说到后来陆在清的声音都在哆嗦了,“我不允许……别的男人和你住在一起……”   曾经的楚歌是还未打磨过的蒙尘的明珠,那个时候他只想将她囚禁,让她变成他一个人的,后来楚歌变了,靠着自己的努力,不偷不抢,独自奋斗,终于拥有了大好前程,陆在清才知他迟到了太久。   不过楚歌没发现陆在清内心有多暗潮汹涌,好笑地问了一句,“我和他之前是恋人关系啊,为什么他不能碰我?”   陆在清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掉了!   “他碰你哪儿了?!”陆在清用力攥住了楚歌的手腕,楚歌发疼叫了一声,“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休想!”陆在清直接将楚歌扛起来,换做以前的楚歌肯定开始害怕得尖叫了,她现在改为伸手去反抗陆在清,男人冷笑一声,“学了防身术?”   楚歌没说话,双眼通红,陆在清忍着痛硬是没撒手,将她扛进电梯,出了电梯门,直接走到套房门口,将楚歌整个人往里面床上一摔——   “你疯了吗。”楚歌瑟缩着,“你又想干什么,我们分手后,谈恋爱是我的自由吧?”   “为什么让他碰你?”陆在清要疯了,“你们到哪一步了?我允许了吗,你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还是……上床了?”   楚歌没说话,但是眼神回答了一切。   陆在清所有理智彻底分崩离析,他压住楚歌,近乎发狂地扯着她的领子,“我在国内一个人忍受所有寂寞有多煎熬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转头就去和别人谈恋爱?”   楚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为什么不行?陆在清……我劝你冷静一点,我离开你的时候,我是个成年人,我只需要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了。和你的感情走到了尽头,我难道要为了你守寡吗?”   陆在清红了眼睛,“楚歌,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不是一样吗?”楚歌轻声道,“这个世界要讲究尊重和公平,我也不是你唯一的女人吧?我只是在离开之后重新选择了一段崭新的恋爱而已,你为什么要指责我?”   陆在清动作猝然一顿,而后胸腔上浮起细碎的疼痛感来。   楚歌变了,变得令他觉得措不及防。   她成为了一个合格,成熟的女白领,她的确没有做错什么,她甚至很勇敢走出了阴影。   只是他,还活在她为他一心一意的过去。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看着她用那么平静的语调叙述一件事情,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同几年前一样,干净又坦白。   她毫无隐瞒,却也因为再没有别的顾忌,才能如此坦诚。   陆在清抓着楚歌袖子的手在哆嗦着,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为什么在楚歌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情绪?   陆在清忍了忍,所有的话语到了最后只变成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闻言,楚歌顿了顿,抬头正视陆在清的眼神。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楚歌已经硬了翅膀,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吗?   陆在清隐隐发颤,只能通过语言来表明自己的强势,“你说断开就断开?你他妈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这样直接消失了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哑到发不出别的音节。   楚歌沉默好久,才轻声道,“陆在清,我为什么不能消失?”   陆在清呼吸一滞。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楚歌将自己的衣服狠狠抓紧,“我感受到的,只有压力和屈辱。”   每天都在接受自己和陆在清之间那些不能跨越的差距,每次都在被迫担下那些来自外界的的不好的攻击。耳边流言蜚语,周遭议论纷纷,楚歌受够了。   她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和你在一起,然而迎来的却是致命的打击。”   陆在清浑身发凉,说不出一个字来替自己辩解。   楚歌皱着眉头,“陆在清,老实说,我以前的确很土,这也不怪你嫌弃我,怪只怪我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她说自己是没有福气。   陆在清想伸手去摸楚歌的脸,却被她轻轻打开了。   “至于现在。”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可是就是这样纯粹的眼神,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如若还有一丁点感情的残留,都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透彻到一丝不挂。   “我一个人挺好的,陆在清,你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算了吧。”   算了吧。   这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的过往,统统都由算了吧三个字来结束一切。   陆在清无力松开楚歌,楚歌身体不稳地从床上支起来,她理着自己的纽扣,可是下面几颗纽扣都已经被陆在清扯坏了,轻轻一拉就崩到了地上。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从一边翻出了一套新衣服来。   这个熟悉的过程让楚歌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发麻的痛感。   男人拿着新衣服,哑着嗓子站在那里说,“之前……给你买的。”   来苏黎世之前买了压在行李箱最下面,陆在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衣服,只是在想,万一遇到了楚歌呢,万一她遇到了危险呢……   现如今,陆在清手里那套衣服,像极了一个笑话。   楚歌将衣服接过去,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许久才颤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把衣服往怀里一收,跳下床去了浴室,门一关就开始换衣服。   陆在清靠着墙,闭上了那双寂寞的眼睛,而后缓缓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楚歌换好衣服再走出来的时候,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表情,站在那里,看着楚歌转身拿包,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想要不甘心地再次试探,“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楚歌将衣服的吊牌递给陆在清,“需要我还给你吗?”   “不用了。”陆在清嗓音喑哑,“你从我这里拿一套衣服走,不算什么。”   哪怕把他的全部拿走,他都没有二话。   可是现在的楚歌,已经不需要陆在清的全部了。   楚歌点点头,姿态从容,将高跟鞋穿好,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陆在清站在那里,就看着楚歌穿着裙子踩着高跟,身姿纤细秀丽,像是一朵正在艳丽盛开的花。   褪去一身青涩,现在的她就像个娇俏但是有活力的小女人,身边……一定不缺乏追求者。   陆在清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楚歌。”   楚歌回眸,对上陆在清漆黑如同深渊的瞳。   “如果。”陆在清死死盯着楚歌的脸,“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重新对你好……”   “抱歉。”   楚歌迅速地拉开了酒店房门,连接下去的时间都没有给陆在清,她只是直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有的伤害,都切实存在。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陆在清倒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床沿边上。   明明……都已经把她带来自己身边了,明明都可以那么近距离碰到她了。   可是为什么……根本接近不了她一丝一毫……   陆在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混蛋……他根本不想这样啊……   楚歌走了以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陆在清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于未来,对于楚歌的束手无策。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拿楚歌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留住楚歌。   楚歌现在的态度太明显了,就是要直接拗断,也不要别的借口来拖延时间,她摆明了不想再看见陆在清。   陆在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挫败了,气不过就拿起枕头闷住了自己的脸,他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外面有人敲门,陆在清没有去管。   再过了一会,江凛直接把门一踹就进来了。   “卧槽。”陆在清抓起被子往后缩了缩,“你怎么进来的?”   江凛说,“把锁撬了。”   “麻痹你们玩黑道的还从小教开锁技能吗?”陆在清抱着枕头,“来找我干嘛?”   “我刚刚下楼看见楚歌急匆匆走了。”江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盯着陆在清,“把人家气跑了?”   陆在清蔫吧了,“我哪儿来的本事?”   “那就是谈判失败了。”   江凛看着陆在清脸上的挫败,“是不是楚歌拒绝你了?”   陆在清没说话。   江凛道,“我老早就猜到了。楚歌要是答应你,才是脑子进水了。”   “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陆在清抬头看江凛,“我只是想她回来而已,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我看,你还压根没明白事情错在哪里。”   江凛走到陆在清对面,重重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为什么之前离开你?”   一句话把陆在清问得懵住了。   “因为你自私,不把她放眼里,只在乎自己的感觉,从来不去考虑楚歌,甚至会想方设法侮辱她——”江凛用力喘了口气,“还没明白吗?陆在清,就是你这种性格,把楚歌越推越远的啊,她当初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作死。”   陆在清如遭雷劈站在那里,被江凛一通话说的整个人都开始隐隐发颤起来。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江凛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我一个路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争点气啊,认错了,说对不起了吗?你他妈现在争面子有什么用?把楚歌好好哄回来行不行?”   陆在清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我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江凛皱着眉头看向陆在清这副模样,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要是真的不行,你也别死皮赖脸缠着楚歌,男人就拿出男人的气魄来,断的干净也算是为楚歌好。”   这话太扎心了,陆在清感觉心都像被人挖出来一样。   断干净?   不,他不要,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然而楚歌半夜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公寓的灯还是亮着的。   她有点警觉,走上去轻轻把门推开,里面就冲出来几个影子,“哟!surprise!!”   楚歌一脸惊喜地看着对方,“你们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柴浩和柴业站在那里,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牵着楚星河,楚星河手里还端着一盘拼图,看来刚才是在一起拼东西。   柴业道,“得知陆在清要来苏黎世了,赶紧过来照顾一下你的情况。”   “你俩还真是操碎了心啊。”楚歌笑着进门,“不过你们来晚了,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柴业一愣,脸上表情都跟着变了,上去一把按住了楚歌的肩膀,“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楚歌扯了扯嘴角,“我刚从他酒店里出来。”   柴浩一丢手上的拼图,也跟着冲过来,“要死了!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楚歌哭笑不得,“不算是什么大事吧?我没事的,真的。”   “他有没有伤害你啊?”柴浩和柴业把楚歌围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凶你?”   楚歌老实道,“凶了。”   “王八蛋!”柴浩气鼓鼓道,“走柴业哥,我们去揍他!”   “啊,不过我也和他说开了。”楚歌拦了一把柴浩,“哪怕现在……他追来国外,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人抬头,干净澄澈的眼里似乎能够一眼望到底。   她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对于陆在清的情绪了。   这样的改变让周围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失望,才能把一个女人眼里对于爱情的满满期待给统统消磨光呢?   那一定是……遭受了无数次天塌以后,才会这样崩毁吧。   楚歌却笑着摇摇头,“没事啊,都走过来了。”   还好,她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仍然相信热爱着这个世界,所以离开了陆在清,她终于有了更广阔辽远的天地。   看见楚歌这样,柴业和柴浩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放心,柴业多问了一句,“他没做别的了吧?”   楚歌眨眨眼睛,“我可是学会防身术了呢。”   柴业支起身子来,总算放心,而后牵着楚星河往里走,“那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等等。”楚歌拦住了要回去的兄弟俩,“不如你俩晚上睡这里吧,明天周末,我想带着楚星河出去玩。”   “啊,这意思是我可以不用上补习班了?”   楚星河一听,登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哇,楚歌你这是给我放假了吗!”   “因为明天,你的荣易哥哥要过来。”   楚歌蹲下身子来,扯了扯楚星河的脸,“我喊荣易哥哥教你做功课,你别想逃。”   楚星河一下子蔫吧了,柴浩乐得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还玩乐高吗?”   “不玩了。”   楚星河说,“我看不见我的未来。”   人小鬼大。   这天晚上楚歌从橱柜里另外抱了两套被子出来,给柴业和柴浩在客厅打了个地铺,楚星河一定要和柴业睡一起,干脆就直接钻进了柴业的被窝里,而后小男孩露出一双眼睛,扎巴扎巴看着楚歌,“我要和柴业叔叔一起睡。”   柴业本人没什么意见,倒是楚歌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样,他睡觉会不舒服的,本来就已经打地铺勉强他们了。”   楚星河委屈巴巴看着柴业,拽着柴业的下摆道,“可是……我喜欢柴业叔叔。”   柴业笑了一声,“没事,你让他和我一起睡好了。”   “楚歌!”楚星河立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妈咪,“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真是服了你们……”楚歌只能无奈的笑着,让自己儿子一咕噜钻到了柴业的被窝里。   “为什么老是喜欢和柴业叔叔黏在一起啊?”   楚歌半弯下腰来看着楚星河。   “因为……”   楚星河睁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看着楚歌,简直和楚歌以前一模一样。“因为柴业叔叔给我很可靠的感觉……就像是……爸爸一样。”   这话说的,楚歌忽然间眼圈一红。   小孩子的无心之语,在他说来的时候只是一个顺嘴,但是停在楚歌的耳朵里,就跟有针扎着自己耳膜一样。   隔了许久,女人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伸手摸着楚星河的脸,轻声道,“对不起。”   楚星河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楚歌,“啊,你想多了,你怎么哭了……”   柴业和柴浩在一边都愣住了。   “是我没有给你一个美满的童年。”   楚歌喃喃着,“你楚魏小舅舅好歹还有爸妈陪着……但是你只有我。”   “我只要楚歌就够了!”   楚星河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妈咪,“你不要想多,真的,我没关系……”   楚歌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楚星河为了表现自己大男子的一面,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我可是超人呢!对不对柴业叔叔!”   柴业顺着楚星河的话往下讲,而后楚歌站起来,“那你们睡吧,我写个报告也睡觉了。明天记得要出去玩,晚上好好休息。”   “嗯。”   柴浩和柴业看着楚歌转身,对视了一眼,随后在铺好的地铺上面盘腿坐下,看着在那里发呆的楚星河。   “你刚刚是不是把你妈咪说哭了?”   柴浩问了一句。   楚星河低下小小的脑袋来,“其实……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的爸爸是谁的,但是楚歌很介意。”   他一般都喊楚歌的全名,很少喊妈咪两个字,楚星河小同志曾经说过,楚歌是自己的女人,以后也是要被他一个人保护的,所以称呼楚歌就够了,这才是男人该喊女人的方式。   楚歌也就随着他去了。   “你渴望有个爸爸吗?”柴业看着楚星河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   楚星河猛地扭头看着柴业,“柴业叔叔是喜欢我们家楚歌吗!”   柴业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又觉得好笑,一个小孩子能这么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果然是童言无忌,柴业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楚歌根本就没有那个想法,他何必说出来去给别人制造压力呢?   过了一会,楚星河再次钻入被窝躺下,看着柴业也过来了,他缩进了柴业的怀里。   对面的柴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数码徕卡,然后对准了他们,“来一张,来一张。”   “哇!这算是床照吗!”   楚星河此话一出,差点让柴业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对面柴浩拍着床单直笑,“哈哈哈!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   楚星河觉得好奇,多问了一句,“我爹是谁!”   柴浩这个没脑子的让楚星河一带,两个人都没脑子了,“陆在清啊!”   名字一报出来,柴浩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楚星河缩在柴业的胸口,拖长了音调,“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姓陆吗?”   柴浩原本是想打圆场的,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何必呢,楚星河迟早得知道,不如就这么坦白吧,“对的,你现在跟着你妈的姓,按照我们国家的传统来说,你原本应该姓陆。”   “陆星河。”楚星河念了念,“不行,还是楚这个姓好听,还是叫楚星河吧,我不要跟我爸爸姓了。”   柴浩一边抓拍一边乐,“这话给陆在清听见,估计能气死。”   “总算还有人能气死他。以前都是别人拿他没办法。”   柴业微笑着看着楚星河,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小人精。”   这个夜晚,楚星河在客厅陪着柴业和柴浩睡觉,楚歌在房间里一个人怔怔看着手机发愣。   她在怀念那些早已没有了任何价值的过去。   原本都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可是陆在清一出现,那些过往也紧跟着回到了她的脑海里,每次一闭上眼睛,就开始不自觉的出现回忆倒放,她没有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到后来干脆也放弃了和回忆的对峙。   她就是没忘记,这不丢人。   哪怕没忘记,她现在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关掉。去苏黎世之前,她就将陆在清给她买的手机通过柴业转还给了陆在清,现在的手机是自己新买的。   上面的日记,已经统统不见了。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会不会偷看自己原来手机上的备忘录,后来想了想,应该不会。   陆在清大抵也是不屑看的,估计收到手机的同时就直接丢掉了,毕竟她碰过的东西,他应该嫌脏才对。   楚歌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后来在一片焦虑的情绪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楚星河敲开了她的房门。   “楚歌!”楚星河抓着自己的小书包,“我们准备好了,要去机场接荣易哥哥对不对!”   “对。”   楚歌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柴业衣冠楚楚站在门口冲她笑,“还没醒?”   “有点……”   楚歌嘟囔了一句,“啊好困,好想睡……”   “昨天在干嘛?那么晚睡。”   “在想和陆在清以前的事情,烦了我一晚上。”楚歌老实巴交地说道,“怎么样能失忆啊,我出去让车撞一下行不行?”   外面的柴浩乐了,“楚歌,你的思维有的时候真的挺玄幻的。”   半小时后众人还是出发了,柴浩开着六人的商务车出发,楚星河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回头看了一眼楚歌。   楚歌和柴业正一脸紧张的模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楚星河天真道,“怎么啦?”   “他。”柴业指着自己的远房弟弟,“刚考出国外的驾驶证,我有点担心……”   “你是没见过柴浩哥哥开车那个技术,跟碰碰车似的。”楚歌搂紧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柴浩被他们气笑了,拍了两下喇叭泄愤,“坐好了,他们也快到机场了。”   到了那里,柴浩要去停车,楚歌和柴业便带着楚星河先跳下了车子往接机口走。   他们去机场接荣易和荣泽的时候,正好是陆在清他们提着行李回去的时候。   陆在清一脸阴郁地过安检,扭头就看见楚歌和柴业牵着一个小孩笑眯眯地从玻璃外面走过,他眼睛都直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愣了几秒以后他丢下行李,直接撒腿就跑,身后保安都跟了一堆——“先生!您的行李——”   然而陆在清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刚刚闪过去的那副画面,楚歌和柴业就跟一家三口似的——等等,一家三口,那个小孩从哪儿来的?   陆在清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大脑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太多超出他意料的事情,以至于他的理智都开始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的,楚歌不能和别人生孩子……楚歌做怎么能,她都把他的孩子打了,难道把柴业的小孩生下来了?   他要失控了,想想楚歌为别人生小孩的样子,就根本无法忍受下去。   可是柴业牵着楚歌走得很快,陆在清追不上楚歌的背影,隔着人群大喊了一声,“楚歌!”   那一瞬,心脏读秒,血液逆流,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楚歌一个回眸,惊为天人地烙在了陆在清的瞳孔最深处。   时间如同在那一刻被人按了暂停键,陆在清冲上前,将楚歌一把拽过来,他红着眼睛,被刚才那副三人行的画面刺激地不清,呼一口气都带着疼。   他便喘着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人啊。”楚歌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怎么这地方都能遇见他?估计是回国吧,回了也好,以后别再见面了。   只是陆在清强硬抓住了楚歌不让她走,又狠狠看了柴业一眼,“你和他生小孩了?”   楚歌和柴业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异口同声反问了一句,“啊?”   陆在清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样的反应对于陆在清来说就像是他们承认了一样,男人干脆连登机都不要登了,他放手松开了楚歌,当场上去揪住了柴业的领子。   柴业没反应过来,被陆在清往后一推顶在墙上,“你疯了——”   陆在清抓着柴业领子的手都在发抖,“你……”   楚歌站在一边,一开始被这个场面吓到了,以为陆在清要打架,后来才发现不是,可是当她上去的时候,愣住了。   她看见陆在清红着眼睛,歇斯底里抓着柴业的衣服,发出崩溃的低吼——“你敢碰她,你明明知道我找了她多久,你什么都瞒着我!柴业——!!!”   最后喊出柴业名字的时候,一字一句用尽力气。   楚歌晃了晃,被陆在清的声音给怔住了,隔了好久她才上前去抓陆在清的手,“你松开,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   陆在清一把将楚歌的手打开,楚星河一看这还了得?小男孩直接冲上去,“你不许打楚歌!”   陆在清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僵。   而后男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着楚星河。他甩开了柴业,柴业皱着眉站在那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刚想说话,陆在清却开口了,“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楚星河吐了个舌头,将楚歌拽到了自己身后,小小的身体却挡在了楚歌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无知无畏的勇士。   陆在清被楚星河这种挑衅的行为气得不轻,楚星河死死攥着自己妈咪的手,抬头对着陆在清这样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居然没有一丝软弱,“你不许这样对待楚歌,我们不认识你,你是坏人,走开!”   陆在清发誓,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熊孩子,尤其是这种!   “陆在清!”柴业眼看着陆在清动手要去拎楚星河的脖子,在后面怒喊了一声,“连小孩子都要打吗!你要不要点脸!”   陆在清被激怒了,像是一头野兽,弓着背,如同拉满到了极点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空气箭矢出窍。   “他是你爸爸吗?”   陆在清出手将小孩子的肩膀抓过来,楚星河吓了一跳,可是扭头看见自己妈咪一脸害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和陆在清对峙,一个小屁孩,愣是把陆在清推开了,又是一句——“关你屁事!”   嚯!这他妈不是他的口头禅吗!   陆在清和楚星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陆在清咬牙切齿,“你跟谁学的?家教一看就不好。”   楚星河又是一派关你屁事的表情,“我天生的!我遗传我爹!”   陆在清冷笑得极狠,“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柴业和楚歌一脸无语站在那里。   陆在清看见楚星河不服输的样子,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就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孩,柴业阻止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被人围观吗!”   陆在清倒抽一口冷气,“你儿子?你这么在乎?还是说替楚歌养了别的男人的小孩啊——”   柴业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是傻啊!”   柴业平时文质彬彬,清冷又优雅,很少能够露出这样直接爆粗口毫无素质的样子,这也说明了他实在是被陆在清逼狠了,忍不住终于不管自己的形象了。   陆在清被柴业这通怒吼吼得差点没回过神来,隔了好久,他这才意识到,柴业跟他翻脸了。   好啊,亏你装了几年正人君子,原来区区一个楚歌就能和他翻脸!   陆在清想说话,骂人的脏话都酝酿了一肚子了,结果还没说出来,对面楚歌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懵了陆在清,男人的脸偏向一边,碎发还凌乱地散着,白皙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他站在那里,瞳仁剧烈紧缩,那一刻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他不可置信地将头抬起来看了眼前的楚歌一眼,看见她眼里那种痛恨的神色的时候,浑身滚烫的血液在下一秒悉数凝结。   冷得彻底。   陆在清手脚都开始发凉了,他哆嗦着问了一句,“你打我?”   从来都是他对她张牙舞爪随意使唤,但是现在,是楚歌打他,劈头盖脸一个巴掌,什么面子都没有留。   陆在清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坚持在这个瞬间猛地碎掉了,拼都拼不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柴业打他?!   陆在清眼眶都红了,“楚歌,你打我?”   楚歌同样双眸猩红,她咬着下嘴唇,举起来的手刚刚收回去,随后一字一句,用尽力气,“这一巴掌……只是我还给你罢了。”   五年前,你不由分说送给我的一耳光,五年后,我同样还给你。   那一刻,陆在清整个人晃了晃。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不管他多努力想要靠近现在的楚歌一丁点,都没有办法再接近她的身边,他所有的隐忍和煎熬,楚歌轻飘飘一句话,就化为了碎片。   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他便溃不成军。像是一触碰就灰飞烟灭一样,就疯了,就垮了,就彻底心死了。   来来往往的路人在看见他们之间的纷争的时候,因为看见有人动手了,都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当做没看见一样路过他们,还做出一副生怕被波及的样子。   唯有陆在清站在那里,意识和理智在那一刻摇摇欲坠。   “陆在清。”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这样到底有意思吗?侮辱了我,还要侮辱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谁知道你是跟谁生的野种。”陆在清简直气得要爆炸了,刚想说话,楚歌又是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比第一个力气倒是小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让陆在清觉得震惊,楚歌接二连三……打了他两个耳光!   楚歌喘着气,不停地抖,“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他是野种试试?!”   他凭什么这样自私自利地认定一切!   陆在清气得说不出别的话来,理智崩溃的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动手打人这四个字,如同倒退到了最原始人的状态,刚举起手反击,柴业喊了一声——“动手!你是不是傻,那是你儿子啊!”   陆在清脑子一下子死机了。   “你说什么?”陆在清扭头就去看楚星河。   那么小一个小屁孩,谁看得出来像谁了啊!   陆在清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歌,就见到楚歌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像是忍着天大的委屈一样,而后她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将楚星河从他手里牵出来,“走,不要理他。”   “等等——”   陆在清还没消化完这些事情,楚歌和柴业又是一家三口似的要走了,他抓住最后走的柴业,“你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柴业冷笑了一声,甩开陆在清的手,“第一次见识到骂自己儿子是野种的人啊……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陆在清倒抽一口凉气,又去挽留楚歌,“等一下楚歌,我刚刚不知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楚歌转过头来,“你哪怕认了这是你的儿子,又想做什么呢?”   想把儿子抢走吗?   陆在清盯着楚歌的脸,“我之前没有想到……因为,荣泽告诉我,告诉我你把孩子打了……”   “是我拜托荣泽这么做的。”楚歌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直视陆在清的脸,“我想让他帮忙断了你的念头。”   难怪当初荣泽会那么主动说起楚歌的事情!   陆在清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隔了好久他倒退两步,站在那里,像是一头打了败仗的野兽,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   楚歌转过身去,没再去看陆在清一眼,“其实坦白承认也不难,这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当初怀孕的时候,不舍得打,就生下来了。不过好在没让他吃苦头,我得谢谢林舒那笔让我滚蛋的五百万。”   这话就跟利刃刺进陆在清的胸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是有些颤抖,“我……我对此一无所知。”   “你从来都对我一无所知。”   楚歌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这种现实。所以没什么的,你如果想保险一点,带着楚星河去做个DNA鉴定也是可以的。”   陆在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行。”楚歌低头笑着,“我也老早做好了你要认出楚星河的打算,现在只是小孩子,看不出什么样子,长大了会越来越明显,我也藏不住什么。”   陆在清眼里一片绝望,“为什么会这样……”   楚歌站在那里,和柴业并肩,楚星河被她死死握在手里,如同握着的是自己的命,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头看陆在清,如同看着一个家庭外面的陌生人,这幅场景……太过刺眼了。   “如果你想把楚星河接回去,下次跟我说一声,然后星河同意的话,你就可以带他回去。”   楚歌说得尤为轻松,她拼命留下来的楚星河,现在可以这样让出去,“毕竟是你儿子,我也挡不住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在乎?   陆在清脸上表情如同天塌。   不,她不在乎的,是他。   楚歌察觉到了陆在清苍白的脸色,可是她现在别的话说不出来了,面对这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楚歌只剩下了这些无所谓的字句。   或许她的无所谓,就是报复陆在清的利器。   楚歌站在原地一会,还是选择了走,她牵着楚星河的手离开陆在清视野的时候,男人怔怔盯着她远去,背影那么瘦,却那么决绝。   她去哪?去干什么……?来接机,又是接谁?   为什么要跟着柴业走,为什么要说楚星河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楚歌的心里……到底还有他吗?   陆在清不敢给自己答案了。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一脸无知的少女,什么都不懂,每次面对新鲜事物时那和束手无策却又好气的神色,在如今的楚歌脸上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歌走,却没有任何挽留的办法。   她还是那个坦诚的楚歌,只是坦诚得太过成熟,和当初的那种天真而不懂世俗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快要……握不住她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国的,后来重新补了一张机票登机,全程脑子里都是空的,耳边甚至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   回国落地的时候,陆在清一个人两眼无神地走下来,也忘了谁在接机等自己,更忘了自己回国该干嘛。   方城比陆在清早回到国内,一直等在接机场里,看见他的时候,和陆如冰两个人上去,“怎么了?没坐上飞机啊?”   “吓死我了陆总,我以为您丢了呢……”   陆在清道,“我怎么可能丢?”   语气不大对。   方城疑惑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而后又道,“老板,你脸色不大好。”   陆在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后道,“回去吧。”   “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   陆如冰帮自己弟弟提了一把行李,“一会回家了,你记得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陆在清不耐烦地皱着眉毛,“怎么又有相亲对象啊?我是卖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了?”   陆如冰好气又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哪有人把自己说成货物的?话说你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啊,喂喂,去了国外一趟——”   陆如冰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而后她又重复看了遍陆在清的表情,确认了陆在清现在情绪不对接以后,当姐姐的忽然间喃喃着,“你不会……在苏黎世遇见楚歌了吧?”   这一句话,陆在清原来一脸死灰的表情猛地变掉了,随后抬头看陆如冰的时候,就正好被亲姐姐猜中了心思。   陆如冰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天啊……苏黎世那么大,你们居然也能碰到面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在清一下子来了火气,“你知道楚歌在苏黎世?”   “我知道她在DK公司。”   陆如冰没有否认,“上回,克里斯过去谈生意的时候,和楚歌正面碰上了,然后就发现楚歌原来在DK上班啊,真是不可思议。”   陆在清不停地喘着气,“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好朋友统统都和楚歌保持着联系,唯独只有他被隔绝在了外面!   多么令人发笑。   他偏偏还是寻楚歌寻得最狠的那个,却也是被所有人瞒得最深的那个。   “因为……”陆如冰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怕你去打扰楚歌的生活啊,而且克里斯也说了,你们的感情我不好瞎掺和,事实上,我得知楚歌所在的公司就是你要合作的DK的时候,还想过提醒楚歌一声,让她先……藏起来。”   陆在清被方城硬是按进了商务车里,他刚刚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现在又被打击地耳边嗡嗡作响,隔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你帮着她瞒我?”   “谁帮了啊。”陆如冰手一摊,随后推了前面的方城一把,“快开车!”   “哦好。”方城一脚踩下油门开始发动车子,而后陆如冰才转脸去看自己的弟弟,“我没有插手啊,你看最终我还是谁都没通知,只是默默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楚歌的消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而已。”   “那就是瞒着我——”陆在清还想说什么,被自己姐姐打断了。   陆如冰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直视着陆在清的脸,那眼神甚至可以穿透陆在清整副躯壳,她压低了声音,“陆在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在清呼吸一滞。   “我求求你看清楚一个现实,不是每个人接收到任何楚歌的消息,就必须得转告给你,请不要你自我为中心,世界真的不是围着你旋转的,我哪怕知道楚歌在哪,过得怎么样,我就是不说,你能耐我何?这是我自己的主观意识,和瞒不瞒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被瞒住了?我难道是你的情报员吗?还是说我生来就是为了你打听楚歌消息而活着的?”   陆在清被陆如冰这番话教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你有想过大家为什么不和你说吗?”   陆在清有点不敢听下去了。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陆在清是个什么东西!平时你对楚歌什么态度大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不需要楚歌,不想再去找楚歌,我们何必在大费周章来告诉你?陆在清,你多大人了,还没有一点自我认知吗?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伤害楚歌,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们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干脆也就不说,所有的事情都当做不知道,陆在清也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就这样无知地过了五年。   整整五年。   他甚至没有在楚歌生小孩的时候到场,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呢?想到这个陆在清就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在痛,怎么会这样。   “明白了吗?”陆如冰又重复问了一遍陆在清,“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只有你不知道楚歌的消息了吗?我跟你说,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你活该!对,其实我们老早就知道楚歌了,荣泽连楚歌小孩儿叫什么名儿都知道!楚歌生小孩,他们几个还飞去国外看了呢,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楚歌是你的谁啊?——   你现在有本事在这里撂句话下来,你说‘我陆在清这辈子就是喜欢楚歌,我没了她不行,我想她想得每天每夜睡不着觉,你们要是有楚歌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好好对待她。’你他妈有本事现在这句话给我说出来,我们几个作为你亲朋好友的,倒是帮你一把都名正言顺的,你敢说吗?你敢承认,我还敬你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   陆在清浑身过血一般的麻,心脏剧烈跳动着,牵扯出异样的痛感,让他一时之间感觉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   陆如冰的话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开他的胸腔,几乎要将他整颗心都挖出来。   方城在前面开车,被后面的气氛吓到,整个人不敢说一句话来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可是这场交谈,几乎是陆如冰单方面的在教训陆在清,陆在清全过程气都没说一个字来反驳她。   换做平时,陆在清这种混世大魔王的个性,早就跟自己姐姐吵得把汽车盖都掀翻了,现在居然这么安静。   方城透过后视镜去看陆在清,然后就看见了陆在清一脸破败的脸色,睁着一双眼睛,瞳孔那么黑,又那么空。   “好了。”陆如冰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是打了个胜仗似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想的东西我当然管不着,我也懒得去揣测你在想什么,只不过我就说一点陆在清——嘴硬是最没有用的事情,因为嘴硬的人,最他妈容易后悔。”   陆在清猛地攥紧了手指。   他感觉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想张嘴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   他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来面对这样一个咄咄逼人的姐姐?   其实陆如冰说的没错,他身边那群亲朋好友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干嘛特意来告诉他呢?当初口口声声说着不要楚歌的也是他自己,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来通知呢?   陆在清如同精神出窍了,身体和意识在慢慢脱节。   他身体很累,经历了好久的飞机时程,累是自然的;可是他的意识又那么清醒,清醒到甚至令他觉得疼痛。   个了许久,陆在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所以你是在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吗?”   “对的。”   陆如冰冷笑了一声,“都是你活该,我看你还是赶紧结婚算了,也别糟蹋楚歌了。”   陆在清红着眼睛,“不。”   陆如冰一顿。   “我不允许。”陆在清盯着自己的姐姐,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思绪,“我……我要把楚歌带回来。唯有这个,我绝对不能同意……”   “你为什么这样不允许?你喜欢她吗?”   陆如冰犀利地问了一句,一瞬间就击穿了陆在清的灵魂。   喜欢她吗?   男人瞳孔在慢慢紧缩着,紧缩着,连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所有画面一起,最后缓慢凝聚定格,定格在了脑海中楚歌那么瘦小的一个背影上面。   喉结上下动了动,陆在清说出来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我……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到,她要走,我就,难受得要死了……这或许大概是……”   喜欢她吧。   陆如冰就这么看着陆在清,直到陆在清的声音就这么一点一点平息下去。他平时像个混世魔王,到处搞事情,现在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不吭声了。   方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把眼神挪了回来。   好可怕啊……好可怕啊陆少的表情……   陆在清到家以后,当妈的姚波还是早早地等在门口,见着自己一双儿女一起回来,高兴地眼里全是笑意。   她又感觉自己是人生赢家的,大女儿这么漂亮,小儿子又这么帅气,下半辈子就剩下享福了。   陆在清走近了,脸上一阵乌云,“妈。”   姚波愣了愣,“怎么回事啊清清,脸色不好,去苏黎世一趟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吗?”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别喊我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姚波伸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脸,“妈妈问你话呢,怎么回事,不开心吗?”   察觉到自己妈妈真的在担心,陆在清变了变表情,压低声音道,“没,就是飞机坐久了,有点头晕。”   “诶。”姚波一边拉着陆在清进去,一边喊道,“王妈,先把羹端出来热一热。”   而后又扭头对陆在清道,“喝点羹吧啊?缓一缓,慢点我们再吃饭。”   为了防止自己妈妈再担心,陆在清就随便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姚波果然又喊来了一位千金小姐,婀娜多姿地在陆在清身边坐下,然而陆在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任凭那个姑娘对着自己笑了好多次,他都没多看一眼回去。   他在想楚歌。   姚波发现了自己儿子心不在焉,以为是陆在清还在头疼,后来吃好饭结束的时候,只能怀抱歉意把千金送走,回头又追问自己的儿子,“你没事吧?”   陆在清垂头丧气的。   姚波拉了陆庭风过来一起看,当爹的一看自己儿子这个表情,就眉毛一挑,“怎么了?”   陆在清从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还是一五一十道,“我在苏黎世见着楚歌了。”   姚波抽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庭风也有些意外,“这……怎么回事啊?”   “她在DK公司上班呢,爸,您应该有印象。”陆在清抬头,“就我前阵子想要合作的那个公司,我正好过去看了,然后公司里倒是没见着,下班后去附近运动餐厅玩,和楚歌撞上了。”   陆庭风皱着眉,在儿子身边坐下,“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陆在清摇摇头,“她见我第一眼,就不想跟我相认。”   陆庭风摸着下巴,“哦……正常嘛。”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他喘了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柴业跟我说了啊,五年前发生了啥事儿。”   陆庭风看着陆在清,“然后呢,你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她见了你不肯认你,你才这么难受的吗?”   不……   陆在清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个。   他低着头,隔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是我发现,楚歌变了……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她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人,甚至还和别人谈过朋友,只是后来分了。我今天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男的在找她复合,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陆庭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给陆在清也倒了一杯,随后他道,“那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陆在清无声沉默,隔了好久,他才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回国一路上我都在想,楚歌为什么会这样,或者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陆庭风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很久,然后给姚波使了使眼色。   姚波在陆在清另外一边做下来,耐心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楚歌有想法?”   换做平时,陆在清肯定是矢口否认,甚至都不用考虑。   但是现在。   陆在清睁了睁眼睛,没说出话来。   大概是陆如冰在车上对他说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姚波心里一紧,看着陆在清这个严肃的表情,她大致能猜到一点,只觉得浑身上下气都不顺了,“你……你要是对那姑娘有想法,那,那咱家可怎么办啊?”   姚波自然指的是陆在清以后的婚事。   陆家总……总不可能真的娶一个没什么门路的女人吧。   陆在清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不管姚波在一边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吱声,就这么闭着嘴巴,死死抿在一起。   再后来姚波没招了,干脆直接站起来走人,陆在清看着自己老妈发火,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姚波气得走上楼梯,就剩下陆庭风坐在那里看着他。   “你想清楚了啊?”   陆庭风幽幽地问了一句。   陆在清道,“想清楚什么?”   “就是……要那姑娘呗。”   陆庭风已有所知,“是打算,就要楚歌了是不是?”   陆在清抬头看着他家里头顶的吊灯,“什么要不要啊,轮不到我说要不要……楚歌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呢。”   “哦。”   陆庭风明白了,“现在就是,那姑娘不喜欢你了,结果你又舍不得了,是不是?”   陆在清没承认。   也没否认。   陆如冰过去安慰自己老妈了,父子俩坐在沙发上聊天,陆庭风一边喝茶一边道,“其实,你要是早点对人家好,人家也不至于跑了呀?之前不是还帮她出气来着吗,我觉得姑娘应该也记在心里,怎么这么狠情?”   陆在清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敢把话统统说出来,“她当初去国外的时候……怀了我的孩子。”   陆庭风一震,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孩子……生下来了。”陆在清痛苦地将脸埋进手里,“可是我全然不知道,真的只是现在才知道。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知道,只有我被隔绝了所有的有关于楚歌的消息……我去国外看见了她前男友,也看见了柴业,还见到了那个孩子……”   陆庭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陆家的孩子啊?!啊?你这可不能开玩笑——”   陆在清摇摇头,“爸,我没有骗您,我当面还问了楚歌,楚歌也承认了……只是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安。”   陆庭风刚想说什么,却被陆在清这副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只能用力对着陆在清一字一句——“我他妈当初怎么说的!我说要是闹出人命来,你就把姑娘给我娶回家!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陆在清被自己老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咬着牙受了,也没有给自己辩解。   “孩子呢!孩子呢!”   陆庭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猪脑子吗你!人家生小孩儿的时候多不容易,你让她一个人在国外生!”   说到后来当爹的两眼一闭,狠狠喘了口气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现在都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气到吐血了,“你说说人家为什么不乐意搭理你!这是……这是记恨上你了啊!”   陆在清神色痛苦,“爸……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你一个成年人,连对自己负责任都做不到吗?”   陆庭风怒吼一声,“歇着干什么!收拾行李去!明天再给我飞一趟苏黎世,把楚歌连着小孩儿带回来!”   陆在清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听到要再去面对楚歌,陆在清心脏就剧烈抽搐了一下,本能道,“爸,别这样——我们给楚歌打钱行不行——”   陆庭风一个耳光打在陆在清脸上。   这一耳光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几个保姆都愣了,楼上听见动静的姚波直接冲下来尖叫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能打清清!亲儿子都下得去手啊!”   “我今天打得就是他这个孬种!”   陆庭风胸口气血上涌,“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人家给你生了小孩,你就一句给钱打发了?我是怎么教出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的?”   “怎么能这样骂他!”姚波红着眼睛上来拦自己的老公,被陆庭风一把抓住了手,“你别过来瞎掺和,今天这事儿,陆在清你给我明明白白交代清楚!”   “我不敢去。”   陆在清脸上红肿,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可是他没有动手擦。   不敢去。   一句不敢去,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敢说出口的?   陆庭风没想到儿子这层心情,一时之间有点发愣。   “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呀。”姚波想要再上前劝阻,被陆如冰制止了,“妈,您别……”   陆在清站在那里,盯着大理石地板上细碎的一滴一滴鼻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紧跟着……紧跟着他的视野模糊了。   不……不行,他向来嘴硬要强。   可是……   那一刻,全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向来行事作风无法无天的陆家少爷陆在清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挂满了眼泪,滑到下巴那里跟着鼻血一起往下滴。   他们眼睁睁看着,看着陆在清哭得像个孩童。   “我怎么敢……我都不敢再面对楚歌了……”陆在清无声落泪,睁着一双很空很空的眼睛,如同世界在他眼里慢慢崩塌摧毁。   喑哑哭腔,心脏读秒。   “爸,我好喜欢楚歌啊……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敢接近她。” 第348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⑤   听到陆在清这句话的时候,全家人都愣住了。   他向来光鲜亮丽,随随便便挥个手都有女人前仆后继,然而这一刻,陆在清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握不住。   他害怕,害怕再次面对楚歌,也害怕楚歌那种坦诚,她太过坦诚,以至于说话甚至不用考虑陆在清的心情,单刀直入就能将他扎得遍体鳞伤。   陆如冰看不下去了,什么时候见自己那个风流倜傥的弟弟这样狼狈过?虽然知道陆在清对楚歌的行为很恶劣,得不到同情,但是毕竟是家人,她还是心疼了。上前抽了几张餐巾纸,拉着陆在清一边坐下。   “哎哟……”陆如冰啧啧着,“爸,您这也太狠了吧,半边脸都肿了,清清本来还想帅气潇洒地接楚歌回来了,这会儿估计能把楚歌吓跑了。”   陆庭风知道自己这是下手狠了,但是当时在气头上,也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再看看,倒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小儿子。   毕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打脸呢。   当爹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粗着嗓子道,“他?他现在能把楚歌带回来,都算我上面祖宗保佑!”   陆如冰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陪着陆在清一起哭嚎,过了一会陆在清脖子一梗,“谁跟你说我带不回来的!”   陆庭风眉毛一挑,“哟?刚刚哭唧唧的是谁呢?现在嘴硬有什么用啊,你就嘴硬,你什么性格我不知道?”   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鼻血一抹眼泪一擦,恶狠狠道,“你懂个篮子!”   哎哟呵!   陆庭风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自己青葱似的小儿子哭得像个八哥狗,想了想愣是笑了,“眼泪擦一擦,鼻涕都要下来了,你能不能注意注意自己形象,说出去我陆庭风儿子哭成这样,多跌份儿啊。”   陆在清恨不得抄起一边的烟灰缸跟自己老爹大战三百回合,“放你的狗臭屁!楚歌就是我的,我告诉你,等我脸好了——我就去苏黎世——”   说着说着陆在清没声音了。   陆如冰一拍大腿就笑了,“说,继续说!你改名叫陆嘴硬算了!刚刚说怕见楚歌的是谁呢!刚刚哭的是谁呢!”   陆在清脸一扭,“我属鱼,七秒钟记忆,我忘了。不知道。”   “……”比不要脸还是比不过陆在清啊。   这天夜里陆在清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而后他打开手机就开始看朋友圈。   隔了一会,陆在清猛地发现了什么。   荣泽发了个朋友圈,说是欢迎回国。   欢迎回国。   欢迎回国?!?!?!?!   陆在清脑子里闪过去各种念头,然后轰的一下炸开了!   谁回国了?谁回国了?!   然后往下拉,就看见了柴业的朋友圈。   他提着行李,然后和楚歌搞了个合照,两个人一起举着剪刀手。   柴业留了一排字,【楚歌回来过生日啦!真是好久不见了!】   呸!人模狗样的东西!   陆在清立刻从床上一个卧起,随便抓了一把头发,鬼哭狼嚎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陆如冰在楼下安慰自己还在气头上的父母,就看见陆在清抓着头发冲到了楼上栏杆边缘,抓着栏杆看楼下客厅的家人,大喊道,“楚歌回来了!”   陆庭风和姚波也紧跟着站起来。   “什么情况?”   陆庭风跟陆在清一样激动,然后指着陆在清,“那你站在上面干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我……我不知道楚歌现在在哪儿啊。”   陆在清趴在栏杆上,激动过去之后就是后怕和犹豫,“我要不要现在过去找她啊,今儿楚歌生日。”   陆庭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你猪脑子你还不乐意了!你怎么知道楚歌回来了的?”   “柴业和荣泽的朋友圈。”   “那你去问柴业和荣泽啊!”   陆庭风对陆在清道,“还有!去之前买礼物知道吗!姑娘生日呢!你空手过去就不好了!”   “行行行!”陆在清被自己老爹指点了一会,刷的一下就跟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什么限量款联名款全都找出来了,过了一会才道,“爸!我穿什么衣服好啊!”   陆庭风说,“你脖子上的脑袋是装饰吗!”   “……”被亲爹骂的没声儿了。   陆在清在半个小时后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就是半边脸还比较肿,一看就是被打过的,陆如冰说,“我那儿有面膜,你要不敷一下,镇一下肌肤。”   陆在清说,“那你告诉我哪款儿是镇定皮肤的。”   陆如冰和姚波对视一眼,娘俩噗嗤一下都乐了。   姚波还说,“至于吗,不就是个没背景的小姑娘嘛……清清,世界上好女人那么多,妈再给你找也不是不行啊……”   “妈,您还别说。”陆在清往后看了一眼,“那我要是就要楚歌呢,您不会跟我吵架吧?”   姚波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你想干嘛?”   “我来问问。”陆在清呲了呲牙,“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我也得过问您二老的感受啊。”   “我都行。”陆庭风道,“家境清白就好,姑娘踏踏实实的就行,之前那个……出来卖的事儿,是被骗了?”   “嗯。”说起这个,陆在清的眼神暗了暗,“正好……遇着了我,我也以为,她,她是职业干这个的。”   后来楚歌走了,彻底死心塌地远走高飞了,陆在清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用语言伤人会造成多么难以挽回的局面。   “如果是误会,就好好去和姑娘解释清楚。”   陆庭风过去站在了自己妻子旁边,“你妈呢,肯定是想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的,女人嘛,都好面子,自己儿子娶媳妇儿,也肯定要风风光光那种。不过你要是真的坚持楚歌,我们也不会多反对你,毕竟人家虽然没有我们家境好,但是也不是那种市井小人。没有优点的话,那也没有缺点嘛是不是?你妈妈这会儿跟你犟着,兴许回头看见楚歌又改变主意了呢?”   姚波被自己老公拆穿了心思,理了理头发站在那里,不说话,故作生气。   “你理解我们,我们也理解你。”陆庭风和姚波站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看着陆在清的脸,“儿子,认定了就不能后悔了。趁现在楚歌回国,你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就好好地去找楚歌,千万不能再把人家逼走了。”   陆在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泛酸,“那……那我要是,没成功呢?”   “不后悔就好了。”   陆庭风眯眼笑了笑,“快去收拾一下自己,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要把咱陆家的孙子和儿媳妇一并带回来啊。”   陆在清进去房间一趟,顶着一张面膜出来,倍儿搞笑地竖起拇指做了个GoodJob的姿势,哼哼唧唧道,“好的老陆!”   怕什么,不过是一场重头再来。他只要能找到楚歌,就一定可以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她的。   就像……就像当初楚歌拼命把爱意传达给他一样。   楚歌这次回国也是临时,因为在苏黎世接了荣易以后,小荣易听说楚歌生日要到了,死活要给楚歌办个派对。   他现在已经在读小学了,过两年就能升入初中,因为家里条件好,吃的东西也好,所以荣易现在的个子在小孩儿堆里算是拔尖的,站在人群中就像个小绅士,看见楚歌的时候,对着楚星河特别不友善,“你有没有给我家楚歌添麻烦?”   楚星河抓着楚歌的手,“楚歌是我家的,你说什么呢!”   “嚯!”   荣易双手交叉起来,“你哥哥我五年前就说了长大要娶楚歌当老婆了,你还是回去再读几年书吧。话说你上学了吗?小屁孩?”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喊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为小屁孩,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搞笑。   荣泽道,“荣易,不能和楚星河这么说话哦。”   楚歌笑了笑,“他们俩不是一直这样吗?表面上是这样,事实上,楚星河要是被谁欺负了,荣易冲过来比谁都快,是不是?”   荣易一下子红了脸,“才不是呢!我才不想管这个拖油瓶!”   “哼,我也不想见你!”楚星河话是这么说的,偏偏上去抓住了荣易的手,两个人还一脸血海深仇的样子,明明在见面的前一晚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你要给我们家楚歌过生日吗?”   “对的。”   荣易道,“楚歌太久没回来了,我们都很想她。”   说完他又扭头看楚歌,“你今晚跟我一起回国好不好?我们这里开了好多小吃店,我想带你兜一圈,我爸爸现在每个月都会给我零花钱了。我们再去看IMAX电影好不好?”   楚歌蓦地就想到了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跟着柴浩和荣易三个人一起出去看电影,看了复仇者联盟三,她还和荣易一起哭哭唧唧地闹脾气。   时光未曾饶过她。   楚歌笑了笑,却红了眼眶,荣易这一句话勾起她无数回忆,或许那个逃避的地方……是该回去看看了。   她说,“好,我们这两天就回国,然后过生日,好不好?”   有些伤疤,该揭开来,晒晒太阳了。   这天晚上楚歌到达了荣泽的家里,荣易给她开了欢迎会,把家里都重新打扫了一遍,挂上了各种漂漂亮亮的装饰,楚歌进去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后看见荣易穿着一条小围兜,稚嫩的脸上挂满了自豪,“这是我和爸爸搞了一下午的成果,喜欢吗!”   楚歌惊喜地看着这一切,随后蹲下来抱了抱荣易,“我很喜欢,谢谢你。”   荣易红着脸,把脸扭向一边,“切!你的喜欢真是肤浅,随随便便就可以喜欢别人了!”   荣泽站在那里,也穿着和荣易同款的亲子围兜,柴业一看就乐了,“哟,今儿你是服务员啊?”   荣泽手里还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跟包租婆似的一下子戳到了柴业脸上来,“废话少说,过来搬桌子。”   楚歌把头往里面伸得老长,看见了客厅长长的红木桌上放着一大堆丰盛的晚宴,烤鸭的肚子里填满了熏烤过的水果,旁边叉烧浇着晶莹剔透的蜂蜜,三文鱼金枪鱼被切成一片片厚度一样的形状,有的摆成玫瑰花造型,有的叠在一起,放上干冰冒着白烟,造型相当细巧。   洗干净的水果端端正正放在盘子里,前菜和甜点都在另一边堆起来放在三层的蛋糕塔上。刀叉都是一整套的,带着金色的边缘纹理,一看就是高逼格的。   楚歌睁大了眼睛,“哇,这么厉害,都是谁弄得啊?”   她扭头去看荣泽,“不会是你准备的吧?”   荣泽脸也跟着红了,刚想说对,荣易道,“他肯定要骗你了,这个是我们打电话喊米其林厨师过来的!”   “……”猪队友亲儿子!   楚歌一愣,而后轻轻捂着嘴笑了,“啊,那我也要好好感谢你们,谢谢小荣易,费心了。”   楚星河刚才没听见他们讲的什么,就看见了那么多好吃的,直接冲上去,“哇!荣易哥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荣易一改刚才的口风,“对的,我一个人做的。”   “……”撒谎不打草稿啊这是。   荣泽和柴业将椅子和沙发统统搬掉,让出了一大个客厅的空间,好在荣泽的家里也的确够大,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层飞行棋的毯子,旁边茶几上也摆了各种消遣时光的棋子玩具,楚歌走进去一边感慨一边道,“感觉这个家变了很多……但又感觉什么都没变过。”   就像是她第一次走进荣家给荣易补课一样,什么都还好好的,墙壁还是那个墙壁,人,还是那个人。   楚歌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离开的这五年,风起云涌,却等到风雨平息以后,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人是多善变的呢?善变到上一秒还爱着你,下一秒就会说别离。   人又是多固执的呢?固执到了那些记忆盘桓在你大脑最深处,你拼命去忘记的时候,随便别人寥寥数字,所有回忆就会被人勾出来。   楚歌摇摇头,嘲笑自己内心多余的感慨,而后盘着腿在毛毯上坐下。   荣泽和柴业正在喊伙伴过来一起玩,楚歌就和两个小孩子坐在一起,身后跟着刚停好车的柴浩。   他最近一直充当车夫角色,后来也过来参加飞行棋,四个人正好坐满,明明年龄相差挺大的,看在荣泽愣是觉得没有违和感。   就跟家里多了四个小孩儿似的。   “楚歌你这是什么狗屎运啊,为什么又轮到你起飞……”   柴浩都要直接扑到地图中央把所有的飞行棋打乱了,楚星河乐得咯咯乱笑,哪怕不是自己赢,看见自己妈妈起飞了还是很开心。   楚歌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柴浩是最后一个。   “浩浩哥哥输了!”楚星河挥舞着手,“接受惩罚!弹脑门!”   五秒钟后,厨房里忙活的柴业和荣泽听见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柴浩护着额头在毛毯上滚来滚去,“天啊!楚歌你这个简直是一指入魂啊,太痛了!”   楚歌笑着弹了弹空气,“我可能这招是杀人最狠的哟~”   半小时后,一群好友统统赶来,看见楚歌的时候,手里还拎着各种礼物。   都是些名牌儿,这不过这次楚歌可以坦然接受了,笑着像是个一家之主似的接待了他们,收下礼物就送给了荣易和楚星河,俩小孩儿在毛毯上一起拆礼物,拆得特别开心。   “哇!是高达!”   荣易一把抢过来,“这个给我!”   “这儿还有个钢铁侠!”   刚刚抓住高达的模型,荣易就听见楚星河喊了一句钢铁侠,顿时眼睛里咔擦咔擦翻出钢铁侠的脸,冲过去又抢过来,“钢铁侠是我的!高达我不要了,给你!”   “荣易和楚星河关系挺好啊。”   友人笑着说道,“看来我礼物买对了。”   “你是想着讨好小孩子吧。”   柴业在一边乐了,“通过讨好小孩子,再来讨好楚歌?”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江凛也来了,进门就打了个招呼,“嘿楚歌,看见我不会不高兴吧?”   楚歌摇摇头,“没事,来者是客。”   “楚歌今儿怎么搞得跟荣家女主人似的。”   “哎哟,想得美,荣泽哪有这个福气?”   荣泽脸都绿了,“说什么呢!赶紧吃鸡得了!”   刚想走,就被柴业一把抓住。   “干嘛?”   柴业盯着荣泽的脸,“你喜欢楚歌?”   荣泽脖子一梗,“关你什么事!”   柴业道,“那很不巧,我俩得竞争了。”   荣泽气得想摔盘子,“我懒得跟你竞争,你还不如跟我儿子竞争去吧!”   柴业又道,“你以前还说楚歌乡巴佬呢。”   荣泽道,“她以前是乡巴佬啊!怎么,你否认她的出身?”   柴业不说话了。   后来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各自在各自座位上坐下,楚歌左右手一个容易一个楚星河,在孩子中间就像个孩子王。   柴浩不知道从哪里给楚歌定制了一个翻糖蛋糕,上面画了一个楚歌的小人,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手拉手,场景和现在特别像。   “有心了啊小浩。”柴业夸奖道。   荣泽给楚歌插了蜡烛,江凛道,“一会记得许愿。”   生日快乐歌放起来,楚歌脸上带着激动,站直了双手合十。   柴业将客厅里的灯一下子关了,就点着造型是21数字的蜡烛,大家一起笑着看楚歌站在那里虔诚许愿。   许愿,我下半生会好好的,不用再流浪了。   许愿,楚魏能平安长大,家里人都健康幸福。   许愿,楚星河和荣易永远是好朋友。   许愿……许愿陆在清……可以忘记我。   要吹蜡烛的时候,门外被人一脚踹开。   众人听见这声巨响,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去看门外,而后看见陆在清喘着气,原本梳好了的头发现在又有点凌乱了,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盒子,喊了一句,“等一下!”   灯火摇曳,楚歌的心哆嗦了一下。   她推开椅子,发出些许噪音,“你……”为什么会来?   “我听说你今天过生日。”   陆在清另外一只手里也拎着一个蛋糕,他有些紧张,更加多的是害怕,害怕这一次,楚歌会拒绝他。   他将蛋糕缓缓递上去,“来……给你过生日。”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慌张如孩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楚歌没接,站在那里,用一种很痛苦的眼神看着他,陆在清,我已经选择往前看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触痛我?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身边有人上前,一巴掌打落了陆在清手里的那个蛋糕!   陆在清怔住,所有人都吓到了。   楚星河站在那里,将小手收回来,看着地上那摊在盒子里摔烂了的蛋糕,小男孩呵呵笑了两声,红着眼睛抬头,稚嫩的声音化作利刃,刀刀剖开陆在清的胸腔直到鲜血淋漓!   “要你假好心来送楚歌蛋糕?我不稀罕你这种爸爸!”   我不稀罕你这种爸爸!   陆在清原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努力给自己巩固了很多思想工作,家里人又帮忙出了各种主意,这才鼓足了勇气过来见楚歌。   可是楚星河寥寥数语,就让他溃不成军。   楚星河狠狠推了陆在清一把,小孩子力气很小,只是这个动作却着实把他伤着了。   他倔强地把陆在清推出去,陆在清知道自己抵挡得了这个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推得一直后退,直到站在了门外。   楚星河带着眼泪说,“你快走开!不要来楚歌生日上捣乱!我们不需要你,快走开!”   小孩子年纪不大,不会用多么复杂的骂人词汇,可是哪怕只是这些轻飘飘的字眼,也足够伤人了。   陆在清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说话的声音。   心口就跟刀子割过去一样。   他将眼神投向站在里面的楚歌,可是楚歌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   到后来楚星河倒是先哭了,楚歌这才走到门口来,“回去。”   “不,楚歌。”楚星河哭着抱住楚歌,“我不要让他和你这么近,他是坏人,上次在机场就骂我是野种,我最不喜欢他了。”   野种。   陆在清才知,原来当时自己冲动的语言对于自己的儿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可是现在,任凭他手眼通天,楚歌和楚星河那难熬的五年,他要如何还他们?如何还?   楚星河没有再说别的话了,倒是楚歌有点心疼自己儿子,“你……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你爸爸?”   “上次在机场,听见你们喊他陆在清了。”   楚星河这才回答道,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然后,柴浩哥哥告诉我的,我爸爸叫陆在清。”   陆在清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自己儿子哭,却根本没有上前安慰的资格。   因为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弄哭的人,就是他自己。   楚歌看见楚星河的眼泪,内心无比愧疚,牵着他的手想往里面走,门口陆在清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等等楚歌……”   楚歌回头,眼底微红,已是湿了眼眶。   陆在清的心就这么一哆嗦,任凭他平时多么逢场作戏,现在这种时候,居然没有任何办法来为自己辩解。   “我……”陆在清来的时候两只手各有一个袋子,蛋糕被楚星河打掉了,就剩下一袋礼物。   也是用方方正正的盒子装着,楚歌退后两步,站在那里看着陆在清,声音已然颤抖,“你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陆在清将手伸出去,拎着手里的礼物袋,“生日……礼物。”   楚歌哭了。   “我……真的只是想来,给你过个生日而已。之前一直都没有记得。”   陆在清闭上眼睛,觉得地上那摊被打翻的蛋糕,就像是自己的心脏一样,在此时此刻,四分五裂,摔了个稀巴烂。   “很抱歉,不过今年……我也算是赶上了,礼物你要是不稀罕,就,丢了就好。”   陆在清喃喃着,用最后的理智,“但是……丢,请你不要再当着我的面了,我转身,转身就好。”   楚星河上前一把夺过那个袋子,然后双手抓住抱在怀里,对着陆在清,孩童带着哭声喊道,“快走开!我们家楚歌不稀罕你的礼物!送完了就赶紧走!”   陆在清笑了一下,那一下像哭一样,他无力面对这个孩子,明明是他的儿子,对他却用着最陌生疏离的眼神。   陆在清走的时候,一个人的背影特别落寞,楚歌转身走进房间里,客厅里面的人都一脸担忧看着她,女人擦着眼泪笑了笑,“好了,就是个特别环节而已,蜡烛还没吹灭呢。”   柴业将客厅灯光打开,楚歌脸上还没收拾好的表情就这么落入众人的眼里,她立刻伸手捂住脸,慌乱地拿餐巾纸擦眼泪,“我没事的,继续过生日吧?”   “楚歌。”   江凛坐在那里叹了口气,他身为陆在清的好友,也说不出什么来替陆在清解释,只能道,“你就当陆在清过来送个礼物就好了,别的什么都没有,也别乱想,给自己增加压力。”   楚歌摇摇头,“没关系,我没有乱想,真的……”   楚星河在那里拆礼物。   是刚刚陆在清最后伸手给的礼物,或许也是他最后面对楚歌的勇气。   小孩子不哭了,就红着眼睛,像是泄愤一样撕扯着包装袋,到后来,楚歌道,“星河,我来吧。”   楚星河不依。   “星河。”   “楚星河。”   楚星河抬头,小男孩还是有点委屈,那双眼睛那么大那么澄澈,乍一眼。一如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楚歌,“我永远叫楚星河对不对?我不想姓陆。”   这一句话,就令楚歌刚收好的眼泪一下子又决堤了,她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情绪崩溃不好看,只能一边笑一边擦眼泪,然而更是这种姿态,让看着她哭的几个大男人觉得有点难过。   她那么努力在坚强了,为什么陆在清的存在就可以轻飘飘的,让她丢盔弃甲呢?   后来楚星河不拆东西了,把没拆完的礼物推到了楚歌面前,楚歌坐下来,动作很轻地撕开了外面的包装纸。   然后,里面露出了一个相当细巧炫目的钻石皇冠。   楚歌愣住了,看着这个小巧的皇冠,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加快,而后血液开始逐渐滚烫起来。   上面镶满了钻石,一圈都是好几克拉的整颗钻石镶在上面,周围是各种颜色的碎钻,盘成了一个一个爱心,纯银的皇冠造型并不是那种精确到了每个角度都一样的高标准,但是也因此可以看出来是手工定制的,一样十分完美。   所有人都被这顶闪闪发光的钻石皇冠愣住了。   荣泽指着上面的一颗说,“靠……这不是当年参加拍卖的爱神之吻吗?”   众人纷纷一震,朝着荣泽指的最中间的一颗钻石看过去,紧跟着就呼吸一滞。   名贵的钻石从来不是通过什么颜色什么造型吹出来的价格,钻石的最高级别就是两个字。   纯粹。   完全无色,没有一丝杂质。   D级的爱神之吻,完美符合这些要求,世间稀有。   它的名字也很符合这个概念,爱情就应该像最高级的钻石一样,纯粹,洁净,没有杂质,心无旁骛,只为了你。   一颗恒久远。   楚歌怔怔地看着这颗钻石,她现在不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楚歌,打拼了那么久,也算是听说过一些名贵珍惜物品的名声,自然也知道爱神之吻的价格是她打工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所以楚歌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几千万的那颗钻石吗?”   再往上一点都要近亿了。   一堆大男人哐当一下把楚歌挤开,围在桌子边上转着圈儿观赏那颗钻石。   “真刺激啊……陆在清一下子花那么大手笔?”   “估计他要没钱了,过几天肯定就要来跟我们借钱了。”   “嫖资都花在这上面了差不多。”   “陆在清这人这么抠门,居然舍得花钱。”   楚歌嗯了一下,“陆在清抠门吗?”   “抠门啊!”江凛嗤之以鼻,就差扣个鼻屎再撇着嘴弹一弹了,“他最缺德的就是有一次睡完姑娘请她吃了一顿拉面,然后掸掸衣服裤子走人了。”   楚歌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啊?”   好气又好笑,“他不是不缺钱吗?”   “谁跟你说有钱就大方的。”   江凛扣着桌面,“越是真正有钱的,越抠门,知道吗?因为他们每一笔钱都会算,不必要花的就不用花。钱是他们赚来的,花出去就要更物尽其用。或者说,有钱人的大方,是为了以后的入账,比如和合作伙伴就这样,绝对的大方好伐,就差上厕所给他们扶着几几了。”   楚歌一顿乐,可是又想起了陆在清带她买衣服,好像从来没在她面前计较过钱。   江凛摸着下巴又感慨了一声,“不过像陆在清这样的,可能也不是精打细算,他可能是真的缺德和抠门。”   “……”   楚歌盯着眼前的那顶皇冠,忽然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贵重了,她实在没办法收下。   后来荣泽说,“诶,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   几个人眼睛一亮,楚歌把纸条从下面抽了出来。   只见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排跟喝醉了一样的字——   【送给你的,反正不是特意送来给你过生日的,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贵!】   “……”众人对着纸片一阵无语。   楚歌又看下面一排小字,依旧丑得和上面大字一样不分上下。   【才不是我亲手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不要误解!我不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东西!反正就是给你了,我才不缺钱呢!】   这次的楚歌无语之余脑门上还冒了一排问号。   然后她将沉甸甸的皇冠拖起来从下往上看,看见了里面一圈边缘上歪歪扭扭刻着一排小字。   那么丑的字一看就是陆在清自己刻上去的。   【LZQ&CG】   楚歌蓦地一顿,原本只是觉得好笑,可是现在盯着这排署名,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微信号,chugelzq。   想起了那些走投无路的爱情和期待。   楚歌这会心脏钝钝地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说,“陆……陆在清的字好丑啊。”   “你才知道啊?陆在清最丑的大概就是他的字了。”柴业在一边以为楚歌是在开玩笑,就这么直接接了梗过去,“从小到大就没好看过,他妈逼着他书法练了几年,过了几年书法老师哭了,不干了直接搬进深山老林去了。”   “……”   “我感觉这是陆在清自己做的。”   江凛托着下巴,“这么丑,专业的镶钻师可做不出来。”   “署名了吗?署名了的话就是陆在清做的。”荣泽道。   楚歌点点头,“署名了。”   “那就是他做的。”   荣泽看了眼那个署名,差点笑喷,“妈呀,这么丑的字为什么要刻在皇冠上,陆在清这人脑子是不是被枪打过?”   周围人都笑了,只有楚歌在一片笑声里应付着,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收下了皇冠,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第二天却主动联系了陆在清。   ——陆在清正嗑了半粒安眠药睡得跟头猪一样,自从去楚歌生日被赶出来,他就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面子里子一并丢光了踩碎了,就差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于是回到家,他就磕了药直接往床上一躺。   做梦吧,梦里有楚歌。   陆如冰刚开始还满脸期待,她觉得自己弟弟认认真真出马去追一个女人,不可能存在追不到的事情,毕竟又帅又认真又想痛改前非的男人谁会拒绝?   老实人楚歌表示,我会。   陆在清回来开始兴致就不大高,陆如冰看出来了,一脸遗憾地和自己爹妈摇摇头,姚波和陆庭风叹了口气,这是打了败仗了。   出去的时候据说还拎着什么必杀武器呢,这回回来这么垂头丧气的,唉!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把礼物收下。   陆庭风说,“准是楚歌不想原谅他。”   姚波不乐意了,贵妇人双手交错在一起,“哼,那礼物呢?我儿子送出去的,肯定不是什么便宜的,要是不想原谅他,把礼物收下干什么!”   “你怎么老是把人想那么坏。”   陆庭风回嘴道,“那姑娘要是真的有心计,生了儿子就该问咱陆家要钱来了!人家一声不吭白给我们带孙子五年,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便宜去?”   姚波又哼了一声,“你怎么替外人说话。”   “外人外人,万一以后小陆娶进门了呢,那还是外人吗?”   陆庭风立刻对着自己的老婆好好一顿劝,“这是小陆看上的女人,首先咱们不能就刁难姑娘,让人家不敢来咱陆家了呀!她以后要是对你不孝敬,那你给她做规矩,我没二话。”   “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是偏向外人,你就是偏向你小儿子!”   姚波指着自己的丈夫,“臭男人,你就是个想要传宗接代的!”   “诶!”陆庭风头大了,连忙哄道,“哪儿能呢,老婆,我都是为了你好呀,以后家里和和气气的,不比天天婆媳吵架好过吗?什么比得上你呀?”   “你这张嘴!”姚波有点恼,又有点羞,“当着小孩儿的面说什么呢!”   陆如冰下一秒就学着江凛的流氓腔调吹了声口哨,“我什么都没看见。”   “呸。”姚波家教严,就跟着道,“跟谁学的?口哨声儿流里流气的。”   陆如冰把江凛供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问江凛学的,您骂他去。”   “这孩子!”姚波嗔怪道,“看着一表人才的,私底下作风不会不好吧?”   陆如冰凑近了自己的母亲,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您猜对了,还真不大好。”   “冰冰,咱们不能和那种人相处啊!”   陆如冰笑了,“他呢,私底下跟我弟弟似的,您说,还喜欢吗?”   姚波噎着了。   过了一会她道,“你就是跟你爸约好了,一个怪我把小儿子宠坏了,一个怪我对未来儿媳妇不好,你们爷俩串通好了!”   “哎哟!哪儿敢呐我们的皇太后!”   陆如冰听见了手机铃声,抬头往楼上喊了一句,“小陆子接电话啊!手机不接,铃声都传来楼下了!”   陆在清躺尸。   陆如冰框框拍了两下红木沙发的扶手,“小陆子!这儿不是你的私人公寓,你把电话接了,不然轰你出去,就说扰民了啊!”   陆在清的房门还是安静的。   陆如冰冲上楼,一边冲一边道,“就不该让他这几天住咱家里,把他赶回私人公寓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陆在清睡眼朦胧地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对面说了一句话,陆在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咆哮起来。   陆如冰吓了一跳,陆在清啊了半分多钟,然后道,“楚歌!!”   这俩字,姚波和陆庭风都跟着精神一震,走上楼梯,就听见陆在清坐在床上,顶着一头鸟窝,对着手机连连道,“后天下午是吗?好的我知道了!要不要我来提前接你?啊不用了?啊你会开车了?什么玩意儿一眨眼你都会开车了?不是……我是说,你真冰雪聪明,驾照都考出了。”   陆如冰硬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而后陆在清挂了电话,从鸟窝头里拨开眼前的刘海,找到自己的眼睛,扭头看向门口站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三口,“咋?上班打卡啊?”   陆如冰指着陆在清的手机,“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楚歌?”   陆在清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了!就是楚歌!意外吗!”   “意外。”陆庭风说,“祖宗保佑,陆家有后了。”   姚波说,“是不是礼物比较贵重,人家心动了?”   陆如冰说,“可以啊清清,楚歌找你啥事儿,不会是把礼物还给你吧?话说后天可能会下雨,你出门记得带伞。”   陆在清脸一拉,当场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呢!就没想你弟弟点好的吗?”   陆如冰道,“你还好呢,你全身上下哪儿是好的?”   陆在清呲了呲牙,“长得好。”   “嘚瑟啥啊,胎投得好,好好孝敬爹妈吧。”陆如冰翻了个白眼,“起来!姐给你烫头发,搞个蔡徐坤同款。”   “我不比他好看么?”陆在清回头反问自己站在门口的爹妈,陆如冰又将他的头转回去,“坐直了,我给你选衣服。”   “亲姐姐,咱后天才见面呢。”   “我就是给你准备后天的,提前准备出来,然后熏香,你懂什么你?”   陆如冰丢了背心给陆在清,“去洗澡,出来我给你做面部清洁护理!”   陆庭风说,“快!给他把腿毛剃了!不美观!”   陆在清头上的鸡窝轰的一下竖起来了,“男人的尊严休想!”   姚波说,“我去给你泡蛋禁品,最近瘦了,都不健美了。”   当妈的一边嫌弃楚歌,一边说,“万一人家姑娘是个喜新厌旧的呢,见你不帅了,就不要你了。不行,你得补回去。”   “就这两天我也补不了多少吧……”陆在清看了一眼周围的家人,愣住了,“你们都在指望我啊?”   “不然呢?”其余人齐齐问道。   “我努力……”陆在清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顿了顿,随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心的掌纹,而后缓缓将手指收拢。   楚歌……我真的只想求你给我一次,重新接近你的机会。   然后当陆在清英俊潇洒老树逢春堪比国内一线小鲜肉一路招蜂引蝶坐在楚歌面前的时候,楚歌把皇冠拿出来,往陆在清面前一放。   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陆如冰这张开光嘴——   楚歌想说话,陆在清直接打住了。   “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把这个玩意儿还我吧?”陆在清立刻道,“这么丑的东西,倒贴我钱我都不要。何况我就是不要了,我才转手给你的。”   楚歌愣了愣。   发现陆在清表情有点强撑。   她说,“原来不是你亲手做的啊,那我收着没有什么意思,不然还留个心意……”   陆在清一改口风,“这么漂亮当然是我亲手做的!我做了半年多——”   话没说完,陆在清嘎的一下愣住了。   而后他看向眼前的楚歌,只见楚歌苦涩地笑了笑,将皇冠推了过去,“看来的确是你花了心思做的。不好意思,陆在清,我不能收。”   陆在清耳朵两边嗡嗡嗡地响,过了一会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套我话?楚歌你现在会套我的话了?”   楚歌沉默。   陆在清收紧了手指,五年后重逢,每一次面对楚歌,似乎都是他输。   是他惊慌失措,是他不懂招架,可是楚歌已经轻描淡写地习惯了一切,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她曾经深爱的人。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陆在清的心,就这么猛地一凉。   她一定是彻底不在乎了,才能这样无所谓。   “皇冠你收回去吧,太贵重了,我听荣泽他们议论,这个钻石价格不低。”楚歌摇摇头,“陆在清,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所以……”   楚歌说这个话的时候,天边猛地炸开了一道惊雷。   下雨了?   陆在清往外面一看,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他姐姐是什么神仙转世到底!说什么中什么!   老天……老天都在看他的笑话吗?   楚歌的话语被惊雷锁吞没,她又想重复一遍,可是看出她口型的陆在清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个冲动的动作吓得楚歌挪着椅子往后一步,又一下子拍开他的手。   陆在清红着眼说,“不要说……不要说……”   他看懂了。   窗外的雨开始越下越大,砸在玻璃窗上,砸得陆在清一颗心左右晃,他直视眼前的楚歌,那个曾经被他看不起的女人。   现在的她,已经足够成熟和理智了,他们之间的地位就像是一下子反转,从当初的楚歌卑微,到现在了陆在清低声下气挽留。   命运都是一个轮回,所有你自己做下的孽,最后的恶果,都会回到你自己身上。   陆在清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深刻明白了,有些人,哪怕去努力了,也可能挽不回。   楚歌站起来,耸耸肩笑了笑,“下雨了,我得先回去了。”   陆在清鼻子一酸,冲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楚歌的身影。   他手都在哆嗦了,餐厅里众目睽睽注视之下,他道,“楚歌……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楚歌红了眼眶。   “我真的……以前伤害你,我也不懂怎么挽回,但是我现在,我努力学。我肯定能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这话,是从前楚歌心底的那些话。   楚歌无声地笑,眼泪却止不住落下。   “我也不该拿谈恋爱的幌子来骗你,当初是我欺骗你,对不起……”陆在清知道楚歌急着要走,他如何舍得?   他半年多以前就开始做这个皇冠了,鬼使神差的,跟人学,跟人练。最后完成的时候,他因为不知道楚歌的生日,就一直藏着……   “有些事情,不是对不起能填补一切的。”楚歌声音那么淡,是经历千番波折之后的麻木和苍凉,配合着那些疾风骤雨的声音,更加显得冷漠,“陆在清,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傻喜欢你的楚歌了。”   抱完之后不如松手,就当做大家从没在一起过。   楚歌一根一根扳开了陆在清的手指,那个过程让陆在清觉得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挖出来一样。   那么狠,那么深。   他终是被人彻彻底底推开,而后看着楚歌的身影没入雨幕,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已然是有些哭腔,“楚歌!”   楚歌顿了顿,没回头,在路边拦了车就走。   不要走……陆在清丢下皇冠和服务员,追出餐厅,在大雨中踉跄,暴雨劈睫,似乎能把他的灵魂劈裂,精心打扮的衣衫和头发被淋作一滩狼狈的模样,他分不清眼前的水是雨水还是什么,只知道楚歌要走了。   要走了。   他……他还没来得及说,他喜欢她……   可是楚歌坐上车以后,回头了。   摁下车窗。   她说,别追了,何必要在一起。   陆在清呆呆站在雨里,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顺着他脸庞的轮廓往下滑,他愣愣地看着汽车红色尾灯逐渐消失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中,直到最后一抹红色都稀释到看不见,他才后退几步,差点腿一软跌坐在一滩水里。   这天下起了大雨,陆在清浑身湿漉漉回家的时候,推门而入,身后风雨跟随他一起晃进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他站在门口好一会,投下一道细细长长的黑影,就这么盯着从自己发丝末梢滴下来的水珠,直到在门口积起了一小摊水渍。   陆在清站在那里,有点不想走进去。   姚波和陆庭风在家里熬了粥煲了汤,素鸡切成一片一片的,生菜沙拉已经被拌好,他看着家里人准备的一切,忽然间觉得一颗心有点凉。   他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家里人走出来看见陆在清一身雨水,吓了一跳,“清清!你这是怎么了,下大雨也不会赶紧进来,你——”   姚波接下去的话都愣住了,说不出口了。   因为陆在清的表情太令人难过了。   那种想哭,却又不得不撑着自己没事,努力笑出来的表情,让人有点无法相信会出现在陆在清脸上。   陆庭风过来看了一眼,平日里自己小儿子青葱似的,白白瘦瘦,现在就这么浑身狼狈地回来,实在有点心疼。   虽然自己儿子当初干得事情也不咋地,但是这会儿受罪的也是他自个儿,当父母的,总归会心里替儿子难过。   “你这是……”   陆在清晃了晃,站在门口,看着家里餐桌上的热气,知道家里人都在准备等他回来好好吃一顿晚饭。   他看着脚下的水渍和被水渍扭曲了的瓷砖地板,喃喃着,“爸,我好像挽不回楚歌了。”   陆庭风经历过大风大浪那么多,唯独听见自己小儿子这一句话,就觉得心一下子酸了。   “怎么回事啊?”   他有点不敢相信,陆在清去的时候诚意十足,应该能怀着道歉和弥补的心情去的,这回来怎么就这样了,是楚歌心硬又拒绝了吗?   他赶紧把儿子扶进来,“伤心难过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呀,你这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不怕得病吗?”   “我不怕得病。”   陆在清踉跄了一下,“但是我怕楚歌走。”   陆庭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该努力都努力了,这说明啊,你和楚歌没有缘分,儿子,咱算了吧,也不强求。”   说着陆庭风去替陆在清拎他手里的袋子,“这是你之前送她的礼物么?”   当爹的掏出来皇冠看了一眼,差点眼睛都被闪到了,他呼吸一滞,“这,这是你做的啊?”   陆在清扯了扯嘴皮,“很丑对不对?难怪她嫌弃。”   陆庭风声音顿了顿,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一会他道,“也没多丑吧,不过可能就钻石亮眼了一点,这形状……虽然送我我也不要……”   陆在清感觉这句话就像是压垮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稻草,陆庭风话音刚落,他整个人扑扑簌簌地抖了两下,把他爸爸吓得脸色都变了,“你这是怎么了?”   陆在清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人,他愣了愣,想张嘴说话,嗓子是哑的,“你们都……干嘛?”   “下大雨淋了个发高烧加上咽炎。”   江凛道,“牛逼啊,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发烧能上四十度。”   叶天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陆在清床尾,“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陆在清说,“楚歌……”   “楚歌回苏黎世了都。”   荣泽看了一眼陆在清,“柴业送她回去的。”   哦,柴业。   回回都是他。   呸。   陆在清攥紧了手指,“那她……她知道了我病了吗?”   众人沉默了一下。   陆在清敏感地察觉到可能有情况,哑着嗓子多问了一句,“她知道?”   “她来看过你一次。”   叶天坦白,“我和她说了,陆在清跟你见面完回去发高烧昏迷不醒,她就过来看你了。”   “那不是我像缠着她一样吗?”陆在清急了,眼眶都红了,“怎么能让她——”   “楚歌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荣泽自己给自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她知道了你因为她受打击所以生病了,肯定会过来看。这就是楚歌做人的道理,也是她的原则。过来看你,陪着你爸妈聊了会天,然后见你没醒,就走了。”   陆在清喉咙口都在发抖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最不想让楚歌知道的,最尴尬的样子,统统被楚歌知道了。   “她还跟我父母聊天了?!”陆在清追问,“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还给你留了封信呢。”   叶天道,“枕头底下,自个儿看。”   说是自个儿看,陆在清刚把信拆开,就感觉周围一圈人猛地窜了上来。尤其是叶天,凑热闹速度比谁都快。   “干什么干什么……”   “哎呀拿来一起看看啊都是好兄弟——”   陆在清怒了,“我自个儿看!都给老子撒手!”   他看了一眼,信上也就寥寥数字。   【你能来我的生日我很意外,有点难过,也有很开心。因为这是你来参加的我的第一个生日,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了。年少轻狂曾经带给你和我都太多的牵扯烦恼,再次道歉,让你挂念那么久,或许我也有责任。那么我对此能做出的最好反应就是彻底远离,楚星河下个月会由你爸爸接回陆家,他的生日是四月九号,希望你能把他教成一个勇敢的大人,这是我的唯一愿望,勿念。】   陆在清捏着信,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   连楚星河都可以撒手不要了,楚歌,你的心可真狠啊……   陆在清喘了口气,感觉要窒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脚都哆嗦得厉害,楚歌认定了就不会回头,他还有什么机会去对楚歌说那些心里话?   他想她留下来,他想和她一起生活……可是楚歌不想了,撇干净了一切关系。   陆在清笑得荒唐,却红了眼眶。   而后身边有人伸出手来,缓缓遮住了陆在清的眼睛。   遮住他落下来的眼泪,直到房间里压抑又缓慢的哭声逐渐偃旗息鼓……   陆在清病了,得了一场很重的病。   感冒发烧之后,他整个人瘦了很多,本来就高,现在更显得有点虚弱,跟个病秧子似的,急得姚波又是中药又是西药,最后都上了针灸过来给陆在清看病。   陆在清高烧不退,这一病击垮了他所有的勇气和防御,陆庭风也没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小儿子,跟丢了魂儿似的,眼里一片空洞。   荣泽他们也来来回回看陆在清,劝了,不听。也没用。   医生说陆在清这是自己想不开,钻牛角尖了,后来给医生坦白了一遍经过,医生叹了口气对陆在清说,“你就当是,你俩缘分不够吧。”   陆在清不说话,就这么沉默。   后来荣泽说,楚歌在国外又升职了,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听说公司里一直都有人追她,但是楚歌一心工作,踏实上进,没有任何再谈恋爱的想法。   陆在清一边听,一边自己顾自己玩手机。他装作一心玩手机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手机屏幕上却出现了一排乱码。   “你没事吧?”   柴浩偶尔跟着荣泽过来一起看陆在清,看见他这样如同行尸走肉地过日子,又觉得有些心疼,“唉,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老是缅怀过去,也没什么意思啊……”   陆在清这才从手机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柴浩,喃喃着,“楚歌跟你,有保持联系吗?”   柴浩傻不拉几地说,“啊,有啊,我一直都有跟楚歌保持联系。”   陆在清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后他又把头低下去,看了眼日历,轻声道,“楚星河马上就要回来了……”   原来这阵子,他一直在数日子。   这天夜里陆在清又发起了低烧,姚波看着难受,小儿子这么放不下一个女人,全家都跟着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以陆在清这个状态,出点事可怎么办。   大家觉得陆在清病的不是身体,是心。   一个礼拜后,陆在清的身体渐渐好转,周围人都松了口气,可是他逐渐恢复了,眼神还是那样,又空又黑。回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换了个人,就没见平时笑嘻嘻的陆总这么冷漠过。   陆在清会在开完会以后一个人直愣愣地留在会议室里好一会,看着光从旁边落地窗透进来,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就这么发着呆。   发着呆,似乎就能把时间给捱过去。楚歌离开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尤为漫长难熬。   方城叹了口气,敲了敲门,“陆总,您在这儿坐了快十分钟了。”   陆在清回神,“我忘了。”   “我都以为你要打坐然后羽化成仙了……”方城嘟囔着,“您最近这是怎么了?”   陆在清说,“在想楚歌。”   方城脸色诧异,“嚯!少见你这么……直率啊!”   陆在清回过头去看了方城一眼,这才见方城絮絮叨叨着,“哎呀,陆总,您别这样一幅到结局了的样子,人生路还长呢,以后会发生什么都说不准呢。”   陆在清撑着下巴,扭头去看自己的助理,“小gay还挺会讲哲学?”   “怎么了?”方城上去拍了拍陆在清,“楚歌不是最近要……要把小少爷送过来给你嘛,你换个角度想,这其实等于在增加你俩之间的联系呀?”   陆在清眼睛嗡的一亮,“怎么说?”   “有了小少爷,你以后话题可就多了——孩儿感冒了,孩儿要开家长会了,孩儿过生日啊,学校里开运动会啊——各种事情可以喊楚歌来出面啊。”   陆在清呼吸一顿。   头顶似乎炸开了一束烟花。   感觉原本一片漆黑的内心世界在瞬间被一束光亮烫穿,他眼睛微微睁大起来。   紧跟着他一下子按住了方城的肩膀,吓得小白脸扑扑簌簌地抖,“陆总您想干什么?虽然我是你的属下,但是你不能强迫我——”   陆在清狠狠啵了一口在方城的脸上,声音响到了都发出吧唧的一声,方城吓得尖叫,“你要干什么!混蛋——我不是那种基佬!”   陆在清搂住方城蹭了蹭,“你真是爸爸的小棉袄!爱你一万年!”   方城腿软,“别,陆总,您别强迫我,我,我有喜欢的男人了——”   陆在清蹭的一下从会议室里跑出去,“我知道了,谢了宝贝,帮我去查一下最近的行程,还有我儿子要上的小学——”   方城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没退去,陆在清就跟一阵风似的直接刮出去了,他还被这阵风带得晃了晃才站稳,喃喃着,“亲娘嘞,陆总这是发什么神经,我的清白啊……”   陆在清回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遭穿越一样,现在神清气爽,拉了拉领子,刚坐下,方城小心翼翼推门进来,“那个,陆总……”   “啊?”陆在清皱着眉,“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荣少他们在开派对。”   方城咽了咽口水。然后慢慢把手机举起来,“刚刚……刷朋友圈,看见的。”   陆在清挑了挑眉毛,“什么情况?”   “好像又有外国友人过来找他们玩,就出去开派对了,我还看见柴大少在下面评论说楚歌什么的。”方城道,“不过,他们没喊您。”   陆在清恢复精气神,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半小时后,陆在清到达了东公馆,也就是江凛的别墅,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好拉响了一个礼炮,各种彩色的带子在那一瞬间爆向半空,颇为热闹,也很有气氛。   “一,二,三——热烈庆祝——”   一堆人在那里一边笑一边欢呼。   然后众人听见声音扭头去看陆在清,都愣住了。   紧跟着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出现了!!”   柴浩大喊一声,“传说中的‘每次该露面的时候不露面但是都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陆在清’真的出现了!”   荣泽都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那个礼炮,“你怎么来了?”   江凛也是一脸意外,“我记得我们没喊你啊。”   柴业很认真地说,“我发朋友圈,都屏蔽了陆在清的。”   荣泽道,“哦,我也是。”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他站在那里,气压一下子就低了,然后就看见方城从他身后干笑着探出头来,“那个……各位老板,你们好啊。”   荣泽一下子明白了,“哟,这不是陆在清公司里那个小基佬吗?”   柴业一脸找到了真相的表情,“哦,我们忘记屏蔽方城了。”   众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陆在清觉得他这会儿很可能被气得一口血喷出来,看看他交得这都是什么朋友啊!一个一个的都把他当三岁小孩呢!   “你们在干嘛?”陆在清大步迈进来,“又是香槟又是礼炮,还有蛋糕塔,你们开派对为什么不喊我?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到一半,陆在清听见一道声音,“咦?是不是有别人来了?”   他耳边嗡的一下,就立刻扭头,随后看见蛋糕旁边放着一个手机,楚歌正通过视频电话和大家打招呼,还笑着,“你们怎么不继续了?”   荣泽尴尬地说,“陆在清来了。”   “啊……”楚歌在对面有些呆愣,紧跟着就看见那个眉目漂亮的男人大步走上前,出现在了她屏幕中央。   他好像瘦了。   楚歌吓得直接把视频电话关掉了。   看见视频通话一黑,紧跟着断开连接,陆在清手背青筋暴起,“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着天花板,一个个装出了四处看风景的样子,“给楚歌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她升官发财。”   “还有呢!”   “还有庆祝她彻底离开你……”   “……”   陆在清真是头发都要被气得发飙竖起来了,“你们就这样对待我的?!”   柴业道,“朋友是一回事,那我们也拿楚歌当朋友啊。”   陆在清抬头就看见上面挂着一幅锦旗,红色的布底,还绣着几个特别刺眼的正楷的字。   【恭喜楚歌终于脱离苦海,迎来新的人生!】   “……”陆在清声音开始虚无缥缈,“这……这玩意儿是谁弄得?”   柴浩在角落里弱弱举手,“是我……我看别人经常给我爹发锦旗来表示心意,我就,也给楚歌定制了一个……”   陆在清笑得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么能干呢?”   咦也?没生气?   没生气那就是小场面,不要慌!柴浩干脆双手把腰一插,“那可不!我是楚歌最好的异性朋友了!”   陆在清脑子里只剩下“他想杀人”四个字。   用了极大的理智来克制住自己的心情,陆在清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朋友,“你们都那么开心楚歌离开我吗?”   几个人眼神也很复杂,荣泽说不出别的话来,到后来是柴业说了,“陆在清,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楚歌好吗?”   陆在清没说话,只是颓然地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其实呢,主要我们还是为了庆祝楚歌回国以后升职到了新的岗位上。”荣泽也在他一边坐下,“正好,楚歌也跟你撇干净了关系,算是一个新的开始吧,所以我们都说要给楚歌庆祝一下,这才连线到国外的楚歌一起……你这样想心里好受一点了吗?”   陆在清知道,现在他这么难过,都是当初自己作孽,他怪不了别人,所以没资格替自己辩解。   因为他们分手而高兴鼓掌的大有人在,他没有还手之力面对这些人,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楚歌舍得离开自己,还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陆在清沉默一会,又道,“你把视频打开。”   “啊?”江凛说,“楚歌刚刚挂了。”   “再……弹一个视频过去。”陆在清这话说的有点艰难,但是他的眼神很直接,江凛叹了口气,将荣泽的手机拿过来,塞在陆在清手里,“喏,要和楚歌面对面视频是吗?你来吧。”   陆在清觉得这会儿有点紧张,差点握不住手机。   然后又给楚歌弹了个视频过去,对面女人一看屏幕上出现的陆在清那张脸,表情变得特别明显。   可是她忍住了自己再次挂掉的冲动,是选择笑着对陆在清说,“怎么是你?这不是荣泽的微信号吗?”   陆在清嗓子哑了,“我拿他手机给你弹视频了。”   “这样。”   楚歌理了理头发,大概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那么,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陆在清无声沉默,光是这样面对楚歌,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之前荣泽他们说,要给我庆祝一下,所以我们通过视频来联系了。我没想到你会来,刚刚就把视频切断了。”楚歌坐在那里,穿着一件雪纺的衬衣,一派成熟小女人的味道。她还是那张脸,白皙水灵,一双眼睛干净得令人不敢直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坦诚都可以刺伤到他。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是啊,我不知道,所以现在来了……过来一起庆祝。”   楚歌偏了偏脑袋,旧情人相见有太多痛苦的方式,却唯一没有像她这样冷静,冷静到……似乎从没爱过。   她笑说,“你也来庆祝啊?庆祝我什么?”   陆在清顿了顿,才道,“庆祝你……升职了,听说你在苏黎世的工作绩效很好,我很替你开心。”   “谢谢。”楚歌轻声道,眼神已经有了些许闪烁。   她好像也有点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一度练习排演,终是无法自控。   “也庆祝你……”   陆在清的声音低了下去,而后男人缓缓笑了,楚歌没见过这么难过的笑容,可是陆在清偏偏笑着说,“嗯,庆祝你……离开我。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祝什么?祝福你离开我。   他往自己心上狠狠痛了一刀,直到鲜血淋漓,他才知这是最满意的结局。   一个人要抱着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一句,恭喜你离开我呢?   又或者说,抱着对前任多少残留却无能为力的爱意,才能这样祝福对方的未来呢?   陆在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喜欢楚歌,只是如果楚歌能笑出来的话,那他稍微寂寞一点,也没关系的。   这都是他欠她的,不存在感动不感动问题,只是他想明白了,所以也坦白接受了那个劣迹斑斑的自己。   楚歌盯着屏幕,眼泪掉下来,她也朝着陆在清笑了笑,“一直以来都谢谢你的照顾了,很高兴你可以这样祝福我,我以后一个人会更努力的。”   陆在清点头,“嗯,你现在已经……很优秀了,楚歌。”   哪怕只能成为朋友,也在所不惜。   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收紧了,陆在清说了一声再见,楚歌也挥挥手,而后手机被荣泽拿走,几个人继续朝着楚歌开玩笑,还直播切蛋糕给楚歌看,他们之前似乎从未有过嫌隙。   哪怕当年荣泽也和陆在清一样,抱着对楚歌同样的不好的看法,现在他却可以轻轻松松靠近楚歌。   嫉妒吗?陆在清问自己。   嫉妒得要疯掉了。   但是陆在清没说穿,他于自己一帮兄弟中一起附和地笑着,大家和楚歌说胡话,一起替楚歌描绘未来,一起吐槽自己以前遇到过的傻逼客户,对面楚歌也举着一瓶科罗娜,对准了屏幕笑说,“干杯!”   “干杯!”   陆在清随着大流高举香槟,压着血泪一起往下咽,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他终于有勇气去面对楚歌了,也终于有勇气祝福楚歌去迎接崭新的未来。   甚至那个未来里没有自己,也无伤大雅,他该接受这一切的。   回去后陆在清加上了楚歌的微信,却没有打过一声招呼,两个人就这么静静躺在对方的列表里,似乎时间静止了一样。   他们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以代号相称,偶尔会在朋友圈有所交集,却也是寥寥数语。   那个微信号楚歌到现在还在用,而原来那个旧手机,却被陆在清妥帖藏进了保险柜里,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被开启。   他端正了心态往前看,也拒绝自己一度缅怀过去。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像个大人。   原来不是曾经他传递给楚歌什么做人的道理,而是楚歌教会了他如何去成为一个合格的,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楚星河要被接回来的时间,陆在清对自己父亲说,“爸,你别去了,我去。”   陆庭风有些错愕,原以为陆在清会不想面对楚歌的,现在居然主动要求了,还有些不放心,“你最近没事吧?”   感觉自己小儿子越来越靠谱了,可是……这种靠谱让陆庭风觉得有些陌生。他还是想看见当年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陆家小少爷,至于现在的陆在清……或许更应该恭恭敬敬喊一声陆总。   心里头感慨万千,陆庭风道,“你自己可要把握住啊,还有,要好好和星河处理好关系……”   “我最近没事啊。”陆在清摇头笑了笑,“我会的,对了,和我妈说一声我明天出国。”   “嗯。”   陆庭风道,“儿子,你还怕楚歌吗?”   陆在清顿了顿,而后回头,只是笑了笑,没说别的。   陆在清于傍晚时分启程,踏上飞机,飞向苏黎世,楚歌在那里已经做好了接应,就等着陆家派人来把楚星河接走。   听说楚歌要和自己分开,楚星河眼眶哭得红红的,嘴巴撅着,漂亮的小脸上挂满了委屈,一直抓着楚歌的衣服下摆,哭唧唧地说,“你要赶我走了是不是?”   楚歌摇摇头,蹲下来,轻轻剥着楚星河脸上黏住的头发,“你去陆家,那边条件很好,你可以过上像王子一样的生活。”   “可是……”   楚星河哇的一声抱住楚歌的手,“可是楚歌才是我的公主,不在你身边,我不要当什么王子!”   小孩子的话语足够单纯直白,却让楚歌心里一酸,她一边摸着楚星河的头,一边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正常,才说道,“不,我也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我不信!”   楚星河抱着楚歌不撒手,“你肯定把我送走以后,就不来看我,然后就和别的男人一辈子过上好日子去了!”   楚歌哭笑不得,然后听得楚星河继续道,“然后我到了陆家,又不受陆家宠爱,天天都被欺负,陆在清要是娶了别的老婆,就是我的后妈,对我一定更恶毒!我过日子简直水深火热呜呜呜……”   楚歌觉得这种悲伤的分离气氛,硬是被楚星河说得她想笑,戳了戳自己儿子软乎乎的脸颊,“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上回那个尤金带我出去玩然后看到了一段电视剧,那个电视剧里就是这么说的。”楚星河用明晃晃的视线看着她,诚实地说道,“不过……尤金是不是对你还蛮好的?”   楚歌点点头,“嗯,除了感情方面比较自私以外,别的地方对我蛮好的,也不小气。”   楚星河不哭了,又小声道,“那不行,给钱谁都可以给,但是感情才是最珍贵的。”   他认认真真地像个老师一样对楚歌道,“我们不要人家钱,楚歌,我要的是人家真心实意,把你当好老婆,疼你,对你好,带你出去也要光明正大的那种。”   楚歌笑着,却红了眼眶。   楚星河那么小,却将楚歌想要的能够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童言无忌,又惹人心疼。   楚歌看了眼时间,陆家的人应该快到了,她安慰了一下楚星河,随后道,“没关系,妈妈以后一个人也可以。”   “如果……”   楚星河咽了咽口水,“我是说如果,如果陆在清以后改掉了的话,你会,原谅他吗?”   楚歌有些疑惑,“你说的改掉是指……”   “就是,如果陆在清他重新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楚星河顿了顿,“会保护我,也会保护你的大人,你愿意接受他吗?”   楚歌有些呆愣,楚星河立刻道,“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心情的!楚歌开心就好了,不用因为我迁就的!只是……”   小孩子松开了楚歌,随后两只小手捏在一起,像是很局促的样子,声线低下来,弱弱的,像是在紧张一样,“我上次……上次你生日,我把他推出去……我看了他的表情。”   楚歌直视楚星河的眼睛,“没关系,你对你父亲所有的感受,我都不会做出任何的指点。”   楚星河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他看着我的那个表情……特别的,悲伤。”   像是被伤透了。   可不是嘛,有谁试过被自己亲儿子这样往外推的?   大概陆在清这次也是吃够了苦头吧。   楚星河鼓着一张小脸,结结巴巴地说着,“我觉得,他应该……应该会变,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很想和你在一起,虽然他以前很坏。但是,但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其实没关系的,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楚歌叹了口气,“星河,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过去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和陆在清如果真的想要在一起……我们之间心里那道坎儿,也得跨过去再说。”   她总是很坦白地承认一切,从楚星河学会讲话,学会道理问出她一句“我爸爸呢”开始,她把所有的故事都讲给了他听。   楚歌和楚星河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互相尊重又互相爱护的,楚星河为了她可以去推搡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已经很感动了。   只是,小孩子也不应该和自己的父亲关系闹到这么僵的地步,对以后成长不好。楚歌对他道,“我和陆在清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我比较担心你去了陆家会不会和他闹变扭。”   “不会的。”   楚星河死死抓着楚歌的手,透过家门口的窗户,看到了底下缓缓有一排黑色的商务车超他们家楼下开过来,排场很大,气势很足,他下意识又一把抓住了楚歌的袖子,轻声道,“楚歌要是希望我好好地,我就好好地,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也会在陆家乖乖的……不闹。”   他……不想和楚歌分开。楚歌很脆弱的,很需要人保护的,他是王子,不能和公主分开的……   楚星河抹了一把眼睛,之后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要和楚歌分离了。   她是他最重要的妈妈啊……   楚星河去开门,红着眼睛对上了门外陆在清的脸。   两个人就这么都愣住了。   老的看着小的,有些意外,“你一个人在家?”   小的盯着老的,也有点吃惊,“不是我爷爷来吗?怎么是你?”   陆在清笑着把手环在胸前,紧跟着往楚家的门框上那么一倚,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都快溢出门框了,他偏着脸说,“老陆最近没空,所以是我来了。你不愿意跟我走?”   楚星河噘着嘴,“不想看见你。”   陆在清乐了,“生我气啊?”   楚星河不说话,楚歌也呆在里面。   陆在清用舌头弹了一下口腔顶部,发出些许逗宠物的声响,随后蹲下来看着楚星河,“你妈妈跟我有仇,这我知道,怎么你——”   他伸手抓了一把楚星河的脸,“也跟我有仇啊?”   楚星河还是嘟着嘴,“因为你不要我们了。最讨厌你了。”   陆在清眯起眼睛来,漂亮的脸上挂满了笑意,似乎觉得楚星河这种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反正应该比自己小时候可爱。   毕竟他那会是孩子王,一不留神就撒泼打滚。   男人无奈地笑着,而后张开双手,“我这不是知错了吗,所以来接你回家啊小祖宗。”   陆在清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一直做出了张开双臂的姿势,楚星河愣在原地,回头看了楚歌一眼。   楚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管楚星河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   她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下一代无关,如果楚星河能和陆在清搞好关系,她也不会觉得被背叛了。   楚星河站在那里没动。   陆在清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五秒,他道,“干嘛呀,你不来,我多没面子啊。”   楚星河眼睛红红的,“我不要被你抱!”   陆在清笑着啧了一声,上前,老鹰抓小鸡仔似的直接将楚星河整个人搂进怀里,随后扛上手臂,刷的一下站起来。   楚星河吓得抱紧了陆在清的脖子,坐在陆在清臂弯里,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陆在清说,“你不来,就只能我自己上了,你再扑腾,留神摔了。”   楚星河吓得牢牢抱住陆在清,声音都带着委屈拖长了,“你耍无赖!”   “我无赖,你第一天知道啊?”陆在清说完顿了顿,隔了半晌道,“没准儿还真是第一天。”   楚星河怕摔下去,第一次坐人臂弯里头,就跟电视剧里的小孩儿似的,还有点紧张。紧张之余扭头就能看见自己亲爹侧脸,往下还有喉结,楚星河心里感觉很复杂。   陆在清对他来说,到底是一种什么存在呢?   楚星河无意识伸手揪了一把陆在清的头发,男人疼得嘴都歪了,倒抽一口凉气,“轻点儿啊,你爹我上午起了个大早,让你姨给我做的,倒腾了很久。”   “我大姨?”   楚星河偏了偏脑袋,“你还有个姐姐?”   “对啊,大美人。”   陆在清站着,手里扛着楚星河,就往前走了一步。   他往前走一步,楚歌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陆在清完完全全逼到了楚歌对面,楚歌瑟缩了一下,本能让她有些害怕,但是她还是选择了面对。   她说,“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楚星河。”   “啧。”陆在清另一只手就这么跟逗小狗似的,伸过去挠了挠楚星河的脑袋,把小孩儿的头发挠得一团乱,他才道,“你这语气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回头还总得来看呢。”   楚歌愣住了,“你说我?”   “对啊。”陆在清说,“怎么,你不打算来了?我又没跟你抢小孩儿,你想楚星河了,过来看呗,我不收你门票钱。”   “我才不是展览物!”楚星河顶着一头被陆在清挠乱了的头发,嚷了一声,陆在清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他乱糟糟的发型,一下子乐了。   他说,“仔细看……你的确有那么点儿像我。”   楚星河童言无忌道,“我要是不像,那多有趣啊。”   陆在清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他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的,你就是我儿子!”   楚星河怼回去,“你怎么确定?楚歌生我的时候,你又没陪着她!”   陆在清被这话砸得整个人晃了晃,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让楚星河觉得看不懂的情绪,随后就见男人继续咧嘴笑了笑说,“得了,就这说话欠揍的劲儿,准是我陆在清的儿子了!”   楚星河呆了一会,又气又笑,而后陆在清抱着楚星河到了门口,楚歌一些行李都整理好了放在门旁边,他打了个指响,就有一群下人进来收拾楚歌放好的行李,都是楚星河想带走的东西。   陆在清站在那里,看着属于楚星河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收入楼下车子的后备箱里,又扭头看见楚歌站在客厅最里面,他们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最里,目光冗长又戛然交错,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怔忪。   陆在清觉得楚歌的眼神很寂寞。   养了五年的小孩要被接走了,说不寂寞,是骗人的。可是现在的楚歌咬着牙也不会再说一个示弱的字了,她早就被磨出了温润却又坚毅的性子,很多事情哪怕自己心里苦,也绝对不说。   他抱着她的小孩,站在门口,以一种深沉的眼神回望她。   楚歌站在那里,绕在身后的手早就死死搅在一起,她没说话,微红的眼底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楚歌笑了笑,“星河,去了那儿记得要有礼貌。”   楚星河声音也有点哭颤,他喊了一声,“妈咪……”   他一般不喊楚歌为妈咪,总是称呼她的大名,但是这一刻,亲情的本能让楚星河不舍得了,所以他微微颤颤那一声妈咪,让楚歌所有的防线彻底坍塌。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很狠,都不争取一下,自己养大的孩子,说放弃就放弃了。   陆在清察觉出了楚歌的情绪,在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以后,男人还是以原来的动作站在门口,似乎一尊雕像,与楚歌目光相交的时候,如同一眼万年。   而后,陆在清毅然决然转身,不顾楚星河瞬间哭出来,“妈咪,我不想走,我不想和你分开……”   楚歌喉咙口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她怕自己一张嘴说话,只剩下哭。   陆在清大步往前走,却骤然一停。   他没回头,以背影回答楚歌——   “等到你想起来了……想把小孩的抚养权拿走,就随时来拿。”   丢下这一句话,陆在清头也不回地离开,楚歌站在那里,因为错愕瞪大了眼睛,而后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随时……来拿?   他舍得陆家这个孙子吗?   楚歌没说话,盯着陆在清带着她小孩离开,高高瘦瘦的背影逐渐成了视线尽头的一个点,最后缓缓消失不见。   两个小时后,飞机上,楚星河不哭了,眼睛还是红肿的,陆在清给他记上了安全带,而后空姐过来检查,又过了二十分钟,飞机缓缓起飞,楚星河说,“我们要走了。”   “对的。”   陆在清拿出iPad来,他怕楚星河无聊,给他下载了一堆电影。   楚星河伸着脖子探着脑袋过去瞄了一眼,吓了一跳。   “你怎么净给我下恐怖片啊。”   “哪儿恐怖了?”陆在清指着屏幕说,“这个,侏罗纪世界。恐龙,知道吗?就那霸王龙,一张嘴能吃一百个你。”   楚星河晃着小腿,“我妈妈给我看过一部前传,我还好,她吓得都躲起来了。”   陆在清乐了,“是吗?就你妈那看钢铁侠都要被吓到的胆子……”   楚星河扭头看陆在清,“我妈妈看钢铁侠都会被吓到啊?”   陆在清说,“对啊,你妈当初胆儿更小,我稍微吼她两句,就缩成一团,跟兔子似的……”   楚星河过去抓陆在清的头发,“你还敢吼她!你这坏人——”   “诶诶!祖宗!我现在不吼了,我现在哪儿敢,我现在把你妈当皇太后一样供着……”陆在清笑着挣扎开了,“好了,坐直了,回去以后你爹我有事情要和你交代。”   “什么事?”楚星河说,“是不是你有什么家族性遗传病,快死了……所以找我继承家产?”   陆在清喃喃着,“你怎么……知道?”   楚星河脸色一白,“真的假的?”那,那陆在清要是真死了,他,他也会小小难受一下的……   陆在清表情一变,“骗你的。”   “……”楚星河气得要和陆在清扭打在一起,这是亲爹吗?这是坑亲儿子呢!   “我就是想跟你说,回去后……我想定个追你妈的计划。”陆在清按着楚星河不停扑腾的肩膀,“能不能成,就靠你了。你爹我现在还是光棍,你看我可怜吗?”   楚星河摇头,“不可怜,你活该。”   “……”这回轮到陆在清被楚星河气吐血。   “那给我个回城重来的机会吧。”陆在清说道,“乖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帮着我一块追你妈。”   楚星河眨着眼睛,“尤金也是这么说的。”   一想起来陆在清就哐哐拍了两下飞机的椅子背,“回头拉个表格,什么首要敌人,什么次要敌人,统统把名字报给我!”   楚星河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你不帮我,你帮谁?”陆在清眼神很亮,像是装着全宇宙一样,“你妈妈也要有个人照顾。我心疼她,我想对她好,我现在有能力了,我还是你亲爹。所以,你,得帮我,懂了吗?”   有点……霸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星河对陆在清这副强势的样子,有点紧张和期待,小男孩支支吾吾道,“前期行为太差劲,影响后期评分。”   “你爹我一般不在意评分。”陆在清笑着挑了挑眉,漂亮的脸上满是嚣张的笑意,“一般直接把审核员拿下就好了。”   呔!不要脸的祖宗是谁?陆在清!   楚星河到了陆家的第一天晚上,推门进去,就看见有人朝着他冲过来,赛跑似的,第一个陆如冰一把抱起自己的小侄子,后边的陆庭风和姚波差点摔了,推搡着挤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哎哟!基因真好啊,这么白!”   陆如冰惊喜道,“长大一定是个小帅哥!”   “倒是……生得挺好看的。”姚波嘴上不饶人,眼里已经是一片喜欢,“哼,多少女人想给我们陆家生孙子,倒是她楚歌抢了个便宜!”   陆庭风看见孙子自然不用说了,更夸张,撸下手上大金戒指就直接往楚星河手指上戴,“爷爷……爷爷送你的见面礼!”   陆庭风这个紧张又急促的样子,让一家人都笑了,楚星河也没想到欢迎仪式这么隆重,想自我介绍的时候,陆如冰正巧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呀?”   楚星河没有胆怯,正视他们的身影,声音坚定道,“我叫楚星河。我姓楚。”   我姓楚。   楚歌的楚。全家人都因为楚星河的这句话愣了愣,他们没想过能从一个小孩嘴巴里听到这种话,都恍惚了一会,而后一家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表情复杂。   陆如冰觉得眼前的小孩挺让人心疼的,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妈妈吧?   但是姚波就不同了,她看了楚星河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什么姓楚不姓楚啊,你来了我们陆家,你就是陆家人。”   楚星河死死抿着嘴唇,过了一会他道,“我宁可待在楚歌旁边,如果你们强行逼迫我改姓的话。”   他的话语稚嫩却又直白,让姚波硬生生白了脸色,指着楚星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狼心狗肺!我们陆家比楚歌有钱有势,你居然还想回去?”   “老婆!”陆庭风站在一边劝了一声,姚波被陆庭风这声喝止给吓了一跳,而后他道,“孩子还小呢,不懂事,你和孩子计较什么呀?”   “凭什么我就不能计较了?他年纪小我就得让着他?”   姚波狠狠把手一甩,像是气急了,“你要是不乐意来,你就走,我们陆家求你似的!”   楚星河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双手一下子握成了拳头,小男孩像是摒着一口气,直到看见姚波甩手走人,他低下头去,肩膀隐隐颤抖着。   陆在清只能走出来打圆场,将楚星河再一次抱进自己臂弯里,而后道,“你奶奶嘴直,但是心不坏,你别难过,女人嘛,都是要哄着的,明儿就好了。”   楚星河抬头,眼角还带着泪花,他哽咽地对陆在清说,“你总是这样……对家人那么仁慈,对楚歌那么残忍。”   陆在清一下子愣住,后来他全程发愣带着楚星河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以后,楚星河一咕噜直接滚上床,将被子一卷,把自己卷成了一根毛毛虫。   “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陆家。”楚星河红着眼睛,用自己的小手擦了擦脸,“我也不喜欢你。”   陆在清没说话,隔了好久在床边坐下,床单上陷下去一块,他伸手过去摸了摸楚星河的脑袋。   而后他听见小男孩一边哭一边说道,“但是……我会努力在陆家不给你添麻烦的,我答应过楚歌了……”   那一刻,心里像是有什么防线在一瞬间轰然坍塌,陆在清不可置信地微睁了眼睛,如同在楚星河身上看见了楚歌的影子。   当年她也是这样害怕和紧张,但是却努力拿着自己的善意在面对整个世界。   陆在清心头思绪万千,却不知道如何来宣泄,只能拍了拍楚星河的肩膀,替他重新盖好了被子,“你可以先休息了,不用想那么多。”   男人顿了顿,站起来的时候,才对着躺在床上小小一坨的小人儿说了一句话,“不用……在陆家那么辛苦的。楚星河,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可是他叫楚星河。   楚星河睁着眼睛没说话,陆在清便退出去关了灯,直到整个房间里暗下来,安谧将彼此都吞没。   一周后,楚歌微信收到了几条信息,正好她最近忙,接了个新的策划案,正焦头烂额地忙着要如何做PPT。   手机一阵震动,楚歌以为又是甲方客户爸爸发来了新的要求,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吐槽,打开来发现是陆在清发来了几条消息。   他们之间已经太久没有联络了,久到楚歌甚至都忘了他们微信好友加回来了这回事。   点开来一看,是陆在清发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楚星河穿着一身漂亮的蓝白新校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像个小绅士一样背着双肩包站在那里,大大的眼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楚歌一怔,而后微微笑了笑,打过去几个字——   【四面楚歌:他去上学了?】   【陆在清:嗯,前阵子带他去报名了,做了个测试,通过了就提前开学了。下周入学,书什么的都已经发好了。】   【四面楚歌:真的吗?他太棒了。】   【陆在清:开学典礼……你要来吗?】   楚歌没想到陆在清会问这个,后来她陷入一阵沉默,直到对面陆在清感觉到她情绪可能不对劲,又追问了一声是不是她不方便的时候,楚歌回过去一句话。   【四面楚歌:嗯,最近忙,的确没空。麻烦你了。】   如此生疏客套的语气。   陆在清没忍住,加重力道握住了手机,心头一片酸涩。   他觉得自己和楚歌的位置已经彻底换过来了,如今看见楚歌这样优秀,他竟然会觉得惶恐。   那个曾经软弱单纯的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并且是陆在清亲手推开的。   盯着屏幕上那排字,陆在清觉得自己一颗心逐渐沉入冰冷的大海里,逐渐凝成一片冰山,被深埋。   他没说话,退出微信的时候,方城发来了别的消息。   是尤金和楚歌的过去。   陆在清起身打了内线电话让方城进来,方城手里便拿着一叠资料,看见陆在清以后,将资料统统都交了上去。   而后,方城道,“您看看,这就是尤金。”   陆在清眯着眼睛,看着方城递上来的资料,伸出细长的手指在A4纸上敲了敲,“他和楚歌……谈恋爱谈了几年?”   方城晃了晃神,随后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自从楚歌一进公司……尤金就开始注意到她了,但是尤金没有一下子就和楚歌告白,就是以工作的幌子一直接近楚歌,给她吩咐各种事情。”   陆在清脑门青筋暴起,咬着牙说,“臭洋鬼子还挺会耍阴招!”   “总之就是……尤金和楚歌相处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在一次晚上带着楚歌出去谈公事的时候,和楚歌告白的。”   方城指了指,“就是这一天。”   半年前。   陆在清看了眼大概过程,楚歌上班第一天,尤金打听了楚歌的身份背景,开了个新人会议还特意点了楚歌的名字喊她来发表看法。   一周后,尤金给楚歌下了一个有点困难读书的策划方案,并且让楚歌去进修设计培训,这个月月底,楚歌完美完成了任务,从此尤金对她大加赞赏。   “衣冠禽兽……”陆在清捏着纸张,盯着尤金的照片看了好久,最后切了一声,“不就是个绿眼睛的洋人吗!”   方城说,“哎妈呀人家可帅了!”   陆在清冷脸一拉,“你什么意思?我不帅?”   “都帅都帅……”方城缩了缩脖子,“可是尤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你看楚歌现在多漂亮,尤金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   的确很正常。   所以后来在尤金的追求之下,楚歌同意了和尤金谈恋爱。   陆在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揪紧了,胸口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楚歌和别的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呢?   她会不会也那么无知单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相信别人,哪怕遇到……生命危险。   她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就去和别人谈恋爱呢……   陆在清最终将纸放在一边不再去看,方城小心翼翼问道,“您……不开心了?”   “没有。”陆在清喃喃着,“只是我想起楚歌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没办法忍受。”   忍受什么?   忍受嫉妒。   嫉妒尤金可以拥有这样一个无知却又坚强的楚歌,在她蜕变成为最好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尤金。   陆在清什么都错过了,哪怕连楚歌生小孩,他都没有去陪伴,错失了五年的亲情,难怪楚星河对他那么疏离。   后来男人低下头去,对方城道,“你让我静一静。”   方城有些不理解陆在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   陆在清摆摆手,“我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他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却终究一步一步和楚歌走到了今天这种田地。   后来方城推出去,把一室寂静留给陆在清,男人坐在办公桌面前,陷入冗长的宁静里。   苏黎世,楚歌正在发送邮件,对面帕特里克丢过来一条速溶咖啡,“你最近赶工好几天了,宝贝。”   “多谢。”   楚歌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而后帕特里克伸过脖子来,“需要我帮忙吗?”   “没关系的。”楚歌摇摇头,“就等审批了,我刚刚把邮件往上发。”   “辛苦你了。”帕特里克挑挑眉,对着楚歌挤眉弄眼,“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一杯?”   楚歌有些吃惊,而后微微笑说,“不用了吧,我还得回家,嗯,我家里有人在等我。”   “上帝……”帕特里克挫败地转过身去,“你这是第几次拒绝我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   “记不清了,抱歉。”   楚歌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刚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拐角,就有人一把将楚歌拉了过去。   她一愣,对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尤金盯着她,眼里和以往的风流不同,带着些许威严,“刚刚帕特里克在约你一起吃饭?”   楚歌觉得有点好笑,“前男友先生,我得纠正你一下,是喝酒,不是吃饭。”   “OK。”尤金按住楚歌,“在我耳朵里都那么回事。总之,你告诉我,那个该死的,想和你约会?”   楚歌被这样的尤金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我管不着,总之我也没有答应,你可以松开我了。”   尤金握住了楚歌的手腕,那么细,亚洲女人才有的那种柔弱娇小的气质,在楚歌身上淋漓尽致。   尤金凑近了楚歌,让她和自己对视,“我没有那么仁慈,能够眼睁睁看着你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多起来。”   这个口吻。   楚歌不愉快地皱着眉头,“希望你考虑清楚一件事情,第一,我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有那些不好的传闻;第二,哪怕有了,也和你没关系。”   尤金愣了愣,随后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但是他还是让自己脸上一幅容易接近的样子,对楚歌道,“是不是你之前那个初恋来了,所以你现在……都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楚歌摇摇头,“你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   尤金被楚歌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给气到了,她看着娇小一只,但是一直都是坚守自己内心的底线,被这样的人喜欢上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若是被讨厌了,那也是永远的。   尤金觉得楚歌和自己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忘掉陆在清。   他往办公室大厅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楚歌到了一边。   楚歌正要去上厕所,半道被他给截胡了,现在又被尤金拉拉拽拽到了一边空着的办公室里,往里一推,他就将皱着眉的楚歌顶在了墙上,而后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会要分手?”   楚歌直视尤金的眼睛,“因为你不想公开,很抱歉,我接受不了地下情的关系。”   尤金一愣。   “为什么?只要等我在公司的位置彻底稳下来以后就好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把工作更彻底地安排好……楚歌,这点信任你都给不了我吗?”   “能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   楚歌伸手,轻轻挥开了尤金抓着自己的肩膀的手,动作那么轻,尤金却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说什么让我等你,给你时间这类的,总是把我们的等待当成了理所当然吧?你觉得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应该替你付出时间去等待你功成身就是不是?”   楚歌的语速并不快,她说得很认真,“但我觉得这太自私了,我不想被你藏着掖着,连明面上都登不去的爱情,凭什么给我未来?”   连明面上都登不去的爱情,凭什么给我未来?   楚歌这话多少年前就想问自己一次,可是那个时候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了忍让,现在她已经不想再面对这种事情了,干脆直白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   尤金没想过自己会被楚歌说的这么一无是处,总觉得丢了面子,可是眼前的女人说得又那么坦诚,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复楚歌。   因为她把自己不敢说也不敢面对的话统统都讲出来了。   楚歌最后摇摇头,“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的话,我们之间还是好好做朋友吧,尤金。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以后肯定会变得更好。”   她从尤金的怀里脱身而出,踩着小高跟步子坚定往外走,尤金握紧手指追喊了一句,“可是楚歌——”   楚歌没回头。   苏黎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楚歌下班回家,和往常一样打算着给家里小孩做什么晚饭的时候,猛地想起来,楚星河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的确是有些寂寞。楚歌抬头看着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根一根雨丝,从天空到大地这段冗长漫长的距离将它们拉拽成为纤细的雨幕,楚歌眨了眨眼睛,一颗雨滴落在她眼角。   她沉默了许久就走路出门,往回走的时候忽然间发现有什么不对,扭头往后一看,又发现身后没有人。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楚歌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被人监视着一样。   隔了许久她再一次往回一看,身后开过一辆车子,溅起些许轮胎边缘的水花,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身影出现。   是她神经质所以敏感了吗?   楚歌喃喃了几句,随后挤入公交车,和平时一模一样的回家行程并没有带来什么新鲜的改变,只是她自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到家,一个人,楚歌给自己随便煎了鸡蛋,她在苏黎世没有什么玩得特别要好的朋友,国内也就寥寥数人,吃完东西回房间坐床上给柴浩发了个消息,那边很快就回复说,今天去找楚星河完了。   说完给楚歌发了几张楚星河的照片。   楚歌盯着照片就笑了,笑了一会她笑不下去了,缩进被子里,一个人无声地抹了一把眼泪。   原来这就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孤独的寂寞感。   疑神疑鬼,没有安全感,怀疑整个世界,和这个社会脱节。   楚歌刚想说什么,另外一边陆在清传来了一条消息。   【陆在清:楚星河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四面楚歌:?】   【陆在清:他抓住了一个公交车上行窃的小偷!】   【四面楚歌:真的假的?】   【陆在清:真的,锦旗都送我家里来了,我给你看。】   说完陆在清发了一张楚星河傻不拉几拽着锦旗笑的照片,楚歌一看就乐了,没想到楚星河还能拿个光荣奖,过了一会陆在清又道,楚星河说想你了。   楚歌没说话,放下手机,去客厅给自己拿了一瓶牛奶,她强忍着自己全部的思念。   她为了能让楚星河习惯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连对自己都那么残忍,陆在清说完那句话之后楚歌就没再去搭理,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这个时候,门外窗边忽然见闪过一个黑影。   楚歌以为自己是错觉,擦了擦眼睛,可是现在门外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她摒住了自己的呼吸,现在她是一个人住了,对于外面的情况一直都很警觉,孤身一人定居国外,该有的防备不能少,她从沙发垫底下找出了一根棍子握在手里,然后给自己的同事发了个消息,就轻悄悄地走到了门旁边。   随后,楚歌缓慢拉开门,听到门外有动静,她下意识扭头伸出外面,下一秒前面冲过来一个黑影,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就被狠狠拽住,随后来不及挣扎,她被直接停在门口的塞入了车中。   深夜,浓稠又缓慢流淌着。   陆在清一时半会没有收到楚歌的消息,有些在意,可是感觉自己一直缠着她,似乎也不太烦人,一直拿起手机又放下,到了后来还是咬了咬牙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可是漫长的提示音自动结束了,那边都没人接起来。   陆在清有点担心,楚歌这会儿是睡着了,还是在忙着别的事情?为什么不接语音,是故意这样和他拉开距离吗?   楚星河在一边玩游戏,陆在清就扳着手指等楚歌回复,可是对面根本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只能发过去一个试探性的问号。   随后那边楚歌回复说——   【四面楚歌:有事吗?】   这个语气……   陆在清皱了皱眉,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干脆问道——   【陆在清:刚刚怎么不接语音?】   【四面楚歌:在和家人电话。】   【陆在清:哦,替我向你父母问好,你哥哥身体怎么样了?】   【四面楚歌:还行,谢谢。】   陆在清耳边嗡的一声炸响,太多来不及思考的念头一股脑儿涌出来,男人猛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力道大得甚至推翻了别的书籍。   楚星河被这个动作吓得愣住,抬头看见陆在清惨白的脸色,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在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直接抓起车钥匙冲出门,丢下一句你乖乖在家等我,就这么一下子冲了出去!   “等一下!”   楚星河追了几步没追上,追到门口大喊着陆在清的名字,可是来不及了,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厅门口,听到动静的姚波和陆庭风也纷纷出来看情况,就看见楚星河慌张道,“他冲出去了!”   怎么回事?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个给陆在清打电话,一个在旁边等消息,隔了好久听到陆在清要去国外的消息。   现在?临时?要去苏黎世?   “怎么回事啊儿子……”   “楚歌出事了。”陆在清声音都要撕破了,“楚歌只有弟弟没有哥哥!但是她跟我说她哥哥身体状况很好……”   陆在清踩着油门,一手按方向盘一手拿手机,“所以我觉得她肯定在该国外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必须过去看看情况!”   “你可要路上小心啊。”陆庭风对此表示高度重视,但是姚波不以为然,“没准是人家顺口说错了呢?”   “妈,这种事情马虎不得。”陆在清急得眉头像要打结一样,“我先走了,到苏黎世了联系,爸,你帮我和苏黎世警官报个警!”   “行!”   电话一放下,陆在清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而后死死盯着前方,眼珠旁边逐渐浮起鲜红的血丝……   “抓到了吗?”苏欣然在另一端笑着,“这贱人,总算能弄她了,等了好久等到陆在清终于和她没牵扯,居然还送个野种回来,真是胆大包天!”   “你确认不会出事么?”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也是个女声,苏欣然笑了笑,“万无一失,我已经观察了楚歌很久了,原本以为和陆在清总算断干净了,谁知道她这么阴魂不散!”   “这女人应该比之前厉害了点。”   对面的林舒也同样语气严肃,“你可要小心。”   “放心……我要她这辈子都没脸再回到陆在清身边!”   苏欣然打了个指响,“正好你可以后顾无忧嫁进陆家,而我,也能报个当年的仇,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我拿什么全然相信你?”   “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苏欣然的声音猛地压低,“你现在想抽身?别开玩笑了,林舒,你以为撇的干净吗?要是陆在清知道你一直在派人跟踪楚歌,当初还迷晕了楚歌让她和池南躺在一块,他肯定会直接跟你断绝关系,到时候你的美梦泡汤,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过你!”   林舒被苏欣然这番话说得六神无主,一时之间抓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回复,随后才深呼吸一口气,“苏欣然,我可是把所有的未来都押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敢让这个事情出一点毛病,我林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欣然不知所谓笑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查出楚歌曾经的一些历史,随后将那些资料统统打印出来。   还带着热度的A4纸缓缓从打印机里被吐出,苏欣然把椅子转过去,将那些纸张拿出来,满意的过目了一遍,而后微微笑道,“不错,该开始了……”   楚歌,你当年让我几次三番被陆在清丢下,最后连带着我男朋友池南都丢了面子,这事情的账我还没跟你好好算算呢!   楚歌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手脚分开绑在了台子上。   周围一片浑浊的声音,她一开始听不清楚,后来听清楚了,是一群人在笑,在嬉戏玩闹。   楚歌觉得自己眼前的视线还是模糊的,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奈何当时吸入的迷药实在是太多,导致她现在都不能控制肢体。   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好久不见,楚歌。”   是个女声。   楚歌心里一紧,她抬头朝着声源看过去,可是因为视野模糊,只能大概看清楚一个轮廓,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变得清晰些许。   她愣住了。   林舒。   那个当初她觉得高贵无害的林家千金。   楚歌有些错愕,这些表情都直接写在了她的脸上,看在林舒眼里尤为的畅快,女人上前,细长的指甲抵住了楚歌的肌肤,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极为狠厉,“当初就觉得你跟着荣泽过来晚宴的时候,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   楚歌说不出话来,挣扎也是无果,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耗尽,她的脸色开始惨白。   “明明站在荣泽旁边,眼睛却不知羞耻地看的是陆在清!”   话音刚落,啪的一个巴掌直直打在了楚歌的脸上,楚歌来不及闪躲,何况也无处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刺痛传递到大脑里的时候,连带着激醒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觉。   楚歌只觉得整个人晃了晃神,一边痛,一边眼皮却要忍不住闭上。   因为林舒又闷了一块布在她口鼻处,她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拼命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林舒就喜欢看见她这副无法自救的样子,狞笑着将那块布拿走,下一秒就又是一个巴掌。   连连两个耳光下来,楚歌的大脑里面如同一片浆糊,她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干呕,而后林舒打了个指响,有人上前将她手脚上的禁锢都解开了。   楚歌觉得自己的手脚自由的时候,翻了个身却从台上狠狠甩下,一堆人笑着将她围起来,女人在地上匍匐着,用手臂压在地统领自己身体撑起来,但又立刻因为浑身无力滑下去,就这么不停地像爬行一样跌落,她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   而后,是林舒拎起了楚歌的头发,将她这样的照片直接排下来,发送给了在国内的苏欣然。   苏欣然笑着收到这些照片,随后立刻发给了自己部门里面的设计师处理,紧跟着一堆处理过后不堪入目的照片就这么直接被制作完成,苏欣然用手指扣着桌面,琢磨着如何公开这批照片更有爆发力一些。   而另一边,遭受着屈辱的这一切的楚歌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她没有力气,但是猩红的眼底写满了恨意,抬头和林舒对视,那眼神硬是让林舒浑身一颤,而后她重重甩开她,“你以为自己很清白!早两年也不过是个出来卖的!现在装什么清高!你们几个,都给我把她按住,我好好拍一拍这种贱女人的真面目给大家看看!”   他们是想要网上曝光!   过来抓住楚歌的都是一些外国人,现在他们也的确还在苏黎世,楚歌终于有力气尖叫一声,但是于事无补,一群人很快冲上来将她死死摁住,不管楚歌如何扭动自己的肢体去躲避别人的掌控,还是无法逃离这些可怕的魔爪,连带着头发都被人扯直了绷紧,头皮上传来剧烈的痛意。   无法原谅……绝对……绝对无法原谅……   楚歌牙齿咬到出血,从牙龈缝隙里渗出,她脸色苍白,因为吸入过多药物导致脑子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最后她重重摔在了地上,喘着气,再没有任何力气。   不行……那么疼,却那么混沌。   明明所有的一切知觉都还在,却没有办法醒过来……   为什么……   楚歌觉得这种情况回到了她生小孩的时候,剖腹产结束以后,麻醉针的药效还没过去,她便这样昏睡着在复苏室里躺了好久。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要闭起来了。   不行……为什么……   为什么时隔五年,还要这样抓着她不放……她做过什么对不起林舒的事情吗?   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林舒是陆在清的女伴,而她和陆在清,却还维持着见不得人的地下情关系……   兜兜转转……还是因为陆在清。   楚歌听到周围传来一片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强行闯入这块昏暗的地盘,紧跟着眼前的光线迅速变幻,如同霓虹灯光在她眼前剧烈骤速闪烁,她因为吸入过多的药物导致意识出现混乱,以为自己这是幻觉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托起。   很久以后,楚歌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呼吸不上来,产生幻觉像是濒死一样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那么果决用力地托起,如同托起她整个生命。   楚歌再也没有多考虑别的,直接在那人怀里昏睡过去。   好像一场梦啊,这就是一场梦吧?   醒来……醒来的话,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男人了。   楚歌再次醒来的时候,享受了一下被围观的待遇,她一睁开眼睛,楚星河就窜上来了。   窜上来压着她输液的管子,吓得周围柴浩哇哇大叫,“星河你可悠着点!”   楚星河搂着楚歌的脖子,眼泪鼻涕一块流出来,又可怜又好笑,“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我一走你就出事了,你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楚歌觉得自己浑身还是有点麻木,张了张嘴巴尝试发出声音,随后才哑着嗓子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要是没来呢!”   楚星河鼻涕全都蹭在医院床单上了,“我要是没来!你出点事可怎么办啊!”   楚歌只能笑,但是她现在身体轻飘飘的,脸上的表情也掌控不好,只能露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看得一边柴浩那个心疼。   “楚歌,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星河你下来,猴子似的,碍着你妈休息了。”   “哦——”楚星河拖长了音调跳下病床,后来几个站在楚歌床前的大男人都挨个跟她打了招呼,随后道,“你先休息,柴业留下来陪你吧。”   一边穿着西装的柴业明显是风尘仆仆赶来,也没多推脱,恩了一声就在一边坐下。   柴浩牵着楚星河跟着大部队出去了,随后病房里又一下子静下来,回到了当初她睡着的时候。   全过程,楚歌都没有看见陆在清出现过。   她心头疑惑,但是没有问出来,倒是柴业先伸手了,他伸手握住了楚歌另外一只没有打针的手,这个动作让楚歌一惊。   下意识将手收回去的时候,却被人又狠狠攥住。   楚歌呼吸一滞,抬头看柴业。男人清清冷冷坐在对面,用一种很明亮的眼神看着她,“楚歌。”   被他这样喊名字,楚歌只觉得心脏狂跳。   可是……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留下来的是柴业,不是陆在清?   难道那个时候,那双手的主人,是柴业吗?   楚歌睁大了眼睛,眼里带着些许惶恐,像是回到了当初五年前那个无知的小女人,她有些还害怕柴业接下去说的话,可是哪怕害怕,柴业还是说了。   他说,“楚歌,五年了,别再一个人固执地坚持了,你跟我走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楚歌被柴业脸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所惊到了。   她发了好久的呆,回过神来才喃喃着,“柴业,不要这样……”   “很抱歉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说这种话。”   柴业深呼吸一口气,“只是……我没有办法看你再这样受伤下去了。楚歌,你待在他身边,一次一次受到牵连,我很难过,但是无能为力。”   楚歌知道柴业一直以来对她都很好,哪怕她在国外的那几年,柴业也时常飞出国照顾她,很多时候楚歌都能察觉到柴业对她的各种想法,但是柴业统统忍着,从来没有做过越界的行为。   她感觉到自责,低下头去,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柴业……”   从柴老师到柴业,他像个她的长辈一样,教会了她那么多知识道理,而现在,她连一份感情,都回应不起。   太糟糕了……自己实在是太糟糕了。   楚歌红着眼眶说,‘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是……但是我骗不了自己,柴业,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柴业脸上的表情先是空白了些许,随后他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   楚歌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虚弱的神色,她长长地凝视着柴业,隔了好久才喃喃着,“柴老师……是我很抱歉,你对我很好,我都记得……”   柴业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摁住了楚歌的头发,还是那种柔顺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以为楚歌还是五年前那个乖巧喊他柴老师的小姑娘。   只是……这个小姑娘,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柴业将手收回去,轻声道,“不要有压力,我就是怕给你造成负担……”   “不。”楚歌红了眼,“是我一直给你增加负担。柴业,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可以找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好好谈恋爱,我……我不但生过孩子,而且还是从农村出来的,配不上你。”   “何必这样贬低自己。”   柴业替楚歌将落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在我眼里,楚歌,多少自诩大城市出来的人都做不到你这样的坚强,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很卑微。”   “嗯。”楚歌点点头,“你教给我最多的,就是相信自己。只是柴业……我真的不能拖累你,我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柴业愣了愣,随后问道,“你还喜欢陆在清吗?”   楚歌的呼吸有些急速,随后女人露出了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说道,“是啊,喜欢啊,只是这个世界上,光靠喜欢这两个字,是没有任何用的。”   她就是因为死性不改,喜欢陆在清,才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包括这一次的遭遇,也是因为陆在清。   都这样了,或许早该清楚明白了——她跟陆在清不会有结局的。   所以不管多喜欢,都要统统藏起来,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柴业坐在那里,看着楚歌脸上的表情,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兽,心头涩然。   他忘了,楚歌一直都没有任何依靠。   于是柴业忽然间站了起来。   楚歌抬头,男人靠近病床,随后来到她面前,忍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问了一句,“我可以抱你吗?”   楚歌心脏就这么颤了颤,随后她低下头去,攥紧了被子,轻声道,“嗯……”   下一秒,被人抱入怀中。   楚歌被柴业按进他的怀抱里,头靠上他的胸腔,那一刻楚歌承认,自己有点想哭。   柴业伸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力道不大地拍打着楚歌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怕。”   楚歌死死抓着柴业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从睁眼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她就情绪很崩溃了,可是大家都在场,楚星河也看着,她不能暴露自己一丁点想法,她怕大家会担心。   “你永远在替别人考虑,但是你忘了考虑你自己。”   柴业下意识用力收紧了手臂,他想得到这个拥抱想了好久,原谅他现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些龌龊的念头吧。   楚歌缩在柴业的怀里无声流泪,红肿着眼睛,像是五年前那样。   而门口,有人手里拎着各种滋补的礼物上门,却在迈进门槛的那一步硬生生停下。   陆在清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像个路人,偷窥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楚歌卸下坚持痛哭,看着柴业满脸心疼地将她抱紧。   他是个外人。   陆在清站在那里几秒,觉得那几秒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胸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隐藏但是却忽视不掉的痛觉。   哦,原来他在心痛。   陆在清摒住了呼吸,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让自己心脏都跟着停下来。   太疼了,太疼了。   眼底浮起些许猩红,他转身,手里死死攥着自己带过来上门的营养品,随后大步在走廊里走开。   离去的时候,陆在清觉得自己一颗心哆嗦得厉害,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随后痉挛抽搐一样,男人走进电梯按上关门键,靠着电梯墙壁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陆在清眼眶已是一片通红,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可是眼前的一幕太难过了,他如何不失控?   他都要疯掉了!   看着柴业把楚歌抱在怀里,看着楚歌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哭泣,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人绑在十字架上拷打火烧一样。   嫉妒,嫉妒,无法停下来的嫉妒。   嫉妒他明明辗转反侧痛苦那么久,柴业就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陆在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而后才将手放下。   眼中一片绝望。   早该在一起了吧?他们两个人,当初柴业不是就一直护着她吗?柴业喜欢楚歌啊,陆在清老早看出来了。   偏偏柴业还永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进不退,待在楚歌身边跟个朋友似的,有时候想赶他走都没有好的借口。   私底下明明跟他一样下流无耻地想要占有楚歌,表面上还要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   陆在清胸闷,回到停车库里,将手上所有的东西都直接摔在了副驾驶。   而后男人关上车门,将自己锁在车子里,也不发动,也不踩油门,就这么坐在驾驶座上,靠着椅子背,目光涣散开来了,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意识。   他缓缓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子,似乎这么做就可以令自己喘过气来一样。   而后男人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排队交完费就直接冲上马路,他按下车窗,狂风伴随着车子周遭的气流飒飒的吹过他的耳边,陆在清似乎想靠着这种疯狂的感觉来把脑子里的那一幕彻底冲刷掉。   不要想……不要再想去想起来。   楚歌和柴业那么般配的样子。   最后陆在清在看见前面变幻的红灯的时候,硬生生一脚刹车停下,男人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没有用。   根本没有用。   他现在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把楚歌追回来啊。   而另外一边,柴业等楚歌哭够了以后松开了手,随后对楚歌道,“好了,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楚歌吸着鼻子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个……之后的事情。”   柴业没有隐瞒,“陆在清都解决了。”   陆在清都解决了?   楚歌有些吃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来了?”   “怕你一开始情绪不稳定,听不了这块内容。”柴业笑了笑,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开始给楚歌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和她交待事实,“是苏欣然和林舒干的,然后……我们阻止地太晚了,苏欣然拿到林舒传来的照片后,就公开给了八卦媒体。”   楚歌的瞳仁狠狠缩了缩,背后冒出一身冷汗来。   “我们也找了人把消息压下去,但是免不了还是有些遭到了泄露。”柴业皱着眉头看向楚歌,“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我们都会帮你摆平的。”   “那么……那么她们人呢?”   楚歌差点撕破了自己的嗓子,一把抓住了柴业的手腕,手指死死收紧揪住,柴业感觉到了楚歌的力道,“你冷静点——我就是怕你冲动才没有放在最开始说。她们现在都在巡捕局接受审问,那块有陆在清压着,哪怕他们家里人有权有势,我们这边也有陆在清和柴浩在,暂时不会把她们放出来受委屈。”   楚歌不停地哆嗦,“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别怕,真的,现在苏欣然和林舒都进去了,我们一定帮你好好出气,好吗?”   柴业安抚楚歌,“你先把身体养好,等养好了,我带你去巡捕局里看她们,我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楚歌声音都在发抖了,“陆在清已经知道是苏欣然和林舒干的了?”   “对的……”柴业声音低了下去,“这也是他……现在不敢来面对你的原因。”   因为他在楚歌身上叠加的伤害太多了,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范畴。   楚歌流干了眼泪,到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再流,可是她觉得心痛,干哭着,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过。   像是这五年所有的孤独和疼痛将她吞噬了一样。   病房里逐渐传来压抑又断断续续的哭声,天气也跟着受感染了,这天夜里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在清一个人回了私人公寓,盯着空无一人发呆,他听到窗户上有雨滴落下来的声音,如同他现在的心情,阴沉压抑。   陆在清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楚歌被柴业抱在怀里那一幕,尤为刺眼。   他干脆烦躁地踹了一脚茶几,挫败地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任何长进。   原本以为想了那么多次,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回的思想工作,能够使得他变得更加成熟理智一点,可是一见到楚歌,就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陆在清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楚歌和柴业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更无法忍受自己这种得不到的痛苦煎熬。   明明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却根本触碰不了,而别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   在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了。   陆在清刚坐下没一回,陆如冰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   陆如冰接通了就是一阵询问,“怎么样啊?见着楚歌没有?咱爹咱妈给的那些补品有没有送给人家?”   陆在清的心被这话刺痛了,他闭上眼睛,颓然地靠着沙发,“没有。”   “没有?”陆如冰顿了顿,“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我跑了。”   陆在清没忍住,最终还是说道,“我在病房看见……看见她和柴业,我没进去,我直接走了。”   对面的陆如冰抓着手机愣在那里,旁边的陆庭风还有姚波不停给自己女儿使眼色,可是陆如冰的表情也很难看,夫妻俩对视一眼,完了……怕是清清又受阻碍了。   陆在清对着手机笑了笑,声音听着特别委屈,又特别无力,他道,“我觉得楚歌和柴业在一起挺配的……姐,你觉得呢?”   陆如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而后她道,“想什么呢?楚歌明明白白摆着喜欢你的——”   “可是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喜欢!”   陆在清总算歇斯底里吼了一句,“我根本感觉不到!她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被柴业拥抱,我却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   陆如冰愣住了,听见对面陆在清的声音,当姐姐的也不好受。   陆在清很可能这辈子就吊死在楚歌身上了,但是楚歌已经清醒了,不想再陪他玩这场游戏了。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陆在清付出什么努力,都是迟到。   陆如冰只能索性道,“我告诉你,那你要是觉得委屈,放弃的话就趁现在断了得了,我们一家人也省得牵肠挂肚,你要是断不了,这点委屈是你必须吃的,你就好好受着吧。就这么多,自个儿想明白去。”   说完挂了。   陆在清对着一点忙音发呆。   他现在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很久以后,男人无力地将手放下,差点抓不稳手机。   如果断不了,这点委屈是必须吃的。   陆在清猝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再度拎起被甩在一边的那些营养品,重新冲出家门。   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吃点苦头怎么了,吃点苦头怎么了。   楚歌跟自己的时候,什么苦头没吃过?   小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陆在清的车子从雨幕中划过,如同一道飞快的箭矢射穿了整个雨幕,而后他加速发动车子,又重新回到了医院里。   停好车子,陆在清喘着气一路小跑到了电梯门口。   看着逐渐下降的电梯数字,陆在清一颗心砰砰直跳。   看,哪怕亲眼看见了,也要仔仔细细见证。   陆在清再次来到楚歌病房门口的时候,还未走近,正好对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柴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见了吃惊。   柴业没想到陆在清能来,上前打了个招呼,陆在清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柴业便道,“你来看她?”   陆在清硬着头皮回答,“对的。”   “林舒和苏欣然的事情怎么样了。”柴业顺路问了一句。   “就那样。”   陆在清烦躁地皱了皱眉,“苏欣然和林舒家里人都给我们家施压,毕竟他们家要是出了什么黑料那对名声影响很大,不过柴浩那边帮着我,也不敢起正面冲突。”   “和苏家林家撕破脸了?”   “嗯。”   陆在清往里看了一眼,“楚歌……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绪还是容易激动,可能受的刺激不小,不过我刚刚在的时候还行。”   他在的时候还行。   陆在清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就抽搐着疼了一下,因为柴业的这句话。   他只能牵强地笑着说,“那就好,我进去看看就走。”   “嗯。”   柴业轻轻拍了一下陆在清的肩膀,“正好,我在楼下等你。你看完楚歌出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陆在清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   楚歌听到门口传来声音,以为是柴业去而复返,正想问问有什么事,发现来者是陆在清。   脸上原本还挂着浅笑的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了错愕,这种转变清楚地被陆在清看在眼里,男人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可是他还是进去了,进去了坐在楚歌的床边,低沉道,“来看看你。”   “谢谢。”   楚歌的回复又快又利落。   陆在清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病床边,并且挨个道,“这个,我姐买的,口服液美容的……还有这个燕窝,我妈给你的,这个虫草,我爸爸说让你好好补补……”   “太客气了。”楚歌一听到都是些贵重的东西,一下子惊吓起来,“别别别,东西就带回去吧,你帮我谢谢他们。”   “楚歌……”   陆在清眼里带着些许受伤,看着楚歌的脸,“我知道了是苏欣然和林舒在使坏……其中也很可能有我间接性造成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楚歌捂住耳朵,瑟瑟发抖,“我不想听。”   陆在清,你看看,你看看因为喜欢你而落的一身狼藉的我……   陆在清的心就像被人挖出来一样,“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楚歌,我想保护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我犯下的错,啊?”   这声音太过卑微了,楚歌听着就像是有针在扎自己似的。   她从来……从来没见陆在清这样低下过。   陆在清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改也改了,性子收敛也收敛了,想做出很多改变来证明自己,可是楚歌通通不接受,一律拒之门外——那么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放低姿态求她留下来。   所有的感情,若是到了分离的时候,如果还相爱,要么就都各自笑着祝福对方余生幸福,要么就肯定有一方卑微如蝼蚁不停挽留。   求你……求你不要走。   陆在清低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太脆弱了。   楚歌……你让我变得脆弱。   他一看见柴业和楚歌走近点,就心痛了,就嫉妒了,就恨不得发疯把楚歌抢回来,却又像个孩子畏畏缩缩。   陆在清说完这些话直接站了起来,随后不顾楚歌的任何反应,他就狂奔而出,姿态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迅速。   他怕了,怕了听见楚歌的回答,若是再一次拒绝,那要怎么办呢……   他陆在清这辈子呼风唤雨手眼通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生来就有那么多优越的条件,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缺——偏偏怕了楚歌。   偏偏在楚歌面前一次一次撞了南墙,每次流血的时候都在反复深刻琢磨伤痛。   陆在清到地下停车库的时候,电梯门一开,红着眼睛撞上了柴业。   柴业丢过去一根烟,陆在清没接,他没有力气了。   柴业说,“怎么了?又和楚歌吵架了?”   陆在清摇头,只是笑,笑着笑着嗓子就哑了,“和楚歌说了会话,忍不住了,只想逃。”   他第一次那么坦诚地把自己所有的卑微和低声下气暴露在楚歌面前,可是怕就怕迎来她的拒绝。   就像当年在泰国,楚歌瑟瑟发抖盯着陆在清说——“我要是喜欢你呢?”   楚歌,我要是喜欢你呢?   要是喜欢,喜欢,喜欢得要死呢?   陆在清说不出话来,柴业盯着他这副模样许久,男人缓缓笑了笑,“这可不像你。”   陆在清一惊,就见柴业道,“过两天我带楚歌去看灯海展,也算是给她换换心情。”   陆在清如鲠在喉,一股气血直逼心脏深处。   “你真的没有什么作为吗?”   柴业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陆在清许久,而后男人和陆在清擦肩而过,低沉地说了一句话,陆在清猝然睁大了眼睛。   擦肩而过,背道而驰,时光静止,三缄其口。   三天后的周末,柴业替楚歌申请了暂时出院散心,随后带她去看了灯海,夜幕高挂,各种各样的灯光在露天的会展场地里闪烁,霓虹灯变幻,连带着路边树上都有银色丝带妆的灯垂下来做装饰,如同人间良辰吉日,华灯挂满不夜天。   楚歌满眼都是激动,顾着看各式各样的灯,后退一步撞入了柴业的怀里。   柴业笑了笑,“好看吗?”   “好看。”楚歌抬头,“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展览——”话未说完声音一顿。   她在柴业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楚歌,那天陆在清来找你,说了什么?”   楚歌的表情一变。   柴业缓缓凑近了楚歌,用一种过分温柔的语气,“如果……你已经可以拒绝他,那么尝试着接受我,不好吗?”   楚歌扯着嘴角笑了笑,很牵强,眼里已经有泪花,“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甚至在看见陆在清像个小孩低着头认错的时候,她心也跟着痛。   陆在清啊,他是个多矜贵的人啊,这样低下头认错,挽回楚歌的时候,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呢?   柴业刚想说别的,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楚歌!”   那声音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可是直直传到了楚歌耳朵里。   二人回头,看见灯火阑珊处,陆在清直直站立,身姿瘦削孤独,于一片姹紫嫣红的灯光中投下细长的影子,惊鸿一瞥,如同惊涛骇浪拍打礁石。   楚歌呼吸一滞。   看着陆在清一步步上前,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住,他伸手。   伸手,楚歌倒抽一口冷气。   看见陆在清用力笑着,笑红了眼眶,甚至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下来。他怕啊,怕的不得了,他陆在清现在就是个胆小鬼怂包,可是他来了。   他来了。   男人把手伸出来,声音哆嗦着,他说——   “柴业,我请你……把楚歌……还给我。”   我请你,把楚歌……还给我。   楚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从陆在清嘴里听到这种话。   她后退几步,站在那里,看着陆在清朝她伸出的手。   眼泪很快模糊了自己的视野,楚歌觉得自己盯着那只手的视线在天旋地转。   可是她没动。   陆在清表情痛苦,楚歌一直觉得,陆在清这种自负得不得了的人,是不可能真的低下头来挽流什么,宁可把血流干,宁可自己受伤,也绝对不会低头认输。   可是现在。   陆在清这副样子,让楚歌觉得一阵心酸,不知道为什么。   他真的变了。   那么高高在上,自私无理的一个富家大少……现在竟心甘情愿,风尘仆仆追过来,在她和别的男人面前这样伸手挽留。   可是看着楚歌顿在原地的行为,陆在清的手缓缓哆嗦起来,而后他忽然间笑了笑,意识接下去要发生的一切,于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男人笑红了眼眶,“啊……是我打扰你们了吗?”   楚歌还来不及说别的,只看见陆在清像是个孩子一样把手收回去然后握紧了手指。   他分明怕,怕得不得了。   可是陆在清忍住了所有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这是又失败了,失败就失败吧,反正他……他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柴业想出声打破一下这个尴尬的气氛,但是陆在清只是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然后转身,“那个……你当我,冒昧了吧。你们,继续玩,我,我正好过来,一个人转转。”   样子像极了一个打了败仗的小兽。   随后陆在清的身影渐行渐远没入人群,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的身姿被人群吞没,楚歌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傻了吗?”   柴业笑了笑,伸手在楚歌面前上下挥动了一下,“回神。”   楚歌猛地回神,随后尴尬地笑了笑,理着头发低着头,“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你不用不好意思。”柴业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儒雅的笑容,他冲着楚歌眨眨眼睛,“其实我也有些意外。”   陆在清啊……这家伙,心底对楚歌的执念,真是强烈到可怕啊……   只是柴业没说出来,上前顺手揽住了楚歌的肩膀,随后道,“继续吧?你心情怎么样?”   说实话,心情……现在相当不冷静。   楚歌连连深呼吸好几口气,随后她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朝着陆在清原来向她伸出手的方向。   陆在清已经走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再一次成了逃兵。   他冲着楚歌伸出手的那几秒漫长的时间里,楚歌没有给过他一丝回应。   都那么明显了,他何必还要再继续坚持,让两个人面子上都挂不下去呢?   背后人流熙熙攘攘,楚歌盯着人来人往发呆,后来被柴业牵着向前走,和陆在清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陆在清红着眼睛坐在路边,不停地抽烟。   江凛一边用手机拍着街边漂亮的饰灯,一边叹气说,“诶,最后一把也失败了,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陆在清没说话。   只是他拿着烟的手一刻不停地在抖。   江凛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陆在清手背上,陆在清吓了一跳,反应特别大,“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你!碰我手干什么!”   “gay眼看人基啊。”江凛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来安慰你的。”   说完咔擦拍了一张陆在清委屈的表情发到了群里。   【渣男渣女群】   【江凛:给大家看看打了败仗的陆在清。】   【江凛:【图片】】   【萧里:他这是什么表情?】   【容羡:老婆跟人跑了的表情。】   【小梨头:容羡说这话就挨揍了啊。陆在清,我要是你,我可不能忍!】   【如冰姐姐:你还别说,真跟人跑了。】   【费矢:……】   【薄颜:如冰姐,陆在清是你亲弟弟吗?】   【如冰姐姐:是啊!怎么了!】   【费矢:我竟无言以对。】   【萧里:八月秋高风怒号,陆狗老婆跟人跑。】   【陆在清:萧里狗东西!!!】   【小梨头:当初干嘛去了,我听说楚歌性子不是可老实了吗,哄一哄就应该回来的呀。】   老实,就是老实过头了!   所以听取了别人正确的意见,不乐意跟自己来往了!   陆在清现在特别想摔手机,可是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念头。楚歌回不来了,他用尽气力了。   只能放弃了,还能怎么办。   陆在清关了手机,江凛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该做的都做了,该挽回的都挽回了,放弃的时候,好歹也不会后悔。”   努力之后的放弃,和没努力就放弃了,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然的话,总会想着,如果自己当初再多努力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分离的结局了呢?   但是现在,所有的办法都尝试过以后,现实给他的绝望和打击,也远远超出了之前预算。陆在清觉得自己这辈子无法无天算是没怕过什么,却独独受不住这一切。   承受不了,和楚歌分别。   “看个灯展就回去吧。”   江凛站起来,拉了陆在清一把,随后陆在清也从马路墩子上站起,江凛乐了,“诶,大老远来浦东迪士尼这边陪你追一次楚歌,没追着,看个灯盏也算是值了。”   陆在清闷闷不乐低着头。   “还在想啊?”江凛道,“是不是男人啊,既然楚歌不愿意,咱就干干净净断了,兴许以后还能做朋友呢。你要跟个小孩儿似的舍不得,藕断丝连,楚歌见到你会嫌你烦。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不去纠缠她,就是最好的爱她方式。”   这话太过无比直白,说不伤人,肯定是假的。   陆在清再度红了眼眶,江凛道,“好了,你要自己安慰自己。好歹曾经拥有过呢。”   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我没有……”   陆在清喃喃着,看着周遭灯光绚丽造型精致的展览,他站在一片姹紫嫣红的灯光里,衬得他一张脸清冷白皙。男人用一种尤为寂寞的眼神抬头看着夜空,“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拥有过她。”   因为那个时候他只把楚歌当成了一个玩具。   “反省得也已经够了,只是后悔这是最没有用的行为。”   江凛站在一边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你曾经口口声声说过自己不会后悔的。陆在清,就当做这是命运给你的一个教训,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妄下定论。或许你曾经看不起的人,以后会是你……用尽一切,都换不回来的人。”   陆在清脚步一顿,眸光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身后。陌生的面孔擦肩摩踵,有的是一个家庭出来游玩,有的是小情侣,也有三两好友结伴,他们和同行的人高兴地交谈,声音从陆在清耳边钻过,欢声笑语化作一片恍恍惚惚,像是置身梦中。   他空了眼,天大地大,竟无处寻找楚歌的身影。   和江凛两个人麻木地逛完了整个灯盏,江凛单手插兜拿着手机出来,“说实话,我还真的对这个灯盏没太大兴趣,感觉就像农村集市一样……”   陆在清没说话,江凛又道,“你说句话啊,刚路过咱俩一堆女孩你知道说什么吗?她说咱俩是一对,我靠,你听听,我一世英名净毁在你身上了。”   陆在清道,“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江凛道,“你算了,你姐还行。”   陆在清眼神一冷,“你又不娶她,你老是找我姐像谈恋爱似的干什么。”   “诶,先说好,我可和你不一样。”江凛笑着举起手道,“我和你姐,这是达成了共识,两个不婚主义者之间互相结个伴也挺好的,你有意见吗?”   “没有。”   陆在清道,“我姐反正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走了,车停哪儿?”   “真走了?”江凛试探性问了陆在清一句,“不再等等吗?指不定一会出口……能撞见楚歌呢?”   陆在清眼神亮了亮,可是紧跟着又暗了下去,“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而已。”   他刚刚都像个雕像似的伸手那么久了,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哪怕再不是东西,再人渣,心也会疼啊……   “那行,就这样吧。”   江凛又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说散就散,好聚好散,落幕了。”   陆在清嗯了一声,恰逢此时广场放起了音乐。   「抱一抱,就当做从没有在一起……」   “靠啊,怪伤感的,说啥来啥。”江凛道,“我开光嘴么,这么灵光。”   满场的灯一下子伴随着音乐节奏变换颜色,无比迷幻,从远处看去,长长的灯街,像是通到了天上了,接连着漆黑的夜幕,华灯高挂。   绚烂灯光下,有人在人群中狂奔,喘着气,红着脸。   「就当作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陆在清等着江凛把车开到门口路边来,默然地等歌放到高潮。   可是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回眸,那一刹,看见人群中少女红着眼睛冲自己狂奔而来,灯光打在她眼里,如同她眼里有星光在闪烁一般。   那么亮,那么干净,不管多少年,她始终如一。   周遭灯海在瞬间失去颜色,来来往往的人群变成了背景陪衬。   只剩下那人那张面孔。   陆在清手里的烟掉在原地,瞳仁紧缩几寸,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倒映出楚歌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身影。   下一秒,措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个满怀。   心脏读秒,血液逆流。   他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就听见楚歌说——   “你忘了,牵我的手。”   你忘了,牵我的手。   陆在清只觉得在那一刻,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脑子里像是轰的炸开了一束烟花。   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眶。   陆在清哆嗦着,耳边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楚歌说,“好了,你既然忘了,那当我没说——”   “别别别!”   陆在清一把抓住了楚歌的手,随后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反手狠狠将她抱在怀里,楚歌差点喘不上气。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在清声音都发抖了,楚歌一边挣扎一边说,“你轻点……我撞到你骨头了,诶!”   陆在清又忙不叠加松开她,“没事吧?没事吧啊?”   楚歌捂着鼻子摇摇头,“嗯……撞到鼻子了,别的没事。”   陆在清按着楚歌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跟傻了似的,“楚歌。”   楚歌感觉有点好笑,因为现在的陆在清像个小孩。   她应他,“嗯。”   “是楚歌,是本人,是本人。”   陆在清抽了口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是江凛披了个皮套来骗我。”   楚歌愣是让陆在清这话说得笑了出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陆在清说,“我这是怕江凛他们骗我。”   楚歌眨着眼睛,“他们能骗你什么呀?”   陆在清脖子一梗,“反正他们这帮孙子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江凛开着车子到路边,就看见陆在清一下子将楚歌从地上抱起来,楚歌并不高,瘦瘦小小一只,直接被陆在清抱到半空,男人满眼都是光,看着楚歌,声音里带着亢奋,“你……回来了。”   楚歌说,“嗯,因为看见你追过来……心软了。”   “你早点软不行吗?”陆在清歪嘴笑了笑,像哭一样,“我多委屈啊,我这辈子就没这样讨好过谁。”   楚歌两脚在空中蹬了蹬,“你先放我下来好好说话。”   “不行。”陆在清斩钉截铁,“我要带你回家。”   楚歌吓了一跳。   正好江凛摁了一声喇叭,把车窗放下来,“上车啊!站门口做展览啊?”   他们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路人在伸手拍他们这对的互动,还有路过的小姑娘说——“啊好帅啊!”   “那个小姑娘真可爱哦!”   “我要是汉子我也要推倒她。”   陆在清赶紧把楚歌放下来往胳肢窝一夹,楚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在清拽着她直接将她塞入车里,楚歌拍着车窗,“等下,柴业还在里面……”   “让他转去!”   陆在清哼了一声甩上车门,“司机,麻烦开去陆家老宅。”   “得了。”江凛道,“拔屌无情,刚才安慰你的时候是老兄弟,现在抱得美人归了,我他妈沦落到了司机。”   “屁话就你多!”   陆在清说完扭头看了自己身边的楚歌一眼。   楚歌刚和陆在清和好,这回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眼前的男人还是记忆里那个男人,性格嚣张,眉眼漂亮,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温度滚烫。   陆在清直勾勾盯着楚歌几秒,“我能亲你吗?”   楚歌往里缩了缩,不敢相信,重复问了一遍,“什么?!”   陆在清啧了一声,伸手直接将楚歌揽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时候,一道电流从心头窜过,陆在清在心里感慨一声,这双唇他惦记了实在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执念有多深了。   有的人得不到,就会变成一道执念,辗转反侧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名为执念的梦魇就会将他包裹,可是现在——   现在。   陆在清伸手,和楚歌十指相扣,他喘着气和楚歌分开了唇,随后男人恶劣地舔了舔唇角,说,“不行,我忍不住了。”   “靠啊,老子在这儿开车呢,你注意一下地点行不行?”江凛道,“要不我给你拐弯路边大酒店停下?”   “不行!”   陆在清还是那么毅然决然,“不行,要回陆家,回老宅。”   “你不是忍不住了很急嘛?干嘛非得回你老家?”   江凛疑惑地问道。   “拿证。”   陆在清用力和楚歌相握,“结婚……楚歌,跟我结婚吧?”   楚歌被这个接二连三的刺激震得灵魂差点出窍,愣了几秒回神,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结婚啊草!”   陆在清将楚歌按在车窗上,楚歌小身板被他直接顶在了椅子座位和车窗的角落里,随后男人高大的身影付下来,语调低沉冰冷,“陆家有钱有权有势,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没人敢看不起你!到时候谁还敢出来追你,老子一把菜刀冲出去捅死他!”   楚歌瑟瑟发抖,“你……你这是犯罪……”   “犯罪怎么了!”   陆在清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肯跟我结婚,我就强jian你,大不了坐牢,坐完牢一样强jian你!”   什么强盗逻辑!   楚歌说,“你……你不尊重我……”   “不。”陆在清说,“我倒贴你,你不用管我。我娶你,你可以一分不出,要不,我跟你姓?”   前面江凛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靠啊!陆在清你他妈真是为了追老婆连脸都不要了啊!   楚歌说,“拒绝!”   “拒绝无效!”   陆在清怒吼一声,“老子连戒指都做好了!手工做的!鸽子蛋!亮瞎你眼那种!你敢不要?”   楚歌也嚷嚷道,“你做的手艺太丑了!你看看你做的皇冠!白瞎了D级的爱神之吻!”   “胆子发育了啊楚小歌!”又是熟悉的台词,陆在清道,“上了我陆家贼船还想跑?我告诉你,想得美!”   一路路吵吵闹闹到了陆家,楚歌一脸尴尬,又十分紧张,倒是江凛乐了,走在前面替他们开门,一开门进去,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一家三口,一脸震惊地把头扭过来。   陆在清抓着楚歌往前,往里面喊了一声,“老陆,拿我的身份证房产证下来!趁着楚歌来不及跑,我把人扭到民政局登记去!”   “臭小子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你——”陆庭风走上前来愣住了。   楚歌做好了被陆家冷嘲热讽的准备,就见陆庭风先是怒目圆瞪了几秒,随后道——   “啊呀!”   “啊呀!”陆庭风往前一步,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儿媳妇!”   这一声喊出来的时候,楚歌和陆在清都被吓了一跳,倒是江凛在一边直接捂着嘴乐了,随后道,“叔父,您吓着他们了。”   只见陆庭风又把最近新买的金戒指撸下来,直接怼到了楚歌的大拇指上,“拿,拿着,爸送你的彩礼!”   上一只大金戒指是送给楚星河了。   这只还刚买来没多久呢,又直接撸在楚歌的手上了。   楚歌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没回过神来。   陆庭风一下子将楚歌从陆在清身边拽过来,然后把楚歌带过去,随后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爹的反应和小儿子一模一样,就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美女老婆!快来啊!赞儿媳妇到家里来啦!”   姚波的速度比谁都快,蹭的一下冲到了楚歌面前,随后尖叫了一声,“楚歌!”   楚歌吓得又是一震,紧跟着姚波哐当一声把门关了,直接就把自己儿子和儿子的好朋友关在了门外,把自己儿媳妇拉进了屋子里。   “……”   江凛和陆在清对视。   “你妈顾着把楚歌拖进去了。”   江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妈不是最不喜欢楚歌的吗,那楚歌会不会……被你妈刁难?!”   陆在清一听这还了得,立刻拍着门,“你把门打开!妈!”   江凛说,“傻啊!指纹锁!”   陆在清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进去,刚想说妈你别欺负我老婆,结果就看见姚波脸上挂着慈祥老母亲的笑容,使劲往楚歌手里塞东西。   “诶,这个蛋禁品,你吃了长身体。”   “还有这个面膜,可好用了,真的,贵妇级别的。”   “诶!这个耳环,上次去国外,老陆带给我的,太年轻了款式,给你戴。”   陆在清站在那里,和江凛脸上的表情更加目瞪口呆。   “妈……”陆在清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姚波身体一僵,就跟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小儿子,笑得脸上都挂不住了,“你……你也在?”   “我……一直都在门口。”   “你爹就说楚歌来了……”   姚波狠狠扭了陆庭风一把,“让儿子看见了!我这个当妈的面子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不约而同噗嗤地笑了一声,“妈,你要是喜欢楚歌,直白说就好了嘛!”   “就是!吓死我了,我还做好准备跟你吵架决裂了。”陆在清拍拍胸口,“就等着你说那种‘有这个老婆就没我这个妈’这类的台词了。”   陆庭风也少见地眯眼乐,“你妈你还不了解吗?爱面子,刀子嘴豆腐心。”   陆在清上前左右手各自搂住了楚歌和姚波,“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能好好相处就好了……”   姚波故作冷笑道,“那要是不能呢?”   陆在清说,“不能的话,我就带着楚歌住出去,你一个人生闷气去吧。”   姚波噎住了,“好你个陆在清!有了老婆忘了妈!”   “来了来了,你听听!就是这种话!”   陆在清将楚歌推到姚波面前,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你还嫌弃啊?你看看,条顺人美,国外大公司里面当高管的,多厉害啊,配我绰绰有余好吗!”   姚波愣了愣,多看了楚歌几眼,“你……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五年,没,没出什么事吧?”   楚歌往后退了几步,她心里还带着怕,“阿姨……我没事,我有楚星河陪着我呢……”   姚波一想到楚星河,心里更软了,她就是个传统的女人,家境好,老公又有钱,儿女还优秀,就是被宠大的,自然而然带着豪门贵妇的任性和自负——但是,她不是个坏人,一想起自己家那个漂漂亮亮的孙子,对着楚歌表情更好了,“哎哟,不容易,我知道带小孩有多累,陆在清小时候最皮了,我真是晚上都睡不着觉,楚歌,你不容易啊,还好是个男孩,以后就可以长大保护你了……”   陆在清说,“妈,你其实高兴的是咱家能传宗接代了吧?”   陆庭风眼尾都有鱼尾纹了,“我当初也跟你妈说女儿贴心,她非要帮我再生一个儿子,这才有了你。”   陆如冰就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唉,原来我是被我妈嫌弃了,好,我走……”   “你妈肯定也是疼你的,自己身上一块肉。”陆庭风笑说,“清清啊,啥时领证?爸给你找证件去。”   “清清?”   楚歌重复了一遍,看了陆在清一眼,“清清?”   陆在清结巴了,“喊……喊我陆在清就行了,喊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江凛乐了,“清清!啊呀!清清,多秀气!”   姚波比自己老公还着急,拖鞋都不换就直接噔噔噔踩着楼梯上门去找户口本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平时都藏着呢,领证去,领证——”   “爸,妈,你俩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陆如冰看着全家人这么激动,就想趁着楚歌在一气呵成把人家骗来陆家的模样,好笑又无奈,“今儿周末啊,人民政局不开门,清清上哪儿登记去啊?”   陆在清嘎的一下没声儿了。   好像没说错,今儿是周末,所以迪士尼那儿才有灯展。   江凛啪的一下伸手捂住脸,“陆在清人来疯,一着急起来什么都不管了……”   陆在清哐当一下坐在沙发上,“完了,楚歌,你可不能跑,周一我俩去领证……”   楚歌站在那里还有些急促,“可,可我没带户口本,那个,是不是太急了?”   “户口本?”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有啊。”   “啊?”   陆在清嘿嘿嘿地笑得像个贱人,“我拜托楚星河从你家里带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歌瞪大了眼睛,陆在清顺手点了根烟,一派大佬的姿势。吧嗒吧嗒着嘴,翘着二郎腿,脸上写满了有儿子就是了不起的表情,“我儿子,当然是帮着我,所以你不用担心,等周一了就跟我去领证!”   姚波反手打在陆在清后脑勺上,“掐了!老婆面前抽什么烟呢!给我戒了!” 第349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⑥   陆在清愣是没想到自己老妈一下子就站到了楚歌阵营那里。一时之间还有点回不过神,他说,“男人……男人抽根烟怎么了?”   “你看!就是你这种直男癌的态度!”   陆如冰借题发挥,“楚歌,陆在清不尊重你的身体健康,这种男人,不能要,不能要。”   楚歌老实巴交地说,“好,不尊重我,不能要,我回家。”   陆在清急了,香烟头直接往烟灰缸一丢,张开腿就拦住了楚歌的去路,“诶等会!”   楚歌道,“干什么?”   陆在清说,“我改,我都改!”   陆如冰和姚波一左一右站在楚歌身边,就跟她的保镖似的,当姐姐的问道,“以后赚了钱,归谁管?”   陆在清忙不叠加,“楚歌管楚歌管。”   当妈的说,“以后楚星河的日常生活,谁来伺候?”   陆在清又立刻道,“我来伺候,我来伺候。”   陆庭风补了一句,“以后家里谁做主?”   陆在清条件反射,“当然是我——”   一家人怒目圆睁。   “我……我们家可爱的楚歌啦!”   陆在清一下子扭转了脸色,笑嘻嘻笑嘻嘻,“对不对?这个还用想嘛!真的是!”   ……铁骨铮铮陆在清。   这天晚上楚歌在陆家住下,江凛也跟着蹭了一顿相当豪华的晚饭,楚歌受宠若惊看着陆如冰夹在她碗里的菜,不知道如何推脱,“那个……冰冰姐,我自己吃就行。”   “别客气,楚歌。”   陆如冰给楚歌开了一瓶可乐,“以后呢,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也知道,清清以前没少对你干坏事,你能原谅他,我们都觉得很幸运。所以以后,你就好好地待在陆家,有我们陆家保护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楚歌红了眼眶,抓着筷子不知道该干嘛。   陆如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陆在清,捅了捅他的胸,“愣着干什么,人姑娘都愿意跟你回老家见父母,什么意思你不懂啊?赶紧给人家一个承诺!”   陆在清说,“那……那是我强行带着她来的,我怕我,我随便给她承诺,她会有压力,会不乐意。”   爱一个人,让人变得敏感脆弱。   陆如冰没想到这层,眼神变了变,扭头去看楚歌,正巧这个时候陆庭风挖开一只大螃蟹,轻轻放在了楚歌的碗里,道,“楚歌,陆家是有亏欠你的地方,你给我们陆家一个机会,也给清清一个机会,五年了,不能再让你委屈下去了。”   楚歌嘴唇哆嗦着,“叔父,我……我现在……”   说着她放下筷子抹了一把眼泪,把头抬起来仰天,她太要强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哭的样子,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来。   陆在清看了心都疼了。   楚歌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是你们看不起我。我怕我来了,会……会被冷嘲热讽,还会想要跟我抢小孩,我没想到,你们都会让我留下来。我真的没想过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很抱歉把你们想那么坏……”   她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了,她已经太害怕了,所以她让自己蜕变让自己坚强,让自己努力成为一个冷静强大的成年人。   可是陆在清回来找她,她所有的防御就都坍塌了。她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地追在她身后,看他像个孩子一样红着眼睛,楚歌心里就会恨自己的不争气。   她害怕自己这一次重新回去,只会重蹈覆辙。   可是现在陆家……和她想象的截然不一样。   陆在清像是哑巴了一样,喉结上下动了动,看着楚歌哭,自己都跟着喘不过气。   “道什么歉啊,好孩子。”   陆庭风赶紧把餐巾纸递过去,陆在清接了,就给身边坐着的楚歌擦眼泪,“你别……别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那,那要不,我跟你一块哭……”   姚波翻了个白眼,“得了,我这儿子就是个直男癌,压根不会哄女人。”   陆在清疯狂往楚歌碗里夹菜,“你吃,吃饱了,就不哭了。”   想起在日剧里见过的一句话——能哭着吃饭的人,是可以很坚强地活下去的。   陆在清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道,“别哭了啊,诶……回头我跟你见父母,我也紧张……”   “对哦。”姚波想起来了,“楚歌,你老家在哪呀?”   “龙山。”   楚歌稳定了情绪,有点不好意思,“我家里……条件不好,我怕你们去了,去了住不舒服。”   “没事儿,都是要一起做亲戚的,哪儿管什么嫌弃不嫌弃。”陆庭风道,“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吧?”   “我可要嫌弃。”姚波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农村!你干脆把她家里人都接来城里得了!”   “好主意。”   陆如冰笑着说,“妈,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干脆直说让楚歌一家子搬来城里不就得了么?”   “谁跟说我这么想的?我就是嫌弃农村那地方,又脏又乱,才不去。”姚波强撑着面子道,“就这几天,赶紧把亲家接出来,我们找个好点的日子,办个结婚宴。”   这一晚上,在楚歌还没好好回味一下的时候,陆家已经一次性把什么都给楚歌决定好了,最后陆在清打出来一张单子,让楚歌过目,“宝贝你看看行不行啊。”   “啊!”楚歌道,“你这是要直接结婚了吗?”   “对呀。”   陆在清指了指上面,“婚纱我给你找人定制,楚星河的小西装也要手工定制,你看怎么样?”   楚歌眼里闪烁着泪光,她哽咽了一下,“我也可以结婚了……”   陆在清愣住了。   小女人低着头,红着眼说,“我一直在想象自己……能不能有个盛大的婚礼,可是后来一个人生活,还带着个孩子,很少能有男伴愿意接纳我们母子俩。我觉得我的结婚宴可能这辈子都轮不到了……”   她抬头,直勾勾盯住陆在清的眼睛,盯住他直到他都心跳加快,她说,“真好,陆在清,最后还是你,真好。”   楚星河是在第二天被接回陆家的,这阵子他们都一起住在陆家老宅里,忙着筹备下个月的婚礼。   陆在清接到楚星河以后,就焦急慌忙拉着楚歌去领证了,里面工作人员都乐了,“先生您这么急做什么?”   陆在清说,“怕老婆跑。”   楚歌面上挂不住了,私底下扭了一把陆在清的大腿,疼得陆在清龇牙咧嘴,一堆人好笑地看着他们俩你推我攘地走出去,随后陆在清上了车,这才喘了口气。   “我领证了。”   男人喃喃着。   楚歌在副驾驶座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扭头看见陆在清直勾勾盯着那本他的结婚证。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领证了。”   像在做梦似的。   陆在清抬头看着车子天花板,感觉自己这会心情太复杂了,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原来领证的这一刻,感觉如此神圣。   或许这就是人类才有的人性,看着这本证,陆在清觉得,这就像是一种羁绊,一种责任,一段感情长跑的终点,一个新家庭的起点。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把楚歌追回来,陆在清扭头看楚歌,忽然间问了一句,“楚歌,你后悔吗?”   楚歌愣了愣,“后悔什么?”   “后悔现在……被我赶着火速领证。”   陆在清咽了咽口水,“国外不是,不是还有个外国人在追你吗?”   楚歌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道,“你在担心?”   “我……怕我太快和你领了证,万一你以后遇见更好的,那不是,拖累你……”   陆在清从没这么小心翼翼过,只是当他把这段话说出来的时候,楚歌噗嗤一声笑了。   “是啊,我以后肯定还能遇见更好的。”   陆在清心一凉。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你以后没准儿也能遇上更好的,那么你会后悔吗?”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如五年前初见第一面,她青涩如同孩童。   楚歌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有光一样,“其实后悔也好,设想以后也好,这根本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哪怕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但是现在这一刻,陆在清。我选择了你。”   我选择了你。   婚姻最神圣和伟大的地方就在于,从你有了伴侣的那一刻起,就等于亲手摒弃了日后更好的情人的可能。不存在后悔,也没有别的选项,这一生剩下的路,只想和你有约定。   人类是高于自然界任何其余生物的最高智慧物种,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因为有了这些,才得以凌驾在社会最顶端。   贪婪,欲望,自私,阴暗,是人都会有龌龊的念头,但是婚姻容不得任何龌龊。   它就像是一个净化的过程,让任性做作被宠坏的小女人成为了识大体懂教养的坚强女性,让放荡花心流连女人堆的男人从此褪去一身荆棘心甘情愿担起责任。   爱情成就了婚姻,婚姻保护了爱情。   陆在清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就这么沉默着。   没发动车子,坐在车子里看了楚歌好久,久到楚歌以为她是不是这样吓着他了,结果过了一会男人上前狠狠抱住了楚歌,把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揉,像是怀着珍宝一样,下巴在楚歌头发上蹭来蹭去。   他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楚歌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哪儿有?怎么可能?”   陆在清抱住了楚歌不肯松开,轻声道,“那……那我亲手做的那个戒指,可以送给你吗?”   楚歌睫毛颤了颤,“嗯……只要不是太丑就行。”   “啧!”陆小霸王眉梢一挑,“怎么能丑呢!国际设计师陆先生亲手做的,奢华大气上档次,高端艺术有内涵——”   话是这么说。   楚歌在三天后看见那个戒指的时候,张了张嘴巴,没说话。   陆在清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道,“说!”   楚歌老实巴交地说,“真……丑。”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一下子击穿了。   陆如冰笑得伏在江凛的肩膀上,憋着声音不停地哆嗦,陆在清哐哐拍打着茶几,“哪里丑?哪里丑?”   楚星河一边看漫画书,一边凑过来瞄了一眼戒指,童言无忌道,“真的好丑啊,还不如人家画出来的好看。”   陆在清心碎了。   江凛和陆如冰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楚歌一看陆在清的脸色,也跟着想笑,陆在清道,“你们懂什么!这是艺术!这是传承!”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啊。”陆如冰上前拍了拍自己弟弟的后背,“你还不如把钻石交给专业的设计师做呢,好歹还能做个精美的款式,现在好了,这么丑,钻石都救不了戒指造型。”   江凛指着戒指上凸起的一个东西说,“这是什么?”   “这个下边造型是朵花。”陆在清道,“绽放的,太阳花!看得出来吗!”   “……”   第一次听说有人把钻戒做成太阳花。   江凛继续指着那个凸起的东西,道,“我说这个,钻石边缘这边高起小小一粒,是什么啊?”   陆在清双手把腰一插,道,“小蜜蜂!”   “……”   小蜜蜂。   小蜜蜂。   全场寂静。   陆在清道,“小蜜蜂啊!甜甜蜜蜜啊!太阳花啊!积极向上有活力啊!多好的寓意——”   陆如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单方面宣布和你断绝姐弟关系。”   江凛道,“我要是楚歌,我可能现在就想去和你离婚。”   楚歌捂着嘴笑,最后还是把那个戒指拿了过来,然后道,“你别伤心,我会戴的,这个哪怕再丑,也是你的心意,心意比造型重要,难看点我不介意。何况这个虽然难看,但是独一无二啊。”   陆在清说,“我他妈怎么觉得被你安慰一通更加难过了呢?”   这天晚上他们去了陆在清的私人公寓,办了一场轰趴,把一群好朋友都叫来了,说是告别单身的派对。陆在清打算在这个派对上公布自己和楚歌要办婚礼的日子,岂料江凛这个不长脑子的,连着荣泽和柴业一起喊过来了。   柴业一进门,眼里就没容下过别人,一路对着楚歌嘘寒问暖,特别殷切,最后看见楚歌手指上那个太阳花小蜜蜂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是你的订婚戒指?”   楚歌不好意思地把手往后一藏,摇摇头,对着柴业道,“不是的,柴业。我和陆在清领证了,下个月结婚。”   旁边装作喝香槟其实一直在侧耳偷听的荣泽噗的一声将嘴巴里的香槟统统喷了出来。   楚歌这话说的很自然,可是柴业和荣泽两个人的反应都不小,尤其是荣泽,差点香槟喷在对面的柴浩身上,吓得柴浩大叫,“荣泽哥你搞什么啊!”   偷听被发现了。   荣泽脸上有点挂不下去,只能把空杯子一放,走上前来硬着脖子道,“路过,顺路听见了,有点吃惊。”   楚歌站在那里微微笑,“今天不带着荣易一起来吗?”   荣泽没说话。   楚歌还是那副表情。   隔了好久,荣泽才狠狠啧了一声,表情十分不自然道,“今什么是退出单身的派对,我没有带我儿子来。”   是他……是他自己想要见楚歌。   可是这话荣泽是不可能说出口的,看着楚歌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漂亮的小礼服,身段优雅,姿态大方,他站在一边远远看着,愈发觉得岁月残忍。   从前的时候,楚歌不是这样的,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所有人,生怕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是现在,楚歌能够这样蜕变成一个成熟冷静的人,让荣泽觉得……这或许冥冥之中,是陆在清的驱使,才让楚歌变成这样。   或许有的时候,一些坏事,换个角度,就会变成了一种成长。楚歌吃够了苦头,所以在痛苦里学会了忍耐和努力,哪怕这样想来很心酸——但是现在的楚歌若是回头看,也会感谢那个后来拼命努力蜕变的自己。   楚歌从边上端起了一杯香槟,“看你有点紧张的样子,干杯。”   她笑着缓解了荣泽的尴尬,荣泽有些木讷,然后愣愣地接过了杯子,旁边的柴业也加进来和他们一起,然后陆在清从远处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谈什么,登时脸色一拉,大步走上前,站在了楚歌身边,看见楚歌手里的香槟杯的时候,一下子就把那杯酒抢了过来。   陆在清声音里带着不爽,然后将楚歌还没喝完的酒直接喝完了,眯着眼道,“你们俩在干嘛呢?”   柴业说,“聊天。”   荣泽说,“干嘛,不能谈谈心了?”   陆在清明显眼神里多了一点不放心,随后扭头看着楚歌道,“你真的只是和他们聊天吗?”   陆如冰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喂,当初对人家不屑一顾,现在好了,管这么牢了,清清哟,你心眼可真小!”   楚歌眯眼笑了笑,看着陆在清被众人调侃,也没说别的话,只是道,“对啊,就是聊一聊,你怎么过来了,我看你还在和江凛说悄悄话呢。”   陆在清难得罕见地红了脸,随后压低声音道,“就是……就是说了点结婚以后要注意的事情。”   感情江凛像个前辈一样在教育陆在清。   可是江凛自己本身不就是不婚主义么?楚歌好奇的问道,“江凛怎么会知道呀?”   陆在清偷偷地将头伸到了楚歌耳边,“江凛以前有个娃娃亲,江凛可喜欢人家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有人都说他们俩长大后绝对会在一起结婚,双方父母都已经同意了,就是从小把他们当一对看待的。”   楚歌捂住嘴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件事儿啊?”   陆在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随后道,“这事儿……后来,那个小姑娘生病去世了。”   没了。   楚歌怔了怔,随后抬头去看站在远处的江凛,他一个人拿着酒杯站在客厅的最角落里,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在楚歌的印象里,江凛算是那种比较冷漠成熟的类型,平时也喜欢帮着陆在清出主意,不管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但凡陆在清有一丁点的小情绪了,都会找江凛聊聊天。   这足以证明江凛有多靠谱,但是楚歌貌似也的确没有听江凛说过自己的事情。   “所以现在江凛不结婚。”   陆在清伏在楚歌耳边,“你可别在我姐姐面前说起这个事儿啊,我姐受不了刺激。对了,我姐说相当一次伴娘,虽然这个不符合礼数和规矩……”   “可以呀!”   楚歌两眼发光,“我没关系的,我家里人也不会有意见,如冰姐姐要过来穿伴娘服吗?完全可以的!”   “那就行。”   陆在清嘘了一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满足一下我姐的愿望。”   柴业和荣泽从最开始的一脸复杂到现在颇感无奈,最终放弃了上去和楚歌单独聊天的想法。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各自错开了视线。   这天晚上,陆在清抓着楚歌到了大家面前,在大家玩到兴头上的时候,把所有的音乐关了,然后举着话筒说,“我有件事儿!要和大家宣布!”   一群好朋友都坐在那里看他们,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道,“各位男的们女的们——”   “……”一开口就是这么毫无文化水准的开场白。   陆在清干脆直接喊道,“我和楚歌要结婚啦!!这个月月底28号,良辰吉日!都给我来参加,不准鸽子我!谁不来,我就把谁的名字打在vj大屏幕上,让他一辈子钉在这个耻辱的大十字架上面!”   角落里头萧里笑了一声,“那我没空。”   “……”当场打脸。   陆在清不乐意了,“你必须来,你是我的伴郎。”   萧里说,“没空,你打钱,我来。”   “我娶媳妇儿你没空?”陆在清抓着话筒嚎了一嗓子,“老子他妈晚上入洞房你有空吗!”   萧里举手,“有!我代替你入!”   “滚蛋!”   陆在清道,“我说真的,我这次是认认真真要办婚礼,我希望你们都能过来,因为这是我人生里唯一一次……”   “没准离婚了呢。”   “谁说的?!”   陆在清怒目圆睁,下边的江凛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这天晚上,楚歌收到了无数的礼物,都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柴业还送了一罐奶粉,陆在清阴阳怪气道,“人不咋地,送东西还挺细心啊?”   楚歌特别受宠若惊,对着柴业连连道,“谢谢柴业!”   “谢什么谢,应该的!”   陆在清抢过奶粉,“我相信你以后奶水多,用不到。”   楚歌整张脸通红,“说什么浑话呢……”   陆在清明显是喝多了。脸上都挂着明晃晃的酒晕,眼底一圈发着微红,“没有,我今天很开心,我告诉你一会儿就把这罐奶粉拆了,我奶粉泡酒!”   “多了多了这是。”   江凛道,“扶着陆在清回房休息!”   “我没有!我没有喝多!扶朕起来!”   陆在清嚷了一声被柴业拖住了,楚歌正好想去帮忙扶一把,结果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   她回头的时候,看见是荣泽,愣住了。   荣泽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明显带着闪躲,“你……出来?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楚歌看了看已经晕乎乎的陆在清,点了点头,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他们俩偷偷溜去了外面花园。   楚歌也喝了一点小酒,夜风吹来带来了微凉的触感,她站在花园里,头发被风吹得轻舞飞扬,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过分白皙,随后她站停了,转过身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荣泽手掌心里死死攥着什么,楚歌看见他将手往后藏,就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要给我吗?”   荣泽有些尴尬,“你怎么发现的?”   楚歌指了指他藏在背后的手,“我……看出来了。”   “……”这个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啊。   深呼吸一口气,荣泽偏着脸上前,像是机械步一样僵硬,随后上前,伸手的动作也是那么僵硬,干巴巴地说道,“送你的。”   楚歌眨了眨眼睛,刚把手往前伸出去接,荣泽又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收回去。   这是干嘛呢?   荣泽脖子上缓缓爬上了些许令人怀疑的淡粉色,他结巴地说道,“反正……你别,别嫌弃……”   楚歌愣住了。   荣泽再一次伸手,像是击掌似的重重将那个东西狠狠拍在了楚歌的手掌心里,然后他立刻转身像是要跑一样,楚歌一下子把他喊住了,“诶!你干什么呢?”   荣泽把头扭回来,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声细语地说,“送你的礼物……我……你别看不起。”   楚歌低头缓缓看了眼手里的礼物盒子,方方正正一盒,盒子外面包装着的一层绒布质感摸起来十分舒服,她怀着一种好奇的心情打开了这个礼盒,对面的荣泽在她打开来的时候表情尤为局促,像是在紧张楚歌的反应。   怕她不喜欢。   楚歌打开以后,眼里似乎有光闪了闪。   里面是一颗漂亮的琥珀,旁边用银链子挂起来,精制细巧,比起那些耀眼夺目的钻石来,琥珀更显得静谧和沉淀,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任凭时光从它身上流淌而过,直到把它雕琢成浑厚天然的模样。   看款式也是手工定制的,不过显然荣泽找的定制手艺师比陆在清自己做的要好多了。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捂住嘴巴说,“这是你……送我的?”   “之前几次你生日,我一直都没送。”   荣泽从没送过楚歌什么礼物,哪怕这几年一直联系,也一直给楚歌过生日,但是柴业年年都会给楚歌准备礼物,荣泽却不会。   他一直都忍着,所有的情绪和冲动。   但是现在……似乎没有办法再克制下去了啊。   荣泽深呼吸一口气,才赶走上前,从里面把项链拿起来,随后靠近楚歌,来到她身边,声音那么沉,“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楚歌嗯了一声。   荣泽将项链打开,把手从她胸前经过,在她脖子后面绕起来,轻轻撩起了她的发尾。   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拥入怀里。   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荣泽自己都惊了惊。   可是紧跟着,身体比大脑更快速地做出了反应。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时间,就这么直接将楚歌一把搂在了怀里。   楚歌惊了惊,荣泽搂得更紧了。   等到这整个过程发生了以后,荣泽才脑子里轰的一下,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你……”楚歌吓了一跳,刚想推开的时候,荣泽比她更快地直接松开了,随后男人脸上带着错愕,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结结巴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我……我可能刚才喝多了,所以……一时冲动。”   楚歌站在那里,从最开始的有些受惊吓到后来整理了情绪安静地看着荣泽,荣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一样,在楚歌眼里上蹿下跳。   楚歌道,“没关系,很谢谢你给我的项链,我会戴着的。”   荣泽说,“不戴着也没关系……反正,陆在清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戴的。”   “哈哈。”楚歌笑了笑,“对我而言,都是大家的心意,我不会冷落的。”   荣泽站在那里好一会,又干巴巴地说道,“那个……”   “嗯?”楚歌偏了偏脑袋,睁着一双眼睛,纯真可爱。   荣泽道,“能……能不能……再抱你一下?”   楚歌听完了,张开双臂,笑着冲他说道,“好呀,拥抱一下吧荣泽,谢谢你这几年陪着我。”   荣泽心里顿时塌了一块,再无任何顾忌,上前直接把楚歌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手都在发抖了。   他另一只手纠缠插入楚歌的发丝,和她的头发缠绕在一起,那柔软的触感毫无变化,熟悉的感觉来袭,一下子令他回到了如同五年前,KTV里见她的第一眼。   惊慌失措之下扯掉了楚歌的发带,随后她满头黑发倾泻下来的模样。   他还记得当时的楚歌那个眼神,如同一只小兔子,但是他就心里狠狠一跳,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就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没能忘掉过。   如果当时能够早一点察觉自己这种刻意压制的心情,是不是也能早一点……和楚歌坦白所有的心意,或许还能快陆在清一步呢?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多回头路可以走,荣泽按住怀中的楚歌,有点不想放开。   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这么多年都对楚歌克制自己的所有念头,等到楚歌和陆在清都复合了,他才发现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荣泽放开楚歌,手却不受控制摸上了楚歌的脸颊,他压低了声音,喘了口气才道,“你真的要和陆在清过一辈子吗?”   楚歌抬头看着荣泽的眼睛,眼里的光那么亮那么坚定,“嗯。”   “你原谅他了吗?”   荣泽有些受伤。   “对的。”   楚歌也闭上眼睛,而后才缓缓睁开,“我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伤害切实存在,我也不打算回避。他的确做错了,可我也……我也已经原谅他了。我愿意重新赌一次,赌一次他会对我好的可能。”   楚歌说完之后就将手搓在一起,“我知道这样听起来可能很犯傻,可是荣泽……我本身,我本身也是个傻女人,我从最开始,就是个农村出来的,是陆在清带着我认识了这个世界,是他教给我各种恶意善意,也不能说这种太作践自己的话,但是……陆在清对我的影响太深了,我没有办法去真正意义上忘掉他。”   既然忘不掉,就抬起头来诚实面对吧。   荣泽没能想到楚歌能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完,而后男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最后重重啧了一声,伸手又去揉楚歌的头发,“够了够了!我已经不想再管你这个圣母心泛滥的傻女人了。”   楚歌只是笑,哪怕荣泽现在语气恶劣,她还是没说什么,然后说,“荣泽,我知道。”   我知道。   荣泽愣住了,瞳仁缩了缩。   “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楚歌道,“其实,大家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没法给你回应,所以……一直以来,你照顾我,我只能沉默。”   荣泽整个人都僵住了,听着楚歌说的那些话,感觉原本喝得燥热又蠢蠢欲动的酒一下子都清醒了。   什么都不剩下了。   男人退了几步,伸手捂住脸,随后低笑了几声,喘气都跟着哆嗦了,“你这个女人啊……到底是……”   楚歌没想明白荣泽要说什么。   后来看见荣泽红了眼抬头,再一次狠狠撑在了楚歌的脑袋上,“傻女人,反正以后结婚了一定要好好幸福,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楚歌点点头,“嗯,我知道。”   “喂——”   两个人原本气氛好好的,忽然间头顶上传来一场活动,楚歌和荣泽一起扭头往上看,就看见陆在清站在二楼阳台的时候,他们都纷纷一惊。   “在干什么啊!”   陆在清一条腿架在了阳台上,“背着我——搂搂抱抱!”   “你小心啊!”   楚歌叫了一声,眼睛都瞪大了,荣泽更是紧张,“你把腿收回去!二楼跳下来要摔死啊!”   “滚蛋!”   陆在清喝多了,说话都含糊不清,“我看见了!荣泽你这个狗东西!你等着,我下来打死你……”   “别冲动啊!”楚歌喊道,“我们没有呢,我好好地和荣泽聊天呢!”   “放屁!”   陆在清嚷嚷着,“我站在阳台吹风!就看见荣泽摸你头发,还抱你!当我瞎吗!”   荣泽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了,倒是楚歌很坦诚道,“朋友之间的拥抱啊,你别当真……”   “你当我傻吗?”   陆在清说,“荣泽,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想睡我老婆——臭不要脸的!楚歌,你给我上来!现在就上来!”   楚歌说,“还没完呢,我要陪柴浩打牌。”   “打个屁!”   陆在清站在阳台对着星星嚷嚷,“我吃醋了!我吃醋了!”   楚歌脸一红,“喊太大声了,人家都听见了。”   “这仨臭男人一直都缠着你!”陆在清道,“我就不信了,回头我娶你,他们还跟着进婚房不成?”   下面柴浩也喝多了,从房间里走出来,拿着话筒冲上面阳台上爬出半边身子的陆在清喊,“你赶紧闭嘴吧!”   陆在清怒目圆睁看着下面的柴浩,指着他,就差直接跳下去了,“你再说一遍?”   柴浩跑到楚歌边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继续觉着话筒道,“我说,我要带着楚歌去打牌了,喝多的人赶紧休息吧,不配参与我们的炸金花。”   “……”陆在清没说话,几个人就在那里看他沉默,觉得这个风格不像是陆在清的性子,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陆在清爆了一句错那娘的脏话,然后哐当一下从二楼阳台跳了下来!   “啊——!!!”   楚歌发出一声尖叫,轰的一下冲上去,然后陆在清愣是没有吭一声,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往他们这边跑,几个人都惊了,张大了嘴巴看着陆在清走上前,然后见他呲牙咧嘴道,“翅膀硬了,今天敢和别的男人打牌,明天是不是还敢和别的男人约会?!”   楚歌注意力全在陆在清跳下来的动作上,吓了一跳,立刻扶住了陆在清,“你没事吧?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你……你是人吗?”   陆在清说,“我是超人,我跳下来一瞬间变身了。”   “……”   众人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他,紧跟着就听见哐当一声倒地声,然后见到陆在清鬼哭狼嚎,“哎哟妈诶,我的jio……我的jio……”   喝多了发音都发不准了。   这天夜里急救车的笛声从远到近一路响到了陆在清私人别墅门口,身后还跟着一排巡逻车,不知道的以为这个高档小区里出了什么严重的杀人事件,陆在清被扛上担架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谁他妈给老子叫的巡逻车?拖老子尸体吗?”   柴浩高举双手,“我!我喊我爹派人过来的!”   陆在清翘着一条腿还要爬下担架来,这是他和他最后的倔强,“柴浩我今天跟你拼了,狗日的——”   然后被医护人员齐心协力一把按在了担架上,强行塞进了救护车。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楚歌站在那里,柴浩转过身来看了楚歌一眼,表情严肃道,“我觉得陆在清不靠谱。”   “臣附议。”   荣泽道。   柴业乐了,跟了个队形,“臣也附议!”   “没门!”   江凛抱着酒瓶晃出来,“休想挖墙脚!”   “我看江凛想监守自盗。”   “去跟陆如冰告状吧。”   “臣附议。”   陆在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他先是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一会天花板,随后张了张嗓子,“有人吗?”   没人应。   陆在清低头,就看见了自己那条打石膏的腿。   “……”这都是咋回事啊?   隔了好久外面有人进来,陆在清一看,是江凛。   “感觉怎么样啊?”   “我感觉……我是不是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对。”   江凛点点头,“你从二楼阳台跳下来了。”   陆在清给自己鼓了鼓掌,“牛逼。”   “所以你现在腿断了。”江凛双手抱在胸前,“导致婚礼拖后。开心吗?”   陆在清哐哐拍着床单,然后一边说一边爬下来,“不存在的!我就算是腿断了,一条腿我也照样能把楚歌娶回家——”   话音没落他直接摔在了地上。江凛走上前,从上往下看他,“还敢喝多了耍酒疯吗?”   陆在清摇头,“楚歌呢,我媳妇儿呢……我酒醒媳妇儿没了……”   楚歌和陆庭风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姚波,看见自己宝贝儿子坐在地上,叫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陆在清说,“不小心摔下来了。”   “快扶上去,诶……清清,你看看你这么莽撞,这个月月末的婚礼怎么办呀……”   姚波真是又急又气,陆在清也咬牙切齿,“就怪荣泽,都怪他们挑衅我!”   陆庭风在那里随口嘱咐了陆在清几句,也没多关切,随后几个人跟着楚歌走了,陆在清张着嘴巴看着楚歌进来打招呼,又带着自己爹妈走了,跟见了鬼似的。   她什么时候把自己爹妈都收买了的?!   一周后,陆在清复查自己的腿,硬是要下地,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不让,陆在清急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医生无奈摇摇头,“年轻人,以后还是不要冲动了,小命要紧啊。”   陆在清坐在轮椅上被楚歌推出去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   ——然而什么事都难不倒无法无天的陆小霸王。   这个月月底,陆在清还是固执己见地举办了婚礼,婚礼当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后面休息室,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西装,楚歌见了,笑得很开心,道,“你今天特别帅。”   陆在清还有点不好意思,拄着拐杖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气场,男人道,“那可不,你老公哪天不帅了?”   楚歌给自己涂口红,边上的化妆师在一边祝贺,“新郎新娘是郎才女貌啊,你们太配了。”   陆在清臭不要脸地说,“就是,天生一对!”   良辰吉时终于到来,此时此刻楚歌站在会场舞台的另一端,被楚魏搀扶着,缓缓走向了陆在清。   她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因为父亲喜欢赌博,母亲为了不拖累儿子,怕儿子以后找不到老婆,毅然决然离了婚。   现在楚魏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样子,穿着一身小西装,本该是由楚歌的爸爸扶着楚歌结婚,现在变作了楚魏登场。   他牵着自己的姐姐,一步一步走到了陆在清面前。   然后,把自己姐姐的手,交到了陆在清手里。   荣易比谁都先哇的一声哭出来,荣泽吓了一跳,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影响到楚歌的婚礼进程,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可是荣易还是哭了,边哭边喊着,“不要!我不允许,我要娶楚歌,楚歌是我的……哇……我说过要娶楚歌回家的。”   众人都开始笑了,随后替楚歌和陆在清鼓掌,陆在清握住了楚歌的手,扭头看着台下哭得委屈巴巴的荣易,“臭小子你再长大几年来跟我抢楚歌吧。”   气得荣易哭得开始打嗝了都。   一帮人又是被荣易的天真笑得人仰马翻,婚礼最终是有惊无险到了最后关头,陆在清给楚歌戴上戒指,然后掀开那层朦胧的头纱,直接对着楚歌吻了上去。   台下一帮人跳起来尖叫,楚歌整张脸通红,小兔子一只缩进了陆在清的怀里,紧跟着荣易和楚魏开始哭天喊地的二重奏——   “我的姐姐没有了!”   “我的楚歌被别人娶走了!”   楚歌的妈妈红着眼睛擦眼泪,随后抱住了楚魏道,“以后找个你姐姐这样的,也给你做媳妇。给你洗衣做饭拖地生孩子。”   “还要对她好。”楚魏嘟囔着。   楚歌的妈妈连连道,“好啊,必须对儿媳妇好,人都伺候我们呢……”   走完了所有流程,接下去就是一帮亲戚吃饭,楚歌的妈妈带着楚魏坐在最隆重的一桌里,还有点局促,幸好姚波会说话,嘴巴利索,左一个亲家右一个亲家,还夸楚魏长得好看,楚歌的妈妈这才稍稍安稳。   “你还是蛮喜欢人家小儿子的嘛?”陆庭风笑了,对姚波道,“看人家楚魏长得可爱吧?”   “谁看上农村小孩了。”姚波嘴硬,“才没呢!”   只是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从隔壁传出来了——“农村人还高攀我们陆家,嗤,真是给他们脸了。”   姚波和陆庭风脸色齐齐一变,对面的楚歌妈妈邓水仙直接没抓稳筷子,毕竟她隐藏情绪的能力没有姚波和陆庭风强。   转脸一看,是陆庭风弟弟陆振海的女儿——陆月洁,今年二十,年轻叛逆,哪怕是在这么重要的饭桌上,各种不过脑子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干什么?我可没说错话,听说最开始勾搭上我堂哥就是因为出去做那种……啧啧,卖——”   话音还未落,姚波站起来直接一个耳光打在了陆月洁的脸上。   邓水仙愣住了,连着陆庭风都愣住了。   陆月洁当场哭了,“姑妈,您这是干什么呢!您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她说楚歌是外人。   姚波也直接红了眼,“陆月洁,你平时没家教,我这个当姑妈的就来教教你怎么尊重别人!”   “您动手打我,您还说尊敬我?”陆月洁相当叛逆,直接和姚波对着干,“你这就是仗着自己辈分大,肆意妄为,道德绑架!”   姚波胸口直哆嗦,“词汇量挺多,就是读书的时候没用脑子吧?陆家有你这样的小辈真是丢人!我告诉你,她楚歌哪怕是个农村人,那也是我们陆家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儿媳妇!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儿媳妇!何况,这人以后还是你大嫂!”   “我才不要这种垃圾人当大嫂!”   “你算什么东西!”   姚波被气出眼泪来,“怎么会有你这种小辈,真是陆家的耻辱!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东西了?你能有今天,还不是你爹妈打拼出来的,你得意什么,楚歌靠自己能去国外五百强企业当高管,你离了姓陆的爸爸,你能有什么出息?”   陆月洁从没有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当众说教过,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哪受得了这种词语,红了眼眶便口不择言,“姑妈你就是倚老卖老!说什么我姓陆的爸爸,你还跟我们不是一个姓呢!陆家的是也轮不到你来管!我说楚歌是农村人,就是个农村人!土鳖女人就是给我们陆家丢脸!我哪怕混得再差,我好歹还姓这个陆!”   姚波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陆月洁不停地哆嗦,“你听听你说出口的都是什么话?啊?老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没教养呢?”   姚波也是个豪门阔太太,没被小辈这样蹬鼻子上脸过,一时之间两个人都红着眼争锋相对,陆振海脑子缺根筋比较心疼女儿,倒是他老婆一直拽着自己女儿坐下去,“吵什么吵,跟自家人都能吵起来,月洁,不能这么过分啊。”   “我哪儿过分了?”陆月洁指着自己,“妈,我在受委屈,你的女儿在受委屈,你看不见吗?我被人指着鼻子骂,你怎么不帮帮我?!”   “我老婆还他妈在受委屈呢,说过一句话来顶撞你吗?!”   陆在清终于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原本在另外几桌敬酒,现在酒杯往地上一摔直接冲着最前面的大圆桌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楚歌,“你搞什么!”   “堂哥,你也骂我?”陆月洁向来喜欢自己这个高高帅帅的堂哥,走出去就是陆家的骄傲。她一直觉得自己堂哥就该有个超级漂亮的千金大小姐来配,谁成想配了一只攀上高枝的山鸡,她感觉连带着自己的尊严都收到了侮辱。   “我就骂你,怎么了?我妈骂你你说她仗势欺人,现在我和你同一辈分,你还打算说我什么?说我不分青红皂白?”   陆在清上面,把楚歌往身边一揽,“我不娶楚歌,娶你啊?”   陆月洁的脸红了又白,她换掉了咄咄逼人的口气,一下子带上了哭腔道,“堂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家教问题。”   陆在清眯眼笑了一声,他一走过来,身后几个江凛柴业都跟着站了起来往这里走,楚歌察觉到了情况可能会更不好,刚想制止陆在清,就看见陆在清转头道,“你休想跟我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别和她一般计较。”   楚歌把话咽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说?”   陆在清怒目圆睁,“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   楚歌往后退一步,“那我不拦着你,你上吧。”   陆在清双手一兜,“我也不拦着了,保安,把我堂妹请出去吧。”   请出去。   陆在清这话一落,陆振海全家都站起来了,“在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能这样,撕破脸皮连亲人都不要做了?”   “婚礼现场,你这是想要闹点不愉快吗?”   陆振海气势直逼陆在清而来,“何况,月洁也只是不喜欢你这个新媳妇儿而已,说话稍微过分了一点,大家都是同一家族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外姓的——”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跟我来论辈分这一套?”   陆在清当场一脚踹翻了陆振海原本坐着的椅子,宾客椅被他直接踹飞在地上,这个动作连着陆庭风都吓到了,别说陆振海,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大哥的儿子性格能嚣张成这样,连长辈的脸色都不管,直接发了飙。   “在清!”   江凛冲上前装模作样地阻拦着,柴业来到楚歌身边让她不要着急,倒是柴浩跑过去把椅子扶正了,岂料刚扶起来,又被陆在清一腿踹飞,他红了眼睛对着陆振海和他家人道,“都给我滚出去。”   刚才说的还是请出去,现在直接用了滚出去的字眼。   陆振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陆在清,你别这样无法无天,你爹妈都还看着——”   “你女儿没教养出口伤人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出来管管?”   陆在清根本不怕这是他爸爸的亲弟弟,伸手直接毫无素质地指着陆振海的鼻子,“我告诉你,你跟我比素质差,我就素质差给你看。陆振海你今天不带着你一家老小滚出我婚礼现场,我他妈找人打你出去!”   “陆在清!”   这话实在是越界了,陆庭风终于吼了一声,可是他刚吼完,就见自己儿子双眸猩红把脸转过来,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爸,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把这事儿忍了,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陆月洁顶撞我妈还败坏楚歌,我咽不下这口气,何况这还是我的大婚现场!我跟楚歌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神圣的婚礼!有这种亲戚,我真是觉得恶心!”   陆庭风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又看见自己老婆姚波擦着眼泪,走上前安慰楚歌。   姚波把楚歌搂进怀里,“没事呢,妈在啊,谁敢看不起你,妈都帮着你。”   楚歌自己的妈妈邓水仙在一边捂着楚魏的眼睛和耳朵,眼神麻木喃喃着,“没事,小宝,没事儿,乖乖喝可乐……”   陆振海望着这一切,忽然间退了两步。   陆庭风闭上眼睛,最后对着自己的弟弟重重叹了口气,大手一挥,“振海,你出去吧,月洁,你也出去吧。”   没人帮着他们。   尤其是荣泽,还特别欠揍地走到会场大门边上,把门拉开,然后做了个手势——   请。   楚歌看着陆振海他们被一堆保安围出去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她走过去扯了扯陆在清的袖子,“没关系吗?”   这一碰,才发现陆在清在发抖。   男人伸手摁住楚歌的头,因为愤怒所以一直都在哆嗦,他什么时候遭过这种气?为了让楚歌放心,他摇摇头,像是安慰自己一样,用力将楚歌拥紧,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不停地重复着,“没事,这种亲戚不要也罢。楚歌,你跟着我,什么都别多想,千万不要多想。你这辈子就是我们陆家的女主人,我只认你一个,只认你一个。”   外面放起了盛大的烟花,楚歌泪眼朦胧中从陆在清肩膀上抬起头来,看见了窗户外面那绚丽的烟花景色,像极了那天灯盏海洋里,遇见陆在清的惊鸿一瞥。   婚礼以后陆庭风和陆振海断绝了兄弟关系,后来日子风平浪静,倒是姚波因此一直怕楚歌留下什么不高兴的阴影,天天和邓水仙变着花样给楚歌做菜。   楚歌特别不好意思,“妈,该是我来做菜伺候你们,怎么还……”   “哎哟!你这什么思想。”豪门阔太太道,“真是迂腐!难怪是农村出来的,我给你做顿饭怎么啦,你不高兴啊。”   农村两个字让楚歌脸色变了变,姚波知道自己嘴巴快了,又悻悻闭了嘴。   陆在清笑了,“我妈就是嘴巴毒,她其实是心疼你呢,想让你好好养身子,长胖点。”   “对呀对呀,亲家母心肠好。”邓水仙也帮着解围,随后又上下看了楚歌一眼,“你最近……没有没什么……”   楚歌一脸无知。   陆在清也有点不好意思。   姚波急了,“诶!怎么可能啊!我儿子不是挺中用的吗,你们最近测了吗?”   陆在清说,“测了,没有……”   姚波叹了口气,“完了,我儿子不中用了。”   楚星河在一边写大字,随后问道,“奶奶,什么叫不中用啊。”   陆庭风赶紧把小孩子耳朵捂起来,然后就听见边上楚魏道,“我觉得,生不出小孩儿就是不中用。”   “……”一家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陆在清,脖子一硬,扯着脸道,“我他妈,怎么就不中用了呢!楚星河不是我生的吗!我好使呢!我特别好使!我还年轻,我还能生十个八个!”   别人家都是拿女人当生育机器,怎么到了陆家,就是他陆在清不中用的锅了呢!   两个月后,楚歌怀孕了,到陆家老宅里家庭聚会的时候,陆在清捧着宝贝似的把一堆验孕棒拿出来,“当当!测了六次!都是两条杠!准确率达百分之九九以上!楚歌又怀孕啦!”   姚波和邓水仙捂着嘴站起来,两个妇人上去一块搂住楚歌,左一声哎哟右一声高兴,陆在清手里拿着验孕棒站在一边被冷落得彻底。   他张着嘴巴,把眼神挪向自己的父亲。   陆庭风站起来了。   陆在清心里一喜,心说总归父子就是心意相通,他爹肯定是来祝贺自己的。   岂料陆庭风也直奔楚歌而去,已经开始在摘自己手上的大金表了,一咕噜怼在了楚歌的手腕上。   “……”陆在清觉得自己身为陆家接班人,活得特别失败。   楚歌在陆家被养得很好,这回怀胎十月,要生产的时候送去医院,陆在清多交了笔钱进去全程陪着,看着楚歌没办法顺利生产要剖腹的时候,男人声音都抖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脐带缠绕这么多圈啊……楚歌你忍一忍啊,忍一忍……我陪着你呢,你别哭……”   楚歌眼泪都出来了,外面一堆亲朋好友也都紧张得等着。   后来剖腹成功把小孩取出来那一刻,清亮的孩提声为大家打了一剂强心剂,邓水仙和姚波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没事了没事了,剖腹也行,小孩大人没事就好!楚歌受苦了……”   是个女儿。   陆在清先是陪着楚歌去了复苏室,然后晚上转到病房的时候,才和大家一块去看了小孩。   陆庭风不住地喃喃着,“儿女成双好啊,儿女成双好。”   楚歌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身体开始渐渐好转,期间是陆在清带着娃,全程伺候楚歌和女儿娘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渣男收心变人夫了。   有次楚歌突发奇想想吃荔枝,陆在清问自己姐姐,“荔枝哪儿有卖啊。”   陆如冰头也没回,“淘宝啊。”   “淘宝送来不是得臭了吗?”   “傻啊,有网上的生鲜超市的。”   陆如冰道,“你自个儿去搜搜不就好了。”   “噢,行。”   第二天,陆在清抱着一个快递盒子来到楚歌面前,正巧几个朋友都在看望楚歌,大家凑过来一起。   陆在清说,“你不是想吃荔枝吗?我上马云那儿给你买了。”   楚歌眼睛发亮,特别高兴地拆开了快递盒子,打开来傻眼了。   陆在清还双手叉腰特别牛逼地站在那里,瞄了一眼发现楚歌表情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   楚歌把盒子往陆在清面前一放。   她说,“你买的啥?”   陆在清说,“荔枝。”   楚歌又指了指盒子,“那里面是啥?”   “……荔枝苗。”   -   江凛和陆如冰认识,纯属一个意外。   几年前的陆如冰生日宴上,陆在清这个当弟弟的向来都风风火火叫了一堆人给自己姐姐过生日,一样也喊了从国外旅游回来的江凛。   江凛去之前还说,“不好吧?我都不认识你姐,去了多尴尬啊。”   陆在清说,“你这客气的,带钱来送礼不就不尴尬了么?”   江凛说,“你麻痹更加不客气。”   他还是打听了一下陆如冰的喜好,陆在清说,他姐姐喜欢限量版衣服,包包,口红,眼影,反正一切女人喜欢的,他姐都喜欢。   这好办。   江凛就去了扫了一圈货,装满了一个车子的前备箱,踩着油门就轰的一下开到了陆在清的家门口。   陆在清人模狗样穿着西装在外面等他,看他下车,笑着丢给他一根烟,“总算来了。”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你这个姐姐啊?”   江凛道。   “我姐和她前未婚夫一直都很低调的。”陆在清挤眉弄眼,“诶,我跟你说,我姐现在恢复单身了,你可以抓紧一把了。”   “你丫不要脸。”江凛给陆在清气笑了,推了他一把,“正经点,面都没见过呢。你还不如推给荣泽。”   “荣泽有私生子,那我姐不是给人家当后妈去么?我不乐意。”陆在清给江凛点烟,“萧里么,我都分不清他是喜欢薄颜还是喜欢容羡,我看他老盯着容羡,要万一他是个基佬,我姐和他一块,不是被骗婚吗?”   江凛笑得抽烟都咳嗽了,烟囱鼻子往外冒,他捂着嘴巴屏气道,“单身的不是还有尉嬴那老光棍吗,怎么就独独推给我?”   “你这人,都说了不当后妈不当后妈。”陆在清捅了捅江凛,“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尉嬴那儿子是摆设啊?”   “费矢呗。”   江凛双手一摊,“有钱长得帅。”   “小梨头能打死你,还费矢。”   陆在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平时多看费矢一眼,小梨头她就跟要弄死我似的,要是我姐,估计得被送上天。”   完了,一圈人都说的差不多了,算下来好像的确就剩自己了。   江凛说,“不了吧,我还不婚主义呢。”   “还在……为了你那个,青梅,守身如玉啊?”   陆在清眨了眨眼睛,“别老沉溺于过去,有合适的人就要把握呀,我姐长得挺适合你审美的。”   说到点子上了。江凛眉梢挑了挑,表示有些兴趣。   正巧这个时候,大门被推开,陆如冰一身红色旗袍像极了民国里走出来的烽火佳人,手指间夹着一只细长的烟,调笑着对陆在清道,“找了你半天,大家都在等你唱歌呢。咦,这位是?”   江凛抬头和陆如冰对视,那一眼,他似乎看见了她妖娆的背影身后纷飞的炮火,古老的旧城墙轰然在她眉眼里倾塌,她勾唇似是在讥笑战争毁灭,亦或是讽刺国家新生。   大地上遍布狼烟,而她伫立一方,身姿丰盈多情,红唇妩媚。   江凛笑着上前,伸出自己的手,“姐姐大人第一次见,我是在清的朋友,很冒昧被他喊来陪你一块过生日,不如下来挑挑生日礼物?”   陆在清吹了声口哨,“姐,江凛第一次来,给你带了一车子礼物。”   陆如冰也笑了,“来就来嘛,还带礼物。”   江凛将自己车子的前备箱打开,陆如冰愣了愣,随后一把抓住了自己弟弟的手,“天啊!好多礼物!我前男友一次都没送过我礼物……都是吃顿饭就得了……”   江凛摸了摸鼻子,“礼物表示心意,姐姐您也别对比,我兴许还没你前男友好呢。”   “喊什么姐姐啊。”   陆如冰伸手直指江凛而来,“你多大啊?”   “我比在清大一岁。”   “那咱俩同岁啊。”   陆如冰眉眼弯弯,上去挽住了江凛的手臂,“你叫什么?”   “陆大小姐,我叫江凛。”   江凛偏了偏脑袋,欣然接受了缠上自己手臂的那双白皙柔软的手,“江河的江,凛冽的凛。”   陆在清伏在陆如冰耳边嘀咕,“白阳江畔的那个江家,大儿子。”   陆如冰吓了一跳,“那不是拐卖人口的黑道组织吗?长这么帅,不会背地里是个人贩子吧?”   “哈哈。”   江凛笑了,“没有没有,那都是以讹传讹越说越可怕罢了。”   这天晚上江凛以新人的身份来参加这次聚会,后来坐在陆如冰身边频频替她挡酒,一群好朋友看着来劲,干脆对着他们灌酒,到后来陆如冰靠在江凛怀里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几个一个个胆子都大了,说,是不是陆在清出的瞎主意?”   “我哪儿敢呢?”   陆在清说,“我们一表人才的江凛前阵子一直在环球旅行,所以没回国。我喊他回国过来玩玩,顺路认识认识你而已,你这人倒打一耙。”   陆如冰搂着江凛的脖子咯咯直笑,后来一直玩到早上四点,几个人被陆在清家里的司机扶着送回去了,就留下江凛没走。   江凛站起来,将陆如冰横抱而起,“你姐睡哪儿?”   “楼上左手边第一间。”   陆在清抬了抬下巴,“诶,我姐交给你了啊。”   “少说两句,表情真龌龊。”江凛啧了一声,“我就送你姐上去。”   “哦——”陆在清拖长了音调,随后看着江凛上楼,他站在那里无奈摇头笑了笑。   江凛将陆如冰放倒在了床上,刚想走,手就被人握住。   陆如冰醉眼朦胧地睨着江凛,那表情太过迷离暧昧,江凛喉结上下动了动,在床边坐下,“怎么了?”   陆如冰挪过去一点,趴在了江凛的腿上,笑着说,“回去太晚了,要不要住在我们家?”   江凛伸手抓了一把陆如冰的头发,低声道,“姐姐大人一直都这么热情的吗?”   “都说了别喊我姐姐……”陆如冰皱眉,“总共也就比你们一帮人大了一两岁,都把我喊老了。”   江凛留了个吻在陆如冰额头,“好的如冰,不过我得先回去。”   陆如冰的酒意有几分清醒,像是不敢相信。   看着江凛起身,她想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江凛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晃了晃手机道,“陆在清把你微信推我了,等你明天清醒了……”   男人站在那里,眉眼虽是冷漠却笑着,“我再约你出去吃饭。”   陆如冰看着江凛走出去的时候,表情还是呆愣的。后来江凛走了,陆在清走上来,看了眼自己靠在床上满脸红晕的姐姐,他说,“怎么样啊?”   陆如冰把自己的脸一半闷进被子里,小声说了一句,“还……还蛮帅的。”   陆在清乐了,“喜欢吗?”   陆如冰点点头,“看脸是喜欢的类型。”   “那就得了。”陆在清打了个指响,“我看你俩挺好的,江凛单身。”   陆如冰看了陆在清一会,才喃喃着,“可是啊,我感觉江凛不是那种想谈恋爱的人。”   陆在清愣住了。   “要不还是再看看吧,反正我也不急。”   陆如冰拉了一下被子,随后笑着说道,“反正你姐姐我也不缺人喜欢,你也别瞎操心了。那个渣男未婚夫我会忘掉的。”   “那就好。”陆在清上前给自己姐姐整理了一下被子,“可别让人欺负了。”   “我不会再吃亏啦。”   陆如冰抱着自己弟弟的脸用力地啵了一声,“好了退下吧清清!”   “晚安。”   “晚安,早点睡。”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陆如冰的表情垮下来,黑夜里她睁着一双眼睛,哪怕酒意再凶狠,她还是这样维持着令人觉得绝望的清醒。   可是第二天江凛如约而至。   陆如冰下午睡醒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看见江凛和陆在清坐在客厅里打游戏,还吓了一跳。   “你怎么……”   “哟,醒了?”   江凛笑着打了个招呼,“给你发微信没回,就直接来陆在清家里找你了。”   陆如冰有点意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半小时前江凛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一条是,醒了吗?   第二条是,那我来陆家接你吧。   陆如冰抓着手机,耳边有些嗡嗡作响,她挪开视线去看楼下的江凛,男人手里抓着打游戏的手柄,随后道,“走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   江凛放下游戏手柄站起来,“走吧,想去哪里吃饭?”   陆如冰先是发了几秒呆,随后轰的一下冲回了自己房间里,“你等我洗个澡化个妆!!!”   陆在清在楼下不停地乐,“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我姐姐这幅样子。”   “你这不是废话么!”   陆如冰在楼上吼一声,“老娘也没给谁见过自己的素颜啊!”   江凛和陆在清又在楼下打了一小时的游戏,之后陆如冰才款款下楼,穿着最新款的皮衣,笑着对江凛道,“走吧。”   “去吃什么?”   “我想吃泰国菜。”   陆如冰和江凛旁若无人地聊天,看都不看陆在清一眼,刚走出门去,陆在清扒着门框道,“你俩出去约会不带我啊?”   “都说了是约会了。”   江凛回头看了陆在清一眼,“带你干嘛?”   “……”陆在清比了个中指,“狗男女。”   这天夜里陆如冰没有回家。   陆在清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想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凌晨的时候,给陆如冰打了个电话。   结果接通,是江凛在那里嗓音沙哑地说,“有什么事啊?”   “……”陆在清差点跳起来,“你就这么把我姐办了?狗东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姐?”   江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拿着陆如冰的手机翻了个身,陆如冰正在另一边安睡,表情十分没有防备。   江凛说,“自然而然……”   “你俩吃一顿泰国菜都能自然而然滚床单啊!”陆在清大吼,“吃的是泰国菜还是春药啊!”   江凛噗嗤一声乐了,“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放心好么……我绝对不干对不起你姐的事情。”   “敢让我姐吃亏,我千里之外取你首级。”   陆在清叮嘱了一些事情就挂了电话,随后江凛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下,背后有人抱上来。   是陆如冰。   她正在沉睡,只是沉睡的之后,也习惯性从后面搂住了男人的腰,长长的睫毛垂着,若是褪去平日里嚣张娇蛮的模样,陆如冰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柔弱的小女人。   江凛没说话,望着天花板,睡衣被陆在清这个电话打得烟消云散,他干脆起来抽烟。   四点多的时候陆如冰睁开眼,察觉身边空了一块。   她毫无声息地下床,发现了套房不远处有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愣了愣,陆如冰走近,发现是江凛。   她上前推了一把,“醒醒,怎么趴在桌子上睡觉?”   江凛睡得很沉,没有动。   陆如冰感觉奇怪,有床不睡怎么就来桌子边上趴着了?干脆去拉他的手,结果这一拉,从江凛臂弯里掉落了一个皮夹。   陆如冰盯着掉在毛毯上的皮夹许久,弯腰捡起来的时候,忽然间动作一顿。   她看见了江凛放在皮夹里的一张照片,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的确是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在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姑娘。   看样子是高中生的年龄,白皙纯净的脸,高高扎着马尾。并不算那种纤细的美少女,圆圆的脸上还有点小肉肉,但也因此衬得她表情愈发可爱,两颗小虎牙搭着脸颊上的酒窝,像极了日本那种笑起来眼里闪闪发光的女艺人。   陆如冰捏着皮夹的手有点发抖。   原来……是这样吗?   她将皮夹放回了江凛的臂弯里,退了两步。   随后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从一片漆黑到天边乍白,陆如冰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才缓缓闭上眼睛。   不然夜里总是太寂寞,寂寞到她要疯掉了。   江凛送陆如冰回家的时候,陆如冰望着男人英俊的侧脸,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江凛,我们要不要试试——”   “抱歉。”   话音未落,江凛转过头来,“我这辈子……是不婚主义。不拖累你了。别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不婚主义。   陆如冰想起了那张被江凛小心翼翼妥帖保管在皮夹里的照片,心头淌过过血的麻。   有那么点痛。可能是因为她有点好感的男人,早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吧。   而且是,等不回来的那种。   那么既然这样,不如让所有好感在开始喜欢之前统统都被锁进心底,一丝一毫,都不要暴露。只有不爱,才能常伴。   陆如冰换了笑容说,“好啊,那么……这周末改为我约你吃饭,怎么样?”   江凛开着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后道,“嗯,好。”   他们约定俗成。   他们默不作声。   他们互相后退。   他们绝不承认。   这天晚上陆在清问陆如冰,“有没有拿下江凛啊?”   陆如冰笑着说,“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好了,你老姐我这辈子不婚主义,你别瞎想了。”   楚歌和陆在清结婚以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因为陆在清这种暴发户富二代从来不缺钱,导致楚歌有时候灵光一闪想干嘛了,陆在清都能分分钟满足楚歌。   就比如今天。   楚星河和陆初云吵着闹着说要出去旅游。   萧里和薄颜坐在一边,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和楚歌的孩子们玩,四个大人坐在边上搓麻将。   楚星河说,“今年我要出国旅游!妈咪很久没带我出国了!”   陆初云在一边给洋娃娃穿衣服,一边接自己哥哥的腔,“我想去ying国做公主!”   薄蔚说,“我妈咪带着我在国外住了好久呢!”   陆在清嘿嘿贼笑看了萧里一眼,萧里脸一黑,这大概说到了薄颜一个人在国外带小孩的事情。   岂料楚星河也跟着和薄蔚杠上了,“我妈之前也带我在国外住了好久!”   俩有前科的男人都跟着脸一拉,表情都变了。   后来楚歌赢了钱,和薄颜两个人在那里算账,陆在清叼着一根烟说,“看着蠢乎乎的,打麻将居然还能赢钱。”   楚歌说,“这就是你小看我的下场。”   萧里乐了,“你应该和小梨头来一场旷世赌博,看看谁赢谁输。”   欢声笑语溢满了整个客厅,可是后来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摇摇晃晃扶着门框站稳了,看着里面好久,都没有迈开步子再进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和里面的大家格格不入。   陆在清愣住了,随后才上去扶了一把,“姐姐,怎么回事啊?”   陆如冰白天回来就是醉醺醺的样子,她晃着自己的身体,这让陆在清吓了一跳,随后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如冰抹了一把眼泪,靠在自己弟弟肩膀上,楚歌拿了餐巾纸,扶着她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几个小孩儿看见陆如冰哭了,也不敢吱声,萧里一个眼神,他们就统统去了书房玩耍。   随后陆如冰哭着说,“江凛……跟我上床的时候,喊着别的女人名字!”   楚歌愣住了,陆在清也愣住了。   江凛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在清只能安慰道,“你……听岔了吧?”   江凛不是一心都给了那个早就死掉的小青梅吗?怎么可能还会惦记别人?   陆如冰推了自己弟弟一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江凛皮夹子里藏着那个姑娘的照片了!”   陆在清说不下去了。   看着自己姐姐哭成这样,他有点心疼。   毕竟陆如冰向来都是以大家的姐姐大人的模样来和他们往来的,从来没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然而正是这种强烈的对比,让陆在清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姐姐,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江凛。   任何人的安慰都是徒劳无功,江凛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若是还在,陆如冰至少还能拼一把,可是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从某种角度来说,就已经没有办法再被超越了。   几个人呆呆地看着陆如冰给自己擦眼泪,随后她起身,脚步不稳地上了楼,孤零零的一个背影,看着十分落魄。   陆在清觉得,他姐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比上一次和订婚好几年的未婚夫分手时那种伤害,来得都要深。   陆如冰在第二天又约见了江凛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江凛已经没有了以前对她的那种笑容,或者说,连笑,都已经懒得笑了。   陆如冰坐在他面前,看着服务员把菜一碗一碗端上来,那些看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肴在她眼里却显得索然无味,陆如冰放下筷子,只是低低叫了一声,“江凛。”   江凛抬头,“嗯?”   “那个……”陆如冰深呼吸一口气,才敢问出声,“林荦,是谁?”   林荦。   江凛的表情一变,筷子哐当撞到了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男人的声音都跟着压低下来,“你说什么?”   “我听到你喊林荦的名字……”   陆如冰红了眼,“昨天晚上,你喝多的时候。这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爱着她吗?”   “你调查她?”   江凛彻底掀翻了表情,和之前冷然又风度翩翩的他截然不同,男人像是恨急了,手指都攥成了拳头,“你调查林荦?”   陆如冰没想到江凛的态度能转变得那么直接,她吓了一跳,随后立刻解释,“不是,我是偶然听见,太好奇了,所以才去调查的,江凛,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林荦都已经死了,你还不让她安息?”江凛当场摔了杯子,提及林荦,他像是一只被踩到痛脚的野兽,整个人都带着一层令人觉得可怕的怒意,这动静让周围的人纷纷看过眼来,江凛不管不顾直指陆如冰,“我对你不够好?你要这样背着我去调查林荦?她都已经死了——死了你怎么还不放过她?!”   听听这话说得,就如同她陆如冰挖了林荦的祖坟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陆如冰丝毫没想过会迎来这样无法承受的侮辱,她握紧了筷子,对面江凛发了火,就直接站了起来。   站了起来,对着陆如冰一字一句,“你真是令我觉得可怕。”   可怕。   他竟说她可怕。   就因为,她去调查了一个叫做林荦的,已经死掉的女人。   陆如冰根本不敢相信江凛的态度能变换地这么剧烈,从最开始的对她面带笑容,到如今怒目而视,只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江凛心里藏了几年的女人。   江凛因为她,甚至成了一个不婚主义的人。   而她……不婚,却是因为,在等他。等他放弃别人。   陆如冰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傻,后来想了想,岂止是有点傻,这样的她,根本和那种恋爱里卑微下贱的受虐方没有任何区别。   这顿晚餐还是江凛付了账,但是后来他走到门口就和陆如冰分道扬镳,眼神冷得能把人血管冻住,他说,“以后不要再来往了,你不要尝试再去挑战林荦的地位。”   陆如冰怔怔看着江凛,“你在跟我说笑话吗?”   “你觉得呢?”   江凛眯眼冷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去查我的从前。”   “怎么?”陆如冰笑了两声,口不择言,“你江凛什么人啊,国家总理啊?不让查?我跟你上床的时候你喊别的女人名字,还不准我查?你有本事一辈子憋着林荦的名字,我还能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再说了,我做了什么不尊重逝者的事情了吗?我一句话都没有评价过林荦,你着急跳脚来侮辱我干什么?我做了不对的事情吗?”   我做了不对的事情吗?   江凛没有和陆如冰吵过架,他们之前的感情太过成年人,互相心里清楚所有的底细,也从来不会越界,只是这一次——江凛有了一种被逼迫的感觉。   他察觉到了陆如冰想要的,是更多。   “更多的,你又给不起我。”   陆如冰红了眼眶,想笑,但是眼泪落下来了。   她擦了一把眼泪,随后踩着高跟鞋,挺直了脊背,“既然你觉得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的话,不如就如你所说一样,不要来往了吧。”   江凛愣住了。   陆如冰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举一动都是风情万种,可惜了那双哭红的眼,她道,“你就,抱着对林荦的念想,抱着所谓的不婚主义的自我保护方式,孤独终老去吧。”   随后她钻入车内,扬尘而去。   留下江凛一个人站在马路边,瞳孔里再也没了她的影子。   江凛得知陆如冰要闪婚,是在一个礼拜后。   陆在清说,“陪我姐挑戒指挑了一整天,女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钻石呢?楚歌也是,和我姐两个人逛街能逛这么久!要我看,买俩金条不得了么!”   江凛一听这个语音,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说,你姐买戒指干什么?   陆在清说,结婚啊!哦对了,忘了说了,我姐要闪婚了,妈的对方长啥样我都还没见过,就说要结婚了。真是气死我了。   江凛愣住了。   手机屏幕还显示在微信群聊上面,陆在清那通语音播放完,整个房间里就陷入一股死一样的沉寂。   陆如冰要结婚了。   她……不是口口声声自己也是不婚主义么?如今随便拉了个男人就闪婚,呵,真是说话像放屁一样!   江凛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到底来源于哪里,可是他没有办法克制这种愤怒。   最后他抓起手机,出门想要去找陆如冰好好聊聊,却在刚上车的时候,整个人猝然一晃。   耳边响起了陆如冰最后对他说的话——你就,抱着对林荦的念想,抱着所谓的不婚主义的自我保护方式,孤独终老去吧。   孤独终老去吧。   她这是选择了弃他而去。   江凛愣住了,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隔了好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发现自己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男人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他沉默无声地发动了车子,整个人像是死了一遭一样,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   可是本能的驱使下,他居然开车到了陆家老宅门口。   陆如冰正好走出来浇花,看见江凛上门,整个人震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还能遇到江凛,或者说,再说完了老死不相往来之后,江凛还能找上门。   陆如冰收起了花洒,随后看了江凛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她努力装做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江凛看到了她颤抖的手指。   男人关上车门,朝着陆如冰走去,“听说你要结婚了。”   陆如冰往后退了一步,江凛再上前,她便再往后,直到整个人被江凛逼到了门口,陆如冰才喘了口气,“对的,你别靠我这么近。”   江凛眼睛眯起来,“这么快就要撇清楚关系了?”   “毕竟要结婚了。”陆如冰理了一下头发,“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早点断干净比较好。”   不清不楚的关系。   陆如冰现在用这种词语来称呼他们之间。   江凛没能想到再见陆如冰会是这样一幅场景,觉得有些讽刺,又觉得,像是被背叛了。   他们都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可是陆如冰的不婚主义原来不过是个借口,接近他的借口。   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就立刻,可以转身去找别的男人闪婚。   江凛觉得这样的陆如冰,和当初自己看上的陆如冰,截然不同。现在的陆如冰太虚伪了,又或者说……目的性太强了。   她想从自己这里获得的,不仅仅是一时的快感。   从最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彼此说好了当个相好,该进的时候进,该退的时候退,陆如冰的母亲姚波很喜欢自己,江凛清楚,所以每次上门都会扮演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角色,但是他们内心都清楚。   除却一层上过床的关系,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但是现在。   江凛看着陆如冰的眉眼,觉得有些恍惚。   陆如冰眼眶微红,却还是笑着,“你还有什么事吗?”   江凛忍了忍,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才对着陆如冰说道,“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可能在他心里,陆如冰赌气的成分多于这真的要结婚的成分。   陆如冰只是摇了摇头,“我是真的要结婚了,你不用特地跑那么远,就为了试探我。”   这话让江凛皱着眉头,“你怎么现在阴阳怪气的。”   “是我放弃了,所以态度在你眼里才会显得阴阳怪气。”   陆如冰转身,倒是拉开了家里的大门,“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江凛微微睁了睁眼睛,以为陆如冰这是要和他恢复之前的关系,可是后来再看一眼陆如冰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陆如冰那种疏离的眼神,对待他,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客人。   客气的态度让江凛觉得无比陌生。   他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认不出陆如冰了,她的态度转变,太残忍了,残忍到一点过程都没有给江凛,到现在为止——他这么愣愣地站在陆如冰家门口,就像是久违来访的朋友,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剩下。   江凛觉得自己狠,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干脆断了自己后半生的感情路。   可是现在,他觉得陆如冰比他还要狠。说不爱的时候,转身的姿态,比谁都要决绝。   这天夜里江凛出去找陆在清,找到陆在清的时候,吓了他一跳,陆在清往后退几步,“你身上酒味怎么这么重!得亏还能平安开着车找到我啊!离我远点,让我媳妇儿闻见了多不好。”   江凛车钥匙都快戳破陆在清脑门了,“每个月抽点时间陪我时间都不成吗!”   “你又不是我小三,我干什么陪你……”陆在清最后还是拉着江凛在边上坐下,“诶,我老婆今天出去和我姐看电影了,你速战速决啊,找我什么事,说。”   江凛忍无可忍,“滚!结了婚一个一个就不关心兄弟了!”   陆在清只能一边安慰他,一边去烧热水,随后拿着杯子走过来,“到底怎么了?”   江凛醉眼朦胧看着陆在清,随后道,“你姐……能不结婚吗?”   陆在清吓了一跳,放下杯子上去捂住他嘴巴,左右看了一眼,才喘了口气,“忘了楚歌出门去了……妈呀这话还好没给她听见,要是传给我姐听,那不得完蛋。”   江凛一把扒掉了陆在清的手,直勾勾看着他,“你姐……能不结婚吗?”   那眼神看得陆在清自己都心里一跳。   “可是都说好了,不结婚,你……想干什么。”   江凛愣住了。   随后喃喃着,“我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就是不想陆如冰嫁给别人。   然后呢?   然后……嫁给他吗?   江凛的瞳仁缩了缩,手哆嗦着去给陆如冰打电话,可是当着陆在清的面,陆如冰挂掉了他的来电。   紧跟着,短短几分钟之内,手机号,微信号,邮箱,统统拉黑。   江凛哪怕知道陆如冰这个人的存在,也彻底失去了所有有关于她的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陆在清陪着江凛在沙发边上等了一晚上,后来楚歌打电话说,“冰冰姐喝多了,我一会送她回去,再回家里。”   他们都喝多了,隔着城市的两端,江凛坐在陆在清家里睁着眼睛等天亮,而陆如冰,在楚歌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一遍遍对楚歌说,“不要回去犯傻,女人,要对自己好,知道吗?”   这话说给谁听呢。   知道吗?   陆如冰还是结了婚,结婚现场陆在清把江凛带进来了,萧里一看就眉毛皱的老高,“来砸场子?”   江凛穿着一身西装没说话。   一堆男人站在那里沉默。看起来都挺人模狗样的。但是在谈恋爱的时候,都挺不是个东西的。   后来陆庭风牵着自己女儿的手放进另外一个男人手里的时候,江凛原计划是想要冲出去打断的,可是那一瞬间,他迟疑了。   他害怕自己打破了陆如冰的幸福。   更害怕,自己这样一腔孤勇冲出去,迎来的是陆如冰的冷眼。   事到如今,江凛说自己后悔了,上心了,想要了,这一切都没有用。没有人会永无止境停在原地等他——何况陆如冰当初陪着他说了那么多遍自己不婚主义,他都从没在意过。   没在意过,那是一种怎样的,喜欢的勇气。   陆如冰戴上婚戒,在神父面前宣誓忠诚的时候,猝然抬头,看见礼堂门口有个逆着光走出去的背影。   一步一步离开,背影寂寞。   那一瞬间,心脏深处晃过令她觉得无助的痛意,而后她红了眼眶。   江凛,你来看我了啊。   真好。   陆如冰嫁给了一个富商,温文尔雅,陆在清有时候会咋舌,“我姐夫怎么的会这么温柔体贴?妈的每次看见他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凛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陆在清愣住了,“哦……我干嘛不好意思?”   江凛不说话,随后继续玩手机,陆如冰结婚后,他们两个在没任何火花,甚至再也没见过面,就别提什么旧情复燃的情节了。何况陆如冰对江凛的感情,一把火烧成了灰,被他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再复燃,也只是徒劳无功。   但是江凛还是会很想陆如冰,一个恍惚间会觉得她还没嫁人,还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伴侣。可是抬头一看时间,一晃而过的,是两个人越走越远的孤独岁月。   陆如冰35岁那年离婚,遭遇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被gay骗婚了。   不,准确意义上说,应该是她的老公是个双性恋,在和她结婚之前,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因为不能在一起,正好陆如冰也要找个男人闪婚,他就干脆利用了陆如冰,直接骗婚。   后来被陆在清抓奸在床,小霸王气红了一双眼睛,连着楚歌都不停地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我说他妈每次感觉看见你眼神怪不好意思的。”   陆在清手里还举着铁棍要砸下去,被楚歌一把拦住,“原来他妈是个基佬!”   陆如冰捂着脸哭,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来劝陆在清不要冲动,后来是江凛冲上来,先是拦住了陆在清,随后一脚踹在了陆如冰老公的肚子上。   他转头,眼神凶得可怕,像是能吃人一样,陆如冰怔怔地看着江凛的出现,这个男人的气质在岁月的沉淀下愈发冷漠又凶狠,他盯住她,一字一句,声音冰冷,“现在,就带上所有东西,去民政局,离婚。”   离婚。   陆如冰被姚波牵着手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当家长的夫妻俩都痛心疾首,好好的闺女遇上了这么个渣男,真是遇人不淑。   楚歌想着法子逗陆如冰高兴,陆在清一会心疼自己姐姐一会又心疼自己老婆,只能道,“楚歌,我们给我姐一点时间,有江凛在,不会出事。”   说完这话,几个人都愣住了,连同姚波和陆庭风一起。   曾几何时,他们都有这么个习惯认知,有江凛陪着陆如冰,不会出事的。整个陆家在当年,都已经把江凛看做了自己人。   陆如冰风风火火,好歹有江凛在一边镇场子呢。   经年累月的蹉跎下,他们有多久再没想起这个习惯了?怕陆如冰脆弱,怕江凛生气。   可是习惯就是习惯,哪怕深压在大脑深处,一不留神,还是会说出来。   陆如冰红着眼睛看江凛。   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她身侧,影子被拉长,垂着眼睛,漠然地看着她半晌,随后道,“别哭。”   别哭。   陆如冰的眼泪彻底决堤,抓着江凛胸口的领子,嚎啕大哭起来。   陆在清松了口气,带着父母和楚歌到了地下车库,随后道,“咱也别多管闲事了,江凛这几年也一直一个人,要是能对我姐好……”   姚波担心自己的女儿,“可是当年,他为什么不要我家冰冰?”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才缓缓道,“可能……爱情里,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恰好,容易被对方原谅吧。”   而代价就是,陆如冰结婚的那几年,江凛每每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都会恍惚。   恍惚中,似乎看见有人一身旗袍红唇微扬,笑着说,“外面的女人哪有我漂亮?对不对?”   姚波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江凛陪着陆如冰在民政局外面散步一圈又一圈,直到她不哭了。江凛才道,“有那么喜欢那个男人吗?”   陆如冰摇头,“只是觉得,拿他押赌注,最后输了一切,像是被背叛了。”   江凛没说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披在陆如冰的肩头。   她现在温婉收敛了很多,连带着整个人气场都宁静了下来,远远看去真的跟贤惠的人妻似的,江凛攥紧了手指,看着陆如冰披上衣服,然后没说话。   隔了好久,陆如冰说,“你呢,这两年……没再结婚吗?”   江凛摇摇头,“我不婚主义,你忘了?”   原来这么多年了,心还会痛。陆如冰咧嘴笑了笑说,“真是忠诚……果然还是不结婚好啊,现在我成了离过婚的二手女人了,再嫁可能都会被人家背后说。”   江凛却道,“你当年不结婚,是在等谁吗?”   陆如冰再度红了眼眶,仍是嘴硬不肯承认,“没有啊,当年没玩够,觉得好玩而已。”   “哦。”   江凛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陆如冰,“我当年,是为了等人。”   陆如冰嘴唇哆嗦着,整颗心像是被人挖开一样。   “等一个死人,后来。”江凛笑了笑,那笑竟带着无数令人觉得疼痛的情绪,“等不来了,才发现自己也在被人等。”   爱情就是这么可笑,在互相等待的日子里错过。   陆如冰只能强撑,“好了,不想听你说那些成年往事了。我承认我当年的确爱过你所以才等你,你不用再来挖我的旧伤,故意重复一遍林荦的事情给我听。你就继续等她吧,我现在……不在意了,真的。”   最后“真的”两个字,声音都在颤抖。   江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按在了陆如冰的头顶。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要强?”   陆如冰没说话,瞳仁缩了缩。   “我说自己不婚主义也好,这几年不结婚也好。”江凛顿了顿,随后看着陆如冰的脸,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她,才继续道,“不是在等林荦。”   现在他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个名字了。   “在等你。” 第350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①   辛妲在一场蓝血大牌高定上走完秀,迎着众人眼里惊艳的目光走入后台。刚进后台,她便从抽屉里抽出烟,随后啪的一声甩上抽屉,顺手抓起桌子上的打火机。   凌颜掐着点给她打电话,她一边抽烟一边眯眼冷笑,“我这边刚结束,晚上就去找你玩。”   “叶总?他那儿就是做做戏。姓付的那个蹭我流量的小鲜肉?我前天刚把他甩了,你知道么,他外面嫩模玩得比叶总还溜,真是不可貌相。”   辛妲坐在转椅上,大劈叉的秀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踩着细长的高跟鞋翘着二郎腿,活脱脱的一副妖艳贱货的作派。   对面凌颜不知道说了什么,辛妲的眼神变了变,随后又装作一副没事人的腔调道,“无所谓,我都快把他忘了,他来就来吧。”   随后她挂断电话,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打火机上下抛着,最后一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掌心合拢收住,她转着椅子开始坐在镜子面前仔细化妆。   今晚有个硬仗要打,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凌颜告诉她时间定在晚上十点整,于是辛妲踩着准点进去xxxx的大门——这座不夜城最奢靡无度的酒吧,来往的都是身份不凡的社会上流。   辛妲眼睛眯了眯,想着进去要是正好撞上怎么办,结果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就看到了卡座边上的尉嬴。   男人神情依旧如同一年前一样玩世不恭,微微挑起的眼睛慵懒又不羁,站在那里就像模特似的,酒吧灯光打下来,衬出他声色风月的模样,相当惊艳。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场,时间尴尬得一卡座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缓解一下。   最终还是辛妲的好朋友干笑着,“妲……妲妲!你来啦!快坐下!”   怎么能坐下呢,老相好旧姘头见面,怎么也要喝一杯不是吗?   尉嬴端着酒杯冲辛妲冷笑,“辛小姐好久不见。”   辛妲接下他这杯酒,“尉先生也是,好久不见。”   两个人故作客套的动作让周围人都跟着发虚,这两人真的没事吗……?   怎么可能没事呢。   辛妲心口都在哆嗦了,偏偏不让尉嬴看出来,笑着坐在自己好朋友身边,周围人一看就过来打圆场。毕竟辛妲也是好久没出来了,尉嬴正好今天也才刚回国,于是一圈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对着他们两个敬酒,就像敬结婚的小夫妻一样。   直到有个人喝多了不怕死问了一句——   “你们还在一起吗?”   辛妲脸色一白,剧痛就从心上划了过去。   尉嬴笑得让人看不清楚真假,“怎么可能呢,兄弟,你说话前先想想。我们,在一起过吗?”   这是连着以前都一并推翻了。   辛妲胸口刺痛,手指死死握住酒杯,却不让人看出面上一丝痛苦来,于是也跟着笑笑,出来缓解尴尬,“他们大概是酒喝多了,你们别乱说啊,当事人都在这的。”   所有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尉嬴是这江城的祖宗,一年前出国的时候是,一年后回来的也一样是。   这位祖宗抬头笑看辛妲,将她脸上的强扯着笑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笑得跟个妖孽似的。   他说,“辛妲,一年不见,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骚浪贱。   辛妲没说话,自顾自喝了一口酒,吃了果盘上一块水果。她不接尉嬴的话,没人敢接。   谁都知道他们俩一年前闹得风风雨雨,可是突然间以辛妲开启事业走秀,尉嬴飞往国外深造为结局就这么断了。   一帮每天闲着没事干,花钱都花得无聊的富家子弟整天吊着胃口,就等着看这出狗血的爱情剧到底能有什么结果。   私底下赌都摆了一桌了,有的说辛妲和尉嬴这叫互相为民除害,辛妲是这江城第一名媛,却也是桃色名媛;尉嬴是江城为首的公子哥,自然花名在外。这两个人,要是好上了,那他娘的就是老天有眼,让他们互相收拾去。   谁知道才没多久,这对冤家就落幕了,就如同来各自的人生里走了个过场,然后盖个章,在对方的情史上留下一句话,你这儿我算是来过了。然后就这么散了。   而事后真相如何,唯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辛妲眯着眼笑的时候,就把眼里的泪憋了回去,收回自己的回忆,好久才对着尉嬴道,“尉少也的确没多大变化。”还是一样冷血残酷。   尉嬴摩挲着酒杯,穿得相貌堂堂的,不但身份可以当江城所有富二代的领头,那张脸放在这一堆社会名流之间也是一样出挑的。   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珠子颜色相当漂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名贵的宝石。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视,到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放弃了暗中较量,终于没有了那种彼此针对的气势。连带着周围一圈人都感觉出来了气氛的好转。   这个时候辛妲站起来,脸色有些酡红,对着其余人道,“我先上个厕所,你们继续玩。”   语毕就这样身形有些不稳地走向厕所,穿过涌动的人群,穿过一层层牛头马面,一张张寻欢作乐的脸,来到人群稍微稀少的女厕所门口,站在那里喘了一会,就听到身后有人笑。   那笑声明明不响,却穿过dj打碟的声音传了过来。   辛妲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尉嬴站在她身后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半出一句话,“真喝多还是假喝多?”   辛妲眼眶有些红,不去管他想进去女厕所,岂料尉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更瘦了,这是尉嬴时隔一年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辛妲浑身一哆嗦,甩开他,随后道,“你有事吗?”   尉嬴挑了挑眉毛,纨绔而又不羁,“来照顾你有没有喝多啊。”   辛妲后退几步,皱着眉毛,“这种小事不劳烦尉少担心了。”   尉嬴笑了,“睡过一场这么薄情?”   这句话打碎了辛妲一直以来都强忍下的理智。   一个巴掌带着一年前的恨意狠狠甩在尉嬴脸上的时候,这位太子爷自己都愣了。   好啊,很好,自己就这样让一个女人给甩巴掌了,还他妈是个自己睡过不要的!   尉嬴一下子就怒了,抓着辛妲的手将她整个人狠狠往他身边扯。在酒吧,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还有人会以为是小情侣喝多了耍酒疯呢。   尉嬴这么一路拽着辛妲,拖着她将她直接拽进酒吧的安全通道里,四下无人,就这么把她顶在了墙上。   辛妲眯着眼,看向眼前暴怒的男人,笑得更灿烂了,“一年不见,你就长进了这么点?”   尉嬴掐着她的脖子,细细摸索着,亲密而又危险,“你倒是长进不少……”   辛妲刚想开口,就听见尉嬴下一句,“听说你之后一个月换了7个男朋友,也不知道伺候男人的技术有没有长进。”   她脸色一白,呼吸都跟着疼了一下。   尉嬴,我到底是低估了你伤人的能力!   可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要笑。   心里跟刀剜过似的疼,偏偏要笑得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那我可就不清楚了,尉少不如去问问我那七个前男友我的技术如何。”   “我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嗯?”   反应过来尉嬴这句话里浓浓的危机的时候,辛妲已经来不及挣扎,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翻了过来。随后一把扯开了她oversize卫衣下的安全裤,将她整件衣服狠狠往上撩起。   滚烫的温度贴过来的时候,辛妲甚至来不及呼喊,下一秒刺痛从下半身袭来,她两条腿哆嗦着,眼泪终于没忍住,从眼眶里直直地滚落下来。   尉嬴将她顶在墙上,四下无人的过道里就这么大胆地将自己所有欲望发泄,他哑着嗓子从后面搂住辛妲,又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呜咽堵住,贴近了在她耳边邪笑,“真紧,老子挺怀念你一年前给老子做炮友的日子。”   辛妲眼眶通红,身体在他的攻击下颤抖着,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终于结束的时候,她没有撑住,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个时候的尉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嘴边便挂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居然还上前,蹲下身子,弓着一节背,衬衫下背肌紧绷流畅——他伸手还帮辛妲收拾衣服,“上赶着被我做的滋味怎么样?”   辛妲用通红的眼睛看向他,比一年前更恨。   她忽然间就想到了一年前的他们,各自心高气傲,仿佛这花花世界没有什么可以用心的。辛妲也没有料想过,有朝一日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丢了心丢了身,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现在,下场来了。   你瞧,她痛苦得不得了,这不是都拜尉嬴所赐么!   一年前她濒死的时候,他搂着新欢冲她笑得天地失色,“辛妲,你这种女人,玩玩就好,不必当真。”   字字诛心,肝肠寸断。   从回忆中抽身,她狠狠颤了一下肩膀。   可惜辛妲竟然在这个时候也笑了,笑起来能够让江城所有的男人都心甘情愿死她怀里,“彼此彼此。尉少,技术倒退了,不过如此啊。”   “是吗?”   尉嬴似乎是咬着牙说的,两个人笑得在比谁狠一样,许久男人站起来,盯着辛妲微微颤抖的背,他说,“给你朋友发个微信,告诉她,你现在要回家。”   “然后呢。”   辛妲挂着眼泪抬头冲他笑,声音嘲讽,“跟你回去开房是吗?”   尉嬴一把捏住了辛妲的下巴,这张脸可是江城最高级的脸,勾着多少男人的魂。   他笑得像个混球,“那不叫开房。”   手指用力捏紧了她的脸,尉嬴道,“那叫算账。”   辛妲眼睛都红了,死死咬着牙齿,恨不得再去打他一巴掌,可惜现在自己这副凌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笑话。   时隔一年,竟然会被这个男人刺痛。   她不说话,尉嬴就更高兴,“辛戚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被人玩成这样,杀了我的心都有吧?”   辛妲握紧了拳头,猛地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的,还是站稳了,她说,“不是想杀了你,是立刻会杀了你。”   尉嬴无所畏惧一般吹了个口哨出来,双手插在兜里站直了,微微倾向辛妲的脸,“看来你哥还是挺宝贝你的,辛家位置好好坐稳了。哪天掉下来,别怪没人捧着你……”   辛妲笑了,“怎么,尉先生这是在提醒我要小心?有劳尉先生挂念了。”   尉嬴随随便便地耸了个肩膀,侧着脸,就像个妖孽。   他不仅在江城是个祖宗,到了隔壁市海城,一样都不虚。   海城的黎悯跟他向来交好,这帮社会上流的名门二代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不过他们里面,也就他一个性格最不羁。别人要么就是高深莫测,要么就是不动声色,统统都是高冷的腔调。   唯有尉嬴一人不羁极了,纨绔放荡,玩世甚恭,认知人生如戏。   而辛妲又是谁,这个名字,光是听着,就仿佛感觉到了民国时期风情万种的上城名媛,古代宫中千娇百媚的亡国祸水。   辛妲是辛家财阀的女儿,上有哥哥辛戚才惊艳绝,玩转商政两界,掌管辛氏集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下有弟弟辛商后起之秀,演艺届颠倒众生,秀场台步如风,业内都说娱乐圈太负辛商。   而辛妲是被这两个男人宠着的掌上明珠,是这江城的头号名媛,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见识过她走秀的人都说,辛妲登场,谁敢称后。   可同时伴随着盛誉而来的也是无数的绯闻缠身,艳名远播。眼红她的人说,辛妲就是个狐狸精,勾引着整座江城的男人。   尉嬴对此曾深有赞同感,他说,普通富二代玩谁都好,就别玩辛妲。因为玩不起。   可是他,玩得起。   想到这里尉嬴笑了笑,将前倾的身体收回去,看着无人的安全通道,对着辛妲抬了抬下巴,眯眼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漂亮得像是钻石闪过去,“怎么,难道要我直白跟你朋友说,‘辛妲我带走了’这样?”   “滚。”想都没想,辛妲冲口而出,“我跟你走?我跟谁走都不跟你走。”   尉嬴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凉凉道,“他们没那个狗胆。”   “怎么,你就有这个狗胆了是不是?”   辛妲抬手就捏住了尉嬴因为自己刚刚那句话扇过来的一巴掌,细长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腕,因为力道不足以抵抗,还在微微颤着。   她才知,不是自己挡住了,是尉嬴扇到半路硬生生停下了。   尉嬴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将动作改为在她脸上轻抚,嗤笑着,“你这张脸我怎么舍得打?这不是江城最美的脸么?”   辛妲没说话,纤细的肩膀颤着,尉嬴说,“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自己去地下车库等我,要么直接散场来Andaz找我,房间号我发给你。”   他凑近了声音说道,“知道你哥哥最爱的女人藏在哪里吗?”   辛妲脸色煞得一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尉嬴。   尉嬴低着头拿出手机,娴熟的打了一串数字,随后发送一条短信。   那一秒,辛妲的手机无声震动了一下。   尉嬴像是胜利者一般咧嘴笑了笑,“房间号我发你了。这个威胁有没有用,你最清楚不是吗?”   哥哥最爱的女人身上藏着辛家所有的黑幕消息!   辛妲猛地咬住牙齿,眼睛血红盯住他。   尉嬴看了她一眼就走了,一边走,一边不忘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手机号还是没变啊……多亏我这一整年都心心念念想着你呢……”   一句话说得像极了情人间的亲密旖旎,可辛妲却听出了一股柔情蜜意背后的凶狠。   她脸色惨白站在过道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散场的时候辛妲的好友凌颜喝得挺多,辛妲原本也上头的,但是被尉嬴这么一折腾都已经醒了,她搂着凌颜将她塞进出租车里,捏了几张整百的给司机,“送她回家,”   凌颜眼直了,“你怎么这么大方?”   辛妲说,“我刚从你钱包里拿的钱。”   凌颜大叫,“小骚货竟然从我这里偷钱!”   辛妲过去又弹她的脑门,“不想被偷还不他妈赶快把拉链拉上!口子开那么大贼不偷你都不好意思!”   把凌颜送走后,尉嬴也和一群朋友七分醉意地走出来,见到辛妲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一个别的卡座的朋友喝多了喃喃,“尉少你帮我看看,前边站着的是不是我们江城的女神辛妲啊。”   尉嬴冷笑,“她算哪门子女神?”   富二代说,“你还真别说,全江城的男人没有不想睡她的。比如我,我这辈子愿望就是睡到她。”   尉嬴笑了,“说了那么多,不来点实货。你们有谁睡过吗?”   一帮人摇头,“我们都还拿着号码牌排队,不知道上一个是谁这么享福。”   是你们爸爸我!   尉嬴眯着眼要笑不笑地问了句,“我走这一年,有人跟辛妲好过吗?”   一帮人继续摇头,“好像没有。不过辛妲不是绯闻特多吗,私底下肯定有背着好过的。”   尉嬴和辛妲好过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语气跟查岗似的是干什么。他们俩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这是圈子里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啊。   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不会只有尉少您……和辛妲好过吧?”   一帮混球富二代瞬间肃然起敬,“牛逼!尉少你当初是怎么套路到这江城第一名媛的啊。”   尉嬴说,“有钱。”   富二代说,“那我也有钱啊。”   尉嬴眯眼笑得像个混蛋,“那你去试试,用钱砸辛妲。”   富二代兴奋地摩拳擦掌,“明天就去给她直播送游轮!”   辛妲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走到了Andaz的门口,这家酒店高档且名贵,住在里面的都是身份不俗的人。   辛妲走进电梯里,这个点只有她一个人来来往往,她来到尉嬴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一推就开了。   不自觉握着拳头紧了紧,她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没人。   于是辛妲继续往里面走,这是一间套房,里面还有别的房间。一推开,就看见尉嬴穿着浴袍坐在窗户外面抽烟,看见她进来的时候,他叼着烟眯眼笑了一声,“在里面等我,我抽完烟就进来。”   他喜欢爬楼的爱好还是一丁点都没变。   从这里看下去对他而言已经是小事一桩,尉嬴曾经带着她爬上了江城最高的那座电视塔,辛妲尖叫的时候,尉嬴却拿着手机笑,把两人的神情都拍了下来。   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安全装备,尉嬴搂着辛妲说,“辛妲,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老子以后把你从这里丢下去摔死。”   那个时候辛妲使劲往他怀里缩,“你等着,我下去就给你戴绿帽子,你有本事摔死我!”   风声飒飒,衣袍猎猎,冷风从两人的瞳孔里灌进去,辛妲受着巨大的刺激,而尉嬴只是这样眯起眼睛,随后将她从窗户里抱进电视塔里面,自己一翻身继续坐在上面。   从这里看下去的时候,整个江城就这样缩小了投在他眼底,这座经济发达的不夜城每天夜里都是笙歌一片风月无度。男人坐在高楼之上,远远看去如同天地间最后一抹剪影,卷起的风衣被吹得翻飞,他眼里一片冰冻。   夜幕之下灯红酒绿,可是高楼之上只有冷风呼啸,那些酒精,那些欲望,那些蠢蠢欲动,都没办法到达这种高度,更没办法传达给他。   夜风从他身边流淌过去的时候,顺路带走所有疯狂和温热。   尉嬴就这样在高楼上沉默下来,现时现地,真是应了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辛妲说,“你快滚下来!”   尉嬴好久才说,“你别大喊大叫,万一我真滚下来了怎么办?”   辛妲红了眼睛,“全江城小姑娘都得哭!”   尉嬴拔高声调喊了一声,“你哭不哭?”   辛妲说,“我不哭!”   尉嬴继续喊,“那不行,我要是没了,你必须哭,听见吗!哭得要死不活那种!”   辛妲没说话,尉嬴呆在上面抽了一根烟就下来了,从窗户里跳进来的时候姿势还相当帅,这个渣男偏偏有这种腔调能让小姑娘觉得坏男人真令人着迷。   他一脚踩灭了丢在地上的烟,耸耸肩,“看来江城第一电视塔也不过如此。”   辛妲气得直哆嗦,“那你怎么不学燕子把窝做在上面啊!”   那时的尉嬴眉目放荡,笑容不羁,搂着她过来亲了一口,“还是美人窝适合我啊。”   从回忆里抽身,辛妲看着尉嬴坐在Andaz房间窗外抽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往事。   尉嬴抽完烟就伸手干脆利落地翻了进来,辛妲倒退几步,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势了,她刚退开几步,就被尉嬴一下子捏住了下巴。   他笑了笑,“真乖,说来就来。”   辛妲忍受着他的侮辱,尉嬴还不满足,继续道,“看来那个女人身上捏着你家重大的把柄嘛……妲妲。”   这两个字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换种方式来说,每当尉嬴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会牵扯出辛妲心里带着痛觉的快感。   他含住她的耳垂,随后将她整个人摔在床上,周围的灯忽然间就熄灭了下来,唯有那扇开着的窗户带着冷风吹进来,辛妲被他压住,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下一秒就要被尉嬴亲手折断——   他深知她美的惊人,也深知她心藏得有多深。辛妲想躲,根本躲不掉。   一年前,尉嬴曾在意乱情迷时伏在她身上惊叹,“妲妲,你知道吗?辛妲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你了,我没见识过妲己,但是见识过你。”   一年后,此时此刻,尉嬴掐住她脖子,如同魔鬼一般掠夺走她的所有感官意识,辛妲在他身下几度觉得自己濒死——可是没有人来拯救。   直到天光大亮,她在他怀里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气派的房间装修,心口就忽然间酸涩地疼痛了一下。   尉嬴醒来,半眯着眼,模样颇为懒散,可惜了这张脸精致绝伦。辛妲冷笑一声,起身就开始穿衣服。   尉嬴看着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到后来也笑了,“你穿上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   辛妲忍着心头刺痛,“不需要认识我,我从来不记过夜的男人名字。”   尉嬴说,“别耍什么清高,过来,亲我一下,我就把那个女人的地址发给你。”   辛妲忍了忍,张嘴想骂人,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随后妖娆一笑,勾着尉嬴的唇就深深地吻了上去,直到尉嬴发觉自己可能又有点忍不下去的时候,辛妲抽身离开。   她笑的时候,扬着被他吮红的唇,要命的勾人,“地址发到我手机里吧,尉少,我的手机号你不是一直都记在心里吗?”   语毕她拿着手机就走人,纤细的背影婀娜摇曳,踩着惯性的台步,像是姿态高傲的女王,明明伶仃一人,却如同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辛妲在走出来十分钟后收到了尉嬴的短信,随后那厮顺路把她的微信也加了回去。   辛妲冷笑,将消息直接转发给自己的哥哥,之后就再也不去多管,她只想回家再好好睡一觉。   只是她补觉的时候,圈子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蓝家二少蓝懿在辛妲的黑屏直播间里刷了五十万的游轮。黑屏直播间是什么意思,是辛妲都还没上直播登陆,无人的直播间里可以看直播记录回放,蓝懿对着直播记录回放都他妈能刷五十万。   钱:你能尊重老子一点吗,别不把我当钱。   辛妲醒来后一脸头疼,凌颜发微信问她怎么办,结果就是辛妲一分没收,让公司悉数还了回去。   钱:这位小姐请你也尊重我一点!我多少也是钱啊!   当天傍晚各大网红群里面都在谈这事——   群:【晚上十点MYST音乐学院门口见】   【蓝家二少:cnm老子看见了!有本事别撤回!】   【蓝家大姐:我就当着你的面说了,怎么样?】   【蓝家大姐:倒贴人家都不要,小蓝你真给我们蓝家丢脸。】   【REN:给大姐打call。】   【凌小颜呀:大姐我要嫁给你。】   【蓝家二少:凌颜你站住,我女神没说别的了吗?】   【凌小颜呀:冷笑了一声,开心吧,能够得到女神的冷笑。】   【蓝家二少:开心开心……】   【蓝家大姐:没得救了……】   【REN:等死吧。】   【凌小颜呀:等死吧+1】   辛妲也在这个群里,不止辛妲在,尉嬴也在。不止尉嬴在,蓝城江城海城这三个最富饶的城市里边所有排的上名号的富二代全都在。   屏幕那边尉嬴正缩在黎悯的沙发上抽烟,抓着手机看了眼群记录,就冷笑了一声。   黎悯也跟着笑,“蓝懿怎么突然间拿钱追辛妲了?”   尉嬴懒洋洋地说,“他昨儿问我怎么套路到辛妲的,我说,钱。”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操,他居然跟我说他想睡辛妲。”   黎悯拍拍手,“勇气可嘉。”   尉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辛妲不是他们想泡就能泡的……”   黎悯继续玩着自己手里的蛇,头也不抬,“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随便泡?”   尉嬴从沙发上走下来,走到黎悯面前,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却叼着烟笑了,“喂,我好歹刚回来,今晚继续吗?”   黎悯说,“我就不去了,我现在喝酒都往里面放两粒枸杞。”   “还在等你坐牢的老婆啊。”尉嬴眯眼笑了笑,“走啦,我今晚去M2.”   黎悯手里的蛇爬过来吐着信子,尉嬴干脆跳到门口喊了声再见就出门。发动车钥匙,一脚踩下油门,兰博基尼就这么嚣张地开走了。   夜晚,淮海中路的港湾区广场一片霓虹灯闪烁,吸引着各路蠢蠢欲动的灵魂,拖着纸醉金迷的皮囊来到它的极乐深渊。   尉嬴扯着领口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蓝懿为首的富二代下来接他,一看见,两人就都笑了。   笑完尉嬴说,“拿钱砸女神的感觉怎么样?”   蓝懿笑得比哭还难看,“哥,别损我了,我的玻璃心都碎了。”   尉嬴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再接再厉,没准感动天感动地,辛妲就被你感动了呢。”   蓝懿装模作样擦擦眼泪,“老尉,你说得有道理。”   几个人上去卡座喝酒,尉嬴坐在最中间,几个眼尖的小姑娘笑着往他身边坐,一边蓝懿看着很郁闷,“怎么你一回来,我们都没姑娘了。”   “天哪,蓝爷说他没姑娘。”   尉嬴搂着一个女孩儿,抬了抬她的下巴,“宝贝儿,你们这么对待蓝懿的吗?”   女孩往他怀里缩,“尉少,大家都在等你呢呢。”   “真不要脸……”蓝懿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胸口,“套路了我的女神就算了,回来了还把我身边的姑娘都抢走了!”   于是手机少年蓝懿愤愤地在xxxx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蓝家二少:众投尉太子去死!】   【凌小颜呀:臣附议。】   【REN:三人血书。】   【黎:四人。】   【傅老三:嚯!黎悯怎么来了,那我也上奏让尉嬴去死吧。】   【妲妲妲:+1】   【蓝家二少:女神?女神?女神你怎么出现了!女神xxxxA12卡座我等您!】   【蓝家大姐:妲妲,我弟弟疯了,你别在意。】   【妲妲妲:好,我来了。】   【凌小颜呀:????】   【黎:????】   【蓝家大姐:???】   【傅老三:???】   【REN:恭喜蓝懿守得云开见日月,女神赴约xxxx舞池卡等你。】   蓝懿捏着手机,眼睛发光,“尉太子!尉太子!”   “靠。”尉嬴喝酒喝到一半呛到了,“干什么?”   “我女神,我女神一会要来!!”   蓝懿笑得眯起了眼睛,“辛妲等下要过来了!”   辛妲过来?蓝懿这臭小子喊一声就来了?尉嬴眯了眯眼睛,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祝贺你。”   蓝懿搓着手,“我觉得我春天要到了……”   尉嬴翻了个大白眼,十五分钟后,看见辛妲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绰走过来。   辛妲的美众人皆知,足够开辟一个时代,她风情万种而又清冷孤傲,所有男人都想令这样一个女人为自己臣服,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可是没有人敢打辛妲的主意,她背景强大,又气场冷漠,纵是绯闻缠身,眼中也不见丁点情意。唯有一年前的尉嬴,在黑暗中听见她那句我爱你。   随后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盛开过后就迅速湮灭。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心口就牵扯出又痛又快的感觉来。   辛妲冲着蓝懿而来,直接在他旁边坐下,蓝懿递烟给她,又帮她点燃,辛妲冲他笑笑,“多谢。”   尉嬴在对面看她,一双眼睛,晦暗不明,情绪深深浅浅,如同波光粼粼的深潭。   “蓝少,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想和你谈。”   辛妲理了理头发,一头黑发泼墨一般倾泻下来,衬着她白皙的脸庞面若娇花,蓝懿看得咽了咽口水,近距离和辛妲接触,才知她美得惊人。   尉嬴在对面观察着他们的一切,辛妲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了过来——   “主要微信上也讲不清楚,所以当面来和蓝少说一声,感谢你给我送的五十万游轮。只是,我不喜欢这样,下次也不想再要了。蓝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蓝懿俊脸都白了,捏着酒杯坐在那里,“你……你……”   辛妲垂着眼睛,睫毛细长,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味道,就如同亡国祸水,真真当得起“妖精”二字。   蓝懿没想过辛妲过来是为了这件事,他以为辛妲是应了他的邀而来,没想到……是专程过来和他撇清楚关系的。   蓝懿脸上的失落相当明显,对面的尉嬴想都没想到就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勾唇一笑,果然辛妲还是和一年前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鸟都懒得鸟你。   辛妲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蓝懿还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喃喃了一句,“女神……不给我一个机会吗?”   辛妲偏着脸,发丝稍微落下几根,看得蓝懿心头痒,想帮她撩起来,只是美人对自己无意,他也不好上赶着倒贴……   只见辛妲摇摇头说,“蓝懿,我和你姐姐关系还不错,我不能对不起她弟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你们不缺钱,也不能这样送。”   完了,被女神教育了,一定在女神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暴发户形象了,当初是谁说拿钱可以追女神的!站出来,老夫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尉嬴在对面笑得跟个混蛋似的,看见蓝懿眼神扫过来,还咧嘴一笑,笑得荡漾且欠扁。   蓝懿被女神拒绝后,心情低落,拿起手机又在群里直播。   【蓝家二少:再信尉嬴我是狗!】   【蓝家大姐:真巧,我家狗也这么说。】   【REN:真巧,我家狗也这么说。】   【凌小颜呀:真巧,我家狗也这么说。】   【尉太子:真巧……】   【蓝家二少:巧你mb!无耻老贼尉狗,骗我说拿钱可以哄女神开心!结果我被女神拒绝了!】   【凌小颜呀:凌家人发来贺电。】   【黎:隔壁市黎家发来贺电。】   【傅老三:傅家发来贺电。】   【蓝家大姐:你个垃圾,连追女人都不会,嚷嚷什么,自己退群吧。】   【蓝家二少已退出群聊。】   【蓝家大姐:……】   尉嬴抬头看了眼退群的蓝懿,上去捏了一杯酒,特意坐在了辛妲的旁边,“喂。”   蓝懿抬头,满脸都是丧,“我要借酒消愁。”   辛妲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尉嬴一把抓住她,揽着她的腰将她拉回来,辛妲跌落在他怀中,挣扎着,“做什么?”   “蓝懿好歹是因为你这么失落的,你不哄哄?”   “关我什么事?”辛妲像是听见笑话一样,“一年前我为了你差点死了,你怎么不伸手救我?”   一句话,尉嬴的表情直接变了,眸中迸发出凶狠的杀意。耳边DJ打碟的电子音一片喧嚣,他低沉的声音却透过这纷纷扰扰的繁杂声传到辛妲的耳朵里,“你挺有意思的,是要跟我翻旧账?”   “旧账?”   辛妲眯眼笑了,仰头从桌上拿起酒杯喝下,蓝懿瞪大眼了看着他们俩之间的一来一往,却没敢说话插进去。   “我们之间有旧账可以算吗?尉嬴,我们之间只有旧仇。”   “嗤。”尉嬴冷笑一声,“现在再来会不会太假一点?辛妲,时隔一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长进?”   辛妲大笑两声,“是啊尉嬴,生死之间走一遭,我怎么都要学乖点!”   尉嬴听见这话直接将辛妲拖起来,旁边蓝懿大喊一声,“尉嬴,你要做什么!”   尉嬴没说话,拖着辛妲往外走,辛妲挣扎,头发凌乱,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慌乱过。   蓝懿丢下卡坐上的妹子追出去,“尉嬴!你他妈冷静点!”   尉嬴掐着辛妲来到后台,眼睛血红,一路上人都不敢搭讪他,冒着杀气看向手下的女人,“怎么,当年一条人命你还嫌不够么?”   “一条?”   辛妲笑得令天地失色,“是两条你清楚么!”   蓝懿追来后台,一看尉嬴这样掐着辛妲,就急了,“老尉你做什么呢!”   “滚!”   尉嬴抬头就冲着蓝懿怒喝,“我们之间私事不需要你插手!”   蓝懿被他吼得一愣,回过神来,“你他妈这架势叫私事?”   辛妲冲蓝懿笑笑,声音虚弱,“的确算是私事,感谢蓝少担心,我们没事。”   美人这般模样还说着没事,蓝懿心里跟火烧似的,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墙壁,走出去,将后台的门用力摔上。   尉嬴收紧了手指,“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没落下。”   辛妲冷笑,“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是啊……”尉嬴贴近她耳朵,“好在我抽身早,被你勾引的男人,下场都是死。”   辛妲的脸色变得惨白,抬手就想去甩尉嬴一个巴掌,尉嬴捏住了,却见她抬起头来,眼里都是泪,忍着不落下来,模样美得触目惊心,“尉嬴,你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死的吗!!”   尉嬴被她的质问逼得心口一刺,用力狠狠擦掉了辛妲脸上的眼泪,抓住她的脸,“别给我装委屈,到底是怎么被绑架的,你心里清楚……这笔账,要算,你确定你有这个底气么?”   辛妲终于没忍住,眼泪顺着脸滑落。   她哭的时候样子很美,一张脸可以算得上倾城,有人说,辛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美丽的,举手投足都像个亡国祸水,有人为她散尽家财,求不来她一个眼神。   辛妲的美,尉嬴在一年前便食髓知味。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从那以后却至深渊坠落,辛妲觉得自己终究逃不过尉嬴的手掌心,不管多久,只要他回来,她就会被牵痛。   “是啊,我没底气。”辛妲喃喃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原罪。尉嬴你不会懂的,你怎么可能会懂呢,你都巴不得我去死……”   辛妲这番话无疑是针刺向尉嬴的心口,他用力皱起眉毛,妖孽的脸上带着痛恨,“辛妲,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狠。”   “我还是不够狠。”否则怎么还会被你刺痛。   辛妲自顾自流了泪,随后狠狠甩开尉嬴,“往事既然已经聊完了,我就先回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尉先生也没必要再拉着我。”   桥归桥路归路。   这六个字让尉嬴眯起眼睛,他邪气地笑了笑,凑近辛妲纤细的脖颈,那手感很好,他有点不舍得松手,“妲妲,有些爱情,只有我能赢。”   “无所谓了。”辛妲推开他,扭头冲他笑笑,她有一张妖娆且风情万种的脸,“你要赢,我便亲手送你,只不过有句话你可要记清楚了。尉先生,往事再无可回头。”   辛妲回家的时候披着月光回去,推开别墅大门,客厅的灯就一下子亮了起来。   辛商坐在沙发上,挑着精致的眉目,一脸慵懒的样子,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开口问道,“去哪儿了?”   辛妲上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臭小子,现在敢管你姐姐了?”   辛商搂着辛妲脖子狠狠蹭了蹭,“我和大哥这叫保护你,防止你被外面的男人骗了!”   说完他还咬牙切齿地划了个重点,“尤其是那个叫尉嬴的!”   辛妲无奈地笑了笑,“我今天是去找蓝懿的。”   “我知道。”   辛商在富二代圈子里人脉挺广,和蓝懿也见过几面,“蓝懿嘛,人挺好的,就是脑子一根筋,没有他姐姐会做生意。”   辛妲笑着在他旁边坐下,“怎么,是在帮我相亲?”   辛商伸手搂住她,“没关系,你不用嫁人,我和哥哥保驾护航,没有谁敢动你。”   辛妲是辛氏财阀的千金,妖孽哥哥辛戚和腹黑弟弟辛商就是她的两大保镖。就算有男人大着胆子想追求她,到后来看见辛戚和辛商就又会自己退了场。   因为她身边的家人太强大了,看见辛戚和辛商,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比不过。   此时此刻,那个模特圈的新秀辛商正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搂着辛妲,拿着手机自拍一张,随后发了个朋友圈。   【辛商:家里有一位大美人,导致我每天都快审美疲劳了~】   下面就有一堆回复的。   【蓝家二少:小辛辛你能帮我在你姐姐那儿说点好话么。】   【辛商回复蓝家二少:没门,蓝懿out!】   【傅暮终:特么的秀姐狂魔,你姐要是谈恋爱或者结婚,你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辛商回复傅暮终:对的,还要砍死那个男的。】   【傅暮终回复辛商:@尉嬴,老尉老尉,有人要砍你。】   辛商一看见这条朋友圈就来火,扭头对着辛妲道,“你是不是还在和尉嬴搞不清楚?”   辛妲被他问的话气笑了,“什么叫搞不清楚?”   辛商气鼓鼓地说,“反正他是个渣男,姐,我宁可你嫁个老男人疼你,也不要你跟渣男在一块。”   辛妲想解释什么,辛商继续道,“就算我同意了,大哥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辛妲想了想自家老哥生气的样子,摇摇头道,“没有,我和尉嬴撇清楚关系了。”   辛商问了一句,“真的还是假的?”   辛妲叹了口气,“真的!”   辛商乐了,“那就最好了。对了最近我有个代言的主办方说想找你,让我们姐弟俩一块上秀场拉高曝光度。”   辛妲盘在沙发中央,模样美不胜收,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微微扬起下巴,道,“走吧,我友情赞助走秀,我大开你大闭如何?”(开场和闭幕   辛商眯眼笑了笑,“那正好,我自己的衣服牌子也需要模特,要不我俩拍?”   辛妲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他有一张精致的脸,就是时下最受女生的小鲜肉的模样,挑起眉笑得时候感觉就是春暖花开,她说,“行吧,只要你别玩得太过火……”   辛商给她热了一杯牛奶就上楼睡觉去了,留下辛妲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空荡荡的家里寂寞而又清冷,她喝了一口牛奶,兀自叹了口气。   回去睡觉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又会发生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辛妲和蓝懿被报纸刊登上去,并且又传出了一条绯闻。   女神辛妲深夜赴约,蓝氏公子抱得美人归。   是媒体偷拍的辛妲昨天夜里去酒吧找蓝懿的照片,她偏着脸,被偷拍也美得惊人。   辛商早上起来看见报道的时候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哪家媒体!我找我大哥把他们封了!”   “封了不是更心虚么。”   辛妲在一边玩手机,辛商切牛排都切不顺畅了,“姐,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你吗?”   辛妲头也不抬,“背后要搞我的人太多了,我那么多桃色新闻不就是他们传出来的,然而事实上呢。”   看见自己姐姐如此冷静的样子,也稍微放平了心态,恨恨道,“都是一帮捕风捉影的狗仔……这种人什么时候能死光啊。”   “嘘。”辛妲冲他眨眨眼,“不要随便诅咒人。”   辛商咬着牛排不说话,吃完之后一推盘子,“走,去我公司,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拍广告么。”   辛妲站起来,戳着几片生菜放进嘴里,随后道,“等我化个妆吧。”   化完妆再下来的时候,她依旧是这江城最耀眼的千金名媛,哪怕绯闻缠身,哪怕艳名满天,哪怕人人都觉得她是个随性浪荡的女人——只要她勾一勾唇,还是会有无数男人想臣服在她裙底。   踩着细高跟,一米七八的身子细长优雅,身边辛商搂着她的腰,姐弟俩就是一对发光体,高仰着下巴,冷艳性感。   她从桃色新闻中走来,眉目清冷,五官妩媚,如同妖精,偷含香水。   到了公司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那一身黑色风衣,细长的腿,凌乱的发,殷红的唇,如同上好的美酒令人心醉。   “小辛辛……你还真把你姐姐请过来了啊。”辛商的合作伙伴对着辛妲露出了惊艳的眼神,“天啊,她太棒了,下一季的主打要不要也来试试?”   辛妲笑得风情万种,“得看我弟弟怎么讨我欢心了。”   “哎哟……”合作伙伴捂着胸口夸赞道,“美人,你一开口说话我都醉了。”   辛商皱着眉毛,“别想占我姐姐便宜,先去干正事,摄影师到了吗?”   合作方殷勤地说道,“都到了都到了,来吧。”   于是领着姐弟俩进去,尉嬴走到公司正门口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辛妲的背影。   她背影那么伶仃妖娆,尉嬴一看就认出了她。   转身朝着身边人问道,“辛妲也来了?”   “啊是啊,新一季的海报想让辛家姐弟俩出境……尉少你也知道,这样吸引话题嘛。”   一边的高层搓了搓手,“尉少您要是不喜欢……”   “不了。”   尉嬴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对着他说道,“别告诉他们我来了。”   辛妲和辛商在巨大的墙壁面前拍广告,不远处有一堆人围着一个修长的人影走过来,她眯了眯眼睛,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走路姿势不羁的背影是谁。   除了尉嬴这厮,谁还能走出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见他笑着勾着唇,一双眼睛亮的跟钻石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冲着辛妲他们走来。   辛商下意识把自己姐姐往身后揽。   尉嬴在一边坐下了,旁边有人很自觉地倒了一杯水,他举着杯子笑了一声,“妲妲?”   这两个字亲密无间,如同情人一般,辛妲不自觉地颤了颤,抬头正视他。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的目光在游离中猛地交汇,辛妲那双眸子风情万种眼含秋水,尉嬴只觉得这样的女人,不管什么男人都想心甘情愿臣服。   可是有些美丽,是致命的。   他捏了捏透明玻璃杯的边缘,如同在无形中扼住了辛妲的咽喉,许久才开口道,“真是巧,原来最新一季主打的模特是你。”   辛商不卑不亢地说道,“感谢尉少信任。”   “我不是信任你。”   尉嬴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是信任你姐姐。”   辛商强忍着自己上去揍他一拳的欲望,咬牙切齿,“那还是多谢尉先生的照顾。”   “不用客气。”   尉嬴这人就属于蹬鼻子上脸顺杆爬的那种,他冲着辛妲笑得如同妖孽,“我刚回国,以后是DM公司的新总裁了,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辛妲只觉得眼睛被他的笑意刺得生疼,只是抿着唇道,“恭喜尉少。”   尉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道,“继续拍吧,我就看看。”   摄影师忙不叠加地点点头,就喊着周围人继续开工,有人拿着打光板跑来跑去找角度,也有人忙着换镜头找感觉,辛妲站在那里,和辛商一起摆了姿势,在众人面前,女人的美貌被镜头所记载。   她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红颜祸水,辛妲的美,只消一眼便让觉得天地失色,她没出现的时候,这江城太多千金小姐,可圈可点却又枯燥无味。   她出现后,这江城从此只有一个第一名媛,那就是辛妲。   辛妲辛妲,一年前尉嬴最爱不释手的女人。   男人就这么眯着眼睛看她,看着她的侧脸,就看着她的头发,忽然间想起一年前的悬崖边上,她惊恐而又无助地落泪,一遍遍喊着他名字时的样子——   “尉嬴,尉嬴,我求求你……”   她如同被糟蹋过后的破碎玩偶,白皙的脸上飞溅着血,触目惊心的漂亮,带着绝望的美,“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她在他面前,要他救另一个男人。   尉嬴只是冷笑,那笑声几乎让辛妲的血液都跟着冻结。   那个时候,他说,“辛妲,给我戴绿帽子的下场,你真的承受得来吗?”   有些爱只能带来毁灭,得不到救赎。   尉嬴就这么冷眼看着那个男人摔落悬崖,转身搂着身边的女人对她笑得惊心动魄,“辛妲,你的贱。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尉嬴从没想过,一年之后回国再与辛妲见面,他们之间已经变成这样一丁点旧情都没剩下的画面。   大概辛妲也想不到,有些爱,在那些得不到回应的日子里,只能慢慢走向毁灭。   辛妲和辛商拍广告从上午拍到了傍晚,摄影师按了按手里的摄像机,翻出几张满意的图片来,随后道,“感谢两位的合作,后续可能还需要你们帮忙……”   “你尽管说便是。”辛商在一边淡淡地接过话去,随后抓着辛妲的手腕就要走。   尉嬴在这里,他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的姐姐和这个男人长期待在一起。   只是刚要转身,尉嬴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晚上有饭局,不如两位一起参加?”   辛商想都没想就回头,“不了,晚上我和我姐姐还有事情。”   尉嬴单手插兜立在那里,男人修长的身形哪怕站在辛商这位国际超模面前也毫不逊色,他正眯眼笑着,十分不羁,又随便极了,离经叛道的模样又令无数女职员在偷偷地看他。   尉嬴说,“我想听你姐姐的回答。”   辛商咬牙,只见辛妲抿着唇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却是无情冷酷,她说,“好啊,晚上一定到场。”   “姐……”辛商不可置信地喃喃,但是听见自己姐姐都这么说了,只能忍下来,随后两人迅速打了一声招呼就走,姐弟俩的背影优雅高挑,如同一对金童玉女。   尉嬴盯着辛妲走出去的背影,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掏出来看了眼,是有人发来了微信。   点开来一看,是个女人的头像,问了他一句今天回不回家。   尉嬴冷笑一声,打过去一个滚字,就再没回话,关掉手机屏幕,直接开了静音。   晚上七点的国金会场,一场上流圈子的社交正在进行,辛妲穿着一身红裙子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香肩旖旎,微露酥胸,优美的脖颈下两条细长的锁骨,辛妲抬起头来的那一刻,令人终于懂得“尤物”二字怎么写。   暗红色的长裙在右边微微劈开,露出一条白皙笔直的大腿,她踩着同色系的高跟鞋,手上带着一枚深棕色的亮戒,和她笑起来时候的那双褐色的眼睛相呼应。   她遇见了熟人,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后将手放在唇边轻掩着笑。那一刹那手上的钻戒和眼睛便同时呼应,星光熠熠,令人着迷。   不远处,尉嬴和自己一帮高富帅好友们正盯着门口的来宾。看见辛妲的时候,一帮好友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尉嬴,这厮笑得颇为放荡,“干什么,不能邀请老相好是不是?”   “到底是老相好还是想旧情复燃,这个有待考证。”   傅暮终在一边一边喝酒一边说,“来来来,线上赌场重新下注了。尉老狗和辛美人重新在一起的几率有多少。我押50%。”   “真靠这个发财了记得给我点利息。”尉嬴拍拍傅暮终的背,随后又抬眼去看风情万种的红色身影。   尉嬴曾不止一次地惊叹过辛妲那令人动容的容颜,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却可惜了在每次看见辛妲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与普通公狗毫无分别。   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恰好辛妲抬头看到他,眼神掠过之间,刀光剑影一般闪现过无数旧回忆。   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笑了笑,上前和那些跟她打招呼的男人客套。   尉嬴在一边问自己朋友,“那个穿宝蓝色西装的是谁?”   傅暮终喝着橙汁说,“挖掘机暴发户老板的小儿子,王佳敏。”   尉嬴皱了皱眉毛,“他和辛妲熟吗?”   傅暮终摇摇头,“不熟。”   好嘞,尉嬴干脆走了上去,在辛妲还在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来到她身边,脸上的笑能把在场的所有女人眼睛都闪瞎——   “妲妲。”   这是从来只有尉嬴会叫出口的称呼。   辛妲不明白尉嬴飞去国外一年如今回来到底又要做什么。   “尉少……”   那个男人看见尉嬴过来,道了声好,倒也不怯场,没有要走的意思。   尉嬴伸手就搂住了辛妲的腰,脑子里很不是东西地冒出一个念头,嚯,比一年前更细了。   “你知道吗,最近你哥因为很多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尉嬴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觉得你还是趁早讨好我比较好。”   辛妲强忍着怒意,对他笑得完美得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尉嬴又想开口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位少女,穿着深V的礼服,直接擦着辛妲的肩膀走过去,哐当一下——   一杯红酒打饭在她的礼服上。   浓郁的酒香弥漫,尉嬴啧啧惋惜,倒是浪费了这杯好酒。   少女笑得一脸无邪,像是不经意一般,对着辛妲毫无诚意地道歉,“抱歉啊,辛姐姐。”   辛妲看了她一眼,没认出她是谁,倒是少女转身,又上去抓住了尉嬴的手臂,将尉嬴拽到一边,甜甜地喊了一声,“尉哥哥。”   辛妲被这声音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是王佳敏在一边出声道,“徐小姐撞了人还倒翻了酒,就这样不痛不痒地道个歉算过去了吗?”   徐若婷扯了扯嘴角,一脸都懒得和王佳敏说话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呵,不然呢,还要我跪下来给这件礼服磕头吗?”   王佳敏被她一句话顶的脸色通红,“徐小姐,我虽然身份比不上你,但是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意思是我不会做人?”   徐若婷笑了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下去,你那个暴发户老爹从此以后要去讨饭?”   “够了。”   辛妲淡淡地出声道,虽然她不懂这女人为什么突然间撞上来针对自己,但是看了眼在一边的尉嬴,总还是明白了几分。   女人之间的嫉妒和斗争总是这么毫无理由的,而她,并不想和这群无聊的女人多作斗争,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辛妲依旧优雅地冲着尉嬴和徐若婷抬了抬下巴,似乎她刚才那副所作所为丝毫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一边服务员上来赶忙帮她擦裙子,辛妲接过手帕清冷地说,“我自己来吧。”   服务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红着脸把手帕递给她。   这边徐若婷看着辛妲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挽着尉嬴的手臂讥笑,“装什么样子啊,真好笑,名声都烂了。”   辛妲擦裙子的手没停顿,就像是压根没看到徐若婷一般,这种忽视让她相当不爽,怎么,不就是靠一张脸吃饭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   辛妲擦完了礼服上的红酒渍,辛商正姗姗来迟,家族企业出了点事情需要他一并过去帮忙,现在赶到的时候,就好看见徐若婷挽着尉嬴,在辛妲面前一脸耀武扬威的样子。   辛商走上前,“徐若婷,你干了什么?”   徐若婷装委屈可是一把好手,“一不小心把红酒倒你姐姐身上了,她没事吧?”   辛商怒了,“我把红酒泼你身上你试试有没有事?”   徐若婷一下子就冷笑了,连装都懒得装,“怎么,你是要跟我算账么?一个姐控,真了不起,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姐弟俩……”   话还没说完,对面直接飞过来一个蛋糕,就这么稳稳地砸准了在她脸上。   辛妲手里还拿着剩下装蛋糕的盘子,冲着徐若婷笑得千娇百媚,“你对我有意见,无所谓,尽管在我面前上蹿下跳好了,我都懒得睁眼看你。你跟我弟发火,徐小姐,你是不是没有掂量清楚你自己的分量?”   女人就这么站在那里,糊了她一脸的蛋糕,可她一身暗红色裙子,被泼了红酒也没多大影响,倒是酒香迷人,连同她一起让男人心醉。   徐若婷气得发疯,“辛妲!你这个贱女人!服务员!服务员拿餐巾纸来!”   “你挺有本事的。”辛妲眯眼笑了一声,“全江城女人都在背地里骂我贱,你倒是头一个当着我的面说的,我要是不做点什么,也对不起你这声贱女人。”   说完,迈开步子径自走到旁边,从地上拎起一个垃圾桶,直接冲着徐若婷扣过来!!   “羞辱我我不在意,你有什么想不开侮辱我弟弟?我也来出出气吧?”   徐若婷惨叫一声,旁边尉嬴都眉头皱起来了,这垃圾桶里都是人家吃剩的各种食物残渣,这么一下不知道得有多臭。   原本徐若婷还挽着尉嬴,结果现在尉嬴一脸嫌弃地退开几步,“有没有人帮你擦一擦啊,脸没事吧,回去要不要重新补一下水光针?”   啧啧,一个能和辛妲打的都没有,江城的女人真无趣。   尉嬴这嘴毒的,结果辛妲更毒。   “脑子也补点水光针吧,真看不下去了。双眼皮是不是还按着我的同款割的?徐若婷,我和你哥从小玩到大,你小时候那些照片,我可是都看过。”   辛妲淡淡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巾纸,动手的是她,风平浪静的也是她。   站在那里,优雅动人。   她笑了笑,红唇一勾,容颜教世间称赞,“没关系,你要尉嬴,姐姐我给你就是。我还没大度到跟你这种小辈抢男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辛妲在徐若婷耳边丢下一句话,眼睛却是看着尉嬴的。   “一年前我玩烂了的男人,你想做接盘女侠,我成全你。”辛妲笑得风情万种,“有句话你可得记住了,我不让位,你别想上位。能沾着点甜头,那都是我让给你的。”   晚上十点,晚会准时开启,似乎先前徐若婷找茬只是一个小插曲,在这上流社会,足够虚伪就可以存活下去。   多少人表面上客套,背地里对着别人捅两刀。不够两面三刀,都跟不上大流。   所以那些事情,聪明人自动就忘了,当做不知道,哪怕不喜欢徐若婷这人,他们也能笑着捏着酒杯,喊对方一声,徐小姐晚上好。   徐若婷被服务员遮着出去换洗身上的东西,辛妲就这么站在会场中央,身边王佳敏正满脸崇拜地盯着她的侧脸——虽然有些令人想笑,但这小伙子的确真诚。   起码刚才,他站出来帮辛妲说话了。   尉嬴看了眼王佳敏,翻了个大白眼,怎么看怎么不爽!   辛妲倒是对着王佳敏笑笑,“感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没……没有的事情!”   王佳敏手忙脚乱,“我也只是众多仰慕女神的小粉丝之一。”   “别把我说的那么高高在上。”   辛妲理了理头发,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两杯酒,“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这杯敬你刚才为我说话。”   王佳敏忙不叠加喝了酒,只觉得浑身都被这杯酒给弄醉了,盯着辛妲白皙的侧脸,他咽了咽口水。   尉嬴站在旁边双手抱胸,无意识轻轻踩着地板,嘴巴里要是再叼一支烟就跟那种发火跺脚的黑道老大似的,正好这个时候,有人点了一根香烟戳进他嘴里。   “靠!”   尉嬴吓了一跳,转过脸来一看是黎悯,乐了,“你怎么在这里?”   这动静惹得辛妲转身过来看他们,那一眼,她就看到两个不同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一个面容妖孽,一个气质冷峻。   常年在上流社会打交道,自然明白另外一张冷漠的脸是谁,隔着人群,辛妲举了举酒杯示意,黎悯便也回以手势,喝下手里的酒。   尉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是等你老婆吗……”   黎悯这会子笑了,“你老相好在跟我打招呼。”   “呸。”   尉嬴像个混混似的,吐掉了抽了一半的烟,把黎悯手里原本敬辛妲的酒抽出来,自己仰头喝下了,又塞回他手指里。   “老相好?整座江城,除我以外,谁敢动她?”   尉嬴走了,辛妲和辛商也各自隐没入人群中,一场社交晚会结束的时候,辛商扶着辛妲走到了后花园,女人脸上带着几分醉酒后的酡红,走路有点不稳,辛商干脆直接抱起了她。   姐弟俩容貌皆如天神下凡,动作亲密一点都没有违和,一位摄影师走过的时候,无疑是件捕捉到了这美好的画面,一下子就拍了下来。   辛商将辛妲放在花坛边上,叹了口气,“我等下要回公司,叫人先把你送回去?”   辛妲疑惑道,“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辛商眼神隐忍,却什么也没说,“没关系,我去帮帮忙而已。”   她是他们两个男人捧在掌心的公主,哪怕从此以后辛家名存实亡,也绝对不会让辛妲受一丁点伤害。   有些女人,生来注定了就是要被男人宠在心尖,拥有一切。而别人,却什么都得不到。   尉嬴屏退人群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辛商从辛妲身边离开,她说了可以自己回去,辛商就急匆匆走了,如同来的时候也是姗姗来迟一般,步履有些许慌乱。   随后女人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的花坛边上,身子细长,侧脸优雅,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幅画。   尉嬴静静看了辛妲许久,想起来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也是在一次私人轰趴之后,辛妲从人群中走出,在一边的喷泉池旁边吹风。   那个时候她喝得比现在还要醉,一双眼睛含着秋水,妩媚而又妖娆。   尉嬴承认,他就是被辛妲这皮囊给蛊惑了。   有不知死活的男人跟踪过去纠缠她,尉嬴上前一脚把那个人踹翻在地上,将辛妲拉进自己怀里,冲他干脆利落地比了个中指,“小爷的女人是你能肖想的么?”   随后直接抱起辛妲,她在他怀里喊了一声,称呼他,尉先生。   尉嬴低头看她靠在自己怀中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紧了紧,笑道,“认识我?”   “尉先生的大名无人不知。”   “彼此彼此,辛小姐的也是。”   他将她放入车中,直接开去了酒店,那一刻辛妲没有任何反抗,他以为她就是那种随性放纵的女人,直到后来贯穿她的身体,她在他身下第一次哭出声来。   醉酒后的一夜欢爱总是像一场浮华旖旎的梦,梦醒后的那种失落感袭来,让人觉得迷茫空荡。辛妲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睡着尉嬴。   尉嬴,江城的太zi爷,相貌堂堂身份尊贵,她眯眼回想昨天夜里,竟然……跟这人滚了床单。   措不及防的桃色新闻再一次出现,说是辛妲和尉嬴好上了,深夜一起出入酒店开房,尉嬴醒后笑着刷消息,一边对辛妲说,“你这次总算是坐实这个消息了吧?”   辛妲没说话,再一次被男人翻身压住,她身体的滋味很美好,而且……出乎他意料的纯粹。   于是尉嬴捏着美人的下巴,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可不想再送出去,干脆自己藏起来算了,“既然发生了点什么,不如我们顺着剧情走?”   辛妲笑了一声搂住尉嬴的脖子,他们皆地位优越容貌出挑,远远看去竟然没有色情感,躺在床上肌肤相贴的两人竟像是一幅画,“尉先生做好准备被我这个小女人套牢了吗?”   话音刚落,回忆尘埃落地,尉嬴抬头再去看现在坐在花坛边的辛妲的时候,只觉得她比以前更冷了。   因为更冷了,所以愈发冷艳,尉嬴上去将自己西装脱下来盖在辛妲身上,带着笑气说了一句,“不回家?”   辛妲直接脱下西装还给他,“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对峙着,一年前他们亲密无间水乳交融,一年后,一道横沟就这么跨在两人中间,记不清,忘不净。   辛妲转身离开的时候,尉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瘦弱的肩膀颤了颤,回头看向他,“放手。”   尉嬴没说话,一张脸,精致如妖孽,可那双眼睛却如同深潭,带着冰封的怒意,“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辛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是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么。尉先生难道反悔了?”   尉嬴眯眼笑了一声,那笑里让人听不出真假,男人看起来纨绔阔绰,玩世不恭,嘴角照例带着几分戏谑,“辛妲,我觉得你应该学乖点,毕竟,我是有权利开条件的那个人。这话什么意思,你懂吗?”   “少拿那些条件来威胁我。”   辛妲冲着尉嬴眨眨眼睛,一刹那如同少女孩童一般俏皮可爱,令人心颤。   “尉嬴,你现在抓着我不放,也不过是为了替她报仇。”   辛妲收敛了那副样子,抬起头来,笑看着眼前优秀出挑的男人,一字一句,化作利刃刺向男人胸口,“那我身上的血仇,要怎么办呢?”   尉嬴心神一震,再想去抓她的时候,辛妲走得很快,他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辛妲,你别后悔。”   “我老早就后悔了。”   她转过脸来,容颜美得令人忘了呼吸,“一年前,我就后悔了,尉嬴。”   如果这必须是我要付出的代价的话,那么,我承受便是了。   她红着眼睛笑了笑,“你没了生命里重要的人,可是尉嬴,我失去的一切,也同样拜你所赐。”   尉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还想再说什么,“辛妲……”   “到此为止吧。”   辛妲这一次没有回头,连告别都吝啬给予。   关于辛妲和蓝懿的绯闻不胫而走的同时,有一家综艺节目邀请了辛妲和一些同样咖位的国际大腕来一块参加,辛妲答应了,当天晚上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有个不速之客冲了进来。   男人一头染成浅金色的发,五官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可惜了那眼神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看见辛妲的时候,露出了那种淫邪的笑,“听说女神今儿个会来,所以我特意来了。”   辛妲抬头去看男人,才认出他是谁。   林炫,最近挺火的当红小生,可惜了他黑历史可能比起辛妲的绯闻来还要多,草粉,让粉丝怀孕打胎,辱骂比他咖位大的明星,在国际场合公开丢脸……一桩桩一件件,还能在圈子里混,说明后台相当了得。   辛妲随后就垂过眼去,淡淡说着,“马上就要开播了,我要换衣服,请你避嫌。”   “是吗,我来和你一起换吧?”林炫笑了笑上前,“反正女神花名在外,一定很多男人见识过吧?那我也来欣赏欣赏你……”   身后有人狠狠一脚踹过来,林炫回头,看见好莱坞影星商绾站在那里,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你他妈用下边玩意当脑子么?”   遇见好友,辛妲总归是开心的,和助理说了一句就把林炫赶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林炫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几句话,“蓝懿玩烂了之后我好心接手你,你居然不要。你跟商绾这种贱女人,就是不识好歹!”   商绾上前,用辛妲的口红给自己补色,冷漠地瞥了一眼被拖出去的林炫,说道,“不用理他。这家伙早晚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辛妲没说话,商绾上去帮她挑衣服,随后帮她把背上的拉链拉起来,笑着说道,“美人儿,我要是个男的,肯定爱上你。”   商绾是鼎鼎有名的好莱坞影星,身上背着蓝血代言,深受老佛爷喜爱,她和辛妲当年一见如故,关系好是圈内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节目开始的时候,辛妲和商绾一起出现,两人站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辛妲妖娆妩媚,商绾清秀靓颖,做游戏互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太过养眼,直到林炫出场。   台下有小粉丝举着牌子喊他的名字,“炫炫!炫炫!”   商绾翻了个大白眼,辛妲看着笑了笑,只见主持人讨好地走过去,对着林炫道——   “炫炫,听说你又有新歌要出道了,不知道这一次如何定位自己呢?”   林炫站在那里,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当然是要等上各大榜单的榜首啦!我这次的作曲和以往完全不同,肯定会让所有人震惊……”   辛妲和商绾默默看他装逼。   直到他走过来,拿着话筒,脸上带着浪荡的笑意,冲辛妲笑了笑,“喂,辛妲。等我火了,给我干一炮怎么样?”   全场哗然!!   这虽然是个娱乐综艺节目,可是有些话是开玩笑,有些话就已经是直接没素质低俗了!   主持人都愣住了,全场一开始甚至寂静了许久,导播疯狂怒吼,直播节目做到一半直接插进了广告,主持人结结巴巴地圆场,“哈哈,炫炫可真爱开玩笑……”   台下还有脑残粉在大喊,“炫炫加油!”   商绾笑都笑不出来了,直接上前,“你他妈几个意思啊?”   “影星骂人了!”   “快拍下来!”   下面一些起哄的粉丝纷纷掏出手机来,商绾变了脸色,旁边主持人开始尴尬地安慰所有人情绪,“炫炫可能就是想和我们女神开玩笑……”   辛妲一脸冷漠,没有接主持人的话,显然是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结果一边的林炫笑了笑,“是啊女神,我这提议你这么说?”   此时此刻尉嬴正好在公司后台用手机看直播人数,旁边秘书还在报告说这次的节目效果特别好,请来了林炫和辛妲一定会收视率爆棚……结果——   林炫那一句,“喂,辛妲。等我火了,给我干一炮怎么样?”就这么直接刺进他耳朵里。   节目现场一片混乱,尉嬴直接坐着电梯来到导播室,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上舞台,直接对着林炫的后背狠狠一脚踹上去!   林炫被尉嬴踹得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台下观众尖叫了一声,有粉丝往台上丢东西,“滚下去!敢欺负我们炫炫!”   “打人啦!节目组打人啦!”   “录下来录下来!放上微博!”   “老子就打了,还他妈要打死你!”   尉嬴上去,一把抓住林炫的后衣领,将他再一次摔在地上,旁边各路人马纷纷上台阻拦,保安在下面围成一排,粉丝在狂吼,怒骂台上的嘉宾,“滚出去!”   “辛妲就是个贱人!我家炫炫看上她,那是她享福!”   尉嬴拎着林炫直接将他从舞台上丢了下去!!   粉丝们尖叫一声,赶紧去把林炫围起来,只见尉嬴来到辛妲身边,抓着话筒冲林炫吼了一声,“你他妈这人品素质还想在圈子里混?老子让你做人都做不成!”   林炫摔在观众席上,吐出一口血,“你是谁!你知道我干妈是谁吗!”   “你干妈还欠着老子五千万的高利债,利滚利一共两个亿,你有本事把你干妈喊过来,老子倒想看看她敢不敢在我面前放一个屁!”   尉嬴怒吼一声,“狗东西,辛妲是你能肖想的么。好好去伺候你干妈那个老女人吧,刘菊晴的公狗不当,跑来混娱乐圈,你抽脂的时候连着脑子里的组织一并抽了吗?”   商绾在上面冷笑,“什么主子什么粉丝。狗一样的偶像,就会有狗一样的脑残粉!”   下面群情激动的粉丝直接和他们开撕,“等着吧!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卖逼上位的贱女人!”   辛妲冷笑,直勾勾盯着台下粉丝,模样相当冷艳,林炫出口侮辱她,可她还是那般清高的模样,似乎谁的嘲讽都不会妲打击到她一般。   于是这期的综艺节目,开播二十分钟,直接封杀,后续广告插入之后,再也没有播出来。   此时此刻,辛妲和商绾正坐在后台,无数工作人员过来给她道歉,送的花和礼物都一堆堆了,这次导播走出去后,尉嬴插着口袋走了进来。   商绾见了她,就自动走出了辛妲的休息室,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尉嬴对辛妲笑了笑,“采访一下你什么感觉?”   辛妲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许久,才像是卸下防备一样,“你怎么来了?”   尉嬴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开了一瓶百岁山,“这娱乐公司是我的,你不知道吗?”   辛妲才记起来,尉嬴现在玩娱乐圈,这圈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估计他都知道。   于是她只能冲着尉嬴皮笑肉不笑道,“刚才多谢尉少出手。”   尉嬴也回以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用客气。”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直到尉嬴提起,“林炫那个人,你平时和他有交流吗?”   辛妲摇摇头,“没有。”   想想也是,辛妲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玩在一起?   尉嬴便勾着唇角,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一般,“那你的本事可真厉害。”   这又是在嘲讽她了,辛妲自嘲一笑,“总有人喜欢上赶着倒贴,尉少,您可千万别和他们一样。”   尉嬴这回换做了冷笑,“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辛妲。在我还没玩腻你之前……你最好收敛点。”   “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   辛妲冷冷地回答,“如果你是来耀武扬威的话,就请走吧。我和你大概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尉嬴站起身来,身上穿着名贵定制的西装,经历过刚才一场暴动,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侧过半张脸,如同妖孽一般回眸对着辛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妲妲,有些坚持,是徒劳无功的。”   他话里似乎带着无数深意,辛妲皱起眉毛,表明了自己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于是尉嬴便走,那修长的背影迈着步伐一步步离开,辛妲才将攥在一起的拳头缓缓松开来。   林炫在综艺节目上公开侮辱辛妲,污浊字眼影射对方的话题一下子炒作开来,登时窜上了娱乐版块头条,彼时尉嬴坐电梯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属下林风立刻把一些资料呈上去,“林炫,原名林轩轩,男,23岁,江城人,性别男,爱好女……”   “哎哎。”尉嬴摆了摆手,“这种垃圾的消息念出来干什么,脏我的耳朵。”   林风默默把文件放在他手旁边,“我怕您不要看,就先给您念一遍。”   尉嬴放下手机乐了,“你怎么知道我不要看的?”   说完就随便瞄了眼资料,都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找人把他封杀了吧,这脑子别说演艺圈了,出去卖都混不下去。”   林风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尉嬴,只见自己老板开始拿刚才那沓资料开始叠纸船,叠完之后翻过来盖在他的脑袋上,笑得颇为不正经,“朕赏你的帽子,下去领赏吧。”   林风:……   “哦对了!”要走的时候,林风被他叫住,转过身来,只听这二世祖正笑得吊儿郎当得问他,“我那个小号的id和密码忘了,回头你发给我。再去买一波水军黑一下林炫,记住了,要重点表明他和辛妲先前不认识,他是个屌丝,天天意淫辛妲。”   林风:……当尉少的特助好命苦啊。   尉嬴眯眼笑了笑:“这个月奖金翻倍。”   林风:“我爱您!”   出去五分钟后,尉嬴一下子收到了办事效率超高的林风发来的短信,是一个娱乐大V的id和密码,谁都想不到这个娱乐大V竟然是……尉嬴披着马甲的小号。   林风还在微信上嘱咐他——   【朕的特助:尉少,您又要爆料了吗?这次小心点……上回你爆料那个姓付的小鲜肉演戏耍大牌,就有人查我们老底。】   【尉太子:谁敢查我?谁敢?!】   【朕的特助:您这号好多人都怀疑是不是圈内人的小号呢。】   【尉太子:前阵子还有人说我这是拿钱办事的无良大V,消费粉丝的水军。】   【朕的特助:群众的话一天变一样,总之您这回爆料,遣词造句得小心点。】   【尉太子:我还要你教还咋的,怎么,皇位你来坐?】   【朕的特助:……皇上息怒,臣等告退。】   五分钟后,微博上出现一条娱乐大V的微博,寥寥数字,就已经破了千万的点赞评论转发——   【娱乐太子:今晚十点整,开扒所谓小鲜肉林炫那些年和老女人的爱情故事。】   这条消息一出来,对面的林炫气得一张脸通红,然而看戏的围观群众纷纷转发并且掐着表等晚上十点——这种年度撕逼大戏怎么能错过!   DM娱乐公司的最高层,他们大名鼎鼎威风凛凛的尉嬴尉总裁,此时此刻正美滋滋地搓了搓手,脸上写满“奸计”两个字。   辛妲下午的时候和商绾在一块,傍晚时分看见了一条微博,随后这条微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热搜,紧随其下的是辛妲和林炫的综艺事件,再往下是辛妲和蓝懿的绯闻。   各种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说是蓝懿花钱帮辛妲平反。   这个时候商绾正看着自己的指甲盖,上面是她新做的指甲,辛妲在她对面笑,“你自从做了这个指甲,我都不敢找你撕逼。”   “是啊,谁敢来,老娘划花她的脸!”   商绾颇为气势地吼了一声,随后拿起手机在富二代群里面发了一句——   【REN:妲妲受委屈了,有没有人随我一起去撕了林炫?】   【蓝家二少:我我!商姐我啊!】   【REN:靠,你不是退群了吗,怎么又进来了?】   【蓝家二少:托老尉拉的\害羞】   【REN:你还真阴魂不散啊,最近因为你女神被绯闻缠身,你还是自我反省吧。】   【蓝家大姐:林炫的后台挺硬的,他的干妈刘菊晴在中央有人。】   【凌小颜呀:中央?中央?林炫这么能?】   【蓝家大姐: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傻逼还能在娱乐圈混,全靠干妈屹立不倒。】   【凌小颜呀:靠干妈上位?刘菊晴那样他都吃得下去啊?此人必成大器。】   【傅老三:尉嬴难道没动手么,我不信。】   【REN:我也不信,他上台揍林炫那个劲就像被人抢了老婆似的。】   【蓝家大姐:@尉太子吃瓜群众需要你。】   【黎:辛妲需要你。】   【REN:楼上老实人,敢于说实话。社会社会。】   【尉太子:你们很闲啊!】   【尉太子:真巧,我也很闲,我在围观有人撕林炫。】   【凌小颜呀:已经有人动手了?林炫这是在娱乐圈遍地仇啊,尉狗截个图来看看。】   【尉太子分享了一个链接:‘娱乐太子放话扒林炫?’来自新浪微博……】   【尉太子:再喊我尉狗,老子找你老公治你!】   商绾和辛妲凑在一块点开来,现在十点还没到,转发已经六千多万了,有林炫的粉丝跑来下面喷,“造谣超过一定转发量是算犯法的!!!”   “垃圾无良大V公开黑我们家炫炫!”   “有什么好扒,有本事扒辛妲那个贱女人啊!”   商绾从辛妲抽屉里翻出一包瓜子,两位女神就这么一边嗑瓜子一边刷新闻,还刷出好几条辛妲早期的绯闻,看来是林炫的人花了钱开始反击了。   商绾点开来一篇文章,里面写的是辛妲和尉嬴的过去花边情史,写得沸沸扬扬,带着相当强的误导性,通篇都是辛妲如何勾引尉嬴上位。   靠,辛妲还需要尉嬴来上位?辛妲自个儿就是豪门!   “不过这狗仔有几张照片拍的挺不错的。”商绾乐了,把手机递给辛妲,“你看,你和尉嬴去酒店开房的照片。”   美人微醺,靠在尉嬴怀中,尉嬴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指尖夹着一张金卡在开房。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跟艺术照似的,真是应了那句话,长得好看的人,哪怕被偷拍不用p都是一副海报。   辛妲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一边商绾还在笑,“唉,我说真的,尉嬴人品不咋地,长得还挺帅的。睡他不算吃亏。”   “你这说法,是不是睡个长得帅的渣男就不吃亏了?”辛妲笑了,笑起来风情万种,商绾啧啧两声,“你别笑,你笑了我一个女的都想睡你。”   辛妲拉下一张脸,继续刷微博,于是时间这么一分一秒过去,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十点,娱乐太子这个大V发了好长的图文,声色并茂地将林炫的过去黑历史都扒了出来。   草粉,让粉丝流产打胎一分钱都不出,事后不认人,公众场合辱骂粉丝,侮辱嘉宾,国际场合摆出歧视性的手势,一桩桩事件加起来简直要把他钉在黑历史的十字架上。   最爆炸性的还是他和刘菊晴的那个幕后财色交易。   娱乐太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照片把他们的床照都发了出来,细心地在身体部位打了马赛克,然而脸没打——所有人都认出了那是林炫。   台上大放厥词对辛妲说火了给我来一炮的林炫。   商绾乐了,她说,“这个图文里边犯贱的语气,怎么跟尉嬴很像啊?”   辛妲没说话。   群里又是炸开了天——   【REN:卧槽,刘菊晴长这样啊,我有点敬佩林炫了……】   【黎:……那个刘菊晴外面还有男人,这么一来中央的地位可能要被牵连。】   【凌小颜呀:蓝懿你去试试刘菊晴,把林炫挤下去。】   【蓝家二少:凌颜我给您磕头了行吗,我还不想死。】   【蓝家大姐:这个娱乐太子的背后是谁啊?哪儿来的那么多圈内消息,连照片都有……】   【傅老三:肯定是圈内人。】   【凌小颜呀:圈内人也没他这么大胆吧。这等于公开叫板啊,而且林炫以前有什么黑料就会被渣浪删掉,明显背后有人。但是这个娱乐太子的消息居然没被删……】   【傅老三:你的意思是已经到了林炫花钱,渣浪都不敢删的后台吗……细思极恐。】   【蓝家大姐:没准还是个暗恋辛妲的死忠粉。】   另一边,林风战战兢兢看着新闻,对着自己的老板道,“尉少,您是不是发的东西又有点儿太多了?林炫他们私聊我们用钱解决。”   “好啊,这事儿好办。”尉嬴笑了,“五千万。”   林风用手机打过去五千万三个字,对面林炫的头像一下子不说话了,估计开始另找渣浪内部的成员。   此时此刻渣浪后台成员:不……不敢删啊!这,这号儿后台太大,不敢动!   刘菊晴和林炫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开始动用中央的势力查这个号的后台,结果查到了一家很小的老早注册的娱乐公司之后就断了,再没线索。   林炫记得要哭出来,“干妈,这可要我怎么办嘛!”   刘菊晴老脸都塌下来了,“都怪你,台上讲什么话!我看你就是想弄辛妲,不要干妈了!”   林炫赶紧去哄她,刘菊晴老鸟依人地缩在他怀中,林炫开始睁眼说瞎话,“你可是我的甜心小宝贝,辛妲那种骚货,怎么能跟你比呢!我就是故意气气她,谁知道嘛……”   “哎哟,人家爱死你这个小冤家了。”刘菊晴眯眼笑了笑,“我托人去办事儿,看看能不能解决。”   林炫的事情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这个大V的发声,许许多多小网红都站了出来,亲自说明曾经被林炫揩油占便宜等事情,一时之间#林炫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浏览量疯狂增长。而另一边,尉嬴扣着手指在办公桌上打节奏,许久特助林风推门进来,“办妥了。”   “成。”尉嬴笑了笑,“是时候把辛妲和辛商在我们公司合作拍广告的消息发出去了。这个时候发辛妲的海报,正好民心所向。”   林风许久才道,“……原来您这是营销手段……?”   尉嬴说,“不然呢?”   不然我还以为您是……一怒为红颜呢!营销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又能毁了林炫又能捧高辛妲,多好玩啊。”尉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慵懒散漫,像是从不把谁放在眼里,“娱乐圈反正天天都能爆炸,我就喜欢当搅屎棍。”   “……”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娱乐圈一天一个样,这几天又有了新的消息。林炫准备买一波水军平反的时候,DM娱乐公司联合SH珠宝设计开了一场发布新品会,并且推出了他们新一季的代言人——辛商。   辛商是带着姐姐一并过来参加的,辛妲的出现无疑将发布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因为近几日圈子里的新闻几乎全都是围绕着她而起的,绯闻女王的称号当之无愧。   彼时的辛妲正站在镁光灯下,笑容得体,姿态优雅,外界传得风风雨雨,她依旧仰着下巴冷艳逼人,带着最新珠宝,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有人将话筒递过来,“辛小姐针对这几日您身上的绯闻,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辛妲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全场哗然,“您这是默认了和蓝懿的恋情吗?”   “不公开承认,也是不公开否认咯?”   辛妲没说话,远远看到了嘉宾席里自己那一圈子不正经的富二代们,微微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必明说,大家自然而然会看得清。至于我那天夜里去酒吧找蓝懿……”   “因为我在。”   身后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辛妲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有些僵持,随即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众人转过脸,看见尉嬴一身高定西装走到大家面前,照例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年不见约一下辛妲,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谁……谁敢啊!你俩不是一年前分手了吗,怎么回来还要再旧情复燃?!   一时之间辛妲和蓝懿的绯闻被换下,变成了与尉嬴的旧情再一次进入大众的视野,公众号媒体号的推文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将新的绯闻送入人们的视野。   等到整个发布会结束,辛妲从人群中走出,叹了口气,身后有人也跟出来,正笑着,如同一只妖孽。   辛妲转身,冷冷直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尉嬴笑得眯了眼,“我乐意。”   辛妲口袋里手机震动,看了看是自己的哥哥发来消息,于是她再也不去看尉嬴一眼,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带着一股香气,尉嬴盯着她的背影,眸光渐深。   尉嬴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很不对劲,辛妲想不出他这么做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现如今家里好像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只得赶过去。   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凌颜,她正在低头深思,抬起头来的时候对着辛妲疲惫地笑了笑,“你出来了啊?”   辛妲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颜的表情有些闪躲,“妲妲,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女人。   辛妲脸色一白,许久才缓缓道,“是的,消息是之前尉嬴和我说的。”   哥哥最爱的那个女人,凌颜这辈子都无法匹及的女人……辛妲一把抓起凌颜的手,“正好我哥喊我回家,我带你一块回去。”   “算……算了吧。”凌颜红着眼睛笑了笑,“妲妲,我和你一样,都吃够了苦头了。什么时候才算是解脱?”   凌颜和辛戚隐婚的事情整个圈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凌颜有个神秘老公,但是大家都没想过这个人是辛戚。   尉嬴能知道,也是一年前通过辛妲之口。可是凌颜和辛戚的日子并不幸福,单方面的爱恋总归要有一方飞蛾扑火。   辛戚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凌颜触及不到,辛妲也很少能看见。   两个人各自叹了口气,一并往停车场走,凌颜问辛妲,“你还会和尉嬴重新在一起吗?”   辛妲没说话,许久才缓缓道,“他连我们在一起的旧事都否认了。”   “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和尉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辛妲也想不明白,直到一年前悬崖边上,她鲜血淋漓的那一刻,总算想明白了。原来有的人只当爱情是游戏,是她入戏太深,到后来进退不能。   而尉嬴,却随时随地都能抽身而退,他注定了是这场爱情的赢家。   一年后再见,他们陌生相认,互相尊称,他风平浪静,她撕心裂肺。   有些道理明白得太晚,代价就是在时光里慢慢煎熬到疼痛入骨。没关系,只是一年而已,辛妲想,她还有很多时间耗得起。   “我希望你好。”凌颜握紧了辛妲的手,“我和辛戚不会有个结果,我明白。但是妲妲,我不想看你也受折磨。”   好友这番剖心剖肺的话让辛妲鼻子一酸,坐进车里的时候,她迅速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跑车原地弹射起步,开向了辛家的宅子。   到家的时候,辛妲推开门,辛戚正坐在客厅中央,搂着一个不停哭泣的女人,见到自己妹妹回来,男人抬头,一张精致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错愕,随后转化成为了怒意,“你怎么带她来了?”   “我不能带么?”   辛妲察觉到了凌颜的颤抖,替她说话,“这才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也只有法律会承认她。”   辛戚眯眼狠狠地笑了笑,“我们的家事,凌小姐不必参与。”   说完又问,“辛商呢?”   “被媒体缠住了,一时半会抽不开。”   辛妲冷漠地领着凌颜往别墅里走,背后男人在怒喊,“妲妲,别让这个女人进家门!”   凌颜平时张牙舞爪的性子在辛戚面前就如同熄了火,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红着眼眶。   辛妲转过脸来冷笑,“哥,你当着三儿的面骂自己的老婆?平时光鲜亮丽,干的事儿怎么跟条狗似的?”   “妲妲!”辛戚向来很宠辛妲,但是一旦有关凌颜,他丝毫不会退让,在他眼里,凌颜就是个不择手段爬上他床的女人。   “够了,我就知道不该来的。”凌颜终于出声,含着泪看了辛戚一眼,随后又看向他怀中的女人,终是扯着嘴皮笑了笑,随后从辛妲手里将手腕抽出,“我自己先走吧,你们自行解决家事。”   辛妲追着凌颜喊了一声,但是没留住,凌颜走了,整个别墅的气氛都寂静下来。   辛戚压着一股低气压,缓缓地说道,“妲妲,别玩的过火。”   “这话我要送给哥哥你。”辛妲注视着他怀中不敢抬起脸的女人,冷冷地笑,令天地失色,“这个女人的消息是尉嬴给我的,你不怕已经过了人家一手么?”   “辛妲!”辛戚怒从心起,喊了一声自己妹妹的名字,随后又压低了嗓音,“好……是我太暴躁了,抱歉。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她!”   辛妲仍旧冲着那个女人皮笑肉不笑,要不怎么说尉嬴看上了她那副皮囊呢,辛妲生气起来的时候眼里亮得逼人,冷笑的时候都美得跟天神似的。她转身,来到自己哥哥面前,深呼吸控制了情绪,再次问道,“家里是不是因为她出了什么事?”   辛戚脸色一变,随后低声道,“她……一不小心被人偷了包,u盘里的资料泄露出去了。”   “哥!”辛妲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这让我们处于什么地步?!”   “暖暖只是不小心……”辛戚把怀中的女孩子搂得更紧了,“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叫你过来只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家里的紧急对策,辛氏集团还没倒台呢!”   “你就这样包容她?”辛妲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资本家没有几个干净,可是他们都将自己保护得好。辛家的黑幕一旦泄露出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尉嬴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又将这个女人的消息转手给她?   辛妲颤了颤,看向辛戚,“哥,我不会再劝你和凌颜了。只是,有朝一日你可别后悔。”   只是辛妲这一番警告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自己的哥哥简直是被那个女人迷晕了头脑,还要坚持她住在辛家,后来搞得辛妲和辛商都不想回家,姐弟俩干脆在雅诗阁开了个套房,就这么和辛戚斗气。   辛商在参加完新品发布会后之后事务就闲了下来,平时没事买两瓶酒和自己姐姐兑了橙汁喝,姐弟俩喝得酩酊大醉各自睡觉,他们年轻且肆意挥霍,在这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上流社会的人们总是喜欢享受风月。   直到凌颜心情不好再一次叫辛妲过来酒吧喝酒,辛商很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姐姐大人优雅地一摆手,“你在我钓不了凯子。”   一句话把辛商堵死,于是扒着门,身为姐控的弟弟就这么看着凌颜把辛妲拐跑了,一句挽留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到了linx的时候,卡座上已经坐了人,辛妲问了一句,“尉嬴不会来吧?”   凌颜无奈地笑了笑,“不来不来,会让你尴尬。”   结果就是尉嬴的确没有到他们这来,但是隔壁卡座碰巧就遇上了。   曾经看到过一组对话,男的问:宝宝,我要睡了,你在哪?   女的说:老公,我在家正打算睡觉呢。晚安。   结果男的说:我在你隔壁卡座,晚安。   然而孽缘就是那么让人惊心动魄,辛妲一扭头,就看见隔壁卡座的尉嬴搂着小姑娘,笑得如同一只妖孽,精致俊美的侧脸就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另一只手骰子摇得飞起。   凌颜也看见了尉嬴,脸一拉,把辛妲拽过来,“别去管他,陪我喝酒吧。”   “我最近跟我弟弟私下没少喝。”辛妲笑了笑,“今天就不喝了,等下你回去没人送。”   “谁说我没人送的!”   凌颜喊了一声,“蓝懿呢!蓝懿!”   蓝懿看见辛妲眼神一亮,都不去管旁边的凌颜,扑上去,“女神!女神我敬你一杯!”   凌颜气得发抖,“狗日的见色忘义!”   辛妲只好笑着回绝,解释说她这次不能喝,要开车送凌颜回家。   于是凌颜直接放肆起来,一杯接着一杯,辛妲都劝不住她,旁边的尉嬴似乎是被他们卡座上的好友叫了过来,慢悠悠走过来的时候,看着辛妲坐在那里,安静的脸庞在酒吧灯光照射下如同一朵剧毒却艳丽的花朵。   他眯了眯眼,竟然有些期待这朵花开到荼蘼盛放到惊艳随后消逝的那个瞬间。   刚坐下,对面辛妲就站了起来,“去趟厕所。蓝懿,帮忙看下凌颜。”   又是去厕所?   凌颜喝多了捅了捅尉嬴,“辛妲去厕所了。”   尉嬴乐了,“和我有关?”   “上回不是她去厕所你就屁颠屁颠跟上了么?”喝多的凌颜口不择言,“尉嬴,我告诉你,你和辛妲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别纠缠得没完没了!”   尉嬴对着凌颜冷笑,“管得挺宽。”   “是啊,怎么说我也算是她半个家人。”凌颜红着眼睛看向尉嬴,“尉嬴,我知道你怨恨辛妲。但是一年前,辛妲也是受害者!”   “呵……现在跑来说自己受委屈,有意思吗?”尉嬴眯着眼睛,“多没意思啊,人都死了。”   凌颜被尉嬴这话震得久久没回过神来,许久才喃喃着,“你恨她?你有什么资格恨她?尉嬴,你知不知道辛妲她为了你——”   “闭嘴!”   尉嬴不知道哪来的怒气,忽然间就出声,连带着周围人都愣住了。蓝懿赶紧跳过来,“凌颜喝多了,你别和她发脾气!”   尉嬴冷笑,甩手站起来,对着凌颜,一字一句,“凌颜,替我转告你所谓的好闺蜜,一年前的事情,谁都可以无辜,她辛妲最没资格叫无辜。我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辛妲赶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尉嬴这句话,竟然硬生生逼红了她的眼睛。她大笑两声,直接走进尉嬴的视野,察觉到男人的瞳仁缩了缩,辛妲冲他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怎么,尉先生现在是来帮着她算我的账?”   尉嬴怒极反笑,“你想闹得人尽皆知,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人尽皆知,皆知什么?”辛妲上前,伸手戳着尉嬴的胸口,分明柔弱无力,可尉嬴却觉得心头随之升起剧痛,“尉嬴,人心都是肉做的!一年前我为了你像条狗一样去求着人家的时候,你他妈抱着别的女人随我去死!你但凡有一丁点良心,你就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喑哑哭声,心脏读秒,剧痛袭遍辛妲全身。是啊,她是多矜贵的一个人啊,哪怕外头乱传的花边绯闻再多,也没有一个男人敢看轻她那一身清高。就是小姐都嫉妒她游走花丛还能有这种腔调,换别的女人早就艳俗而又下贱,唯独她,艳名满天飞,却冷得不得了!   她是多矜贵的一个人啊!   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的时候,辛妲红着眼睛,忍着自己的哭声,颤抖着说了一句,“尉嬴,你不信我,我无所谓,我也早就看透了,我在你眼里和其他女人也就是一个样。祝愿你和你的心头爱长长久久。算是我犯贱,一而再再而三走进你视野,从此以后,全江城任何一个有你尉嬴的地方,我辛妲自动退避三尺!”   尉嬴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剧烈收缩了一下,紧跟着就是一股怪异的烦躁感涌上心头,他看着辛妲那张哭红的脸,喉结上下动了动。   随后男人冷笑,“希望辛小姐说到做到。”   辛妲笑出眼泪来,她终究是没他狠!   这动作都让一卡座的人不敢出声,凌颜吓得酒都醒了,来到辛妲身边。   辛妲缺个依靠,于是死死攥住她的肩膀,手在哆嗦着,僵硬而又颤抖,可是她忍着自己的痛苦,梨花带雨的凄美模样让看过来的男人都觉得心疼。   辛妲的美众人皆知,哭起来也是极美的,但尉嬴是谁?若是有朝一日辛妲死了,全江城男人都会为她落泪,唯独尉嬴不会!   他啊,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心狠手辣极了,怎么可能会为辛妲皱一下眉头!   毕竟一年前可不就是这样吗!   辛妲笑着流着泪,蓝懿伸给她一张餐巾纸,她哽咽着说了一声谢谢,随后拽着凌颜,从酒吧里疾步离开。   蓝懿恍惚地看着辛妲走了,又回头来看尉嬴,喃喃道,“老尉,你和辛妲……”   尉嬴的笑愈发危险而冰冷,“闭嘴。”   “你他娘的这样让我怎么闭嘴?”蓝懿上去狠狠抓住尉嬴的衣服,“我跟你坦白说了,我喜欢辛妲,你要是跟辛妲毫无瓜葛了,就放她一马!”   放她一马!   她辛妲到底是有本事,让一个男人抓着他的衣服喊着,让他放她一马!   尉嬴笑得残忍,“蓝懿,这事儿你插手不来。辛妲,你也不可能追到。”   蓝懿气极了,嘴唇都在哆嗦,“老尉,我们都是圈子里一块玩的,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能跨过去吗啊?辛妲也有她的自由!”   “我不想和你闹僵,但是这件事情上,我还是选择按我自己的来。”尉嬴轻轻松松拽下蓝懿用力抓着他衣服的手,捏着他的手腕,男人的侧脸在酒吧灯光下如同鬼魅一般,妖冶且凌厉,刀锋般凛冽的眉目沾染着杀意,他说,“我和辛妲之间的账,没人能帮我们算完。”   这天晚上辛妲和尉嬴这么一闹,就闹了整整一个礼拜。   连带着蓝懿性子都压抑下来,除了几个她们身边特别要好的朋友,没人知道一年前发生了什么。   可是当初辛妲和尉嬴的话都是字字诛心,每句话都想要逼死对方,连一条后路都没有留。   大家隐隐觉得这江城可能会有大事要发生,一个辛妲,一个尉嬴,都是江城排得上号儿的人物,他俩要是真的对面怼起来,那岂不是……太他妈刺激了吗!   一边尉嬴的兄弟群里面在很不给面子的当着当事人的面乱讲八卦,另一边辛妲飞往国外拍摄一组广告。   广告商发了个拍摄小花絮出来,辛妲穿着露背装坐在钢琴前,美好的肉体勾勒出一幅醉人的画面,她伸手放在钢琴上,倒也不是瞎弹,动作流畅熟练,明显经过长年累月的学习。   名门千金的首要必备条件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作为名媛,辛妲显然相当合格。   这视频一出来,就被傅暮终直接转发到了群里——   【傅老三:你前任又上热搜了。】   【黎:牛逼。】   【傅峥嵘:牛逼。】   【蓝家二少:牛逼。】   【福臻:牛逼。】   【尉太子:牛你麻痹!她一天到晚都是热搜!看着就烦,路转黑了!】   【傅老三:哦哟哟,您这是跟谁置气呢?】   【尉太子:呵呵。】   【蓝家二少:你是不是讨厌辛妲?那正好,我跟你说个事儿。】   【尉太子:什么事儿?】   【蓝家二少:你前任真美!】   顺路发了个绿帽子的表情。   尉嬴一看当时就怒了,巴不得穿过手机揍死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孙子,想了想沉住气,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跨国公司,开口就是流利的英文,喊了他们的经纪人出来交接。   于是五分钟后,辛妲的小视频被全网删除,连她本人转发的那条都被强制性删除,一点热度都不剩下。   大洋彼岸身在纽城的辛妲气得浑身发抖,凌颜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辛妲没说话,倒是尉嬴直接弹了一条微信过来。   他和她的联系方式先前就加上了,只是躺在各自的列表里就跟个死人似的。   尉嬴发了个笑脸的表情过来,很明显,冷笑。   辛妲没理他,这厮直接道,“腰窝上的纹身是想让全世界男人都知道么嗯?”   辛妲笑着发过去,“可惜了,一年前我脱光衣服站在镜头面前,该看的人,早就看见了。”   一年前那场绑架毁了她的一切,清白,名誉,以及心头挚爱。   而那个时候的尉嬴,搂着别的女人,冲她怒吼,“你竟然找人绑架萧莹莹?辛妲,你是不是想死?”   镜头下,她一丝不挂,麻木而又空洞地盯着尉嬴,可脸上的笑却畅快淋漓,“尉嬴,是谁想要毁掉谁……还说不一定呢。”   后来的后来,有男人为了她从悬崖上跳下,只为抢走照相机里那一张小小的CD卡,保住她的名誉。   她披着他给她的风衣外套,流着血,不顾一切朝悬崖嘶吼,那时的尉嬴只是冷眼相待,说了一句——   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从那个时候起,辛妲便知道,有些爱,只能走向毁灭。   辛妲的广告很快就下来了,那个时候她还没回国,这个城市里有许多旧友,她想多待待,就叫经纪人重新定了机票,将回国日期改在了半个月后。   由她主演拍摄的广告一下子就在网上走红,其实不管是任何广告,只要加上辛妲参演,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支广告提升了一个档次。   她在镜头前风情万种,时而妩媚艳丽,时而冷艳迷人,时而性感娇俏,时而纯真稚嫩。   有人说,辛妲一个眼神,就如同诉说一万遍我爱你。不少人死在她广告最后一秒的背影和回眸下,如同天地失色,令人忘记呼吸。   随后广告结束,那些花体字渐渐打在她淡去的背影上,却始终如同一道剪影,让人不想挪开眼睛。   今天尉嬴点开广告看了一遍,刚骂完,旁边林风偷偷提醒他,“老板,您这是第五遍看了……”   尉嬴啪的一下把手机摔在桌子上,“怎么,你偷看我?”   林风不怕死地说,“是您偷看辛妲。您要是想潜规则她,说一句,我替您办到。”   说得还颇雄心壮志,宏图伟略。   尉嬴翻了个白眼,“爸爸想睡还睡不到?爸爸都睡腻了!!”   “哦。”林风这回放心了,直接把手里的报纸递出去,“您要是不在意那我就无所谓了。看,辛妲又传新绯闻了!”   你他妈这个幸灾乐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林风没看出来尉嬴要发作,还美滋滋地说,“刚才试探一下您还爱不爱辛妲,看你盯着辛妲的广告看那么久,我差点出去把报纸烧了。好了不用污染空气了。”   说完还戳了戳报纸上正楷加粗的标题,给尉嬴念了一遍,“名媛辛妲国外赴情郎!双双出入酒店,疑似新恋情曝光,蓝家少爷已成过去式?”   特么还读得抑扬顿挫的!   尉嬴觉得自己能捡到这么个特助,简直是……脑子里有屎!   他直接将报纸揉成一团,“我不认字要你教?”   “我觉得您懒得看。所以念一遍。”林风说,“瞧,这不是又给您揉了。”   尉嬴吼了一声,“那你他妈还不快去查查辛妲半夜约会的谁?!”   林风笑眯眯抽出一份报告单来,“我已经调查好了。您过目。”   “……”尉嬴忽然间又觉得这个特助其实脑子还是挺灵活的,就是有时候太贱了。   他唰的一下把纸抽过来,看了眼文章上面的字,冷笑一声。   “商绾她哥商幸尧……?”尉嬴继续冷笑,林风在那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说,“老板,要不要,咔擦了!”   “咔擦你妹的咔擦。”尉嬴飞起就是一脚,“老子动不起他!”   “哦……”林风拖长了音调,“那咱下一步干嘛?”   尉嬴手一抻,露出一个亮闪闪的表,“下午有个股票的会要开,晚上给我订机票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订哪儿呀?”   尉嬴怒吼一声,“纽城!老子要飞过去亲手收拾那个小贱人!辛家要破产了还有心情在外面泡男人!靠!也没见她来泡我!商幸尧比得上我?”   林风看了眼单子上的照片,颤颤巍巍说句,“还……还挺帅的。”   尉嬴嗯了一声,拖长了音调,“你说什么?”   林风加紧双腿往外跑,“祝老板早日抱得美人归!”   尉嬴在公司里开完会议,当天傍晚就坐进了车子里,车门还没关上,身后林风屁颠屁颠跑上来,“老板……老板你等会……!!”   尉嬴不耐烦地按下车窗,坐在副驾驶看他,“什么事儿?”   林风把一叠文件递上去,“老板,公司里还有些后续需要您整理一下,去了纽城也请您按时开视频会议,万万不能忘记。”   尉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好看的眉目一扬,拔高了声调喊道,“你敢给我布置家庭作业?!”   林风浑身一哆嗦,“哪儿……哪儿敢!老板,我就是督促您认真办公!”   “总裁位置要不让给你呗,看给你急的。”尉嬴啧啧两声,“去坐吧,那个椅子可以调整一下高度,我不在这几天希望你能帮我把公司市值翻一番。”   林风腿都要吓软了,“老板!我不敢啊……”   “不敢你他妈还指指点点!”尉嬴对着司机吼了一声,“开车!保时捷停这儿不动开车展啊!”   司机也吓得一抖,立马挂挡踩油门,车尾气喷了林风一脸。   林风站在风中泪流满面,狗日的老板,他要谋反,要篡夺皇位!   美国和中国有时差,尉嬴落地的时候困的想打瞌睡,结果现在纽城时间正好是一点不到,天气简直阳光明媚。尉嬴张着嘴巴哈欠打到一半,愣是让太阳光晒得把剩下半个憋回去了。   孤身一人过来没带助理,算了算了,先去酒店下榻休息一下,再找人查查辛妲具体在哪儿。   结果刚走进酒店,就看见辛妲和商幸尧并排走出来,俊男美女跟一对儿似的,看得尉嬴牙根都发痒了。   两人视线里似乎都只有彼此,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压根没看见尉嬴一样,欢声那个笑语,郎情那个妾意……   尉嬴火气一大,对着服务员用英文怒道,“房间开好没?”   “抱歉先生,酒店正在查询……”   查了半天总算查到了,尉嬴心说林风办事儿怎么可能有差错,上了酒店最高一层的总统套房,随后服务员将他的行李推了上来,放好东西,尉嬴就躺在床上掏出手机。   点开辛妲的微信,尉嬴思索了一会,发了一句,【尉太子:在哪?】   辛妲回复一个字都没有,就三个标点符号,【妲妲妲:???】   【尉太子:……我出差,出差路过纽城,看见你个一个男人手挽着手出去了。】   【妲妲妲:……】   【妲妲妲:哦。】   哦!哦!她竟然跟他说哦!!   她一天不找男人是不是会死!从他回国到现在就没停过!会得病的知道吗,会得病的!   尉嬴怒得从床上坐起,走到一边抓起矿泉水吨吨吨喝了半瓶才忍下心头怒意,他拨了个电话给林风,大洋彼岸林风睡着觉被他吵醒,张嘴就是一句,“搓呢娘个老逼,吵人睡觉会遭天谴的。”   尉嬴抓着手机冷笑,“老子的娘在隐国度假,你去搓,搓到了我喊你一声爸爸。”   林风吓得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来,他说,“老板,大晚上您……有啥吩咐啊。”   尉嬴说,“猜,你猜对了我饶你一死。”   林风真想对着电话框框磕头,他说,“是不是要查辛妲和商家大少这几天干嘛去了呀!您等着,一小时后我发到您微信上!”   尉嬴皮笑肉不笑,“么么哒。”   么……么你妹!   这个时候一直玩的要好的兄弟群里弹出一个消息。   【蓝家二少:听说尉老狗突然间飞纽城去了,有知情人士知道是为什么吗?】   【黎:辛妲也在纽城。】   【蓝家二少:黎爷心思亮堂!】   【黎:是你太愚蠢。】   【傅老三:不,还得加个附加条件,商幸尧也在纽城。】   【福臻:商幸尧一直都在国外。】   【傅老三:啧啧啧。】   【尉太子:你们一个个不睡觉?这个点玩手机的,都他妈是没性生活的。】   【黎:你就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傅老三:乌龟不要笑王八!】   【福臻:楼上两个回复简直就是有文化的和没文化的差距。话说尉老狗,辛妲和商幸尧之间有爱的火花吗?比当初和你的火花大吗?】   【尉太子:娘搓比啊,谁敢和辛妲擦火花?】   【蓝家二少:我我我!】   【尉太子:微信怎么没有禁言这个选项!我要把蓝懿的言禁了!】   叮咚一声,远在中国的林风发来邮件,尉嬴点开来看了看,眼神渐深,切出去群里喊了一声。   【尉太子:兄弟们,需要你们上场的时候到了。现在有空的飞个纽城,尉爸爸必有重赏。】   而此时此刻的辛妲还不知道,一场异国他乡的闹剧,正以浓墨重彩的姿态渐渐拉开了序幕……远在异国他乡的纽城机场,一架飞机缓缓落地,走下来的乘客只有寥寥几个,看起来像是有人包下了整座飞机。   一群潇洒的富二代要么扯着领带,要么解开自己袖口的纽扣,从飞机里走下来,个个都是美男,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个偶像团体出动了。   傅暮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简直是尉嬴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啊。”   福臻在他背后贱兮兮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闲了,你看我们黎爷,出来玩还要做生意。”   蓝懿说,“要不是因为老子家里是航空集团,你们他妈现在还在国内!哪来的阿美瑞卡!”   “哦哟哟阿美瑞卡!”傅暮终乐了,“蓝公子,听听你的英文,美国的英文给你讲成这样,你好意思吗?”   蓝懿说,“有钱长得帅,文化不是问题。”   半小时后,一帮死基佬到了尉嬴房间里,尉嬴正穿着浴袍在窗外荡来荡去,一群人进去的时候直接给吓了一跳,“我靠,老婆跟别人跑了也不至于跳楼寻死吧!尉老狗你别想不开啊!”   尉嬴翻窗进来骂了一句,“福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对了,我来的路上查到了一点事情。”黎悯淡漠地倚在墙上,清俊冷酷的脸简直是性冷淡届的标杆,他说,“辛妲和商幸尧的房间在你隔壁。”   尉嬴简直五雷轰顶,“他俩住一起?!”   声音都变掉了!   “开心不开心?”蓝懿在一边落井下石,“唉,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在酒吧里那么牛逼哄哄地跟人家正面怼呢,现在女神跑来找蓝颜求安慰了,你还要千里追来纽城。”   尉嬴摔过去一个烟灰缸,“你别得意,你也好不到哪去!”   蓝懿说,“那你来说说,喊我们过来,具体要帮忙什么?”   尉嬴翻了翻手机,嗯了一声,随后道,“我查了一下……辛妲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我估计她想留在纽城过生日。”   “哦。”傅暮终补刀,“人家想和商幸尧两个人过生日。”   尉嬴巴不得拿烟头烫死这个嘴上不关门的祖宗,“所以我想……那个……我们,要不要,帮……辛妲过一个生日啊?”   一帮人眼睛瞪大了,嘴巴张成“O”型看着尉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黎悯,他收起手机,冷漠出声,“散了散了,各回各家。”   蓝懿说,“唉,还以为什么事呢,我现在飞回去衣服正好干了能收起来。”   傅暮终说,“之前还要和辛妲来个你死我活呢,一转要给人家过生日,我要是辛妲,我鸟都不鸟你。”   福臻说,“哈哈哈哈哈哈!”   “……”尉嬴压制住心头怒意,“没关系,尽管去。黎悯你老婆还在坐牢,老子一句话下去能让你再等十年;蓝懿你飞回去吧,反正辛妲是我的,你最好别回来,你回来你是我儿子;福臻你们家最近出了点儿食品安全问题找人公关下去了,我想放个小号去微博爆料;至于傅暮终,我记得你哥是巡捕,扫黄的时候要是正好抓到你要怎么办?”   蓝懿说,“爹,我跪下来给您磕头吧,求求您让我帮您!”   一小时后,纽城街头出现了一堆极品男人,各个身材高挑面容俊美,尉嬴一边打电话一边通知林风买礼物,买了礼物又开始吩咐他定各种道具。   身为死党的几人在身后窃窃私语,“尉嬴到底喜不喜欢辛妲啊?”   “啧啧,这都看不出来么?肯定是喜欢。”   “那他为什么先前和辛妲这么凶?”   “犯贱嘛,我和你说,今晚他俩肯定还得怼一波。”傅暮终颇老成地点点头,“来来来,下注下注,微信转账啊!”   另一边,辛妲和商幸尧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两人笑容灿烂,路过的人纷纷投以注视。俊男美女,天生一对,她对商幸尧说,“幸亏你的帮忙!”   商幸尧淡淡地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你最近还留在纽城吗?”   辛妲愣了愣,想到回国又要面对尉嬴,皱起眉毛,“如果国内没有活动的话,我暂时会长居纽城。”   商幸尧勾起唇角,“那不如搬来我家住,我喊商绾一块来吧,你们俩有个伴。”   “挺好的,我还能等他醒过来。”   辛妲脸上满是激动,“真的太感谢你的帮忙了!”   当晚八点,纽城的帝国大厦,一场慈善晚宴正在进行,不过晚宴的进行方式并非以往那种严肃而又古板的拍卖仪式,是非常放松自由的社交模式,许多人穿着礼服来来往往,长长的餐桌上铺着上号的布,上面放着许多糕点,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名流社会的社交。   来来往往的宾客们将请柬递给门口的执事们看,偶尔会有一些千金小姐对着那些长得很帅的执事红了脸,投以青睐的眼神。   辛妲换了一身淡蓝色长裙,耳边挂着同样颜色的钻石流苏耳坠,只有一边,看起来更显细巧精致,挽着商幸尧的手,和来往的宾客打交道。   “蓝懿蓝懿,你那儿怎么样了啊?我这边放进去很多人了。”   门口穿着执事装的傅暮终一边问蓝懿,一边皱了皱眉毛,“等下,主人来了!欢迎罗宾先生——!!”   “我靠,我被艾德文小姐缠住了,等会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并不想冒犯您的美貌,我的确有急事……您别亲我,哦,别,不,那是我的皮带……”   “……”   傅暮终一边熟练地欢迎着今晚派对的主人罗宾先生进来,一边用微型麦克风对尉嬴说,“我方蓝懿已经阵亡。”   “狗日的,”尉嬴此时此刻正在酒店里装礼物,“战斗力太低了!难怪追不到辛妲!”   另一边——黎悯走进后台屏幕控制室,VJ师正坐在电脑面前制作素材,在大厅屏幕上变幻出不同的万花筒,偶尔还会插放几行欢迎某某宾客的字眼。黎悯穿着高贵的西装走进去,VJ师抬起头来,“哦~上帝,您是?”   “罗宾先生托我要求您帮个忙,克里斯先生。”   “是我的荣幸!”克里斯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抓住黎悯的手背狠狠摸了一把,天知道他是个基佬,这个男人的出现简直符合他所有的审美要求。   黎悯忍着怒意对他笑,“罗宾先生说,希望您在12点的时候,这么做……”   交代完黎悯抽开手,基佬VJ师还想扑上来,他嘭的一声关上门,对方撅着嘴巴直接吧唧在了门上面。   “VJ师已经搞定,尉嬴你那边怎么样了?”   尉嬴从窗外爬进来,“一切OK,就等我出场了,记得到时候拖住商幸尧!”   福臻端着菜在人群中来来往往,“我靠,这个烤鸭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尉老狗我能先吃了吗?”   “吃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着急?”尉嬴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喷上香水,重新理了理发型,耳边塞着一个耳机,“我准备好出发了。”   “就等你了!”傅暮终喊了一声。   “啊啊,艾德文小姐你太棒了……”   “……”尉嬴对着话筒说,“把蓝懿拖出去弄死。”   尉嬴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帝国大厦的后门爬了进来,对于一个职业性跑酷和爬楼选手来说,他其实是非常乐意征服这座大厦的,可惜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爬上帝国大厦顶端这件事得先放一放。   辛妲挽着商幸尧的手游走在人群,身后镁光灯响起,她笑得优雅大方,无数人与她打着招呼,眼里有艳羡和嫉妒。   尉嬴穿着西装从路过的服务员身边捏了一杯酒,顺路和服务员击了个掌——服务员正是福臻。   抬眼就看到辛妲笑得跟朵花似的站在一个帅哥旁边,尉嬴心里就来火,他欺负辛妲是他的事情,但是别人想碰辛妲,那就是找死!   再说了,辛妲身上还有些账要还给他,他很乐意现在得到她最后看见她希望破碎一地的表情,大概会比五年前更绝望。   尉嬴盯着辛妲的背影,在心底念道,妲妲……很快你就会回来求我……   一小时后,派对现场的气氛显然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罗宾先生上台,拿着话筒清咳了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视线都转到台上。   尉嬴也站在辛妲身后不远处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的背影。   台上,罗宾先生正在介绍这次拍卖会的目的,拍卖会所得的善款都会用于捐给医学院研究植物人的实验,台下辛妲正盯着台上的拍卖物品,身边的商幸尧不断的举手抬价,渐渐地把这一次拍卖会的焦点统统转移了过来。   已经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那两位是谁呀?”   “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   “那位女郎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是不是辛妲?天哪!是辛妲!”   果然辛妲的知名度在国外人的耳朵里也不低,一听到这个名字,媒体们都纷纷去拍辛妲的照片,尉嬴坐在角落里,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勾唇笑,一张脸精致妖孽,有路过的女服务员看见他偷偷红了脸,转过身去讨论,“角落席坐着一位好帅的先生!”   尉嬴盯着台下辛妲的背影,一言不发,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直到午夜时间逐渐来临,一场拍卖会即将落下序幕,最后一件饰品被人呈上来,刹那间,全场哗然!   那是一枚造型极为精巧的耳环,灯光师恰好让灯光暗了下来,此时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唯有音乐喷泉散发出淡淡的光,隐隐地投射进来昏黄的光线,整个大厅都跟着寂静无声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了台中央。那枚耳钉正散发出蓝绿色的光,晶莹剔透,如同穿越时光而来,沉淀了无数年岁,竟然让人有些肃然起敬。   灯再一次重新开启的时候,所有人都深呼吸一口气,像是被这枚耳钉的美锁震撼了一般,此时此刻才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里。   角落里尉嬴听见黎悯从后台传来的声音,“就是这个么?”   尉嬴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有人从后台走上舞台,轻轻伏在罗宾先生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罗宾先生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声,“真的吗?”   那位服务员点了点头。   尉嬴看着台上的一切交流,那位服务员背对着观众席,手伸到背后,冲着尉嬴的方向比了个ok的姿势。   尉嬴继续意味深长勾着唇笑,那位服务员正是福臻。   下一秒,罗宾先生了这一轮拍卖已经提前落幕,人家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举起牌子喊价,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全场哗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物品还没拍卖就已经结束了?   有人开始猜测场上一定出现了贵人,商幸尧冲身边的辛妲笑笑,“真是遗憾了,看来我不能帮你了。”   辛妲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看来有人比我们还要先一步看上了。”   “无碍。”商幸尧看了眼手中的筹码,“这次的收获还是不少的,回头你和商绾挑几件带回去吧。”   “这么大方?”辛妲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这对佳人起身,路过门口的时候,执事装的傅暮终通过微型耳机说道,“尉老狗!他俩走出去了!”   “给老子拦住!”   尉嬴将手指在手中轻巧地滑了一下,随后收入口袋中,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吹了声口哨,“拦住商幸尧,今晚辛妲是我的。”   辛妲和商幸尧刚走出去,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两个人刚走到无人的停车场里,就有一群黑衣人走上来,辛妲后退几步,“是不是来抢你在拍卖会上得到的物品的?”   “不大可能……”   商幸尧缩紧眉头,将辛妲揽到自己身后,那帮人明显训练有素,看到他们有了反应,一下子直接扑上来,商幸尧饶是身手再快也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有人从身后直接偷袭,辛妲发出一声尖叫,可是尖叫到一半就直接被人迷晕了过去!   “辛妲!”   商幸尧没有料到后面还会窜出来人,刚想过去帮忙,就有人从他身后出现,用同样的招数用一块布蒙住了他的口鼻。   乙醚的味道传过来的时候,商幸尧大脑逐渐失去了意识。   几位黑衣人站在寂静无声的停车场中央,纷纷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福臻还在喘气,“这他妈绝对是老子干的最屌的一次绑架。”   “犯不犯法啊?”傅暮终扛着商幸尧,“被我哥知道了会不会来抓我们?”   尉嬴手中搂着软绵绵的辛妲,骂了一句,“屁大点胆子!又不是杀人放火!”   黎悯一脸冷静地摘下手上的手套,“反正我没留指纹。”   “狗日的……”   福臻的气总算喘过来了,拍拍胸口,“傅老三,你把商幸尧送回酒店吧。尉嬴你把辛妲带走,我和黎悯留下来解决后续。”   “够给力啊。”尉嬴上去和他击了个掌,不远处蓝懿飙着车回来,“我靠外国女人在床上就是吓人!老子的腰差点快被她坐断了!尉狗快上车,送你回酒店!”   身后黎悯依旧是一张冷漠脸,对着尉嬴的背影淡淡地问了一声,“尉嬴,你爱辛妲么?”   尉嬴转过头来,要笑不笑地说了一句话,“这种女人,只能是我的玩具。”   所以,他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各自上车,蓝懿一脚油门踩下去,将他送回酒店,一边送一边说,“你的乙醚是谁给你的?”   尉嬴乐了,“叶天。”   “靠,无良医生。”蓝懿拍了一下方向盘,“哎哟……我的老腰。”   辛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梦幻一般的公主大床上。   她刚想动一下身体,才发现身上的礼服被人换了一套,连带着手上都戴上了白色蕾丝手套,就如同一位……公主。   她站起身来,床边有一双镶满了钻的水晶鞋,穿上去才发现是正好的,并且高度也适宜,就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辛妲走到床边一扇镜子面前,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头发也被坐了造型,大部分被盘了起来,然后戴上了一个小巧的皇冠,看样子和自己的水晶鞋是一套的,镶嵌在上面的钻石熠熠生辉。   耳边留下几缕发丝秀气地垂着,衬得她脸庞娇小而又白皙,她垂了垂眸子,发现自己的口红也被换上了气质的复古红色,这曾经是一年前的她最爱的颜色。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发出一声轻响,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十二点。   辛妲一度以为自己掉入了某个公主梦当中,这一切如同是某个洲域的甜蜜童话,看着自己身上不真实的这一切,她被震撼得久久没回过神,连身后有人接近都没发觉。   尉嬴一步步靠近她,穿着和辛妲同一系列的西装,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低笑一声,“挺适合你的。”   辛妲这才猛地回过神,原本脸上的激动一下子荡然无存,看着镜子里出现的男人,她的脊背生凉,“是你……?”   “是啊,这一切都是我亲手做的。”   尉嬴颇为着迷地盯着她的身体,“礼服是我亲手绣的,钻石是我亲手镶嵌的,包括你的妆,也是我帮你画的。”   尉嬴有着惊为天人的设计师天赋,这个辛妲在一年前就知道,她曾经看着他打磨出一枚造型精巧的戒指,可惜了到最后,那枚戒指戴在了别的女人手上。   她从失望中回过神来,伸手推开了他,“你绑架我?”   “不算绑架啊。”   尉嬴松松肩膀,“我也把商幸尧送回酒店了,你和她一个房间住?”   “那是个双人房。”   “那还是一个房间。”   尉嬴冷笑,“辛妲,你是嫌你的名声不够烂么?”   辛妲手指死死攥紧,“既然我的名声在尉先生眼里那么烂,那你何苦还要上赶着倒贴我?”   12点来临的时候,尉嬴眼里一片阴翳,可是窗外却突然间升起一片绚烂的烟花,那些烟花里甚至有字逐渐成型又慢慢炸开,盛放在辛妲的眼底,她的瞳仁一寸寸紧缩。   眼眶越来越红,直到眼泪水逐渐满上眼眶。   尉嬴找人用最快的速度订购了可是自定义形状的烟花,在这异国他乡的午夜十二点,纽城的上空升起了一幅巨大而又华美的彩色烟火,一束一束如同流星雨般挥洒在漆黑的夜空,引得无数还没睡着的人伸出窗外观看,火花绚丽又急速凋零,在炸开后逐渐有字清晰浮出来——   辛妲,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场地外面的一帮好兄弟擦着额头的汗,“哎哟,这回他们要是再不复合,我就去跳黄浦江。”   “傅暮终你这张开光嘴能不能省省。”   福臻翻了个白眼,“看缘分吧,唉,看缘分。”   辛妲站在窗前落泪,内心一片煎熬。   为什么,尉嬴,为什么你要在亲手给予我这么多痛苦之后,才来给我这些甜头?   尉嬴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轻声念道,“辛妲,生日快乐。”   墙壁上的开关被他按下,原本还昏黄的灯光彻底被断掉,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和外面一样的黑暗,唯有隐隐的烟火透着光映进来,辛妲回眸,却在对上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的耳朵上,挂着一枚正在闪闪发着蓝绿色光芒的耳钉。   这是……今天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宝物!所以,那个神秘人是尉嬴?!   辛妲回眸,看见的依旧是尉嬴那张妖孽的脸,在微弱的火花映射下透着半笑不笑的神情,危险至极。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剧毒。   她哭了,站在尉嬴面前无声落泪。   可是辛妲不知道,这一夜就如同那些华丽的烟火,在一瞬间用尽所有热度绽放后就会迅速凋零——如同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在过了午夜十二点就会消失一般,那些砒霜一般的感动在最初的温暖过后只会带来肝肠寸断的结局。   很多年后辛妲会笑着流出泪来怀念二十三岁那个生日,她说,她以为那一刹那自己是公主,身处于哥特式奢靡的童话中,可事实上,这却是一场毁灭。尉嬴用全世界最好的温柔将她筑造成这场盛大而又绮丽的……悲剧女王。   第二天清晨她从床上醒过来,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她眯起眼睛,才知一切已经结束。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连同昨夜缠绵的温度一起退却。   辛妲支起身子,打了个电话给商幸尧。   另一端的男人接起来喊了一声抱歉,辛妲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窗外,许久才道,“我要回国了,阿尧。”   有些梦,是该醒过来了。   辛妲回国后才知道国内已经掀起了一阵狂潮,那就是辛妲拍摄的那支广告,后来公司趁着大热出了同系列的香水,用黑色的瓶子装着,香味前调浓郁芬芳,极具诱惑性,后调迷人悠扬,如同是小猫儿勾引了你一下又走开,令人心痒痒。   这款香水有着一个相当旖旎的名字,中文名叫做妲己。   辛妲一下飞机就被经纪人接去了公司,一边过去一边在路上说道,“哎呀!小祖宗,你怎么那么久呆在国外,国内有个红毯没走!”   辛妲看着窗外,“反正我又不是毯星。”   “你知道吗,尉嬴昨天夜里飞回来把红毯走了。”   经纪人小白坐在她前面,“有人说尉嬴去国外是去找你的,是真的吗?”   辛妲沉默了一会,才道,“是真的。”   小白吓了一跳,“那他半夜回来又搂着别的女人做什么!”   辛妲笑笑,“送我一场梦吧。”   又或者说,只是因为自己身边商幸尧的存在,尉嬴才会特意赶过来看一场,但是事实上,他对她没有一丝感情,只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他从来只把她当做他的玩具。   尉嬴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这个世界上,尉嬴是她最不能招架的男人。   小白叹了口气,“行了祖宗,尉嬴那种人不是我们可以搭上关系的。不过他昨天带那个女孩子出场,明显要捧红她,感觉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无非是像萧莹莹罢了。   辛妲理了理头发,“回公司吧,就当我去国外约了一发回国。”   “你也有这种时候啊。”   小白笑眯眯地说,“跨国炮,牛逼!”   到了公司,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就看见辛商坐在里面,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要问罪的样子。   辛妲深呼吸一口气,赶在他开口前说道,“我先说好,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姐!”辛商眉毛皱在一起,“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我们大哥,被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   “什么意思?”   “辛家的黑幕可能被泄露出去了。”   辛商压低了声音,“那个U盘好像被卖到了黑市上。”   辛妲如遭雷劈,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整个人愣在那里,像是被震惊了,许久才道,“你说什么?”   “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现在赶紧把资产都转移到国外去,为了防止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先准备起来。”   辛商用一种无比严肃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姐姐,“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辛妲觉得一股阴影逐渐朝着自己的脚下蔓延开来,渐渐将她整个人吞没。   两人匆匆在化妆室里整理好东西,随后正好遇上门口有个记者访谈会,辛妲压着自己内心的焦灼在镜头前对着观众微笑,随后在环节结束后迅速从后台走到车内,辛商坐在辛妲的面包车里,车子将他们送到辛家的豪宅门口,两人就动作飞快地下车。   推门进去走到客厅,就看见有女人一脸微笑着出来,“你们来啦?坐下来一块吃饭。”   辛妲睨着眼前人,顾暖,她哥哥辛戚带回来的女人……萧莹莹的好朋友。   顾暖看着姐弟俩脸上的敌意,后退几步,白莲花般故作委屈,“妲妲,你们是对我有意见吗?”   辛商自顾自往楼上走,显然不想吃她做的饭,“我哪儿敢?”   “啊商,下来吃暖暖做的饭。”一边书房的辛戚出来,喊了一声自己的弟弟,结果得到的是辛商嘲讽的回答,“我可担当不起她给我做的饭。”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辛妲只得退让,拉开椅子安慰辛戚坐下,随后吃了饭上楼,辛戚在楼下和顾暖说话,大概也是和u盘有关。   第二要去外地做个综艺节目,早早地就离开了家门,显然顾暖在这个家里,让他们都过得不愉快。   辛戚没拦着,正好自己也要飞一趟国外,大概国外有人可以帮他忙。   可是辛妲不知道的是,这一走,竟是永别。   辛商和辛戚都失踪了。   她腹黑的弟弟和才惊艳绝的哥哥,都在路上出了交通意外,当消息报告到这边来的时候,辛妲正好在化妆,拿着口红的手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着小白,喃喃道,“你说什么?”   “很不幸……”小白也是一脸悲痛,“妲妲,你要坚强。”   辛妲坐在化妆间里,外面阳光明媚,她竟觉得浑身冰凉。   满脑子都是小白之前那句,辛商做综艺节目出现事故掉下悬崖,辛戚所搭乘的航班也因为天气,已经罹难。   巨大的无助和恐慌袭来的时候,辛妲终是没握住口红,就这么让它滚落了下去,她一时之间没有承受住打击,黑暗袭来,吓得小白尖叫一声,“妲妲!你怎么了!你不能出事啊!”   辛妲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喘了口气,一看是自己的经纪人小白和凌颜。   凌颜哭红了眼睛坐在一边,她说,“我……我去家属认领遗体的那边看了……”   她在法律的意义上还是辛戚的妻子,所以自然是要出面的。   辛妲望着自己的好友,也无声地红了眼。   她躺在病床上,显然遭受了太大的痛苦,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凌颜明白,自己所经历的不及辛妲的千万分之一,看着她这幅样子,也实在是心疼。   “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   凌颜喃喃着,“辛妲,我觉得好不真实……可是人真的就是没了。”   辛商的失踪让整个娱乐圈都掀起了惊天海浪,无数人在微博上自发为他刷话题点蜡烛,粉丝们哭成了一团,连路人都觉得心酸。   最心酸的是辛妲,辛家唯一还剩下的辛妲。   辛妲在医院里吊水,苍白的脸上掩盖不住病态,凌颜看了就心疼,守在一边,“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辛戚的尸体没找到……或许大家都还活着。”   对的,或许大家都还活着……一定要撑下去,把辛家撑住!   蓝懿一群人听说辛妲病倒了,都纷纷带着吃的提着果篮过来看她,大家脸上也十分悲伤,毕竟原本一起玩得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没了,换谁都扛不住这样的打击。   辛妲觉得自己甚至还在梦里,突然之间身边人就全都消失了,远在国外定居的辛家父母听说这个也病倒了,辛妲的妈妈直接吐了一口血,当晚就住进了医院里。   凌颜每天换着法子给辛妲带便当,可是辛妲不吃,短短几日人就消瘦下去了,像是个病美人,眼里都失去了光彩。   现在一打开微博,铺天盖地就是辛家出事的消息,好多陌生人都通过微博私信来给辛妲加油鼓劲,说是各种心疼,希望她撑住。   辛妲在医院里挂了三天的水就出院了,凌颜拦都拦不住,她回到家中,发现顾暖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家里的东西像是被人洗劫过一般,拿走了好多贵重的项链戒指。   凌颜气得哆嗦,说要报警,辛妲说算了,几个上锁的保险柜的东西起码都没动过,能轻松拉开来的抽屉里的饰品都被拿走了,随后顾暖就这么消失了,还穿走了辛妲一双名贵的高跟鞋。   辛妲很快找了朋友帮忙,帮忙查查顾暖这阵子到底跑去哪里了,随后自己坐在家中发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呆。   辛妲没有合眼,凌颜想守着她,被她赶走了,她虚弱地笑笑,“我还没死呢。”   凌颜张了张嘴巴没说话,还是走开了。   有些事情,只能让辛妲自己想开了才行,别人没法劝。何况凌颜她自己……也需要人安慰。   然而这些悲剧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晚上十点,一个令人措不及防的消息在社交圈子里迅速爆炸开来。   辛家逃税挪动资金整整两个亿。   当时消息传到辛妲耳朵里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脸色惨白,像是一具精致却死气沉沉的洋娃娃,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   好友的消息疯狂轰炸,以及网络上迅速开始报道爆料的一些和辛家有关的政治丑闻,辛妲打开股市看了看,辛家的股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下跌。   一连串的打击让辛妲措不及防,甚至没办法去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得知的便是,顾暖身上的U盘一定是被人买走了。   消息已经开始曝光了,而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辛妲下意识钻进了拳头,深夜里她整个人跳入辛家的游泳池中,刺骨的池水将她吞没,辛妲睁眼,眼泪一并没入冷水里。   辛家摇摇欲坠,辛商辛戚下落不明,父母重病住院,唯有她一人好好地还要强撑。   全身被冰冷的池水包围,辛妲慢慢向上浮起,伸手带着一阵水花。   哥哥……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辛妲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无数人打爆,新闻头条已经将所有的消息都换成了和辛氏集团有关的,她起来匆匆看了一眼,就将屏幕直接关上。   凌颜说要来陪她,她还是拒绝了。   她坐在化妆台前,给自己认认真真化了妆,描了眉毛,勾了眼线,上了眼影,砖红色的口红亮眼而出挑,她披上风衣外套,踩着一双皮靴,抓起手机出门。   辛氏集团下面已经围了一堆人,有的是员工要辞职,有的是股民在哭闹,还有一堆媒体记者。   尉嬴在人群中看见辛妲走来,逆着光,身子细长,如同在T台上踩着台步,一步一步,坚定无比。   那些镜头和话筒纷纷对准了她,女人精心修饰过的容颜让人们都纷纷忘却呼吸,她看起来有些许疲惫,可眼睛还是亮的,对准了镜头,那一刻所有人都把心悬了起来。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劈开人群,像是这天地间无名而又自负的勇士,踩着高贵优雅的步伐来到辛氏集团被人砸烂了门的总裁办公室门口。   坐下,转身,女人像是一个高傲的帝王,明明是孤身一人,却如同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她用那双上挑而又风情万种的眼睛看着众人,“从今天起,我就是辛氏集团的新上任的总裁!所有的事情我会一一处理,若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辛氏绝对会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众人哗然,所有的问题一下子涌向辛妲,无数镁光灯闪烁,她扬着下巴,眼眶微红,已是强撑。   可是,饶是如此,她也要守住辛氏,等家人回来!   这战场,若最后只剩她一个人,那也要扛到最后,哪怕和辛氏同归于尽,也不能成全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辛妲向来是有骨气的,尉嬴一直都知道,他就这么在人群中沉沉注视着她,口袋里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看,是有人发给他消息。   有关于辛家的黑幕。   尉嬴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收入口袋中,转身对着林风道,“晚上帮我在sweettalker订座位,她肯定会来找我。”   林风低声应下,随后两人转身,离开人群。   辛妲打电话给尉嬴的时候,尉嬴并不意外。   他只是含着笑等她求他,求他出手帮忙。   晚上八点,她如约而至,身影蹁跹,容貌动人,抬头那一刻楚楚可怜,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令男人恨不得下一秒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她在尉嬴对面坐下,黑色风衣下一件低领T恤,细长的锁骨托着餐厅暖黄色的灯光,打下两道阴影,她垂着头,许久才缓缓道,“尉嬴,我需要你帮忙。”   尉嬴在对面很自然地切着牛排,五分熟,带血丝,他的口味。   辛妲又重复了一遍,“尉嬴,我需要你帮忙。”   尉嬴优雅地擦了擦嘴巴,放下手中刀叉,撑着下巴看她,“你有什么足够我出手帮你的呢?”   “辛家出事,和你真的无关吗?”辛妲抬头看他,她是极美的,尉嬴一直都知道,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哪怕多无辜的男人都会觉得自己有罪。   尉嬴无所畏惧的笑了笑,男人有着一副精致妖孽的皮囊,顽劣地勾起唇来的时候像是个玩世不恭的浪子,实在是太过招蜂引蝶。   他说,“辛妲,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生意。你觉得,帮你的忙,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辛妲也笑了,“尉嬴,我怀孕了。”之前生病住院的时候医生就查出来了。   尉嬴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辛妲说,“娶我不娶我,其实只要钱到位,结婚无所谓。尉先生,您觉得,您的儿子,值多少钱?”   你的儿子。   四个字,尉嬴的眼睛倏地眯起来,显然这一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辛妲许久,看着她妆容精致但苍白病态的脸,缓缓才说道,“辛妲,你如何给我证据相信这个孩子是我的?”   “您不相信也无所谓。”辛妲似乎是聊到了尉嬴会这么说,好像是一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一般,她只是淡漠地笑了笑,“只要您日后不会后悔。”   “你这是在威胁我?”   尉嬴勾着唇,笑得像个妖孽似的,“辛妲,你用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做筹码,你觉得能换来多少钱?”   “两个亿。”   辛妲开口直白地说道,“尉先生应该不缺钱吧?”   “是不缺。”尉嬴笑吟吟地盯着辛妲,“缺个儿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辛妲一愣,显然没回过神。   “两个亿,我给你,代价就是,你把小孩给我生下来。”尉嬴像头狼一样盯住辛妲,“既然口口声声孩子是我的,那么替我剩下一个小孩,拿到两个亿,这笔生意不亏吧?”   辛妲身体都在颤抖,“尉嬴你……”   “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尉嬴将剩下的咖啡喝完,“我的作风向来高调,我想要的东西自然得是世界上最好的。辛妲,你做好准备生下这个小孩了吗?我当然知道你只是把小孩当做棋子,只不过。拿到两个亿就直接打胎这种念头你最好不要动,从今天起……”   他贴近了她的身体,缓缓道,“你就是我包养的小姐,一举一动都得在我的掌控下。想偷偷打胎?我就让辛氏集团做你这个小孩的陪葬!”   辛妲如遭雷劈蹲在原地,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尉嬴心情愉悦地欣赏完了辛妲这幅表情,随后买单走人。   辛妲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尖在不停地哆嗦着,比起一年前悬崖边那场触目惊心的灾难时痛得更厉害。   她收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麻木看着掌心的断纹。   尉嬴,一年了,为什么我们之间还是这样毫无回旋的余地?   辛妲一回到辛氏集团,跨行转账就已经过来了,她将一些闹辞职的员工安抚好之后,重新开始整治公司上下的规章制度,辛氏的状况已经慢慢稳定下来,有警察开到公司取证,需要他们交出账目表,辛妲派人送去一份,随后回到办公室里,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   傅暮终表示自己会找人帮她在警局里打通关系,辛妲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松气之后她又要开一家记者招待会,要把辛家从摇摇欲坠的地步挽救回来,要得在观众面前澄清他们。   哪怕那些事情和漏洞是真的,也得开个发布会来澄清。   辛妲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人员,亲自上阵,计划所有的流程和突发事件,忙前忙后,整整一个礼拜,辛家的情况开始好转。   然而她哥哥弟弟的消息还是没有一丁点风声。   这天辛妲累得趴在总裁办公桌上睡过去,凌颜过来探班,心疼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她太不服输了,如今家里面临这种事情,都不肯跟他们几个好朋友开口一声。其实只要她开口,圈子里的人给她凑个几千万根本不是问题。辛妲若是一直这么咬牙强撑下去,身体和心理防线迟早会垮掉。   辛妲推掉了一切娱乐圈的工作,外界宣称她是因为家里资金出了巨大的事情忙不开身,也有人说她还会回来,毕竟缺钱,肯定要回来接代言。   辛妲下班后和凌颜一起去一家日料店吃东西,顺路谈谈以后的事情,正好遇上了尉嬴,他站在她公司对面一条马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流,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面容俊美,就这么掠过人群看着她,目光深远,风雨不动安如山。   凌颜下意识把辛妲护在身后,辛妲却淡淡地说道,“他有事找我。”   “妲妲,你别去,他指不定是来落井下石的呢!”凌颜还是一脸防备。   辛妲无奈地笑笑,她如何要对凌颜说出口,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交易呢?   于是她随意安慰了一下凌颜,就朝着马路对面的尉嬴走去,男人看她过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挺自觉地。”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辛妲淡漠地说,“找我有事么?”   “最近辛氏的周转如何?”   尉嬴眯起眼睛来,“我听说还是很难吃开,辛氏如果想翻身,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够维持的大概就是不破产,光是这样已经耗尽力气了。辛妲,你还在强撑些什么?”   “我所坚持的和你无关。”辛妲垂着脸,“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尉嬴勾唇笑,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钻石,名贵且漂亮,“今晚九点有一场晚宴,我需要一个女人陪伴。”   说穿了,就是要一个足够端得上台面的女人。   整个江城,再没有比辛妲更完美的女伴了。   寄人篱下,有求于他,辛妲睫毛颤了颤,轻声应道,“好。”   随后钻入尉嬴停在路边的车中,司机见到她恭敬喊了一声辛小姐好,随后发动车子,尉嬴坐在她旁边,两人一并陷入沉默。   这是辛妲时隔一年再次和尉嬴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曾经他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们老板有个叫辛妲的女人,后来他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让她滚。   辛妲滚了,可是一年后,自己竟然又上赶着求着。   自嘲地笑了笑,车子朝着尉嬴的别墅开去,他倒是还住在汤臣一品没变过,辛妲再次走进去的时候,门口有一只无毛猫冲她扑来。   无毛猫虽然看着样子有点可怕,事实上性子无比粘人,一看见辛妲就缠着她,辛妲将它抱起来,笑着逗他,“发财~尉发财~”   旁边换鞋子的尉嬴身体一僵,凶巴巴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土的名字喊他?”人家好歹叫money!   一年前辛妲就很喜欢他这只宠物猫,于是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抱着尉发财不肯撒手。尉嬴算是明白,他这条猫每天喊money鸟都不会鸟你,一喊发财就冲过来跟条狗似的。   他站在辛妲身后看她抱着猫,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样子。 第351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②   辛妲偏着头看着怀里的无毛猫,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尉嬴,对他道,“需要我去换装吗?”   尉嬴双手抱胸站在客厅里,随后扬了扬下巴,“二楼那间房间没变过你可以进去挑衣服。”   辛妲肩膀颤了颤,放下手中的猫走上去,男人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拉开那间房门,就仿佛是打开一个新世界,各种款式的衣服包括某些大排的走秀款都被人整整齐齐挂着,旁边墙上还是几米高的鞋柜,旁边放着包包,一格一格,如同某个名媛的私人收藏。   辛妲看着这些东西,眼眶微红。   一年前她最爱的这间房间,一年后也没变过。   尉嬴站在房间门口,微微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快换衣服。”   辛妲从衣架面前走过,挑出了一件旗袍,尉嬴眼睛一亮,那件旗袍称得上是极品,看来辛妲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优秀。   她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光洁的背上有一对如同翅膀一般的蝴蝶骨,中间一条隐隐的背脊线向下延伸而去,直到腰间盘旋的腰窝附近。   尉嬴走上去,主动伸手帮辛妲拉上旗袍的拉链,粗糙的指腹触过她身体细腻的肌肤,让辛妲整个人颤栗着。   随后辛妲在化妆台前坐下,给自己重新化了妆,尉嬴帮她把头发盘起来,就如同民国时期的沪上名媛,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眼波流转间魅惑人心。   抛开内在不说,辛妲这具身体从头到尾都是完美的。   尉嬴满意地看着辛妲打扮好的样子,勾唇一笑道,“这样子挺像某位千金大小姐的。”   像?   他这是在嘲讽她家世不再。   辛妲站起来,她向来是高傲地仰着头的,似乎不会为谁停留,她冲着尉嬴笑了笑,不理会他之前的那句话,只是笑得恰到好处地疏离,“走吧。”   尉嬴特意给她挑了一双粗跟的皮鞋搭着旗袍,显得十分秀气,辛妲坐上车子,车子再次发动,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尉嬴偏着头看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是不是打在他的脸上,男人勾唇微笑,眼神却冷漠,从来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到了会场中心,开始安排嘉宾入场,尉嬴挽着辛妲出现无疑是又一次将会场气氛推向了高潮,里面一堆已经到了的富二代们又开始啧啧摇头。   “尉老狗真不是人。”   “我说什么来着,会复合吧!”   “打钱打钱啊。”傅暮终笑得眯了眼,“快快快,下赌注了下赌注了。”   “傅老三你他妈怎么不去开个赌场。”一伙人开完玩笑就上去迎接尉嬴,尉嬴搂着辛妲和媒体记者打完招呼就走过来,几个人不正经地开始揶揄他,然而两位当事人都笑得一脸淡漠。   似乎只是逢场作戏。   傅暮终用眼神和福臻说,完了,这把得亏钱。   今天这个晚宴是某个品牌发布会,一帮记者在主办方那里询问完之后就开始追着一些嘉宾做采访,近日不断上热搜的辛妲就是其中之一,有人拦住她在那里询问,“听说您和尉少复合了是真的吗?”   辛妲微笑但是不予回复。   “听说你们家出事了即将破产是真的吗?”   “辛小姐要如何挽救辛氏?”   “辛氏的黑幕消息来源到底是哪里?”   辛妲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逼问得回不过神来,手心都渗出了冷汗,尉嬴见了,放下正在谈论的合作商大步走过来,人群自动给他分了一条道,他看着那些记者媒体,勾唇一笑,“有什么事不如来问问我?”   记者们拿着话筒登时鸦雀无声。   尉嬴继续蹬鼻子上脸,“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拉着辛妲走了,有事儿欢迎你们随时来采访我!我也想上头条啊!”   谁他妈敢采访你啊!   不过尉嬴这次拉着辛妲走一圈,媒体已经有了会去写八卦的材料,能写出一堆堆新欢旧爱的狗血恩怨来,最后晚宴结束的时候,明明是主办方要开发布会,结果被尉嬴和辛妲抢走了热点,一堆人都聚集在他们车子后头,没有人去主办方面前递话筒才放。   场面一度很尴尬。   在甩开了身后一堆狗仔队之后,尉嬴让司机停车,随后给了司机钱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就自己坐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辛妲看着尉嬴熟练地发动车子,就问道。   “去吃夜宵啊。”尉嬴笑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辛妲那张有些疲惫的脸,“我饿了,你想要吃点什么吗?”   辛妲没说话,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吃不进。”   “还在为辛氏牵挂?”尉嬴一边开车一边说,“看开点,该破产的就是得破产,你们家一开始要是不钻漏洞,没人能动摇你们。”   这算哪门子安慰人的说法?不过算了,能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已经算是好话了。   辛妲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她一个女人根本抗不下来。可是家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支撑了,她必须当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一旦倒下,辛家就大势已去,再也不能回到当年辉煌的日子。   尉嬴开车子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港湾区广场,到了市中心,可是之后却把车子停在了安达仕酒店旁边的一条小弄堂里,随后带着辛妲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口。   “这家面馆的面超好吃。”尉嬴进去后很自然地坐下了,丝毫没觉得这家面馆又脏又小会让他觉得不舒服,“以前过来吃的时候还要排队,现在这个点正好。”   辛妲也没多说话,就跟着尉嬴一块坐下。   尉嬴点了一碗鳝丝面,一碗辣肉面,随后下面的师傅很快就把面烫熟了端上来,一边还笑着,“小尉带女朋友过来啦?”   辛妲刚想开口解释什么,结果尉嬴就也笑眯眯地说,“吴叔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带小姑娘过来一块吃吗?”   “是呢哈哈。”吴叔爽朗地笑了几声,“这小姑娘看着灵光!”   辛妲也学着尉嬴的叫法喊了一声吴叔,随后就下筷子吃面,辣肉面的浇头做的的确好吃,又辣又鲜,难怪尉嬴会特意带她过来吃。   她也想吃一口尉嬴碗里的鳝丝,结果尉嬴一本正经,“怀着孕能吃海鲜吗?”   辛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不许吃。”啪的一下把她的筷子打回去了,尉嬴端着面往自己的地方挪了挪,“你吃那个就好。回头我找人给你定制一份营养餐,明天闲着就去一趟医院吧。”   辛妲点点头,很快就把面吃完了,尉嬴看着她的脸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胃口倒是大了。”   那眼神盯得辛妲十分不舒服,只能先站起来,尉嬴去付钱,付完钱她才知道两碗面吃了一百三十元。   一百三十元两碗面?!   “别看了,这地方还要排队吃呢,今天运气好。”   尉嬴熟练地拉过辛妲的手,就如同一年前他们交往时候的那样,带着她回到车里,这才开车回家。   辛妲坐在车子上,虽然吃了一碗面有了点精神,可还是疲惫的,眼下压迫着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多希望这个时候辛商和辛戚能出现……   哥哥……我快撑不下去了。   辛妲在尉嬴的家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直接起身去公司,一路上总觉的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是回头看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人。   辛妲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给尉嬴打了个电话,然而对方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回过来一条短信,正在开会,忙。   早该料想到是这种结果的。   辛妲给凌颜拨通号码,那边很快接通,辛妲一边打电话一边故意说得很大声,“你下班过来接我吧,就这样说好了。”   对面凌颜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抓着手机问道,“是不是有人跟踪你?”   辛妲坐上了公司的电梯才松口气,继续道,“我觉得是的。应该是最近公司出事牵连到的人吧,不然我也没什么得罪对象了。”   “你一个人可要小心啊。”   凌颜实在是担心,“要不我现在过来吧。”   “不用了,下班来吧。”辛妲左看右看,进去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路过大厅,还是有几个员工坚持着来上班的,她叹了口气,“现在资金运转已经到位了,只要撑过这阵子就好了。”   凌颜在那里试探性问了一句,“妲妲……两个亿,你问谁要的?”   辛妲心头一刺,将包放在办公桌上,许久才慢慢说道,“……尉嬴。”   “我就知道!”凌颜替她生气,无法保持冷静,“他肯定说了一大堆条件是不是!不然你怎么可能陪他出席晚宴!”   “好了,别气了。”辛妲安慰自己的好朋友,“起码我还是有人生自由的。我和他不会有别的关系,你放心。”   话是这么说着,可是那出的那句“你就是我包养的小姐”,依然刺痛着她。   辛妲垂了垂眼睛,之后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开始投入新的一天的工作当中。   晚上下班的时候凌颜果然准时守候在他们公司的楼下,这让辛妲有些许安心,凌颜问她回哪儿,辛妲说想回辛家,结果两人到了那里,才发现辛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的巡捕,   正在往辛家的房子上贴封条。   凌颜走过去,有些慌张地问了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辛家欠银行的钱还没还完呢。”巡捕有点凶,“你退后点,这房子要贴上封条拍卖了!”   辛妲六神无主地立在风中,原来两个亿如同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她红了眼眶,上去拉凌颜,有巡捕认出了她是辛妲,有些同情,但是对于资本家还是厌恶的,只能上前道,“辛小姐请退后,这房子的所有权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辛妲被迫退后,看着辛宅被贴上封条,有专门的人过来对着别墅的各个角落拍了照,大概是取证,随后就上车离开。   很快,当年辉煌的辛宅变成了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连辛妲都……没资格再进去。   她全身颤抖着,凌颜过去抱住她,可是这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辛妲无声哭泣,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接二连三的出事,目不暇接的阻碍,辛家以后要怎么办?辛戚和辛商到底在哪里?   凌颜开着车子问辛妲今晚要去哪里,辛妲说去朋友家里借住一晚,其实凌颜知道,她就是去找尉嬴。   可是她没拆穿,将她隔了一条马路送到尉嬴家附近,就让辛妲自己去打车,看着自己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实在是心疼。   晚上七点,辛妲按响了尉嬴家的门铃,尉嬴接通语音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她会来找他,于是开了下面的门,让辛妲自己上来。   辛妲走到尉嬴面前的时候,尉嬴正和一个女人缩在沙发上看电影,看见辛妲过来,尉嬴很快站起来,问她,“你过来有事吗?”   辛妲看了眼沙发上另一个女人,是徐若婷,那天晚会上挑衅她的女人。   此时此刻徐若婷也的确一脸挑衅,得意地望着她。   辛妲笑了笑,是啊,尉嬴自然是无所谓带什么女人回家,他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姐。   辛妲没说话,像是逃一样逃离尉嬴的家,来的时候有多想被人安慰,离开的时候就有多刺痛。   是她傻,是她犯贱,存了想从尉嬴身上获取温暖的念头。   她怪不了任何人,尉嬴本就不是她的谁,可她每次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找他。   辛妲一边想着一边就落泪,迎着风在暗夜里狂奔,跑出小区,跑到江边,路灯下她的影子细长而又瘦削,像是极易被摧毁的蝴蝶。   尉嬴盯着她消失的大门许久,才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钥匙。   徐若婷在他背后问他,“你还回来吗?”   尉嬴没回头,“你要是睡这里,我就不回来了。”   徐若婷脸色一白,可是尉嬴也已经跑了出去,她死死咬着牙坐在沙发上,许久才松开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是我。现在辛妲落单,你们手脚都利索点!”   尉嬴在家附近的江边转悠了近二十来分钟,都没有找到辛妲的身影。   这女人跑出来到底是跑到哪里了?!   尉嬴有些心烦意乱,虽然他觉得自己单身想喊谁来家里就喊谁来家里,但是一想到辛妲脸上带着控诉的表情还是没由来地觉得烦躁。   搞得像自己对不起她一样。   冷静……冷静……   尉嬴现在推测不出辛妲会去哪,于是干脆拿出手机问凌颜,凌颜说她之前送辛妲回家的时候发现辛宅被贴了封条,于是把辛妲送来了他这里。   过了一会凌颜又问他——   【凌小颜呀:你不会把辛妲赶走了吧?】   【凌小颜呀:找不到她就去联系她呀,找我能干什么?】   这个女人老是对他有莫名的敌意,想想肯定是辛妲在她那里哭委屈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渣男。   尉嬴没好气地打过去一个哦字,就开始找辛妲的电话号码。   可是打过去竟然是关机。   这让他火气更大了,这算什么?跟他斗气吗?   可是转念一想,以前和辛妲吵架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她也不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今儿怎么就这么幼稚了?   尉嬴有些拿捏不准主意,不过他也没多担心辛妲会流落在外。这怎么可能?她就算破产,那他妈也是落魄名媛,难听点讲,随便喊个男人过来带她回家都行。   这不是,有蓝懿有商幸尧嘛!再不济还有那个暴发户的小儿子王佳敏呢!   尉嬴将手机收回兜中,又绕着江边开了一圈,最后开回了自己家中。   停好车上楼的时候,徐若婷已经不在了,倒是自觉,尉嬴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想到今天辛妲要是没走,家里就有人陪他一块了。这么一想居然还挺寂寞。   尉发财等到徐若婷走了才窜到尉嬴身边,喵喵叫了几声。   尉嬴叹了口气蹲下来,男人有着一张精致的脸,盯着猫看了好久,才缓缓道,“你还是喜欢辛妲,对不对?”   尉发财伸出爪子挠了挠他的裤腿,叫了一声。   尉嬴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躺怎么不对。   平时一沾枕头就会睡过去,今儿个又是没睡着。   回回遇到和辛妲有关的事情就会这样!   尉嬴气得不行,爬起来抽了根烟,尉发财倒是盘着身子缩在窗台上睡得无比安稳,一脸惬意。听到主人的动静,也只是懒洋洋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闭上眼睛睡去。   尉嬴抽完了烟翻身下床,站在阳台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林风第N次在半夜里被尉嬴吵醒,已经没了脾气,几乎是闭着眼睛按得接通,一接通就道,“老板……啥事儿您说……”   这语气愣是把尉嬴逗笑了,他说,“睡着了啊?”   “老板,现在半夜呢……我要不睡那我就是在修仙了……”林风揉了揉眼睛,“是不是辛妲又和哪个男人出去了啊?”   “你他妈这张嘴巴是不是太欠了一点?”尉嬴骂了一句,“难道我半夜找你除了捉辛妲的奸就没别的事儿了吗?”   林风说,“你摸着你的良心……算了,说的跟你有似的。我等下起来就帮您查……”   “你可真是我的小棉袄……”尉嬴又对着手机么么哒了几下,对面林风表示被他雷得睡意全无,一下子就清醒了。   二十分钟后,林风把辛妲的地址发过来了,尉嬴一看,不对啊,怎么在这么偏的地方?   “老大……我有个不好的猜测。”   林风主动打电话来,尉嬴一接通,对面就这么说道,“那……那是个废弃的仓库啊,辛妲是不是被……被绑架了?!”   尉嬴瞳仁一缩,手背倏地青筋暴起,“快!现在起床,叫人!”   辛妲是被一头冷水泼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有一张刀疤的脸,周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都穿着跟当地的地痞流氓似的,显然自己这是被他们强行带到了这里。   辛妲被泼了一身冷水,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冷得她打着颤,脸色惨白。   “哟哟哟,这是谁呀,这不是咱江城的女神辛妲吗!”   “她哪算什么女神呀!辛家都要倒台了,也就这下子装清高给我们看看呢。”   为首的一个黄毛头子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刀,冲辛妲阴险地笑了笑,“辛家破产了,我们的女神打算怎么赚钱呀,是不是要去卖?哈哈哈!”   “哈哈哈哈!老大你怎么能这么说,哎哟看看,这表情,哥哥我心都酥了……”   “不愧是江城最美的女人,看来我们上面的人给咱派了一笔好活儿,今天就来试试你!”   辛妲手脚被绑,浑身上下又被冷水泼了个彻底,衣服贴在身上,透着她身体的线条,更是让一群混混看了有些沸腾。   她没吭声,哪怕到现在为止都没吭一声。   虽然一张脸病态而又苍白,可是那眼神却亮得逼人,一群人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上前,被她的眼神给吓住了。   “妈的!还敢用这种眼神看哥哥我!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好好伺候老子,老子就把你的照片都发出去!”   “对对对,拍照片呀!”   “让她身败名裂!”   按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辛妲偏过一边脸,却无法反抗眼前这群人,只能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躲避镜头。   他们奸笑着,“别躲呀!哈哈!”   “我看过你拍的广告,那身材,这会儿躲什么?一个戏子,不就是用来取悦男人的吗!”   到了后来,辛妲这副反抗的态度迎来了男人当面的一个耳光,她被打得耳边嗡嗡响,整个视线都开始旋转,天昏地暗。   鲜血从嘴角溢出一条血丝来,辛妲不说一个字,倒是让那个男人来了兴致。   “还是个嘴硬的!来!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辛妲用力看了眼黄毛的男人,越看他越觉得可怜,他们今天肯定是被人指使了这么做,到头来要是被抓,当替死鬼的也是他们。   她望着他的视线似乎带着点怜悯,很好地激怒了领头的黄毛,“你看什么!”   几个人的视线扫至辛妲被绑起来的手脚,一下子,那脸上的笑容便变了味道。辛妲现在受制于他们,全身不能动,况且因为之前的挣扎和挨打,形象早已凌乱,衣服领子就这么开着,浑身湿透,甚至有的被撕开缝线,破了边。   她的头发在地上散开,因为受过打,面色有些红,那个黄毛走上去,蹲在辛妲身边,冰冷的水泥地传来令她胆颤心惊的触感。   他伸手摸了摸辛妲的脸,啧啧几声——   “听说辛小姐和尉嬴在乱搞?”   为首的黄毛嘲讽至极地笑了笑,“看来辛小姐也不是什么干净人,早就让人家骑了无数回了吧?辛商那个瘪三要是知道他姐姐今天要是被我睡了,估计要跟我拼命呢。”   辛妲看着他,眼神很冷,像再看一个死人。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线有些颤抖,体力已经不支,可她并不想就此屈服,提到了辛商,她再难维持冷静,一字一句用尽力气,“不是估计,是肯定!”   黄毛愣了愣,辛妲低笑一声道,“辛商和辛戚肯定会杀了你。”   她身上猛然便有一股逼人的寒意压着他,黄毛用力打了她肚子一拳,随后大吼道,“装什么装!一会也是在老子身下求饶的货色!你哥哥和弟弟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居然还敢拿他们两个来威胁老子!”   辛妲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这股剧痛给占据了,突如其来的受伤让她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整张脸都变得惨白,额头开始有冷汗滑落。   小腹……好疼……!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黄毛又一巴掌甩过去,辛妲闷哼一声,刺痛让她开始大口大口深呼吸喘气,这模样无语取悦了他们,黄毛哈哈大笑几声,“嘴巴这么硬,不知道一会含着的时候会不会咬到我呢……”   辛妲怒气上涌,眼前一阵发黑,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群小混混的手就开始四处游走,她整个大脑嗡嗡作响。   “别……碰……我……”辛妲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体已经止不住发颤,她努力想要深呼吸,可是却被人用力压住,眼前那些人肮脏的笑容在此时此刻看来竟令人觉得面目狰狞,她嘶哑着嗓子,“滚开!”   尉嬴,你在哪?这个时候你在哪儿?!   此时此刻,正在开车赶往废弃仓库的尉嬴忽然间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刺痛感隐隐袭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喘不过气……为什么……喘不过气……   是辛妲出了什么事了吗?!   尉嬴心慌得更厉害,拿起手机给自己一群好朋友打了个电话,随后油门直接踩到底。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尉嬴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在隐隐发颤。   而另一边,辛妲的挣扎已经到了极限。   那群人一边放肆笑着一边拿手机拍下了录像,“哎哟哟,你看这腿,这手臂。”   “不愧是女神,保养得真好,太滑了。”   领口的衣服被人撕开,辛妲奋力一颤,却被人抓着头往地上砸去,鲜血淋漓间她紧紧闭上眼睛。   纵是死,也休想占她便宜!   她咬之前似乎露出了一个宁为玉碎的笑容,尉嬴,有些事情,我要你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下一秒,舌尖剧痛传来,鲜血从她嘴巴里溢出,她是要咬舌自尽!   一群人都被她这动作吓到了,这得有多疼……?普通人的意志力怎么可能做到这样?   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辛妲要是死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他只是想占占便宜,顺路出一下气,再说了平时都玩过女人,谁会遇到这样的……   他没想过辛妲死的……辛妲死了他要坐牢的……黄毛灵魂出窍一般看向周围人,“这……这要怎么办啊!这要是真的死了……”   下一秒,跑车马达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辛妲坠入黑暗前,看到了那双因暴怒而失去理智的眼睛,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以及毁灭一切的嗜血,她闭了眼,任凭自己坠入深渊。   尉嬴的一群好友同尉嬴一起到达了这个仓库,完全没想过看到的景象会是这样触目惊心!   辛妲手脚被绑被人拖在地上,身上衣服早就被撕开了无数道口子,有些地方甚至擦破了皮,露出淋淋鲜血,嘴角还带着血丝,一张脸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惨白而又死气沉沉。   她像是一个被人糟蹋过后失去灵魂的洋娃娃,残损破碎,令人心疼。   那一刹,尉嬴的表情从震惊转化成了惊天的怒意,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尉嬴周遭的气压倏地一变,变得阴森可怖!   一群小混混想要逃,被几辆跑车堵住了几个出口,然后跑车上走下人来将他们从各个方向包围。   蓝懿看着尉嬴的背影,这个时候,他才肯相信,尉嬴大概是真的在乎辛妲。   他在动怒。   是那种无比可怕的动怒。   尉嬴一般都是笑着漫不经心地和人相处,就像是优雅的猎豹,哪怕在捕捉猎物的时候也像是在调情,可是这样的人生气起来才是可怕的。   那双将情绪藏得极深的眼睛里,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浓烈的杀意……   “傅暮终打电话给你大哥过来。”尉嬴冷漠地出声,“福臻去把出口堵了。蓝懿帮我一起收拾他们,黎悯麻烦把你车后备箱的医药箱拿来。”   一群小混混被几个人压制,捏着手里的棍子,装腔作势大喊着,“你们别过来!我们上面有人!”   尉嬴冷笑,“是吗?”   惨叫声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大家都没有去注意,只知道后来人群伍长嬴抱着辛妲一步步走出来,身上都是血,脸上还有一滴飞溅上去的血珠,他就这么抱着她,劈开人群,眼里含着令人心悸的杀气,辛妲靠在他怀中,像是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   辛妲醒来的时候,脑子很疼,她想开口说话,发现嗓子也很疼,不仅如此,舌头更疼。   她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上下都跟着疼,只是这个动静吵醒了趴在一边睡觉的人,凌颜感觉到了辛妲的翻动,抬头看了看她,随后惊喜道,“醒了醒了!辛妲醒了!”   辛妲还没说什么,只见这位大小姐跟脚底下装了弹簧一般直接从病房里蹦了出去,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声音连着过道里都能听见,“辛妲醒了!”   四个字说完,一群人跟一阵风似的挤了进来,各自占了位置挤在病床旁边。辛妲惊悚了一下,这什么架势,好像自己是差点驾崩的皇帝,现在复活了一干后宫妃嫔全都冲上来围观了。   于是自认为是皇后的尉嬴先开了开口,“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辛妲觉得她全身都不舒服,“唔……团度都……”   ……这什么声音?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辛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尽力平稳道,“唔……”   “……”来人呐,她要咬舌自尽。   尉嬴眼中闪过一丝森冷的杀机,随后按了按她的脑袋,“你咬伤了自己的舌头,还没恢复好,这几天好好休息,后续的事情交给我做。”   辛妲望了眼他,她依稀还记得昏迷前尉嬴那双眼睛,现在莫名地觉得有些看不真切。   想到这里,心头有几分悸动,眼圈也跟着红了,凌颜在一边安慰她,“别急,慢慢来。”   “女神,要不我给你买几斤鸭舌头补补,你喜欢吃周黑鸭呢还是绝味啊。”一边没说话的蓝懿看着病房气氛有点压抑,挑了个玩笑开,旁边福臻还装模作样抱着自己,“哎哟单身久了吃根鸭舌头都觉得像在接吻。”   “哈哈哈哈!”傅暮终在一边笑了,“辛妲,你别去理他们两个,真要吃点什么补品的话,你和我说吧,我让尉嬴给你买。”   尉嬴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自个儿买。”   说完之后就开始推搡,“都出去,都出去,辛妲刚醒呢,围成一团干啥,动物园参观吗?”   蓝懿还想再看看辛妲,结果被尉嬴往外推,“不要脸的尉老狗……”   尉嬴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后,原本活络的房间气氛一下子低沉下去,辛妲脸色苍白,明显还没恢复过来。   手臂上还有些许擦伤,那伤口看着实在是碍眼,尉嬴不自觉啧了一声。   听见尉嬴的声音,辛妲只是颤了颤身体,随后弱弱地伸出手,抓住了身边尉嬴的衬衫下摆。   她先是垂下了脑袋,跟着肩膀抖了一下,随后开始发出小声的抽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手指死死攥着尉嬴的衣服,把他名贵的衬衫捏的一团乱。   尉嬴却丝毫不心疼一般,站在那里,看着辛妲捏着自己的衣服哭泣。她向来都是骄傲的,很少在别人面前落眼泪,可是这次似乎是疼极了,又害怕极了,只能这样轻轻捏着尉嬴的衣角,发泄她的情绪。   辛妲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不切实际的叹息,是尉嬴上前拥住了她,让她瘦弱的肩膀靠在自己胸口。   辛妲听到了尉嬴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的胸膛很宽广,很可靠,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很有力量,收紧了自己,温暖传递到她冰冷而颤抖的身躯,辛妲抬头,一双哭红了的眼睛让尉嬴心头一紧。   平时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精致艳丽的五官,绚烂夺目的面孔,现在染上了一层苍白和瑟缩,看着辛妲这幅样子,尉嬴眼底一片杀气。   辛妲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发着颤的嘴唇贴上了尉嬴的嘴角,尉嬴脑袋里轰的一声响,心底坚硬的防备似乎有什么地方塌陷了一块,他更用力抱着她,回吻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她感受自己的力量。   辛妲身体都还在抖,脆弱得像是一个纸风筝,两人嘴唇离开的时候,尉嬴眸光一深,伸手擦去了她的眼泪,整个过程并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让辛妲无力地要沦陷。   她说,尉嬴,我好怕。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自己的家人下落不明,公司摇摇欲坠,所有的一切都在把她往死路逼。   尉嬴,你是我的救世主吗?   辛妲住院这几天不停地有人过来看,还有医生来检查她的身体,孩子很顽强地保住了没出事,这也是令尉嬴开心的事情,于是每天变着法子给辛妲带营养餐,那模样身边一群兄弟都啧啧感叹。   “你看,男人就是贱。要出事了才会对女人好。”   傅暮终一边玩手机一边说。   旁边蓝懿说,“尉老狗,我也想给辛妲送营养餐。”   尉嬴说,“滚。”   蓝懿拿捏着太监的腔调喊了一声,“姐妹们,男人都是狗!”   辛妲怀孕的事情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这一回所有人都在赌尉嬴和辛妲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只是辛氏集团的事情还没个下文,现在就开始赌他们的关系有些太早。   辛妲住了半个月的院就出院回公司了,路十夫长嬴的特助林风听说辛妲出院了,巴不得铺红地毯放鞭炮。天知道辛妲不在辛氏那段日子都是他帮忙撑着的,每天除了帮自己头顶上司管理娱乐公司的事情,还要再往辛氏集团跑,这工作量早晚得让他变秃头。   尉嬴知道辛家出事以后,就干脆让林风把辛妲接回了汤臣一品,两人之间倒是没有提前说过,就这样默认了。   徐若婷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打扰过辛妲,辛氏集团在撑过一个月以后开始了正常运转,虽然说比起之前的风头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好歹脱离了濒临破产的困境,从濒临破产变成了半破产半不破产。   削减了一部分员工之后,一些对辛氏任有热爱的员工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对辛氏共进退,毕竟辛戚还在的时候对待员工都是很热情的,小到连楼下保洁阿姨家里儿子发烧了都会送点东西去看看。   辛氏集团重新开始进入正轨,却没人知道辛妲为了守住辛氏付出了些什么,她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游走在富豪之间只为求一笔生意。   尉嬴在这天带了辛妲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辛妲现在身子虚要多补补,胎儿倒是还健康,不过现在才一个月,还看不出具体来,只是小小一粒。尉嬴看了眼子宫的彩超,总觉得很神奇。   回家路十夫长嬴说要不要再去以前吃过的那家面馆吃点东西,辛妲说好,两人便往港湾区广场走,大概是许久没有这么和平相处过了,辛妲有点不习惯,说话的时候略显急促,两人刚走到那里,就迎面碰上了凌颜,她刚吃好出来,看见辛妲和尉嬴站在一起,显示错愕了一下,随后又回过神来。   她说,“你这阵子还好吗?”   辛妲察觉到了凌颜脸上的病态,深知她也因为辛戚出事过得并不好,只能上前安慰她,“也就那样吧,小颜,我哥的事情你别再难过了,忘了他吧,你还值得更好的。”   凌颜站在面馆门口抱着辛妲哭了一场,她和辛戚的故事,从未拉开序幕过,就已经这样仓皇落幕。   凌颜最后对辛妲说,自从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以后,就什么都不想再去多考虑了。珍惜当下吧,握住现在能拥有的。   辛妲点头,凌颜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看了尉嬴一眼,这厮照例慵懒地笑着,双手插在兜中,凌颜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问了一声,“辛妲出事是谁干的,你查出来了吗?”   尉嬴笑容一僵。   辛妲的脸色也变了。   凌颜又笑了,笑着走开了,摇了摇头,背影孤独而倔强。   辛妲被凌颜这番话震得好久没回过神来,许久才看向尉嬴,她开口的时候,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自嘲地笑问他,“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尉嬴没说话。   “你不告诉我,是怕我找她报仇么?”   辛妲眼神犀利地盯着尉嬴,“你想护她?”   尉嬴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多了许多辛妲看不懂的情绪。   “我几次三番濒死都是因为你,多可笑啊。”   辛妲忽然间就没了装下去的力气,这整整一个月,她都假装自己不在意,假装自己可以和尉嬴和平共处不计前嫌。   可事实上呢?   她分明恨,恨得要死!   辛妲都和尉嬴走到了面馆门口了,突然就不再走进去,脚步就这么停顿了,她看着尉嬴,学着凌颜先前笑的模样摇了摇头,尉嬴啊尉嬴,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辛妲转身走的时候,尉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这阵子又瘦了太多,纤细的手腕抓在他手里,似乎稍微一用力就可以这段。   她明明那么瘦弱,可却那么刚烈倔强。   尉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辛妲……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辛妲笑着回头看他,“尉先生好大的胸怀,可我做不到。”   徐若婷这笔账,她势必要自己亲手算回来!   那天夜里辛妲和尉嬴分道扬镳,她披着一身月光站在凌颜公寓门口的时候,自己的好闺蜜冲她露出了笑容,推门迎她进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餐桌上摆着二人份的餐具,凌颜今天煎了牛排,“吃饭没?”   辛妲摇摇头说没有,就正好在餐桌面前坐下,凌颜知道辛妲怀孕了,一边吃一边担心地问道,“小孩怎么办?”   “生吧。”   辛妲叹了口气,“反正尉嬴也养得起。”   “你对小孩本身没什么想法吗?”   凌颜切着牛排,目光往辛妲的小腹看去,“真是命大,活下来了。”   “是吧……”一提到自己怀孕的事情,辛妲总觉得特别不真实,才一个月,小腹平平和以往根本没什么两样。连带着吃饭胃口也没有任何的改变,仿佛这一个小生命只是个错觉,可却是真实存在在她的身体里。   “起码也得两三个月才会有孕吐这类的吧?”凌颜倒是紧张辛妲,提前把资料都做查了,“你最近工作压力别太大,这个时间点最容易先兆流产。”   辛妲失笑,“你怎么跟我孩子爹一样。”   凌颜用刀切牛排的时候直接切到了盘子,发出嘎吱一声响,她切下去的时候仿佛切的是尉嬴的肉,“谁让那个渣男自己不担心你!他要你生下来,居然不给别的承诺?怎么这么恶心!”   说完又开始奋力切牛排,辛妲在旁边看了都要笑,“别生气了啊,我还不想被他绑定呢。”   “那就干脆别生了,打掉吧。”凌颜撑着下巴,“要是生下来了,以后他多得是机会拿小孩子威胁你!”   “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辛妲冲她眨眨眼睛,“我看着像是那种会被小孩子困住的女人吗?”   “那倒不是。”凌颜很快接上,“你水性杨花狼心狗肺。”   辛妲作势要打凌颜,两人欢笑着吃完晚餐,精致的公寓内气氛活络,景色美好。   然而另一边,尉嬴趴在办公桌前和林风视频。   这边林风一边吃泡面一边和尉嬴核对账目,核对完了之后正好要关上视频会议,尉嬴打断了他,“你等等。”   万能的林特助端着面的动作一顿,等着他说下去。   “我……不是,就是刚刚啊……晚上呗……”尉嬴琢磨了好久的开头,“辛妲走了……”   等了他那么久说出来的就是一段辛妲走了。   林风差点一口面喷出来,他说,“那您去接回来啊。”   “不是,她生气了嗷。”   尉嬴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措辞,“反正就是,徐若婷找她麻烦,害得她差点流产,又让她被人欺负,但是我瞒着没告诉她。但是我不知道辛妲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就是知道了是徐若婷干的而且我故意瞒着她,就生气走了。”   “……”林风默默听完之后开始理思路,理明白了以后对着尉嬴摇了摇头,“我要是辛妲,我也扭脸就走。”   尉嬴哐当一下拍着桌子跳起来,“为什么?”   “换位思考一下。”林风把面捞完喝了一口汤,慢悠悠道,“要是辛妲女神有个追求者把你关起来,你乐意吗?”   尉嬴想都没想:“老子乐意个屁!”   “……那不就结了?”   林风说,“老板,您不能老是用您的思维去掌控辛妲,女神也是人,也会疼。她都怀……等会?!女神怀孕了?!”   尉嬴道:“你才知道吗?”   这回换做林风把桌子拍的哐哐响,“老板你简直不是男人啊!你他妈怎么能这样呢!我要辞职了!我不干了!”   尉嬴说,“你想造反啊!”   林风说,“我就是想造反!一个女人为了你怀孕,你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尉嬴被自己的特助骂得满脸是血,“什么……什么表示?”   “娶她啊!”林风指着尉嬴道,“你不会打算白让人家给你生孩子吧!呸!想得美!我要是辛妲,转身就把胎打了!”   说完直接咔擦一声挂断了视频。   尉嬴盯着电脑屏幕还没回过神来。   娶……娶辛妲?   辛妲被人求婚了。   求婚的人不是尉嬴。   这件事情在一发生的同时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圈子,尉嬴还在开会,半路自己的特助就冲进来,把会议直接打断了。   尉嬴暴怒,“你真的想造反是不是!”   林风说,“你孩子他妈被人求婚了!再晚点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尉嬴脑子懵逼了几秒,随后直接丢下一整个会议室里的所有股东直接跟着林风往地下车库跑。   辛妲怎么能怀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怎么能!   辛妲是被王佳敏求婚的,上次会场出手帮她的那个男人。他约她和凌颜一并出来吃饭逛街,辛妲也就没多大在意,结果在私人餐厅里刚坐下,对方就直接掏出一个鸽子蛋来,对着辛妲单膝下跪——求婚!!   凌颜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这么刺激,赶紧拍照片发群里!   【凌小颜呀:我靠,好大的鸽子蛋!】   【凌小颜呀:[图片]】   【REN:我靠怎么回事,你又要结婚了?】   【黎:……真挺大的。】   【凌小颜呀:不是我!是辛妲!】   【凌小颜呀:辛妲被求婚了啊啊啊啊啊啊!】   【傅老三:卧槽!】   【傅老三:什么情况啊?我是少看了一整季吗?】   【福臻:有拿到剧本的人给我讲讲前情提要吗?辛妲不是前阵子还和尉狗好好的吗?】   【黎:感觉白飞了一趟美国。】   【蓝家二少:娘个老毕啊!谁求婚啊!我的女神!谁干的!谁!干!的!】   【蓝家大姐:那戒指真大啊,估计是个财大气粗的,对辛妲舍得花钱,嫁了吧。】   【REN:嫁了吧。】   【黎:不嫁我嫁。】   【REN:……黎爷说话能不能要点脸。】   【蓝家大姐:我也想嫁。@妲妲妲辛妲介意我跟你做连襟吗,以后你喊我一声姐姐,我们一起伺候。】   【蓝家二少:姐你这个谈吐怎么跟吐痰一样。】   【蓝家大姐:穷逼闭嘴,买得起那么大的鸽子蛋哄你姐姐我么?】   【尉太子:草他妈!】   【蓝家大姐:尉嬴出现了!】   【蓝家二少:前任出现了!】   【REN:尉老狗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正好在讨论辛妲结婚份子钱出多少。】   【傅老三:哈哈哈哈哈哈,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尉太子:@妲妲妲私聊为什么不回?】   【黎:喜闻乐见。】   【福臻:大快人心。】   【尉太子:@妲妲妲你肯定看见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回我?一个鸽子蛋就嫁了?那我儿子怎么办!】   【凌小颜呀:王佳敏肯定养得起你的儿子。】   【尉太子:@妲妲妲cnm你还拉黑我?你敢拉黑我?】   【傅老三:以前连身体都进去过,现在连朋友圈都进不去。真惨。】   【凌小颜呀:辛妲托我转告你,别来烦她。多得是有人要当你儿子的爹。】   【蓝家二少:我我我。】   【尉太子:蓝懿你吃屁去吧你,老子当你爹还差不多。】   尉嬴一边看手机一边看着眼前急速略过的风景,对着林风一催再催,“能不能再快点?”   “老板,我这都超速一百八十码了。”林风踩着油门正在往餐厅飞奔,“车顶上装俩螺旋桨都能起飞了。”   “你等会!”尉嬴看着路边的标识,指着一家首饰店让林风停下,林风踩刹车愣是滑出去几十米才让车子停下来,尉嬴拿上钱包跟飞出去一样冲进首饰店,随后又快速地一阵风似的刮回来,关上车门,对着导航道,“继续走!”   马达轰鸣声再次响起,尉嬴揣着一盒戒指奔向餐厅,而另一边,王佳敏刚从地上起身,周围的服务员都被这个场景感动的眼眶通红。   小提琴声悠扬唯美,钢琴伴奏深情动听,在这家著名的私人餐厅,王佳敏掏出他的鸽子蛋向辛妲求婚。   “对不起。”   可是女神这样说,“我怀孕了,不能蹉跎你。”   王佳敏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口道,“我不介意,我爱你!”   周围人拿出餐巾纸擦眼泪,太感人了!   辛妲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样拒绝王佳敏的话让他下不来台,可是自己也完全没做好准备。   凌颜在一边看着,辛妲投来求助的视线的时候,她就赶紧想了个理由,刚打算开口,门口有身影飞奔而至——   “辛妲!”   有人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于是那一秒,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她回眸撞进尉嬴的瞳孔里。   尉嬴穿着一身西装,像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过来一般,还在粗喘着气,可是男人依旧是英俊的,纵然衣服有些凌乱,却仍然掩饰不住他一身矜贵的气场。   辛妲完全没想过尉嬴会出现,或者说,尉嬴会在意。   可是当他逆光推开餐厅的大门,冲她步步走来的时候,辛妲才深知,原来这颗被伤过的心还会跳动。   大概是在看见尉嬴那种那种害怕失去的情绪的一瞬间。   王佳敏也看见了尉嬴,下意识地有些防备,还主动将身子拦在了辛妲面前。   尉嬴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辛妲的心上。   他走到辛妲面前,看了眼旁边的王佳敏,又看了眼他手里的鸽子蛋,忽然间就觉得这个戒指太过刺眼。   辛妲和凌颜明显是没有做好准备的,也是一脸惊异,看到尉嬴的时候,两人脸色都变了变。   尉嬴开口就是,“跟商幸尧的绯闻还没下去呢,这么快又要传王佳敏的?”   商幸尧是个基佬,关他什么事?辛妲张嘴就要反驳,结果尉嬴更快速地打断她,“我就是听说你要结婚了赶过来凑凑热闹,看看我儿子要跟谁姓。”   凑热闹,跑个十几公里就为了凑热闹……林风站在背后,心说老板你兜里的戒指能不能掏出来给人家看看!现在嘴巴叭叭叭说赢了很光荣是吗!   辛妲不说话,尉嬴笑着上前,直接把她从王佳敏身后拖出来,这还不算,拖出来之后,把辛妲拉到了自己身后。   尉嬴那颇为不善的眼神盯着王佳敏许久,吊儿郎当地笑了,“你那钻石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切割面有杂质,老子拿削笔刀削出来的都比它光滑。”   戒指:大哥我招你惹你了啊?   尉嬴说完就直接拽着辛妲直接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搞得像是专门来砸场子一样,林风跟着出去的时候感觉王佳敏那眼神跟针似的扎在他背上,凌颜还在后头喊,“尉嬴你发什么疯!你放开辛妲!”   尉嬴直接拧着辛妲上了车,辛妲被他用力摔在副驾驶座上,站起身子就想走,结果尉嬴直接把她按下去,扣上安全带,反锁车门。   辛妲拍着车门,着急地喊着,“你干什么,尉嬴,你放开我!”   “我告诉你,你就算着急给我儿子找新爹,也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尉嬴眯眼冷笑了一声,“正好,身份证户口本带了吧?”   辛妲一脸惊恐看着他拉开车门坐进来,林风在后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老板这幅样子,哎呀!你掏戒指啊!你倒是掏戒指啊!   求婚啊!哎哟!   可是尉嬴气头上像是什么都不管,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将后面追赶上来的林风等人直接丢在原地,凌颜和林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懵逼了几秒。   王佳敏手里拿着戒指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风后退几步,“我也不知道,离我远点,钻石闪瞎我了。”   凌颜说,“你老板你还能不知道?”   林风一脸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啊……”   原本尉嬴口口声声在车上跟他说到时候拖住王佳敏,然后他就可以自己拉着辛妲再来一次求婚,结果到了现场剧情的发展根本就和刚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凌颜推了一把王佳敏,“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啊!开车!”   说完顺路捏着林风的后衣领,“你这个小跟班也过来!”   辛妲坐在尉嬴的车子上看他一路几乎是飘逸着直接到了民政局门口,下去的时候将她直接从车上拖下来,民政局一帮人看着他们俩跟要打架一样的架势,以为是小两口要闹离婚,结果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来办结婚证的。   “你别听他胡说,结什么婚!”   辛妲着急了,想要挣扎出尉嬴的怀抱,结果尉嬴一把捞着她不肯放,“你都怀孕了,不结婚我儿子怎么办?!”   哦……原来是未婚先孕啊,那可真够呛。周围人一脸了然。   辛妲眼泪都出来了,“我没想跟你过一辈子!”   “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似的!”   “不乐意生完孩子就离婚滚蛋!小孩归我!”尉嬴吼了一声,“拍照!敲证!”   辛妲还想反抗,尉嬴冷笑,“戏过就没意思了妲妲,我可不想拿你家的情况要挟你。”   辛妲整个人脸色惨白看着尉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私地对待我?”   “自私吗?”   尉嬴当时就笑了,“你怀孕了我俩领证,你们城里人管这叫自私啊?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几天跑了几个医院打听偷偷做人流!从我这儿换了两个亿的宝贝想这么打了,你倒是想得挺美啊!”   辛妲浑身都哆嗦,“小孩子生下来不会幸福!”   “幸不幸福不是你说了算。”   尉嬴眯眼笑,“我能换到他有喜欢的妈为止。”   一句话,像是利刃剜过辛妲的心口,可是她自然是反抗不了这个霸道的男人,可是除此以外又能干什么,尉嬴一个电话,所有的手续就直接办好了,连她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男人拿着结婚证出来就吹了声口哨,对着辛妲看了一眼,“闪婚,尉夫人。”   尉夫人三个字像是极大地刺激到了辛妲一般,她抬起头来,眼眶微红看着尉嬴,肩膀颤抖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尉嬴,我想过无数种与你一起度过余生的方式,却没有想过是这样措不及防又……屈辱的方式。   “你要是不乐意公开也没关系,辛氏集团的事情我会插手帮,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外面求着别的男人……”   男人锐利冰冷的视线扫过辛妲的身体,“可别怪我无情。”   辛妲浑身冰冷,这样一场笑话一样的领证过程,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她对尉嬴的所有期待。   “你只要这个孩子,那么跟我结婚做什么?你有的是办法让我屈服于你!”   “你说的没错。”尉嬴竟然直接承认了,“而结婚,只不过是我不想看见别的男人问你求婚罢了。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出现,所以直接把章盖了。你要是答应了,犯的就是重婚罪。”   听听,如此惨白冰冷的真相。   辛妲虚弱地笑了笑,“尉嬴,你讨厌我,你和我领证就不恶心吗?”   “不恶心。”尉嬴勾唇一笑,拉开车门请她进去,“我高兴得不得了,一看到你和我结婚后这种痛苦的表情,我就挺开心的。”   辛妲死死握紧了手指,最终还是屈服坐进他的车子里,尉嬴笑了笑,“早点认清现实就好。辛妲,我对你来说不是老公,是金主。”   金主。他们之间是上下关系。   辛妲的心口被这个男人刺痛着,可饶是如此,她更是要笑。她知道尉嬴就想折磨她,亲手折磨她,她怎么能如他的愿?   “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辛妲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抚过自己的小腹,许久,眼眶终是没有含住眼泪,啪嗒一下滴落在手背上。   尉嬴余光瞟到了辛妲这副隐忍委屈的模样,没说话,眸光渐深,打着方向盘一个转弯,就带她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凌颜不停地给辛妲打电话,在打到第十五个的时候,辛妲终于接了,她一开嗓,就是明显哭过的声音。   “妲妲,你没事吧啊?那混蛋带你去做什么了?”   凌颜一脸关切地问道。   辛妲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道,“带我领证了。”   “你说什么?”   凌颜不可置信地抓着手机,他们因为赶上去慢了没追上所以就各自分开了,王佳敏的求婚也自然是失败了,不过本来辛妲也没打算同意他,这么一来倒是少了拒绝他的尴尬。   “我是不是很傻。”辛妲靠在沙发上,尉嬴在浴室洗澡,她就坐在沙发上给凌颜打电话,“明知他绑着我是为了折磨我为了替萧莹莹报仇……”   “别哭……别哭啊。”凌颜一听见辛妲这个语气就跟着心疼,平时辛妲在外高高在上的,哪怕天塌下来都是自己撑着,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从过去到现在,唯一让她这么受伤的男人也就是尉嬴了。   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让她怀孕,又强迫她领证,还要说一大堆伤她心的话!凌颜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好多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着辛妲道,“你们应该还没公开吧?别公开,等离婚了也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人知道你们结过。这样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可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很痛苦。”辛妲一脸痛楚地抱着怀中的抱枕,“一个不完整家庭生出来的小孩,不会幸福。”   “或许等他想明白了放你们彼此自由了呢……”凌颜只能这么安慰她,可是她也清楚,这种几率简直小之又小。尉嬴太过任性自私,辛妲早晚被他拖累。   能做的,只有尽早离开他身边。   “如果你真的想打,我会帮你,你确定,不择一切手段也要打掉吗?”凌颜问她。   辛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力点点头,随后道,“我确定,谢谢你小颜……”   “哎哎,咱俩说什么谢谢。”凌颜自己开了个玩笑,“难兄难弟嘛这不是,回头我找绾绾商量下主意,她最近在拍戏忙,但也挺担心你的。”   “我待会微信上和她说吧。”辛妲吸了吸鼻子,“挂了先,有事联系。”   “好,你照顾好自己啊,别想不开。辛戚他们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凌颜微红着眼眶,鼓励着辛妲,同时也在鼓励自己,“我们只要等到那一天……”   “你说得对,我哥哥弟弟肯定没出事。”辛妲用着轻快的语气,大抵是想让凌颜放心,随后两人互道再见后挂断电话。   通话一结束,她就又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中。   初秋的季节,辛妲竟然觉得冷,只能拿着空调把温度往上调,尉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抱着抱枕调温度,问了一声,“冷?”   辛妲没说话,算是无声地抵抗。   尉嬴冷笑,“冷就上床盖被子,靠着沙发没有被子,自己作死干什么?”   辛妲被他说得肩膀一颤,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张楚楚可怜的容颜就染上几分萧瑟,尉嬴心漏跳一拍,被她这样盯着总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   辛妲这样注视他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抱着那个抱枕来到床边,尉嬴盯着她瘦削的肩膀半刻,随后啧了一声也上床,现在时间还算早的,外面天也才刚黑,对于两人来说自然是睡不着。于是尉嬴翻来覆去干脆从后面把她搂住,察觉到辛妲的颤抖,尉嬴咧嘴笑了笑,“怕我?”   辛妲还是不说话。   啧,真无趣!   尉嬴翻了个白眼,继续找话题,“对了,最近商绾有表示想带你拍戏,你怎么说?”   辛妲没说话,尉嬴自顾自道,“你因为家里出事的事情,所以连续被撤下了几个代言,现在商绾自然是想拉你一把,听说是个无脑的偶像剧,你要去吗?”   辛妲沉默好久才道,“有钱就去。”   “这话说得有意思。”   尉嬴勾了勾唇,将手往下探去,辛妲一下子夹紧了腿,从喉咙里溢出防备的话语,“别碰我!”   “得得得!”尉嬴把手伸出来,翻了个身睡觉,一边睡一边还嘀咕,“领了个证的老婆还不能摸,这把亏了。啧啧。”   天边刚黑下来,显然这个时间点对于他们这种习惯了夜生活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早了,尉嬴找完话题还是睡不着,干脆打开手机去了自己几个要好的兄弟群。   【尉太子:哎哟,烦……】   【黎:???】   【傅老三:我们的尉太子怎么又烦了?】   【福臻:是不是辛妲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尉太子:滚吧。】   【尉太子:准确的说,是辛妲领证了,另一方是我。】   【黎:???】   【蓝家二少:你等会,等我理理思路,怎么回事?!】   【尉太子: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我和辛妲领证了!】   【傅老三:那你他妈烦个屁啊!辛妲不要鸽子蛋要你,明显就是瞎了眼,你还不偷着乐去。】   【尉太子:你他妈吃屁吧。我烦的就是辛妲现在变成了我老婆。】   【黎:哦对,你跟辛妲说起来还算仇人呢。】   【蓝家二少:完了,你外面还有个红颜?一点都不像我对辛妲始终如一。真不要脸,你把你红颜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解决后患……】   尉嬴这边聊天没落下,旁边辛妲倒是因为怀了孕,体质变得容易瞌睡,几乎是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也实在是太累,白天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所以当沉重的呼吸声传到尉嬴耳朵里的时候,尉嬴拿着手机一愣。   微信群里面一帮不正经的损友还在各种吐槽他作死,男人倒是关了手机从床上坐起来,随后看了眼躺在身侧的女子。   辛妲正偏着脸睡着,长睫毛垂下来,秀婷的鼻梁,莹润的嘴唇,尉嬴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晌,眸光渐深,随后伸手把她脖子附近的被子捂严实了,又躺了下去。   【尉太子:我发现一件事。】   【蓝家二少:什么事?】   【黎:??】   【尉太子:辛妲睡着了不说话的时候挺可爱的。】   【傅老三:……】   【福臻:呕……】   【蓝家二少: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狗话连篇!我女神不睡着的时候难道不好看吗?】   【尉太子:不睡着一见她我就烦。】   【蓝家二少:你烦?那你有本事离婚。我第二天就把她娶回家。】   【尉太子:你是不是,没被熟人打过?】   【傅老三:打起来!打起来!】   尉嬴躺在被窝里笑骂了一声,随后翻了个身,将手机放回去充电,再转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不自觉搂住了辛妲。   就像是一年前那样,他们也曾那么亲密无间过。   辛妲很瘦,在他怀中不用费多大力气就可以抱住,尉嬴就这么听着她的呼吸也跟着睡着了,梦里全部都是辛妲和他离了婚结果风风光光嫁进蓝家的场景,气得他做梦愣是气醒了,醒过来一看女人还在自己身边,因为怀孕的关系,连带着皮肤都有些饱满剔透。修长的美腿,紧致的窄腰,她全身上下都是勾人的。   尉嬴眼神深了深,决定爬个窗冷静冷静。   辛妲一觉睡醒看见的就是尉嬴这厮又挂在高楼的窗户外面,穿着一件睡衣坐在窗户边上往下看,整个人悬空,辛妲心想这个时候她要是从背后推一下,尉嬴不死也得残。   尉嬴抽了两根烟进来的时候,辛妲已经醒了,不过他们醒得也比较晚,现在快接近下午,可以说是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公司那边林风正在把关,辛妲决定去看看,随后拿出手机开始照常翻了眼消息,发现商绾有给她弹视频。不过那会她睡着了,估计是尉嬴自作主张把她手机开了静音,所以这个视频通话她没有接到。   想了一会辛妲还是决定拨回去,很快商绾那边就接通了,尉嬴从厕所洗完手出来,对面商绾叫了一声,“尉老狗!你把衣服穿上!”   尉嬴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内裤,身材倒是顶峰,他眯着眼过来看了一眼,“卧槽,你们在视频啊!”   辛妲说,“是啊。”   尉嬴就跟古代被占便宜的花姑娘似的直接钻到了被窝里,完了还要骂一声,“商绾你这个大禽兽!我老婆回头要是吃醋了怎么办!”   商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老婆吃醋?辛妲吃谁的醋都不会吃你的……你老婆?!”   商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辛妲又和她解释了一遍,她这才骂骂咧咧道,“妈的,便宜了尉嬴这条狗。生完孩子咱就离婚,我给你找更好的,孩子不要给尉嬴,拖油瓶!”   “草!”尉嬴听见商绾这个打算就气得从床上笔挺坐起来,“这么拔屌无情?”   商绾没理他,自顾自又说道,“妲妲,你最近有空飞一趟雁城吧,我这儿有个新戏挺适合你的,正好肖天还有个新单要拍MV,你过来看看。”   辛妲因为家里出事,所以在娱乐圈一时半会出于半低谷状态,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圈内人都已经心知肚明辛妲可能要混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商绾的帮忙明显是雪中送炭,她赶紧谢了商绾,这位好姐妹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也没什么,你有空过来吧。唉,隐婚就是辛苦,看你这样我都对婚姻不抱希望了。”   “商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尉嬴在一边吱声,“什么叫不抱希望啊,我和辛妲的婚姻怎么你了。”   “关你屁事。”商绾说,“渣男,江城百人斩尉嬴,啧啧!担当不起你这声姐姐,挂了!”   靠!江城百人斩!这个外号谁想出来的!他是那种滥发的人吗!   挂了电话之后,辛妲说要去公司看一趟,尉嬴同意了,两人倒是起身穿了衣服,随后尉嬴就开着车子把辛妲送到公司楼下,看着她纤细的身子走进大厦电梯里,尉嬴把手垂在外面,指缝里夹的烟快烧完了,他这才抽了一口,眼神晦暗不明。   辛妲在处理完公司一系列事情之后的第三天,和经纪人小白飞往了雁城,商绾正在机场等候她的航班落地,一走出来,就看到了有个女人穿着大衣冲她挥手,辛妲上去,两人挺激动地抱在一块,经纪人说,“多谢商绾姐姐给我们妲妲找了演出……”   “哎哎,别说谢谢,真要谢我就请我吃饭吧。”商绾倒是大方,随后两人钻入了她带来的面包车里,因为都是戴着墨镜口罩出门,加上没了以前那么大的阵势,倒是没有人认出他们,就远看过去是俩身材高挑的美女。   到了演出场地的时候,辛妲一走进来,就有人赶忙起身,有几个群演偷偷地拍照说是辛妲来了,还有几个稍微有点资质的女演员倒是不给她正眼,直接冷哼了一声,说什么关系户来了。   商绾在,自然没人敢直接给她甩脸色,她一路领着辛妲到了这剧的导演面前,随后像个男人是的两腿一跨坐下了,说道,“您看看!”   导演抬头看见辛妲那张脸,嘴巴张成O型。   “本人比……比精修图还要漂亮!”张导一看就哐哐地拍着摄影机,一些在整理道具的人听到声响都过来看,就看见辛妲气质高冷地站在那里,但是不缺礼貌,听张导说话的时候都是微微垂着脸,时不时发出几声应声,优雅而又有教养。   简直……简直是女神的化身!   谁他妈传出来的辛妲耍大牌摆脸色!   外面一些正在补妆的女人气歪了脸,一边往脸上贴了些粉一边道,“现在家里没钱了当然是要装的低调一点了,且~那张脸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整容逼一个。”   旁边有愤愤不平的群众演员说,“江铃儿你的下巴才是歪的,填充的时候没填好吧!”   江铃儿气得要去和群演撕逼,结果经纪人拦住她才没有发生一系列打闹,否则这么多人要是拍了照片下来发上微博,估计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边辛妲正在听张导给她讲解她要扮演的人物核心,原来商绾推给她的这部剧是宫斗剧,而她要扮演的是一个命运凄苦的红颜祸水,商绾说一听红颜祸水四个字就想到了辛妲,然后就直接喊张导留下了一个位置,随后领着辛妲过来给他过目了。   张导把台词和剧本都给了辛妲,说希望辛妲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觉得片酬可以,尽早签下合同就可以开机拍了。   辛妲很激动,对着张导连说了几个谢谢,张导倒是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我和商绾熟,她带来的人我信得过。你和外面传闻的不一样。”   外面传闻辛妲就是个妖艳贱货,倒是真人见了,又有气质又貌美,孰真孰假一看便知。   辛妲要了个张导的微信号,拿了剧本往外走,正巧走过去的时候遇上肖天,小伙子长得十分俊俏,他冲辛妲眨眨眼睛,喊了她一声,“辛妲。”   辛妲转过头去,正巧肖天走上来,冲她道,“商绾姐跟我说,给我推荐了一个MV女主角,我没想到是你。”   “啊,你好你好。”辛妲赶紧伸出手来和肖天握了一下,大男生温润有礼,是个君子,口碑也很不错,据说宠粉人暖,也没有什么黑历史,前景正好。   肖天其实和林炫一直是死对头,两家公司向来明争暗斗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林炫已经到了低谷,肖天自然是听说了他和辛妲的事情,所以才上来和辛妲打个招呼,冲她笑了笑,“我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今天一整天接收到这么多的夸奖,辛妲即使是厚脸皮,也是有点害羞的,微微红了脸,姿态大方道,“你也是,本人比海报帅。”   “哈哈,你这么夸奖我很受用。”肖天伸手在辛妲背后轻轻搭了一下,“交换一下微信号吧?我回头喊我经纪人把我的新单发你。”   “好呀。”辛妲倒是没多想,“这算是可以提前秘密听到你的新歌了吗?”   “算是哦。”肖天伸手嘘了一下,“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商绾在一边看了,“哎哟,肖肖你这是想撩我家妲妲吗!”   肖天颇为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辛妲太美了,习惯性。”   “姐妹们,男人都是狗啊!”商绾豪放地笑了一声,肖天又和辛妲交换了微信,随后肖天的经纪人也过来加了一下,小白在旁边说,“不是,你们怎么都直接跳过我这个经纪人加辛妲的?!”   “因为人家目的本来就是辛妲嘛。”商绾拍拍小白的肩膀,“你要这样想,白拿着工资,都不用干事儿,多方便。”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道理。”小白说,“走,吃饭去吧。”   肖天一听要吃饭,赶紧插进来,“要不一起?!”   “肖肖你太明显了!”商绾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见到女神这么殷勤?”   辛妲倒还是淡漠地站在那里,气质冷漠,容貌昳丽。   见她也没有反对,商绾就干脆做主直接过去了,于是几个人直接上了车,一路上开着玩笑往火锅店开。   “吃哪家啊,好烦。”   “海底捞?”   辛妲倒是出了个主意,“我记得有一家离这里很近。”   “唉别别别,海底捞我要吃吐了。”   商绾做出要呕吐的样子,“吃牛蛙吗?”   肖,“吃!”   辛妲的经纪人小白倒是对这个气质干净的大男孩挺有好感的,开玩笑道,“没想到肖肖是吃货。”   “绝对的吃货好吗,你那是没看见他在剧组多能吃。”商绾坐在副驾驶,她的经纪人正开着车,看了眼自己的经纪人没发话,于是商绾开始爆黑料,“最牛逼的一次,肖肖趁着导演组检查台词的时候,把张导盒饭给吃了!我们剧组资金多,所以盒饭还是很有分量的,整整一大盒鸡腿饭你知道吗?肖肖花了十分钟吃完了!”   “我靠!”小白叫了一声,随后靠进了辛妲怀中,“妲妲,我还是爱你!”   肖天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场戏是跳崖的,花了点力气,我就饿死了……”   “那也不至于饿起来把张导的盒饭都吃了吧!”商绾说得很夸张,“我靠,我因为要保持身材,那个盒饭都没敢多吃,肖天一吃就是双人份,导演组都说要不专门成立个肖天盒饭基金,以后他的一日三餐专门从这个基金里扣。”   “盒饭基金哈哈哈!”小白捧腹大笑,辛妲听着也笑了,随后开始翻剧本,结果翻到一半发现没台词了,她一愣,又看了一遍,问道,“你们这个剧本没写完?”   前面商绾在看手机的消息,头也不抬,“对啊。”   “没写完怎么拍?”   “没写完怎么就不能拍了。”商绾一脸这算什么大事的表情,“哎呀,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跳着拍很正常的。有的时候后续剧情没写出来,都是演员和导演组现场发挥现想现拍的。”   “这么……刺激?”辛妲倒是被这样的一个幕后工作给震到了,她以前没接触演艺圈,只是走走秀拍拍广告,没想到拍戏还能有这么多门路。   “是啊,那个江铃儿你知道吧?就进来的时候一直对你翻白眼的那个臭三八。一开始剧组里没她的,她背后有个大老板帮她自己带资进剧组,张导一听哦你自个儿花钱来那没事尽管来吧,然后因为没有可以演的人物了,编剧还连夜加班给她在剧本里写了个新人物出来。”   商绾用下巴点了点辛妲手里的剧本,“你不是要演个红颜祸水嘛,原本你这个是女主角儿,后来换成江铃儿演了,所以你第二十集 就死了。”   “剧本随时都会有改动,所以你先背着,没准过几天又有新的出来,台词要重背。”商绾熟练地开始对辛妲讲他们这行的规矩,“飞页拍也很正常,肖肖跳崖那场戏是四十集才有的,因为闲着就先把难拍的戏拍了,别的戏能一条过就行。”   辛妲一边听着,一边做笔记,“我第一次拍这种电视剧,不知道会不会演技不够。”   “哎呀,这种脑残偶像剧要什么演技。”   商绾示意她放心,“你看我演大电影和演电视剧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大电影要质量要口碑,电视剧就是赚钱用的,一集四十万,不拍白不拍。”   辛妲这回倒像个新人一样,听着商绾给她说一大堆门路,旁边肖天也适时地插了句嘴,“妲妲,我能这么喊你吗?我和你对手戏比较多,我是年轻的帝王。”   “真的啊?”辛妲有些激动,“那希望你到时候在演技上带带我。”   “哈哈,我这也是第二个剧呢,第一个是个男配,后来就一直在开演唱会,今年想转型,所以接了这部剧。”   肖天有些腼腆,“不过在剧组里,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和我说。”   “哟肖肖,你这个套路可以的嘛!我要是女神我保准被你感动了。”商绾转过头来笑了笑。   “话说商绾你在剧里扮演的是什么?”小白疑惑地问了一声。   商绾冷笑了一声,“哀家演的是,皇太后!你们这几个小婊砸要是敢媚乱后宫,哀家一个个赐你们白绫!”   小白捂着小心脏,“遵命,太后娘娘!”   几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到了一家私人火锅店,进去后就快速要了个包厢坐下,点了个鸳鸯锅,把白锅底改成了番茄锅,另一边是微辣,导致端上来的时候两个锅底都是通红的,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番茄哪个是辣锅。   肖天第一个作死尝试了一下,替他们分辨出来后,几个人很快开吃,这家火锅因为是私人的,端上来的菜都很干净新鲜,上菜时间也很迅速,不一会儿就上齐了。   “不是……谁点的那个猪脑?”   小白怪叫一声,“我靠,真恶心!”   “恶心什么!”商绾叫了一声,“猪脑子都比你脑子好吃!”   小白说,“太后,你有毒吧。”   商绾说,“来人呐,把小白拖出去斩了!”   辛妲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倒是笑了一声,随后从辣锅里舀起一块虾滑,刚放到嘴里,一股反胃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糟……糟糕……   辛妲没忍住,把虾滑吐了出来,又干呕了几声,倒是没吐出别的,只是餐桌上的人都被她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商绾放下筷子就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你没事吧啊?怎么了?”   辛妲捂着肚子说,“一个多月了都……”   商绾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孕吐吗……唉……”   “那你吃吃番茄锅里的东西,别吃辣锅的。”商绾给她夹了一块鸭血,辛妲小心翼翼吃进去了,倒是眼睛一亮,“好吃!”   “酸男辣女……看来是个儿子……”商绾就跟神棍似的掐指一算,“你估计得生儿子。”   对面肖天看着辛妲和商绾这个样子,听着他们的对话,脸都白了,这才结结巴巴问道,“妲妲你……你怀孕了啊?”   商绾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肖天,“暂时对剧组里的别人保密知道么?因为你是自己人才带你一块来。”   肖天紧张地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辛妲,小心翼翼问道,“没事吧?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酸梅汤?”   “你怎么这么聪明?”   商绾也倒是被他一提记起来了,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一扎去冰的酸梅汤,辛妲喝了一杯,觉得味道不错,酸酸甜甜,很好喝。   “看来还是可以的。”肖天松了口气,“剧组里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跟我说,我照顾你。”   “啧啧,听听,大暖男有没有!”商绾拿筷子头指着肖天,“离婚吧,生完孩子跟我们家肖肖跑路吧!”   辛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冲商绾道,“怎么说话呢。”   “哎哟,有什么不好意思。”商绾说,“你看蓝懿那个孙子一边泡别的女人,一边把泡你作为首要目标。男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   男人喜欢辛妲,不是很正常。全江城男人谁会拒绝辛妲?   肖天一边给辛妲从番茄锅捞东西吃,一边给她倒酸梅汁,搞得辛妲都有些不好意思,对面商绾和小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点头,小伙子可以的!   一顿饭吃下来,商绾买单的时候,肖天倒是抢着买单了,随后一行人摸着吃饱了的肚子走出去,岂料正好碰上了林炫。   林炫戴着一副墨镜,身上的穿着打扮巴不得全天下狗仔队都跟在他后面拍似的,一边走进来,一边和肖天正面撞上。   肖天退后几步,发现是林炫,对面林炫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从他现在黑料缠身之后,肖天就取代了他很多位置,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住了,林炫咬牙切齿,“哟,肖天王。”   肖天没应他,打算直接走,岂料林炫这人自找不快,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着肖天身后的辛妲,林炫一下子咧嘴笑了,“这不是我不要的二手货吗!不不,说二手货都高抬她了,几手都不知道了吧?”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肖天有些冲动地喊了一声。   “怎么,想在你女神面前表示表示啊?”林炫乐了,把墨镜往下勾了勾,“啧啧,辛妲,你怎么还是一副贱货的样子。”   林炫看来是对辛妲和肖天怨气不小,一个是害他丢了饭碗的人,一个是抢了他饭碗的人,今天一并遇上了,他怎么也要出口气。   看见肖天把辛妲拦在身后的样子,林炫笑得更恶心了,“哟,这么快就帮上了,不会已经睡过了吧?”   肖天怒气沉沉看着他,“你自己无耻,别把别人也想的那么无耻!”   “我无耻?”   林炫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也就你不知道她什么人呢!一年前被尉嬴玩烂了的女人,你居然还当宝贝!”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肖天冲了上去,直接一把抓住了林炫的衣领,林炫也被惹火了,口不择言大骂,“这么喜欢当辛妲的狗是不是!肖天你这种男人——”   话音还没落一个拳头迎面砸来,肖天明显是动怒了,大喊了一声,“你再骂一句试试?!”   旁边商绾都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已经看到了背后有跟来狗仔队疯狂开始偷拍,不行,肖天还没有任何黑料,不能在这个时候曝光!   “都住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肖天和林炫扭在了一起,林炫吃了下风,被肖天按在地上走,辛妲上前去拉架,“别打了,别打了!”   林炫在挣扎中奋力反抗,直接一脚踹在了过来拉架的辛妲身上,辛妲没站稳,往后直接摔去。   “妲妲!”   商绾尖叫一声,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无比嘈杂,肖天吓得脸色惨白从林炫身上窜起来,也大喊了一声,“辛妲!”   辛妲摔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都是冷汗,商绾急得眼睛都红了,“送她去医院!小白!”   小白赶紧开了车出来,商绾留下她的经纪人在旁边处理狗仔队的事情,一行人把辛妲抱上车子,她已经疼得全身失去力气,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疼……”   “我知道……”   看着她身下流出的鲜血,肖天整颗心都揪紧了,“没事的,我们现在去中医院,很快的……你忍一忍!”   辛妲还在不停的说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   肖天把袖子撸起来伸到辛妲面前,“疼就咬我手臂吧。”   辛妲在意识昏迷中什么都不管,直接一口咬了上去,随后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她揪着眉毛,身子不停地颤抖。   尉嬴知道辛妲出事是在一个小时后。   商绾送她去了医院,随后就给尉嬴发了微信,尉嬴得知辛妲有可能要流产,直接拿起西装外套抓汽车钥匙往公司电梯走,迈出每一步都带着风,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傅暮终,拜托你中央的老哥打探一下消息,刘菊晴和林炫的。”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尉嬴很快挂了电话,随后大步来到地下停车场,发动车子,直接往商绾报的地址开去。   尉嬴到的时候,辛妲已经做好手术出来了,商绾去的医院前台接他,说是孩子暂时没事保住了,尉嬴这才松了一口气。   商绾说,“你是为小孩来还是为辛妲来的啊?”   尉嬴没说话,就自己往里面走。   一推门进去看见的就是肖天一脸温柔注视着辛妲的场景,辛妲偏着头睡着了,肖天用棉花棒沾了水替她润了唇,动作轻柔细心,看着尉嬴脸上一阵冷笑。   呵,果然是耐不住寂寞,这么快就又搭上了流量小生肖天。   尉嬴看见这幅场景,直接扭头就走。   商绾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这个动作,叫住了他,“尉嬴你去哪儿?”   “回去了。”   “你就这么回去了?妲妲出事你不陪陪她?”   商绾逼问他。   “小孩没事就好了。”尉嬴回头,满不在乎地说,“她出事,关我什么事。”   说完不给商绾说话的时间他就大步迈开步子离开了走廊,商绾气得手指死死攥在一起,随后推开房门,看见肖天一脸担忧地模样。   “刚刚是那个尉少来了吗?”   “是的。”商绾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肖天一脸复杂地看着陷入沉睡的辛妲,随后商绾拿出手机来看新消息,果然她的经纪人发了一大堆给她,看来事情已经有人发到网络上去了,兜都兜不住。   一时之间新闻热搜很快变成了【两位小鲜肉为了女神当众大打出手】   一人是名声不好的林炫,而另一位是大家心目中一直很温柔的肖天。   肖天从来没有黑历史,如今一出这个事件,很快粉丝就爆炸了,连带着路人都一并惊讶了。   【我看到了,是那个肖天先动的手,林炫被他按在地上打】   【人不可貌相哦,明星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温柔大男孩的人设崩塌了啊,肖天这回真的是黑透了。】   【粉转路人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众场合这样吧?】   【那个女的是谁?我看到有知情人士说是辛妲!】   【辛妲那个狐狸精!看她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贱女人!勾引男人的货色!】   【辛妲的牌子怎么还不塌掉啊!】   【完全没看出来肖天是这种人。】   肖天在医院里陪着辛妲,丝毫不去管网上说成什么样子,倒是商绾开始手忙脚乱地处理事情,公关出面,找水军刷话题,她的经纪人和辛妲的经纪人小白都开始招人帮忙。   肖天的经纪人知道出事之后,也赶紧到了医院里,听说了事情的从头到尾经过,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很显然,这事件被林炫先摆了一道,他比他们更快一步买了水军过来黑肖天动手打人,完全不提前因后果。   肖天从出道到现在没有任何黑料真的很难得,不能毁在了林炫这个小人身上。   当务之急是先把事情热度稳定下来,于是经纪人拿着肖天的微博号发了一条消息。   【肖天:网上疯狂流传的我打人的视频一切属实。不过真相另有隐情,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肖天这句话一出,顿时网上又掀起了一波新的风暴,所有事情都可能反转,大家竟然不知道现在该站在哪一边。   【肖肖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上面的脑残粉够了啊,有理由就可以打人了?你们家蒸煮爆炸了已经。】   【打人的视频一切属实?现在打人的都可以这么嚣张了?】   【坐等反转,不站任何一边。】   【吃瓜群众等着肖天公布真相。】   【打人还需要什么真相啊?我去杀一个人我说我情有可原是不是也能无罪释放?肖天是不是最近火了开始不带脑子了。】   【上面那打人和杀人犯法作比较的人只能说偷换得一手好概念,我相信肯定是有事情触及到了肖肖的底线他才动手。有本事你这辈子不跟任何一个人起冲突!】   【脑残粉别洗白了,你们家偶像以后就是当街打人小天王。】   【这年头为肖一句就是脑残粉了?还是说你就是纯属过来黒他的,所以看见一个帮忙说话的路人就扣上脑残粉的帽子?】   网上的言论一波比一波激烈,肖天和林炫这几个人的名字不断出现在热搜词上面,连商绾都被脱了下水。   【据说事发现场商绾也在?】   【那她为什么不帮忙拦着。】   【商绾你一定知道真相,为什么不站出来替肖肖说话?】   【恶心做作的女人!】   肖天的微博被转发了无数次,下面的评论也几乎随便一刷新就是几百几千条,各种微博大V都开始纷纷猜测,有的装作是圈内人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有的还有截图分析,就是迟迟不见肖天站出来讲明事情全过程。   【娱乐太子这个大V今天怎么没消息?】   【对啊,平时他不是主动撕别人的吗?】   【明显也被公关了,所以不敢发话。不然换做以前有这种事情,他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八卦我只信娱乐太子。】   【放屁吧,他就是个拿钱专门黑别人的号,今天黑这个明天黑那个,还真以为他是娱乐圈纪律组啊?】   而另一边,尉嬴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整个人都低气压了,林风站在他身边明显察觉出了尉嬴的不愉快,连带着开会的时候都板着一张脸,眼神冷得像是冰,一些下属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炒了鱿鱼。   DM娱乐公司这几天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老总心情不好,大家记得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做事千万要小心谨慎。   辛妲住院的第三天,尉嬴下了班,约了几个好兄弟一起吃饭,到了包间坐下的时候,傅暮终把一叠资料给了尉嬴,随后道,“你怎么了这几天?”   尉嬴没说话。   旁边黎悯不怕死地说,“老婆和别人传绯闻了呗。”   福臻一边点菜一边道,“那尉嬴怎么不冲上去把那人揍了。”   尉嬴还是没说话。   一顿饭吃的有些索然无味,吃到后来黎悯一摔筷子,“不吃了,没意思。”   尉嬴说,“怎么,看着我的脸吃不下去啊?”   黎悯恨不得拿筷子戳瞎他,“你他妈这张脸,狗都吃不下去饭。”   “那不吃吧。”尉嬴也干脆不吃了,放下筷子,“晚上去喝酒吧。”   “哟。”另外几个好哥们儿对视一眼,随后互相点点头道,“行啊,你请客。”   “我请客就我请客。”尉嬴嘴角含着冷笑,“老子今天去myst开最贵的。”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旁边福臻说,“myst也没有真酒,都是假酒。”   “……”   辛妲住院的第三天晚上,尉嬴和别的女人在酒吧里传出绯闻来,商绾知道了以后气得浑身哆嗦,彼时辛妲正醒着,知道这个消息后只是脸色惨白地笑了笑,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别难受啊妲妲。”商绾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再过几天就出院了。”   “肖天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有,这几天还在热搜上面。”   商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从哪儿找证据反驳。”   辛妲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她轻声道,“或许我们可以找那家私人火锅店的老板,看看他愿不愿意出手帮忙。”   “你真是太聪明了妲妲!”   商绾也眼前一亮,“这个方法或许可以行,我等下喊小白跑一趟!”   辛妲听了以后点点头,仍是虚弱地笑了笑,她的另一只手在打点滴,所以只有一只手是空的,想玩游戏,奈何两只手不能一起。   “唉,你还是别玩了,背背台词吧。”   商绾把剧本也给她带了过来,“正好你不是闲着吗?”   辛妲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出了这种事情,我还连累了肖天,张导他们剧组要不要我都还是个未知数。没准合作都泡汤了。”   “你别想得那么消极嘛。”   商绾替辛妲分忧,“我拉你进来的,谁敢把你踢出剧组?再说了,肖天也很愧疚,他还觉得是他冲动连累你呢,你也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辛妲虽然应着,可是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是放不下,接二连三出的事情太多,她有点承受不来。   商绾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尉嬴这个人渣!这种时候居然不来陪你!”   辛妲的睫毛颤了颤,随后说,“算了吧,也别强求他了。”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商绾觉得不够痛快,一拍大腿,“要是我,就把他的孩子打了,气死他!”   是啊,只要尉嬴想生,多得是有人要给他生小孩,那么为什么他就这么掐着自己不肯放?   辛妲没有深入去多想,只是觉得尉嬴在找她复仇吧。   或许等哪天他们两个都累了,都消磨完了,这段孽缘也算是结束了吧。   辛妲躺下去,对着商绾道,“我想睡一会。”   “睡吧睡吧。”商绾站起身来,“我也不打扰你了,剧本我给你放在这里,我和小白一起去一趟那家火锅店吧。”   辛妲没应,倒是眼睛闭上了,商绾替她拉上了窗帘关了灯,随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辛妲住院了五天出院了,她第一件事就是赶去剧组看看肖天的情况,肖天倒是还在照常演戏,任凭外界传得风风雨雨,他都雷打不动地对台词演戏,辛妲赶过来的时候剧组正好在拍戏,她一进来,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辛妲顶着他们的视线,走到张导面前,把剧本还给张导,然后对着他道歉,“不好意思张导,出了这种事情拖累了剧组,我可能不能担任这个角色……”   张导一脸奇怪看着她,“啥事儿啊?”   辛妲一愣,就轻声道,“拖累肖天当众打架的事情……”   岂料张导说,“哦,就那破事啊,不用管。”   ???   辛妲脑袋上冒出了三个问号。   商绾还在化妆间化妆,于是江铃儿倒是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看了辛妲一眼,语气颇为高傲,“听说肖肖是因为你才把林炫揍了一顿嘛。”   辛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铃儿自顾自道,“虽然我很讨厌你,不过我更讨厌林炫那个傻逼,所以一听说肖肖把林炫揍了,张导给他盒饭里加了三个鸡腿。”   张导说,“就是,早他妈该打了!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旁边搬道具的助手也插嘴道,“肖肖你下次打的时候喊我们一声,我们一块揍他,你一个人万一吃下风呢!”   肖天走上前,还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帝王袍,“我怎么可能揍不过那种男人。”   “看来你还是有点男人味的嘛。”江铃儿挑挑眉,“我以为你就是那种暖暖气息的男生呢。”   肖天摆了个姿势露出自己的肌肉,“好歹也是八块腹肌的人!”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切,还没有我金主身材好。”   “得得得,你金主身材最好。”   张导说,“你金主都赞助你带资进剧组了,怎么也不赞助一下我们电视剧啦?”   “你这个洗钱的电视剧有什么好赞助。”江铃儿又翻了个白眼,“小姐姐我过来演戏是帮你拉热搜懂不懂?”   “有道理!”   张导一拍大腿,“辛妲啊你快过来,我们应该趁着这波肖肖出事,赶紧来一发官宣。”   “不错不错!正好现在肖肖在热搜上面!”   “……”可是他不是因为黑料才被上热搜的吗?这样真的好吗?   “快!拉着辛妲去化妆!拍定妆照!”   张导一声吼,化妆间就有人冲出来,披头散发,“什么?我听说辛妲来了?在哪在哪?我的女神!”   “你的女神不是我吗!”江铃儿怒吼。   “你是小女神,辛妲是大女神!”   化妆师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   他一把将辛妲拖入化妆间,“女神你知道吗,我想摸你的脸很久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女神你皮肤好光滑呀,用的什么保养品啊……”   江铃儿又是招牌翻白眼姿势,“切,有什么得意!”   “我们继续吧。”肖肖皇袍加身,乍一看还有那么点儿威严肃穆的感觉,“张导,一会一起拍定妆照还是……”   “一起吧。”张导喊了摄影师过来,“现在趁着辛妲化妆,先把你俩的拍了。这出戏晚上再拍吧。”   “行。”   肖天放下身上的威亚,随后走过来,“我黑料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事儿呀。”江铃儿在一边骄纵地说道,“不就是当众打架嘛!我那背后金主的事情都不知道被谁翻出来黑好几次了呢。”   “你他妈还挺光荣是不是?”张导骂了一句,“过来!叫人重新给你弄发型!”   “怎么!”江铃儿挺挺胸脯,“有能耐你也找一个这么疼你的金主啊!”   张导说,“老子不需要金主,老子需要女人!”   当天晚上,事情有了一出很戏剧性的反转。   肖天和林炫打架是在一家私人火锅店门口,这家私人火锅店有点小名气,所以老板也算是有点背景的人,原本应该明哲保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肯站出来说话了,还直接艾特了肖天,肖天把他的微博一转发,所有人都知道了前因后果。   老板说,作为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人,亲眼加亲耳见证了是林炫先撞上的肖天,随后开始出口成脏,直接用各种侮辱性词汇骂人,肖天再三阻止过,对方不下停下反而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肖天直接用拳头说话了。   说完还加以点评,虽然肖天打人的确不对,不过在这种场合,换做是他,他也打人。肖天开始很有素质地劝说过林炫,林炫欺人太甚自己惹祸上身,并不值得同情。   点评完了以后还带了一个视频。   一个有声音的视频。   视角正好是他的店门口肖天和林炫起冲突的正面视角。   这一下子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这个反转出来的时候全网哗然,林炫口中那些带着严重人身攻击的词语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天啊!这个什么素质!这种人也可以当明星?】   【活该现在接不到演出,这样根本不配叫男人。】   【林炫真给我们男同胞丢脸。】   【怎么能这样侮辱辛妲?辛妲从一开始就没招惹过他,他凭什么?】   【林炫就是个没文化的臭屌丝,以为唱几首歌有几个粉丝就很了不起,看来当明星一定要有学历素质要求,不然实在是太丢人了。】   【火锅店老板好正义啊!这才是真相!】   【感谢老板,以后去你家捧场!谢谢替我们家肖肖站出来说话!】   【老板也算是成功营销了一波啊,不过的确,这个真相才是真的令人震惊。】   另一边,私人火锅店的老板正和林风通了一个电话,“帮我转告尉少,我已经把视频和言论都发到网上去了,应该可以帮上点忙。”   林风在那边再三道谢,“感谢老板,我们会对你们家店进行推广的。”   “生意人嘛,互相取利,再加上之前也有人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出面帮忙,我想这的确算是正义的行为吧。和尉少说一声有空来店里坐坐。”老板笑着挂完电话,随后继续去忙了。   另一边,尉嬴坐在办公室里,林风上前来,对他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尉嬴点点头,随后问道,“林风,你觉得,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吗?”   林风不知道怎么回答。   尉嬴笑了笑,“都说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事实上,不能解决的只是那些暴力过后所要付出的代价而已。如果你承受得起,暴力就是解决事情的最好途径。”   肖天的事情出现反转以后,林炫一时之间成了娱乐圈人人喊打的存在,从最开始在综艺节目上公开侮辱女嘉宾到现在公众场合人身攻击还打架,他的黑料已经堆成了小山洗都洗不白,肖天倒是因为视频里面站出来替辛妲维护名声,成了大家口中的男子汉。   “这才是真男人啊!”   “肖肖干得漂亮,我都要路转粉了!”   “男友力简直max啊,一对比林炫简直low到地心。”   恰逢这个时候,肖天的名字还挂在热搜上,剧组就来了一波官宣。   #最佳男友肖天携《妃倾天下》剧组来给大家放剧照花絮啦!#   “天啊,好帅啊肖天!”   “这个剧照真的有感觉!肖肖演戏也很强啊!”   “我靠,中间那张是辛妲吗……”   “辛妲美得我忘记呼吸了……”   剧组很有心地将辛妲的那张红颜祸水的剧照放在了九宫格的最中间,辛妲在剧中扮演姜姬,是一位年纪轻轻就殒命的薄命女子,出场的时候就容颜惊为天人,被别的国家当做交好的礼物送给了皇帝,博得年少帝王的宠爱。可惜在这后宫中,皇帝的爱就是剧毒,所以姜姬死于非命,在十几集的时候就出戏了。   辛妲一身红袍黑发猎猎,肤白如雪眼波潋滟,一脸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气质,倾国倾城的五官来演绎姜姬这个悲惨一生的红颜女子再适合不过。   剧照里辛妲似乎噙着眼泪,有人说被她这样看一眼就觉得下一秒整颗心都碎了,她身后是一整片辉煌的宫殿,可是她眼神寂寞渺远,似乎走出这篇宫墙,她才算获得了新生。   辛妲这组剧照有多惊艳,光靠语言是不能形容的,只知道后来她的剧照被挂在商场外面电子银幕上作为宣传的时候,那天夜里就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所幸只是车子碰撞,事故人员都没有受伤。   有人问起原因,两位当事人,也就是发生事故时开车的男人说,只因多看了一眼荧幕上辛妲。   辛妲和妃倾天下剧组签了合同,合同签完后就正式开始在剧组融入大家一起拍戏,她没有架子,为人亲和,气质容貌皆是上乘,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喜爱。   化妆师凯瑞在吃饭的时候把盒饭里的肉都挑出来给辛妲,他说,“女神,你多吃点……太瘦了,看着心疼。”   辛妲最近又有几次孕吐反应,所以吃下去的东西并不多,她看了眼凯瑞,倒是感激地说了一声,“多谢。”   凯瑞捂着胸口倒进身后肖天的怀中,“肖肖,我要变心了,我不爱你了,我爱女神。”   旁边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把辛妲盒饭里的肉统统夹了出来,“你不配吃!”   “切,嘴硬!”张导在旁边另外点了一份烧烤,正扯着一个鸡翅吃得起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偷偷点赞了辛妲的微博。”   江铃儿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一脸不屑道,“哼?我那是手滑。老娘点赞她的微博?怎么可能!”   “臭三八,你就死不承认吧!”对面商绾喊了一声,“隆的奶子也能这么嚣张。”   “商绾你个小贱人,你嫉妒我胸大是不是?”江铃儿喊了一声,“要不我把硅胶匀你点,看看你自己,太平了,身为女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说话那么嚣张小心下巴歪掉!”商绾恶狠狠吸了一口经纪人给她拆的牛奶,“整容逼,鼻梁打多了打进脑子了吧!”   “呸,寂寞老女人。”江铃儿又端出招牌的翻白眼姿势,“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整容的?我又没花你家钱整。自从我割了这个双眼皮,翻白眼都利索多了。”   说完就拿起手机,看见网上正好有人在剧照下面评论说,【江铃儿那个整容脸好意思说自己是纯天然?当观众都眼瞎吧。】   “靠。”江铃儿愤怒地喊了一声,“张导!咱剧组多余的小号呢,我要开小号骂去,本宝宝的脸对外可是纯天然!”   “……你人设过了啊。”   张导发了个微信给江铃儿,是一组账号密码,随后又把辛妲拉进了剧组的微信群,继续啃了一口鸡翅,“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江铃儿咬着筷子头,看了眼旁边寂寞不做声的辛妲,捅了捅她,“女神,是不是饭菜不合您的口味啊?”   “阴阳怪气。”商绾学着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我们女神最近有喜,带球拍戏,感天动地。”   “嚯。”   江铃儿开始算日子,“这么拼命?我觉得金主最近对我冷淡了,我要么也去生一个套牢他,稳固一下地位。”   “你去吧,三年生俩,高产似母猪。”   商绾将盒饭吃了一半就放在一边,“我去化妆,肖肖等下我和你对手戏。”   “好诶,皇额娘。”   肖天在一边吃着导演给他加的鸡腿,大男生冲着商绾眨了眨眼,商绾捂着胸口,“哎哟臭小子对着皇额娘放电,你还是套路辛妲去吧。”   肖天放下鸡腿吐了吐舌头,随后转脸看向辛妲,辛妲随便吃了点就觉得没胃口,张导在一边问道,“要不以后也给你另点一份?”   “不用不用了。”辛妲连忙说道,“我自己身体问题,我有带保健品的,没关系。”   “哦,想换口味了和我们说啊,江铃儿的金主赞助了八百万,不花白不花。”张导说这个话的时候江铃儿又翻了个白眼。   “……”   辛妲在剧组拍戏的第二个礼拜,正好赶上周末,大家都给自己放了个假,随后开始计划着去哪玩,肖天因为新专辑的事情还要忙,经纪人说有空找辛妲拍一下MV,于是就趁着这个周末,大家提议去肖天MV里客串。   辛妲是这次MV的女主角,肖天的主打新歌是一首相当狗血带感的备胎男人之歌——《只想做你的不二臣》。   歌词大体就是:你这个贱女人,勾走我的魂,还不负责任。转身就去找别的男人,忽然又对我那么冷,想上床了才来找我就像是例行责任,我才不想当你的地下情人。   想臣服你,想跪拜谦恭,想做你裙下亡魂,不二之臣。   如此带感的歌词剧情,加上大众情人辛妲的强势加盟,整首歌都充满了一种抖M被虐着又心甘情愿犯贱着的刺激。   辛妲在MV里换了三次服装,一次是夜店中吊带镂空露背裙,细高跟踩出了尖锐而又冲击性的性感;一次是咖啡店里惊鸿一瞥,黑色风衣潇洒,红唇微扬留情却冷酷;第三次是在床上,对着黄昏落日,歌词唱至高潮处她背对镜头缓缓脱下身上的背心,背上的蝴蝶骨凸起托住了一片昏暗灯光,打下形状漂亮的阴影。   随后是肖天也赤着上身背对镜头走上去,从背后抱住她,然后一片暧昧镜头,亲吻,覆掌,身体的翻滚,旖旎香艳。   辛妲在镜头中眼中灼热,眉梢却冷漠,像是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多停留片刻视线。   商绾在外面和江铃儿一边偷看一边擦鼻血,两个一直针锋相对的女人在此刻暂时结成同盟,“妈的真刺激。”   江铃儿捂着脸,“我流鼻血会不会影响到我鼻梁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商绾切了一声,“我真羡慕肖天……妈的辛妲简直是个性感炸弹。”   “肖天这个MV太有福利了,我靠,怎么NG了?”   “还要重来啊?妈的,这他妈不是白占便宜吗!冲我来,冲我来啊!”   MV花了周末两天时间就飞快拍摄完成,归功于辛妲和肖天两人高度集中的敬业态度,最后一幕夜场再次相遇,她眼神疏离陌生,完全如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歌词主角,背景的群演是剧组里面的众人,仿佛一场新的夜遇缓缓拉开序幕——   又戛然而止。   商绾看了遍剪辑出来的未成品,啧啧感慨了几声,“我只能当她的陪衬。”   “我最后一幕是不是眼睛没睁开?要不重拍?”江铃儿指指点点,“不是,这个角度我鼻梁比较好看。”   “你一个背景板话怎么还这么多。”商绾拖着她走,“走呀,庆祝肖肖新MV杀青,我们晚上去大吃一顿!”   肖天在事情结束后再三和辛妲道了谢,又鞠躬说MV里有得罪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两人在那幕床戏的时候都很尴尬,毕竟……辛妲感受到了肖天的温度。   只不过演戏时出现这种情况实在不能算大惊小怪的事情,于是两人都忍了下来,镜头下依旧完美无缺。   第二天起来继续拍戏,不过肖天工作室那边倒是很快把MV也剪好了,发了一段十秒钟的小花絮到网络上,当时就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我靠!我靠!我靠!】   【啊啊啊啊啊啊老司机开车了!快把车门都焊死!往城市边缘开!】   【肖肖你不能这样啊,一个是我男神一个是我女神啊!】   【太刺激了……妈的真带感,这不会是真枪实弹地做吧?】   【我一个女人看见了辛妲都要弯了!】   【朕的刀呢啊!拿!刀!来!肖天我要和你拼命啊!辛妲!啊!】   【这歌词太应景了……我就想做辛妲的裙下亡魂。】   【肖肖的腹肌真好看……流鼻血呀,没想到肖肖有这么美好的肉体,奸笑嘿嘿嘿……】   “老板你要干什么!老板这二十多楼你别往下跳啊!”   林风扒着窗户大喊了一声,“尉少您快下来!”   “拿刀来!”尉嬴怒吼,“老子要砍了肖天那个王八蛋!”   “你先下来再说话!”林风被风灌了满嘴,“那个MV也就是商业性的嘛!肖天也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你也看了那个MV?!”   “就……就一点……”还怪好看的呢……   “嗯?!”   “我点开来就关上了!我发誓辛妲的头发我都没看见!”林风浑身一哆嗦,对着窗户上面张开双臂,“老板您先下来,有啥想不开啊,不就是……”   老婆和别人拍R18的MV了嘛……   这么一想自己家老板还怪可怜的噢。   林风换了台词,“要不老板您在那儿吹会风冷静冷静吧,这事儿怪可怜的……”   “你敢可怜我?!”尉嬴怒吼一声,直接从窗户外面跳进来,一脚踹开林风,“现在就去给我查肖天!现在!立刻!马上!”   林风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口,心说要不刚才还是让他跳下去死了算了……   肖天和辛妲最近频繁上热搜,两人因为密切的合作关系,很快圈内就传出来肖天和辛妲可能有一腿,最近事儿会成。   “成个屁啊。”江铃儿一边用小号刷微博一边已收夹着一块肉片,“一个看着跟基佬似的一个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娱乐圈真能猜,粉丝也真能脑补,一个个咋不写小说拯救中国文坛。”   肖天和辛妲这对cp很快有了一个名字,叫做甜心夫妇。取自肖天名字里“天”的谐音和辛妲的姓“辛”的同音字。   商绾倒是对于最近这波热度很满意,孰真孰假谁乐意去管,娱乐圈最需要的只有热度,不管是好的坏的,黑料还是绯闻,只要有热度就行,有热度才有关注,有关注才有卖点。这也是为什么娱乐圈很多人分明彼此不喜欢却还要每次故意在节目上炒作出暧昧的感觉来,就是为了能够持续吸粉得到关注。辛妲和肖天炒绯闻有人关注,她是替她开心的。   辛妲前阵子因为家里的事情,在娱乐圈到了低谷,代言被换下,身上又有黑料,所以一时半会没人和她合作,这次进了剧组倒是重新回到大众的视线里,更是因为身上扑朔迷离的消息传闻更加神秘,让大家越来越关注她。   肖天的新专辑发布定在了一个月以后,辛妲看了一下,自己一个月后应该也差不多戏份拍完了,还能出席一下他的发布会。   今天这场是姜姬流产的戏,辛妲穿着白色的宫裙,身下的道具血却染红了她的白衣,肖天正一脸悲痛欲绝地抱着她,死死把她抱进怀里。   “姜姬……朕只要你,活下来!哪怕孩子没了也无所谓,朕只想你好好的……许你一世平安……”   男人啊,帝业和美人怎能两全?多少皇帝选择了江山而丢弃了美人?姜姬也不过是他一时片刻的欢愉罢了。   姜姬缓缓闭了眼睛,死死握住年轻帝王的手,“妾身……这辈子只求能有一个位置陪在皇上身边,此生足矣……”   这场戏结束后,接下去的剧情是姜姬大病一场更加虚弱,帝王收拾了在她药里下毒的毒妇,随后就命人为她寻神医药方来治愈她。   “咔——!!”张导大喊一声,“就这样握着手别动,辛妲靠在肖肖怀里,快,把摄像头推近!”   咦?摄影师去哪了?   “那个,小白,你快点帮个忙!”   辛妲的经纪人直接被拎着来到道具旁边,“这要我怎么做啊?”   “趴地上。”张导熟练地吩咐,“对,面朝地趴地上,然后慢慢推动摄影机,找准角度……对……”   在地上像虫子一般蠕动的小白:妈呀当个辛妲的经纪人我好累啊。   摄影师正扛着另一台摄像机对着他们转,一边还要小心不要入了地上那台摄影机的镜头,两个人搭配了好久,终于把场景拍完了,辛妲和肖天握在一起的手都僵了。   张导拍拍大腿,“回去剪切一下。”   “张导,我好像漏说了一段台词。”   “没关系,后期配音演员会帮你念上的。”   “……”哦,拍戏真方便啊……怪不得有人只要一个人体倒模就能演完全程。   “这出戏再单独出一个海报。”张导拉过后期,把他的头按在屏幕面前,“就这个场景,知道吗?把后面的绿幕p成雪山,那种萧瑟磅礴的感觉,懂吗?”   后期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宅男,“懂,反正就又冷又白呗。”   “对,然后找个地方把剧组logo打上去,记得字体……”   “字体又大又粗。”后期说,“懂,客户的要求都是这样。”   “知道就赶紧去开工!”   张导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记得把肖肖下巴修尖一点。”   后期还是点头,“懂,蛇精脸那种。”   “对的,反正现在人不都喜欢那样吗。”张导满意地摸摸他,“有你这个后期真省事儿。”   后期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好歹铃儿姐赞助了八百万呢。”   “……”拍个戏真容易啊。辛妲再一次发出感慨。   商绾倒是在一边,看她这条过了才慢慢吸着牛奶过来,“感觉怎么样?”   “有点入戏了。”辛妲眼角红红的,“感觉自己孩子真没了似的。”   “哎哟。”商绾咬着吸管看了一眼她的小肚子,“真不公平,你这都两个月了吧,怎么还这么瘦。”   辛妲冲她笑笑,“最近孕吐有点厉害,都吃不进东西。”   “尉嬴怎么也不来看你一眼,真他妈无情。”商绾比了个叉的动作,“生完就离婚!”   “离婚?”   旁边江铃儿一边敷面膜一边走过来,“那你下家找好了吗,没有先暂时处着呗。”   “滚蛋呐。”商绾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个金主完了找下一个吗?”   “人生不就是男人和钱嘛。”江铃儿贴着面膜翻白眼的动作特别搞笑,“等我有钱了我还要养一群小狼狗呢。”   “你现在就有钱。”   “这不是还得顾着金主大人的面子嘛。”   “……”你还挺敬业噢。   一伙人晚上又公款出去吃喝了一顿,美其名曰江铃儿的金主赞助了这么多钱不花白不花,后来肖要不铃儿你再让你金主拨个几百万进来,他想买一辆迈凯伦。   江铃儿说,“老娘包养你了吗!没有!快滚!”   这次大家都很照顾辛妲,她最近特别喜欢吃牛蛙,就给她一个人点了一大盆的麻辣霸王蛙,每一对蛙腿都有一个巴掌那么宽,辛妲看见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舌头上所有的味蕾都醒了过来,于是也不端着女神面子了,干脆自己开始吃。   商绾在一边插嘴道,“以后还是少吃,牛蛙有细菌。”   “烧熟了还有细菌啊?”江铃儿在吃毛血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跟你这种人是没得说的。”商绾道,“你要求低,我们要求高。”   江铃儿筷子头戳过去,“切,高级死了,那你自己出钱拍好莱坞的戏,别来这种狗血宫斗剧和我们捞钱。”   “我就乐意捞怎么着。”   商绾和她杠上了,“我不但拍,我年年拍,一年拍四部,春夏秋冬各捞一次。我乐意!”   “呸。”   两个人似乎一直喜欢你来我往,旁边肖天倒是安安分分吃饭,一边时不时抬头去看一眼辛妲。   小白说,“那个肖肖,要不我给你让位置?”小白和辛妲坐在一起。   肖天红了红脸,“不用了……”坐对面也挺好,一抬头就能看见。   “啧啧……”商绾和江铃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肖天这是明显对辛妲有意思啊。   微博上截图出来了肖天看辛妲的眼神,说那就是满满的爱意,两人没有感情观众都不信。   看来那些截图倒也不是胡诌。   几个人大吃大喝一顿,摸着肚皮坐上面包车,商绾的经纪人最近发烧了,商绾说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呢,于是给经纪人批了个假,伺候他们的担子就落在了小白身上。又要开车跑外景,又要送各人回家,还时不时被导演抓去顶替摄影师的位置在地上蹭来蹭去。   导演说别委屈,回头片尾字幕上把你名字也打进去,小白就立刻觉得收到了安慰。   第二天辛妲日常起来拍戏,小白还是在地上推摄影机,拍着她穿着绣鞋在花园里踱步的场景,要慢慢从下往上拍,摄影师手不能抖。   于是大家都很投入,注意力十分集中。   于是恰逢这个时候,有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尉嬴来了。   他说,来看我老婆探班。   肖天和他的眼神,直接在空气里对上。   尉嬴当时就笑了!   他的出现显然就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都纷纷扭头过来看他,尉嬴穿着一身卫衣,套了一件飞行员夹克,踩着一双RickOwens,整个人就跟网红似的往那一站,背后跟着他的万能特助林风。   林风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大家好?”   张导坐在镜头面前懵逼了几秒。   反应过来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嗷的一声窜到了尉嬴面前,“尉少,尉少您怎么来了!您……”   尉嬴眯眼看了一眼张导,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我来看看你们怎么照顾我老婆的。”   照顾得绯闻满天飞!   张导缩了缩脖子,感觉整个人背上都有一股凉意蔓延过来,他看了眼尉嬴,随后指了指辛妲,“女……女神,你老公来了!”   老公这两个字,让辛妲心尖一颤。   抬头的时候,尉嬴这厮站在不远处冲他笑,嘴角上扬,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乍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相貌堂堂的,身后跟着笑得傻白甜的林风,主仆二人一对比,林风就跟个智障似的。   林风内心:……女神真美啊。   辛妲收拢了心头的思绪,走上前淡漠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尉嬴阴阳怪气地说,“不来看你,难道来看肖天啊。”   肖天黄袍一撩,倒是走上前大大方方道了个好,“尉少下午好。”   “下午好下午好。”   尉嬴眯着眼盯着他,笑得咬牙切齿,回头看向场内,商绾和江铃儿都还带着妆,回去匆匆卸了个妆就走出来,“哟,这谁呀?尉老狗?”   这个称呼让尉嬴俊脸一拉,“你在外面能不能不要这么喊我?”   “无耻尉狗。”商绾重复了一遍,“来看我们女神的吗?正好,我们还没吃午饭呢,拍到现在,你顺路把下午茶定了吧。”   尉嬴盯着辛妲的小腹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轻声说了一句,“吃什么?”   辛妲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   大脑空白了片刻,女神抛出两个字,“随便。”   旁边江铃儿想笑又使劲憋着,尉嬴一张脸都黑了,干脆叫林风把三宝所有的凉菜和烧腊都点了一遍,四十分钟后三宝店面派了辆面包车送过来,东西端下来的时候张导都惊了!   “尉少您……”   您请客吃饭啊?   “这也太小气了吧,居然只请我们吃三宝。”   商绾戳了戳江铃儿,“你金主好歹赞助了八百万呢。”   “这是暗示我给的钱不够多?”   尉嬴双手插兜里,看着大家围着小办公桌附近坐下,整个剧组都挺热闹,一时半会都过来抢着吃东西,辛妲没有着急先吃,先让大家都每道菜拿了点,到最后她才动手。   小白啧啧感慨,“女神就是女神!”   旁边肖天把自己夹好的菜端过去,“妲妲,我多夹了些,不够问我拿。”   商绾当时就想给这小伙子啪啪啪鼓个掌!不得了不得了!   尉嬴脑子里一直紧绷的一根神经就这么直接断了,上去一把抓了辛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随后抬头恶狠狠看了肖天一眼,低头对辛妲说,“喂我吃饭。”   辛妲一脸冷漠,“你虽然脑子有毛病,可你手脚没断吧?”   尉嬴抓着她的手腕,“怎么,连喂你老公吃饭都不肯?!”   辛妲叹了口气,看着尉嬴像小孩子一样耍闹,只能去夹了虾饺皇递到他嘴边,尉嬴张嘴吃下去,还说得特别大声,“我就知道你记得我爱吃这个!”   幼稚。   辛妲继续给他添菜,都是他爱吃的,其实尉嬴并不挑食,吃来吃去也就那几道菜,大部分也都是他爱吃的,辛妲没出错。   有些习惯大概真的已经刻入骨髓渗入血液,辛妲盯着眼前尉嬴这张脸,忽然间就想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他们在半夜里也会去路边大排档吃烧烤,吃的满嘴油,还带着一身烧烤味回家,可是那个时候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转眼间,却成了冷眼相对。   尉嬴的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辛妲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掌心,尉嬴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说,“别了,你也吃点吧,太瘦了。”   他难得露出这种表情,辛妲没有多想,只是许久才轻叹一口气,“我吃不下。”   她最近孕吐得太厉害,怀着孕体重却直直往下掉,这样对孩子都不好。   尉嬴眯了眯眼睛,声音压了下来,习惯性地开始摆脸色,“你自己不吃,为了我的孩子也得吃吧?”   辛妲的手指紧了紧,许久就开始吃东西,大口大口地吃,可是吃完第三个烧麦的时候她就猛地顿住了。   紧跟着她眼眶一红,捂着小腹抽搐了一下,随后她又立刻捂住了嘴巴,跑到一边垃圾桶里轻轻呕着,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商绾直接摔了筷子去看她,转过脸来对着尉嬴怒目而视,“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   尉嬴好看的眉毛扬得高高的,“我又怎么她了?!”   怎么动不动把账算自己头上?   商绾一边拍着辛妲的背一边说道,“没看出来她真的吃不下东西吗!一吃就要吐!你干什么非得逼着她吃!”   “她不吃那对孩子能好吗!”   “孩子重要还是辛妲重要!”商绾忍无可忍地低吼,“那你就不能花点心思去找她喜欢吃的吗!你知道她怀孕了喜欢吃什么吗?尉嬴,你看清楚了,辛妲在为了你忍受那么难过的怀孕煎熬啊!你的心是不会痛吗!”   寥寥数语,钢针一般扎向尉嬴的心口。   胸口忽然间就浮起一股怪异的刺痛感来,尉嬴脸色白了几分,依旧是精致妖孽的脸,只是眼中多了几分错愕和震惊。   他……会为了辛妲心痛吗?   为什么,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他要心痛?   尉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看着辛妲在一边呕吐完了用餐巾纸擦嘴巴,眼眶微红地转过脸来,他的心脏就如同被人揪紧了。   辛妲捂着小腹冲商绾虚弱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实在吃不进东西,要不拍完戏陪我去打一针营养针吧。”   “一直靠营养针吊着怎么行。”   商绾不顾在场所有人,直接拉着辛妲走过来重新坐下,就叫肖天拨电话,“肖肖,打电话给我们上次吃的那家湘菜馆,辛妲喜欢吃那边的毛血旺和牛蛙。”   “行。”   肖天迅速开始翻地址,“这家店有网上订餐,我直接点了。”   “好,不要葱不要香菜,少麻。”   商绾对辛妲的口味了如指掌,可是坐在一边的尉嬴却对自己的老婆一无所知。   他甚至……连她不喜欢吃葱和香菜都不知道,想来上次吃面没特意帮她去掉,她就这么默默吃了,也没多说。   尉嬴沉默了。   可是尉嬴一沉默,全场都开始不敢说话。   林风小心翼翼咬着奶黄包,察觉出自己老板的心情不好,就冲着商绾眨眨眼睛,这咋办啊?   吃,你就吃!商绾对着林风翻了个白眼,猪食还吃得那么开心!   林风内心:嘤嘤嘤,我真委屈。   这段冗长的沉默一直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这当中大家默默吃东西玩手机,连手机都开了静音,没敢发出半点嘈杂的音节。   直到后来那家湘菜馆把东西呈上来,辛妲在看见那几盆红亮亮的湘菜的时候,味蕾一下子都活过来了。   肖天替她挑干净了牛蛙腿夹过去,“吃吧。”   “大家一起吃啊。”商绾为了缓解尴尬也说了一声,“这家店挺好吃的,又辣又鲜。”   尉嬴看着辛妲吃毛血旺的样子,有些微微愣怔。   她在别人面前,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爱好习惯,可是为什么到了他的面前,从来只有反抗和疏离?   尉嬴盯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没由来的烦躁,大家气氛倒是又活络起来了,林风很小心翼翼给尉嬴夹了一块麻辣鸭血,尉嬴说,“干嘛?”   林风嘴巴里塞满了酥肉,“老板你尝尝,商绾说的这家店做的菜还怪好吃的呢!”   “……”你是不是过来给我丢人的?   【努力为社会主义做贡献群】   【黎:??群名谁改的?】   【蓝家二少:我靠,我要之前那个‘三城名门’的群名,这个名字谁修改的?】   【傅老三: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我哥。】   【傅峥嵘:这样天天向上,比较有正能量。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吗?】   【黎:是的,只有你一个人。】   【福臻:只有你一个人。】   【卫阙:只有你一个人。】   【尉太子:……这群名看着跟要招安一样。】   【福臻:哟尉狗,不是说看老婆去了吗?探班玩得怎么样?】   【尉太子:你别提,一提我现在就能冒火星。】   【黎:依我看啊,尉老狗肯定是又跟他老婆怼起来了。】   【傅老三:黎爷绝对的实在人,每次说话都一针见血。】   【福臻:也就尉嬴不敢打你,不然黎悯出去肯定被打无数次。】   【尉太子:我不敢?我怕他?你在跟我讲封神榜啊?滑稽!】   【卫阙:尉狗开始虚张声势了,估计又是在老婆那里吃瘪,不敢说话,所以来群里叭叭叭。】   【福臻:卫阙我和你说,上一个敢这么说大实话的人……老婆还在坐牢。@黎】   【尉太子:刚把你拉进来就这么屌,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他妈逼相当嚣张啊。】   【卫阙:别烦了,群里说得个个都是牛逼的,遇见老婆个个都是怂逼,尉狗你现在没和你老婆在聊天吗?】   【傅老三:……卫阙真勇敢。】   【傅峥嵘:年轻人很有胆子啊,不愧是跟黎悯抢过老婆的人。】   【福臻:傅峥嵘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年往事多没意思,咱现在就指望尉狗这段感情的八卦呢。】   【尉太子:感情你们这是凑热闹啊?老子还真信你们关心我!死三八们。】   【福臻:三八?你怀疑我男性的尊严,怎么,男人不能八卦啦!有本事掏出鸟来比比大小。短小快就闭嘴吧,难怪辛妲不要你。】   【尉太子:???】   【尉太子:这跟我短小快又有关系了?我和你说天上的星星,你跟我讲逼里的乌青?】   【傅老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尉狗你这波谈吐我真的服气哈哈哈哈哈哈,吐痰一样的?】   【黎:66666,尉嬴你这么能说,老婆面前也是这样吗?】   【福臻:群里发生了激烈的口交。】   【傅峥嵘:尉嬴麻烦您讲点文明,看看群名。】   【尉太子把群名修改成了‘下流胚子’】   【黎:……】   【傅老三:哥,你看,我要是你,我可不能忍。这是公开挑战你人民巡捕的威信。】   【卫阙:我实名举报尉嬴的公司企业逃税偷税漏税。】   【福臻:查他!】   旁边商绾在另个群里开腔嘲讽,【REN:有的人呐,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连老婆爱吃什么都记不住哟。】   【蓝家大姐:???发生啥事了?】   【凌小颜呀:私聊我私聊我!什么消息这么劲爆?】   【蓝家二少:??我靠?】   【尉太子:????】   【REN:呵呵。】   【尉太子:你想搞事情是不是?】   【REN:呵呵。】   【妲妲妲:够了,商绾回来拍戏。】   【蓝家二少:真可怕……】   【傅老三:打起来!打起来!】   【傅老三:不好意思发错群了。】   【傅老三撤回了“”消息】   【REN:……】   “老板……”看着自家老板越来越可怕的脸色,林风咽了咽口水,“饭菜不合胃口还是?”   “走。”   “走?”   看着尉嬴直接站起来,林风都懵逼了,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等到辛妲拍完戏接她回去吗?   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她可不是有一群好闺蜜么。”   尉嬴眯眼笑了一声,“自己有嘴不会说,好姐妹贴心的要死帮她说。不知道以后结婚是不是也是好姐妹帮她上。”   一群女人凑在一起真是烦死了,天天放大自己有多委屈,觉得男人有多无情。   尉嬴直接站起来收拾了衣服就走,背影潇洒地连回头都没给,商绾气得扶着辛妲冲尉嬴骂了一声,“你他妈有胆子做垃圾瘪三一样的事情,没胆子让别人说?有骨气有本事就别做人渣,做了就别怪别人骂!”   林风一看尉嬴嘴角旁边的冷笑,忽然间就觉得全身上下都跟着打了个冷颤。   尉嬴现在这幅样子被激怒了真的挺可怕的,张导看着他的背影都察觉到了一股怒气。   “商绾,你少说点……”江铃儿在旁边撇撇嘴,“我金主最烦的就是喜欢哭委屈的女人。”   “你是不是脑子被玻尿酸打多了?”商绾还是替辛妲觉得不甘心,“辛妲这么委屈,我怎么不能说说了。”   “不是啊。”江铃儿头一次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主要,这也是人家小两口的矛盾,你一个外人叽叽喳喳嘛……辛妲也没说自己委屈啊,要委屈怎么不把胎打了。”   商绾表情一僵。   辛妲垂下睫毛,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好以后才淡淡地说一句,“算了,没事,我和尉嬴之间事情有点复杂……反正生完离婚。”   “你能想开也好。”江铃儿看了一眼辛妲的肚子。“现在还能吃得下吗?再吃点吧,就当为了孩子。”   辛妲点点头,随后继续坐下吃东西,肖天看了眼辛妲察觉出她的不开心,于是特意给辛妲多加了菜。   商绾看着辛妲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剧组在吃饭之后又很快进入了繁忙的赶工阶段,大家都把精神重新集中在剧本上,江铃儿拍戏的时候还发现有些地方不正常,自由发挥把戏改了一段。   “那我这里台词得这么接……”   辛妲拿着台词本说道。   “对的。”商绾点点头,“看来你很快接受这个模式了嘛!我们经常自由发挥的,只要基本大纲不偏离,你觉得什么样子最能演绎出感情来,就按你擅长的来,张导给你把关。”   “行。”辛妲用水性笔在台词下面做了笔记,旁边张导倒是看她这么用功,赶紧宽慰她,“女神,压力别太大啊,你就是干站着半小时不说话,我也看。”   “哈哈,人家张导都亲自安慰你了呢!”   小白说,“别怕啊妲妲,你就算是个花瓶,那也摆在那里好看。”   “这话说得是妲妲没演技嘛?”肖天在一边煽风点火,“妲妲眼里都是戏!”   “真的吗?”辛妲被肖天这么一肯定,倒是一下子笑了,“你这么说我轻松多了。”   剧组的气氛活络起来,大家都是聪明人,也没什么坏心肠,一边主动和辛妲搭话让她开心起来,一边继续投入拍戏,倒是没有那么多外面娱乐圈的勾心斗角。   商绾说,这得归功于她挑片子挑的好。   江铃儿说,“这倒是真的,咱们剧组算是安分啦,我刚入圈的时候去当女配,那个女主是个大妈了,一把年纪还装小姑娘演偶像剧,有个打耳光的剧情,她愣是NG了九次,把我的脸打肿了。”   “天啊,这是故意找你出气吧?”肖天吊威亚下来插嘴道。   “是啊,我经纪人说听见她背地说我坏话,说我年轻,想勾搭圈子里的大佬。”   江铃儿一挺胸脯,“哼,风水轮流转!现在我再也不怕她了!”   “你那会被打巴掌,脸没歪啊?”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我那会还没整容呢,这不,为了打败她我才下定决心,心狠手辣往上爬,把她踹了搭上了她的金主。”   “6666……”肖天在一边补妆,“一出大戏。”   “那你现在的脸没事吧?”辛妲问了一句,“定期要保养吗?”   “当然啦!”江铃儿拉着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我双眼皮是永久性的,下巴要一个月打一次,鼻梁的话时间久一点……”   “……谢谢,我们家妲妲天生丽质不需要!”商绾又把辛妲拉回来,“走吧,该你上了。”   “好嘞。”江铃儿演戏的时候代入感倒是挺强,还真没白辜负影视小花旦这个称号,一甩衣袍,主角正宫气场杠杠的,这场戏是辛妲和她对手戏,正宫遇上红颜知己,辛妲有些不由自主被她带着走。   “江铃儿也算是有演技的,不然她性格这么惹人厌,早就混不下去了。”   商绾和肖悄悄话。   “你说这么大声我听见了!”   江铃儿画着花钿喊了一声,“我性格哪儿差啦?我金主说就喜欢我这样的妖艳贱货!”   辛妲拍完了这场戏,商绾照例要接她一起回公寓去,岂料辛妲自己说了一声不用了,就打算打车回去。   “你要去找尉嬴?”   这几天辛妲一直都和商绾住在一起,如今她突然要回去,商绾有些担心。   “是啊,我和他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着。”   辛妲拎起包,卸下妆容后她显得有些虚弱,肖天立马上前,“我送你吧?”   “没关系吗?我可以叫小白送的,你外面粉丝都守着吧?”辛妲指了指守在剧场外面来探班的粉丝,“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你……”肖天欲言又止,“路上回去小心啊,有事叫我。”   “好的。”   他真心对她,她也温柔相待,冲着肖天笑了笑,“我先走了,你外面小粉丝等急了,我偷偷溜出去。”   “唉……”商绾还想送送她,但是察觉到了辛妲字里行间想一个人回去的意思,也就没留她,看着她出去,女人摇了摇头。   “红颜祸水哟……”江铃儿一卸妆就又快速顶了一张急救面膜,“辛妲还真不容易,我看她平时没事就开视频会议和辛氏集团别的主理人打交道。”   “是啊。”商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帮她什么,话说你就这么出来了啊?”   江铃儿眨眨眼,“怎么了?”   商绾一指外面,“外面有粉丝看着。”   “啊——!!”   江铃儿发出一声尖叫,“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顶着面膜见粉丝像什么话!素颜被人家看到了!”   剧组里面还是一片活络的气氛,大家到了晚上还是不想散,就干脆一起约了去网吧打游戏,而另外辛妲独自回家,她打车回了汤臣一品,来到熟悉的单元里,最后乘电梯上去。   彼时尉嬴正满肚子都是火地坐在客厅里打游戏,旁边放着一台Allenwear,尉嬴把显示屏接到了客厅的大屏幕电视机上面,盯着大屏幕,机械键盘被敲得啪啪响。   屏幕上显示着几个id,正不断传出声音。   “我靠,尉老狗你他妈疯啦!自己人都打。”   “夭寿了夭寿了,尉狗这逼样拿了一把狙!”   “神经病啊我靠,我死了!我死了!”   “尉嬴你是不是倒钩?敌我不分的啊!”   “草!”最后尉嬴一摔键盘,对着电视机说道,“不玩了不玩了!”   “怎么不玩了?”傅暮终的声音传出来,“你打游戏都上火啊?”   “估计和辛妲吵架还没吵完。”黎悯的声音听着很冷漠,内容相当一针见血。   “烦你妈妈的吻……”尉嬴听见门铃摔下键盘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辛妲站在外面,女人抬起头来看他,眼尾往上挑起,相当的……漂亮。   尉嬴不知道为什么火就去了一半,只觉得心里都跟着软下来一块,但他还是端着架子道,“干嘛?”   “回家。”   辛妲很淡漠地说了一声,“我不能回来这里?”   “哼!”   尉嬴在她背后冷哼了一声,原本一直躲在房间里没出去的尉发财听见了声音就跑出来,又缠在辛妲脚边,一脸求抱抱地蹭来蹭去。   辛妲抱起这只黏人的无毛猫直接往客房走,留了一个背影给尉嬴,“晚安。”   “等……”尉嬴张嘴就想喊她等等,可是自己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住她,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听见关门声响起,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想跟辛妲发的,结果到头来一看见她,自己居然没了怨气。   回想起辛妲进门时脸上虚弱的表情,尉嬴目光沉了沉,没说话,许久才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噗嗤。”不知道是哪里传出了一声笑声。   紧跟而来的是一帮人开始哈哈大笑。   “妈的哈哈哈哈哈哈,卫阙真的没说错!”   “尉老狗你对着你老婆就他妈是个怂逼!一句话都没敢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蓝懿拍着大腿,“我忍不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傅暮终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哈哈哈。”   语音通话的一群人都在狂笑,“女神不愧是女神,高冷!无敌!”   尉嬴气得狠狠踹了一脚桌子,靠!刚刚打游戏的时候语音通话没关,他和辛妲的说话声都被这群狗听见了!   “笑什么笑,偷听墙根很有面子吗?”   “我们这是光明正大。”黎悯说的一本正经,“是你自己说给我们听的。”   “……”交友不慎!   辛妲在半夜睡醒过来,最近又要拍戏又要顾及公司的进城让她很劳累,再加上身体怀着孕,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虚弱了,连带着睡眠质量也不好,半夜一直惊醒。   辛妲觉得自己这么下去要变成抑郁症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尉发财很乖地在她身边睡着,无毛猫的皮肤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温度贴着她。   辛妲摸了摸它,它就醒过来,叫了一声就跑到了辛妲手臂边上,辛妲叹了口气,实在是累。   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累。   辛妲推门出去客厅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尉嬴没睡。   男人带了个发箍,将头发统统往后撩起,整张脸就都露了出来,显得十分立体,笔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他的皮囊显然是精致的。此时此刻尉嬴正穿着一件睡袍在打字,听见声音,就抬头来看她。   “醒了?”   尉嬴说话声音微哑,想来也是他半夜没睡的缘故。   辛妲轻声应了一声,自从他们之间的摩擦越来越激烈之后,辛妲觉得自己都忘了要如何与他好好相处。   一旦见了面,就会不可避免地互相争对,像是竖起了所有的刺在刺伤对方。   她这样闪避的态度让尉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随后男人像是沉思了许久,才问道,“吃……夜宵吗?”   辛妲略微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尉嬴嘴巴里说出来的一般,也是沉默好久才回应,“嗯……好啊。”   两人是在二十分钟后面对面坐在了客厅的餐桌面前,尉嬴手边还放着一台端过来的电脑,他们面前有几盆外卖送来的夜宵,辛妲打开来倒是微微一惊。   “我……我看到了这边也有家卖湘菜的所以……”   牛蛙,毛血旺,统统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辛妲拆筷子的速度都跟着快了,很迅速夹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随后她又露出了那种很幸福的表情,看得尉嬴都愣住了。   有这么好吃吗?吃个东西人都像在发光似的……   尉嬴自己夹了一块,还行,鲜香麻辣,倒是符合一些重口味的人,想来辛妲也是怀孕了所以口味跟着改了,他下意识看了眼辛妲的肚子,才开口道,“过几天请个假,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做一次检查。”   “好。”   月末的时候正好是三个月,辛妲算了算时间说就那个时候去吧,尉嬴说可以,于是两人沉默地吃东西,不再交谈。   这种像是约定好一般彼此沉默下来的气氛让尉嬴有些不满,可是比起以前几次已经好上太多,之前他和辛妲相处就没有过好脸色,现在难得能静静坐下来一起吃夜宵,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吧。   尉嬴看了眼辛妲因吃辣而微微发红的嘴唇,喉结上下动了下,男人没吃多少,等辛妲一个人把那些吃的全都消灭完收拾了一下桌子,随后把空盒子放进脚边垃圾桶里。   尉发财闻着香味跑出来喵喵叫,尉嬴勾了勾它的下巴,“你别吃,辣屁眼。”   “……”一开口就破坏画风。   辛妲吃完后就起身准备再去睡一觉,背后尉嬴却大摇大摆跟着她进了房间。   今天她特地睡的是客房,这厮跟进来是想做什么?   尉嬴取下头上的发箍,将头发放下来抓了几把,显得模样慵懒极了,男人就这么妖孽不羁地冲辛妲咧嘴笑了笑,“一起睡啊。”   这又是发什么疯?   辛妲还没来得及反抗,男人就已经抱着她扑上床去,她以为尉嬴想做别的,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尉嬴!”   “你这样可怜巴巴看着我的表情真是让男人忍不住……”   尉嬴哑着嗓子在辛妲耳边呢喃,“不过放心,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睡一觉。”   这厮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不能信,尉嬴这种人,在辛妲心里信用度为负数。   辛妲说,“你别动手动脚。”   “好好好!”尉嬴从床上支起身子来,“我不动手动脚行不行?我们哪怕不是朋友好歹也睡过那么多场,你不会跟我睡不惯吧?”   听听他说的什么混蛋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辛妲就这么由着他掀开被子将她抱进去,随后两个人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一般,她被他抱在怀中,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感觉到了尉嬴的心跳。   说来也奇怪,以前一个人睡觉的也没有什么对比,如今把辛妲抱在怀里的时候尉嬴才感慨了一声。   真好啊……   真好什么?尉嬴也不知道。   第二天辛妲走得早,尉嬴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走出去的时候倒是看见客厅桌子上摆着一盘她拌好的蔬菜沙拉,尉嬴走上前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清晨的阳光透过一半没有拉拢的窗帘缝隙出透进来,男人披着一件衬衫弓着背,小腹上的腹肌十分惹眼,衬衫和肌肤贴合处摩擦出惊人的禁欲系性感来。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要说长相尉嬴肯定随便走哪都能扒拉到长得帅那拨去,他笑完了去洗手间刷牙,刷好牙就端着辛妲拌好的蔬菜沙拉坐在电脑面前。   随便浏览了一下消息,把沙拉统统吃完后,尉嬴进去换衣服,系上衬衫纽扣就挑了一件风衣披在外面,西装裤下两条笔直的腿,随便踩了一双vetemetns的袜子鞋就出门,去地下停车场开车上班。   今天林风上班的时候觉得老板有些不正常。   甚至有点花痴。   开会的时候老板居然走神笑出声来了,这太惊悚了,他一笑高的全场工作人员都以为是自己数据出了差错,差点当场辞职。   真是奇怪,自家老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想这个的时候林风又低头去看了一眼尉嬴,他嘴角正扬起,笑得藏都藏不住。   真是太可怕啊啊啊啊!林风默默地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得罪老板的地方让他有这种冷笑,感觉整个人都心惊胆颤。   “老……老板啊?”   林风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干什么?”   “老板您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尉嬴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了?”   “您……您今儿个心情没有不开心吧?”   “没啊。”尉嬴轻轻松松五杀,“我特别开心。”   哦好,敢情是特别开心。   林风舒了口气,就又立刻帮着尉嬴核对账目。   不……不对啊!这不是本来应该尉嬴上班该过目的东西吗!怎么通通是他来完成的!   总裁呢!总裁在旁边打游戏!   再这样下去他要谋反了!   尉嬴吹了声口哨,察觉到了林风带着怨气的视线,像是探测器一样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很随意地说道,“月底发奖金。”   “老板我爱您。”   辛妲今天在剧组要拍一场遭人陷害的戏,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宫裙,眉间描着一朵莲花花钿,整个人就如同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眼神清冷寂寞,五官妩媚妖娆,她慢慢从花园里走过场,正好听见了宫女们窃窃私语,说是皇上要纳新的妃嫔。   “哎呀……”商绾和张导在看镜头传递过来的画面,“真好看,你咋不让她当主角。”   “下部吧啊。”   张导指着画面喊了一声,“咔!”   “辛妲你这儿感情不够,还要再怨一点,那种仿佛得到了背叛的感觉,而不是这种清高。”   张导开始帮辛妲指出她的不足,“所以,就是因为太过爱皇上,你听信了宫女们故意说给你听的假消息,然后才会被人设计了,明白吗?”   辛妲点点头,“我明白了,张导再来一次吧。”   “好嘞!”张导撸了撸胳膊上的袖子,“来,小白你把B号机推回花园门口,把镜头慢慢拉进来!”   小白:我特么……做经纪人还带摄影师啊!   “我觉得这儿剧情不大合理。”一边观察着辛妲拍戏,肖天一边待命休息,于是也凑过来说了一句,“你看嘛,这个姜姬是别的国家送给皇帝的,所以她一开始应该根本就看不起皇帝,或者说恨着皇帝,因为这一切并非她怨,所以她才想要逃。这也是她这个人物角色一生悲剧的所在。”   肖天指了指剧本上的台词,“再加上姜姬能歌善舞,冰雪聪明,所以她应该不会这么快皇帝动心了才对,我觉得按着妲妲来的没错,她在皇帝面前应该也是清高的,她不想委身于他,后来怀孕了才开始渐渐动心才对。”   “可是流产了啊。”   商绾在一边说道,“女人会因为怀孕对男人产生感情倒是真的,因为会有一种被标记的归属感,想要依靠自己孩子的父亲。”   张导一边看辛妲的细节表情,一边听他们讨论剧情,“继续说。”   “那就不对了啊。”肖,“以我男人的角度来看,嫁给皇帝非姜姬所愿,好不容易怀了孕又被皇帝别的小老婆弄死了,要我怎么都要恨死皇帝,怎么会爱上他,又怎么会这么无脑随便相信那几个宫女的话呢,姜姬多聪明的人啊。”   “你说得有道理,后期姜姬突然间转折对皇帝痴心一片有点生硬,而且情商都跟着低下了。”   商绾又去拿了两瓶牛奶,丢给肖天一瓶,随后问张导,“那要不,我们再改改?”   “不对吗?”辛妲那条戏过了,张导总算喘口气,“哪儿不对劲了,你见过哪个电视剧的女配有脑子了?都是爱作死的,反正最后女主和男主在一起。”   “姜姬爱上皇帝这段太生硬了。”商绾拿着剧本摇了摇头,“感觉缺少点过渡的,直接就爱上他了,还变得傻缺了,心机全无,搞得姜姬这个人物一下子又没有那种感觉了。”   “你们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张导摸了摸下巴,“反正不是我写的,跟我说有啥用。”   “你不是导演吗!”   商绾喊了一声,“编剧呢?!”   “编剧大姨妈这礼拜都不来了。”   “我靠,编剧比我们还大牌?”   “因为她是我老婆。”   “……”商绾沉默了好久,辛妲倒是看见他们在激烈讨论,于是走过来一起加入,“在讨论什么呀?”   “在想你这个人物要怎么塑造。”   商绾看了辛妲一眼,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这样一个女子哪怕爱一个人也是轰轰烈烈好吗,怎么可能就跟宫里的那种争风吃醋的女的一样?   辛妲笑了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演戏,你们要是有好的意见,不如说给我听听?”   “我觉得还是得靠辛妲自己来演绎。”   肖天忽然间把目光投在了辛妲身上,“她是这个角色的演员,我们在这里讨论的,也只是我们的意见,只有看妲妲自己是如何理解姜姬这个角色的,才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演技。”   张导抬头看向辛妲,“你对人物有什么心得吗?”   辛妲愣了愣,他们把之前的谈论内容又说了一遍,辛妲道,“其实我更偏向于肖肖那种说法,姜姬不会是那种就这样爱一个人就这样随便被人骗的女子,她有自己的脾气。”   “那就按你的理解来演吧。”   张导拍了一下大腿,“后期剧情又得改了……”   “咋办啊。”   商绾说,“你老婆大姨妈能码字吗?”   “不能。”张导斩钉截铁,“我心疼……”   “……狗日的老夫老妻还要秀恩爱。”商绾喊了一声,“铃儿!”   江铃儿贴着面膜从休息室出来,“咋啦!”   “快点过来讨论剧情,大纲又得改了!”   “什么!”   江铃儿冲过来,“不是,我们结局都还没写好吧?”   “是啊。”肖天捏了捏眉心,“如果姜姬这个人物不死,后面发展不下去。”   “那她必须得死了。”   商绾打了个指响,“换个死法呗,不要那么愚蠢地被别人设计陷害,那样太可悲了,辛妲你觉得呢?”   辛妲点点头道,“不如……替皇帝上战场边疆战死?”   “战死?”张导眼前一亮,“这个可以,一下子姜姬的形象就饱满了,清高骄傲的女子!”   姜国的大小姐,才惊艳绝的姜姬公主,容貌倾城,随时随地可以提枪上马,她可是,将军啊! 第352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③   尉嬴这人,生气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冷笑那叫一个灿烂,他一看见辛妲和肖天落在人群的最后面,俊美的脸上霎时间就笑开了。   笑得那叫一个阴森可怖。   走在前面的商绾步子一顿,张导都感觉到了一股子杀意。   “妈呀……”商绾倒是胆子大,“尉老狗?这都能遇到你?”   缘,妙不可言。   尉嬴咬牙切齿地笑,“真巧。”   小白和江铃儿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是什么架势?”   “新欢旧爱的惨烈修罗场。”   岂料辛妲见了尉嬴,就跟没见过一样,只是淡漠地打了个招呼,就领着一堆人往他们的电影厅走,那姿态高冷得简直就没把尉嬴放在眼里。   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存在。   几个人走进电影厅随便找了位置坐下,门外就又走进来一个人,肖天刚在辛妲左边坐下,辛妲的右手边就立马有个黑影跟着坐下来了。   扭头一看,是尉嬴这厮。   他正笑得灿烂,眼神冰冷,“你这是想明着玩儿?”   辛妲声音淡漠,“你不是怀疑我给你戴绿帽子么?既然你都这么怀疑了,那我不做点什么,多亏啊。”   尉嬴抓着她的手,“跟我斗气?”   辛妲没说话。   尉嬴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有,电影开始了,荧幕的光打下来,打在辛妲脸上,女人偏着半边脸,五官柔美精致,像极了洋娃娃,秀婷的鼻梁到晶莹的唇那段线条实在是完美,难怪所有江城的人都说她是个祸水。   眼红她的还说她是个狐狸精。   这样的女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才驾驭得住?   尉嬴这样沉默地看着辛妲侧脸的时候,脑海里就闪现了无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可是到头来都变作了一场厮杀,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再见到的那一刻,都使出浑身解数在刺伤对方。   尉嬴心想,如果没有一年前那场绑架,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荒唐,他娶的人也不会是辛妲,而是萧莹莹。   辛妲察觉到尉嬴在看自己,于是干脆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他那双眼睛,要说尉嬴的眼睛,的确是形状漂亮,辛妲一转头就撞进他漆黑的瞳仁里,借着电影的光,她从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到底是辛妲先放弃了,转过头去。   尉嬴就在这个时候改了动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像是一种无声地妥协一般,辛妲没有动,尉嬴就把两个人的动作改为十指相扣,随后就这么握紧了,辛妲想抽开手,都没有抽开。   他也像和她怄气一般,更用力握住她的手,在辛妲对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恍惚的时候,尉嬴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来,横在作为中间的杆子被他直接翻上,随后就将辛妲的头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她听见尉嬴带着笑气的声音低哑地传到自己耳中。   “在老子还没死之前,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把你从最高的电视塔丢下去!”   出声落地的瞬间,回忆的风暴以一种猛烈的姿态袭来,电光火石般从辛妲脑子里闪过去的,是那日狂风飒飒男人搂着她在电视塔大笑。   心头,蓦地酸痒,紧跟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辛妲其实很想质问尉嬴,凭什么你可以出去跟女人喝酒,可以和你的兄弟朋友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她,却连炒作绯闻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你想玩,那么大家一起玩,有何不可?   凭什么要让她频频对他动心,可他从来都是撩完就走不负责任。就如同纽城那个盛大华丽的梦,烟花凋零后迅速冷却下来的欢愉和幸福,他从来都是给她喂下温柔毒药的那个,而辛妲,却靠着他送的剧毒而活。   辛妲没说话,垂着眼睛,隔壁肖天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却看到尉嬴隔了一个座位,用一种如狼一般凶狠的目光盯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肖天笑了,爱不自知,最是无情。   电影结束的时候,辛妲想起来,却被尉嬴直接拉入怀中,他说,“跟我回去。”   辛妲眼眶一热,整个人软弱在他的拥抱里。   尉嬴,能不能送我一场梦,可是别让我醒来?   剧组里的其他人大概是知道辛妲和尉嬴在闹矛盾,也就各自识相地偷偷走了,唯有肖天在走的时候频繁回头,大概是不放心。   商绾叹了口气,对着肖天拍拍肩膀道,“小伙子,任重而道远啊。”   肖话,视线沉了下去。   江铃儿说,“别气馁,辛妲拍戏的时候还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长。”   商绾说,“对的,你放心,他俩肯定还会吵架,要是不吵我就帮你去搞散他们俩。”   “……”你们到底是有多想看辛妲和尉嬴分手啊?!   这天夜里两人回去都没说话,坐上电梯的时候,尉嬴才出声提醒了一句——“你记得月末空出时间来……”   辛妲应了一声,“嗯,我喊小白记着了。”   随后两人之间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回去的时候尉发财倒是兴致很高,辛妲回来了它就跑过去喵喵叫,辛妲说,“它现在多大了?”   “2岁吧。”   尉嬴蹲在地上在给它开猫罐头,男人弓着背拉出一节背肌,模样相当好看。   辛妲看着尉发财过去吃猫罐头,轻声说了一句,“给它做节育吧?”   尉嬴像是吓了一跳,“什么?”   “阉了它。”   “你好残忍!”尉嬴抱住正在吃东西的尉发财,把它整个人都吓了一跳,“我儿子的蛋蛋要没有了,你忍心吗!”   “反正它现在单身,也没处使,节育对猫来说还能提高寿命。”   “我拒绝。”   尉嬴直接摇摇头,“不行,得让它爽爽,过了冬天就到春天了,带它去配个种再节育,起码得把孙子留下来。”   “……”辛妲沉默好久才说,“行。”   于是尉嬴就拿手机拍了一张发财的照片,直接发了个朋友圈。   【尉发财重金求子】   【傅老三:你们家狗还是猫啊?猫怎么叫发财啊?】   【尉嬴回复傅老三:滚。】   【福臻:爹,您看我行吗?】   【尉嬴回复福臻:滚!】   【黎:跟我家蛇配一下。】   【尉嬴回复黎悯:你和福臻一起滚。】   【蓝懿:你能不能多发发你老婆的照片,我喜欢你老婆。】   【卫阙回复蓝懿:蓝二公子这是顶风作案啊。】   【尉嬴回复蓝懿:滚!统统都滚!】   尉嬴气得直接退出微信,随后看了眼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玩手机的辛妲,就直起身子,走去主卧的卫生间放热水。   放完热水,辛妲还在玩手机,尉嬴倒是一下子冲了出来,随后一把将她横抱起。   “干什么!”   辛妲的手机被人抢走,尉嬴直接抱起她来到主卧的浴室里,将她整个人就这么放入浴缸中,辛妲的挣扎激起好多水花,尉嬴道,“你要是想我在浴缸里办了你,还可以继续挣扎一下。”   辛妲说,“你疯了!我现在怀着孕!”   尉嬴盯着辛妲那张被热气晕染得带着些许粉色的脸,还有那张晶莹剔透的唇,他声音低哑,“不止这一个方式……”   辛妲明显想到了什么,脸一红,直接打起水花朝尉嬴泼去,“走开呀!”   “害什么羞,又不是没见过。”   尉嬴自顾自直接脱了衣服裤子,穿着一条内裤走上来,随后将辛妲按在浴缸边,把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都扒光。浴缸里一时之间水声哗哗气氛暧昧。   尉嬴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辛妲整张脸通红,“我自己洗就够了!”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身材,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身上似乎带着奶香气。   尉嬴总觉得,任何男人在遇到辛妲这种尤物的时候都会变成动物——那张凶猛的野兽。   他忍着欲望替她洗完澡,随后两人一起重新冲了一下身子,他拿了浴巾先帮她擦干,随后才收拾自己,最后拉开浴室的门,辛妲脸色通红走了出去。   尉嬴在她身后笑,“你曾经可不是这样。”   曾经她妖艳如花,如同带着艳丽的剧毒在夜间绽放,尉嬴不止一次惊叹过辛妲惊人的美丽,甚至于想亲手摧毁她这种美丽。   曾见过一段赞叹女人的话语——男人要么亲手杀死她,要么就会被她所杀死。   尉嬴觉得,辛妲就是这种女人。   她只要一个表情,就会有无数男人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亡魂,所以肖天那首新歌找辛妲来参演MV,哪怕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非辛妲莫属。   他关了灯,在黑暗中靠着记忆走到床边,随后辛妲感觉身边陷下去一块,有人伸手抱住她,两个人就如同一年前那样亲密地靠在一起。   曾经无数次在他怀中沉睡,不求未来,不问过去。后来梦醒于一场绑架,悬崖边上他将她的心打入那场深渊,连同那个可以为她去死的男人一起。   这天夜里辛妲做梦了,又梦见了萧潇,他从万丈深渊爬来,鲜血淋漓的手死死抱住辛妲的身体。   他说,“辛妲,有我在,谁都不会伤害到你了。”   大洋彼岸另一端的纽城,原本一直都寂寞无声的vip病房里睡着一个病人,五官精致俊美,死气沉沉的脸显现出异于常人的白来。   男人似乎一直都在沉睡,而这个时候,机器的运转声却突然急速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如同隔了一千万光年,重新有光落进他眼底的时候,男人的生命在这一刻被再一次点燃。   他从深渊里醒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看守的小护士值班走进来,却在看见病床上忽然坐起的男人的时候尖叫一声,随后用英文问道,“先生,你醒了?!”   外国人?男人迅速切换语言,用同样流畅的口语问她,“现在……是几几年?”   辛妲和尉嬴暂时和平相处了一个礼拜,两个人似乎约定好了一般,达成了某种协议,睡觉的时候也是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可惜了身体靠得如此贴近,却是同床异梦,各怀异心。   辛妲在月末的时候请出假来去医院检查,正好她的戏杀青,剧组里的人说等她检查好晚上一起去搓一顿,于是辛妲同意了,并且提议她来请客。   目送辛妲的背影远去,商绾和江铃儿在一边啧啧摇头,“美人啊美人。”   肖天看着她们这个架势,就知道这俩八卦的女人又要开始琢磨坏主意,果不其然,她俩目光一转打在肖天脸上,贼兮兮地说道,“肖肖,你想不想追到女神?”   肖天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最近妲妲和她老公好像没出什么事……我就不要去打扰人家了吧?”   “别呀!”   江铃儿一听,这怎么行!那她八卦没得看了!赶紧给肖天洗脑,“尉嬴这么渣,女神跟着他是受苦,你追女神,你这是在解救她呀!什么叫打扰!”   “……”你说得有道理!   商绾继续道,“今晚不是一起吃饭吗!我们给你创造机会怎么样?”   肖天:“……”妈的他还有点心动呢!   脑子里闪过辛妲的脸,肖天点点头,“行!”   “就要你这句话!”   商绾和江铃儿一脸大姐大的模样,各自伸出一只手来,一左一右拍了拍肖天的肩膀,“交给我们吧!”   “……”感觉开启了什么奇怪的任务。   辛妲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到的家里,尉嬴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实在是等不及了,她才姗姗来迟,“抱歉,剧组有点事儿……”   尉嬴抓汽车钥匙往外走,“换套衣服就下来吧,医院下班不等人。”   辛妲也没多说,就回去换了一套,现在入冬,外面已经开始冷下来,尤其是傍晚,温度便直直往下降,辛妲穿了一件毛呢大衣,随后换了一双靴子就往电梯走,尉嬴已经站在里面。男人戴着一条围巾,穿了一件oversize的卫衣,卫衣里面还有一件套头衫打底,从下摆微微露出一节衣尾,一条九分裤连着黑色的袜子鞋,尉嬴穿衣服倒是向来人模狗样。   看着辛妲进来,尉嬴按下了电梯,随后电梯到达一楼,两人出去便往停在外面的车子走去,尉嬴这几天一直在开SUV,没有开他的超跑,想来是他最近谈生意多了,这种车子比较符合商人出去开会交流的配置。   辛妲坐了上去,随后尉嬴就将身子探过来,按下下面挪动椅子的开关,说道,“你人往前挪点。”   她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她调节座位。   随后男人这才发动车子,去了中医院,大概是这个点接近下班尾声,人反而没有一开始的多了,他们轻松就挂了个专家的号,随后刚到办公室门口,就传出了报号的声音。   “到了,去吧。”   这家医院的专家门诊是尉嬴远在国外的老妈推荐的,说是她特别喜欢的一个妇科医生,绝对技术一流,于是尉嬴就来了,谁知道一走进去,整个人就愣了。   一个长得还挺帅气的小伙子正眯眼笑着问自己老婆几个月大了肚子疼不疼,那手,手还放在他老婆的小肚子上!   江凌抬头冲尉嬴眨眨眼,“您是秋姨的儿子吧,你好,秋姨跟我说了你和夫人的情况。”   你知道你还……你还冲我老婆笑得那么灿烂做什么!   尉嬴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双手抱在胸前,凶神恶煞走进来,哐当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你给我老婆看看吧!”要是有任何差错老子就去投诉你!   江凌好像对他这种态度显得挺无所谓的,依旧是笑着对辛妲道,“最近孕吐厉害吗?”   辛妲气质优雅,虽然怀孕了,也不显浮肿,“有点厉害。”   “睡眠质量呢?”   “不行,总是会醒,感觉自己一直很累。”   辛妲颇为焦虑地说道,“这也是正常的吗?”   “你这个就有点不正常了。”江凌的眼神也很关切,一下握住了辛妲的手,“你平时是不是压力过大了?是不是夫妻之间经常吵架导致你情绪不好?亦或者工作或生活上太过忙碌照顾不过来?”   全说准了!辛妲一下子目光切切看着江凌,“医生,您能帮我开点安神的药吗,我的确压力挺大的。”   尉嬴在一边开始磨牙了,这些都是什么狗屁问题!   工作压力大?不存在的!他看她拍戏倒是拍得很开心!公司大部分都是林风管着!   夫妻感情不好?不存在的!说敢说不好他跟谁急!他和辛妲好得不得了!他和辛妲天下第一好!   还有这个医生摸辛妲的手是怎么回事?老妈推荐的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还不如叶天那个医生了呢!   “你这样,先去做个b超看看胎儿发育的情况,别的问题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慢慢谈!   尉嬴上去一把拉开辛妲,随后道,“去哪儿拍b超?”   江凌面不改色地说,“三楼拍,卡拿好,先去一楼付钱。”   说完又用那种很担忧的眼神看着辛妲,“注意路上不要着急,小心脚下。”   “医生你人真好。”辛妲颇为感动。   尉嬴:好你妹!   尉嬴陪着辛妲做b超,在一楼付完钱,收钱的柜台小姐说说还有抽血的单子,让辛妲和尉嬴去抽一下。   两个人得了令就往抽血窗口跑,刚一坐下,那边医生一看见辛妲戴着口罩的脸就喃喃了一句,“这位小姐长得好像明星啊。”   臭流氓!尉嬴在旁边盯住那个抽血医生猛看,医生拉了安保员出来就开始给辛妲抽血,整整抽了五管血,到后来辛妲都有些虚弱无力,脸色都跟着白了几分。   “你们这……抽血要命啊。”   尉嬴在一边看了着急了,“怎么要抽这么多血?”   “要检查的项目多啊。”   “不会是包办的吧?”   “这个您放心。”   “……”   尉嬴扶着怀中虚弱的辛妲进了电梯往三楼去,结果三楼电梯门一开就和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诶,这个女的真眼熟。”   “你看哪个美女不眼熟。”   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从尉嬴旁边经过,尉嬴很不耐烦地磨了磨牙,这年头来一趟医院都不太平啊!   辛妲进去做b超,尉嬴就等在外面,直到有小护士经过,在偷偷议论他。   “那边坐着一个好帅的男人啊!”   “我刚刚看她配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来的,看样子神神秘秘的。”   “这么神秘?不会是那个女人养在外面的小白脸吧?”   小白脸尉嬴:……   折腾一通快到了晚上,江凌说辛妲现在的胎儿的发育还是挺好的,但是要小心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继续下去可能对胎儿会造成影响,所以劝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要憋着,过日子也要敞开心过。还有就是建议辛妲最近不要吃药,也会有影响。   他说了挺多,江凌倒是都记着了,他们走的时候医院差不多下班,两个人出去路十夫长嬴就问辛妲要吃什么,辛妲说晚上她请客大家吃饭,就不要单独吃了。   于是尉嬴干脆做主给大家定了一个包间,辛妲看他执意要订,也就随着他去了,在群里和大家报完地址后,两人就先开车过去。路上挺沉默的,尉嬴瞥了眼辛妲,女人正靠着车椅闭眼休息,侧颜看着柔美静好。   他开车的速度就不由自主放缓了,也不知道是想让辛妲多睡一会还是多增加点两人的相处时间,开到饭店的时候正好半小时,他把辛妲叫醒,“到了。”   辛妲这才睁开眼来,淡淡地下车,动作轻盈,根本看不出像是怀了孕。   剧组的人从面包车上跳下来,十分钟后也到了包厢,看见辛妲就打招呼,“下午检查说什么啊?”   “说胎儿发育得还行。”   “还行啊。”   商绾拖长了音调,随后又问道,“男的女的?”   “没说,这个也不让问的吧?”辛妲笑了笑,“反正男女都一样,无所谓。”   “唉,我还想帮着取名字呢。”   商绾和江铃儿坐下,肖天也在辛妲的对面放东西,尉嬴倒是从鼻孔里哼了几口气,“切,轮得到你想名字?”   “怎么,就你名字好听是不是?”   撇开别的不谈,尉嬴名字俩字还是挺好听的,古老的姓“尉”加上单名一个嬴字,特别有古代贵族王胄的感觉。   “我这么想,要是个姑娘呢,就叫尉唯,唯一的唯,要是个男孩呢,就叫尉未,未来的未……”辛妲说起小孩名字的事情还是挺有想法的,当即就开口道。   点的菜一碗碗端上来,唯尉嬴看着进进出出的服务员,再看了眼自己身边明显兴致勃勃的老婆,大手一挥——   “别烦了,就叫尉发财挺好的。”   “儿子也叫尉发财?”   “哈哈哈。”   江铃儿举着筷子笑,“生两个吧,一个叫尉恭喜,一个叫尉发财。”   “有道理。”   尉嬴居然当真了,扭脸看向辛妲,“妲妲,我们生两个……”   “想得美。”   辛妲直接笑了,那笑不知道是笑给谁听的,“你还想跟我要两个小孩啊?”   这话传到尉嬴耳朵里,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像是在嘲讽他似的,男人一下子变了表情,倒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   后来不管商绾和江铃儿说什么,尉嬴和辛妲都没有接腔,大家喝酒倒是喝得尽兴,辛妲怀孕不能喝,尉嬴要开车也不能喝,于是剧组里的几个人倒是自己划拳喝酒,一下子喝高了。   气氛逐渐活络起来,辛妲橙汁喝得有点多,就站起来说自己想上厕所,半路路过厕所转进去,五分钟后她出来了,双手撑在洗手池边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当时尉嬴那句生两个的确是伤到她了。   辛妲无声地笑了笑,尉嬴,你可曾知道,我的确为你怀过两次孩子,第一次指导和结束都是在同时,悬崖边上,没的向来都是两条命……   你以为我说的是萧潇,可事实上……我说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到自动水龙头下面,她捧了水洗脸,一边又止不住地咧嘴笑。   不会懂的,尉嬴,你不会懂的,你根本就不懂我曾经为你付出了多少,也不懂我当时承受的代价有多大。   是,绑架是因我而起,所以我那么努力在控制这一场悲剧的蔓延,而你,却轻轻松松判了我的罪名。   午夜梦回,若你知道事件真相,尉嬴,你内心可曾会有一丁点后悔?   不会的,你不会的,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就往厕所门口走,可是没想到一走出去,就和肖天打了个照面。   男人目光灼灼看着她,显然是喝多了,也跑来厕所避避风头。   此时此刻的他脸色微红,连带着看着辛妲的眼眶都是红的。   肖天看见辛妲出来,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妲妲。”   亲密无间的口吻。   辛妲上前打趣道,“喝多了?是商绾他们灌得你吗……”   然而接下去的话还来不及说,就已经直接被人打断。   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来的身体,狠狠扣住辛妲的后脑勺,将她直接按在厕所外面的过道上强吻!   辛妲俨然被肖天这个喝多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被他直接按在了墙上。   下一秒,在两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有人重重抓了他一把,随后将他从辛妲身上拉开来,还没多犹豫,一拳就朝着肖天打来。   辛妲尖叫了一声,就看见尉嬴将她直接拉到了自己身后,一双眼睛凶狠得像狼,狠狠看向肖天,手还握着拳头,男人在冷笑,面容便愈发俊美逼人,“谁给你的勇气?”   肖天捂着脸笑了一声,那笑声意味不明,听在尉嬴耳朵里更是一种讽刺,他再度举起拳头,却被辛妲一把拦下,“好了好了!他喝多了!”   “他喝多了就能占你便宜?”   尉嬴怒不可遏,“松手!喝多了就能对你亲亲抱抱?当我他妈傻逼呢!”   辛妲急了,“肖肖靠脸吃饭的,不能打脸!”   “我看是靠脸勾引你吧!”尉嬴笑得更开心了,狠狠将辛妲拖回去,“别拦我,我也喝多了!”   “你喝橙汁你醉个屁啊!”   辛妲看着尉嬴微红的眼尾,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赶紧去拖他,“够了够了别打了!被人认出来事情就闹大了!肖肖!”   辛妲最后喊了肖天一声,肖天抬起头来,女神这样着急看着他,眼中焦灼,“你们俩别闹了!”   看着她为他着急的侧脸,肖天觉得自己这一刻为了辛妲去死都没有关系。   酒意上头,他就这么上前几步,竟直接来到尉嬴面前,“你打啊!你打我呀!你这种男人不会疼女人,自然会有别人来帮你疼!”   回音还没落尉嬴又是一拳头砸过来,肖天没还手,大抵是觉得对不起辛妲,但是他眼神也一样吓人,尉嬴气得整个人都在隐隐发颤,“你他妈找死!”   “够了够了!”辛妲拉不住两个人,赶紧给商绾拨了电话,恰巧商绾走出来,一看这个情况立刻上去帮忙,“怎么回事啊!别打了!尉嬴你住手,没看见人家没还手吗!”   “没还手那他妈是他识相!他要是敢还手老子打死他!”尉嬴怒吼了一声,指着肖天,“你让他自己说做了什么!狗日的,老子打他都是轻的!”   辛妲吓得肩膀都在颤,拉着尉嬴的衣摆,上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一年前,现在又遇上这么个情况,她觉得自己和尉嬴之间根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商绾上去把肖天往后拖,尉嬴还在那里喊,“商绾你松手!他让我打的!”   “他让你打你就打,他让你吃屎你吃吗!”商绾喊了一声,“辛妲你把尉嬴拉到隔壁没人的包间去!”   辛妲听了商绾的话,拽着尉嬴使劲往后,顾忌到辛妲怀孕,尉嬴不敢使劲挣脱,生怕伤到她,结果被辛妲拉到了旁边一件没人的包间里,门一关,尉嬴狠狠一脚踹在门上。   “你想干什么?”   尉嬴扭头就冲辛妲冷笑,“怎么,在我面前护着那小子?”   “肖肖酒喝多了。”   辛妲在那里解释,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你也别跟他冲动啊……”   “我不冲动?”   尉嬴跟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辛妲,你是不是当老子心很宽呢?他按着你强吻你跟我说别冲动?”   “别别别……”辛妲一听他嗓门又粗了,一下子皱起眉头,“这事算我也有责任,你别生气了行吗?我发誓我对肖天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你有没有不是关键。”   尉嬴重重拍了一下空桌子,“问题是他对你有想法!”   “……”   辛妲叹了口气,“那你想我怎么办呢?”   嘎——尉嬴愣了。   她,她居然跑来问他想要怎么办!她要造反是不是!   尉嬴觉得自己现在脑门上戳个洞肯定能气出白烟来。   可是辛妲还就在自己眼前,也不做别的事情,就问自己一句,你想怎么办。   尉嬴笑了,“我想找人封杀他。”   “不行!”辛妲想都没想,“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怎么算公平啊。”   尉嬴怒极反笑,“他亲我老婆就算公平了?”   辛妲没说话,但是看着尉嬴那双带着愤怒的眼睛,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在隐隐颤抖着。   尉嬴,原来你也会在意啊。   原来你也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过的话,曾经我那么多次看见你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的模样,你可曾为我想过一丁点?   辛妲眼里的悲伤就像是水一下子把尉嬴的火熄灭了,他看着辛妲许久,凶巴巴道,“你委……委屈什么?!”   辛妲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尉嬴,许久像是叹了口气,用一种大人和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说话的态度说了一句,“别闹了。”   尉嬴不可置信,“我没听错吧?辛妲,这事儿你要说是你被迫的,那你也算受害者,你哪来那么善良的心替一个流氓来我这儿说别闹了啊?我是被戴绿帽那个吧?”   戴绿帽这个说法太过不堪,辛妲眉毛皱了皱,尉嬴眯眼笑了一声,随后男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踹了一脚辛妲旁边的椅子。   这动作吓了辛妲一跳,随后她退后几步,见尉嬴站起来,刚打算要过去拉他,被他狠狠甩开。   男人抓了钥匙就走,走的时候还按了按指关节,“既然你心这么宽,行,那就各玩各的,我也累了,今天肖天明天林炫,各过各的吧,就这样。”   阴阳怪气说完一通尉嬴就踢开门走了,走的时候脚步快得像是带着风,一路上服务员都被吓了一跳。   这个男人看起来气势好足啊,可是为什么感觉脸上表情有点可怕?   商绾来到隔壁包间找辛妲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里,看见商绾来了,女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是无神的,看着自己的好友。   她喃喃着,“绾绾,是我做错了吗?”   商绾一看就心疼了,上前摸着她的脸,“不是,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肖天和尉嬴两个人冲动,和你无关。”   辛妲听见商绾安慰她,眼眶一下子红了,“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   “和你无关……”   商绾拍拍她的肩膀,“尉嬴呢?”   “走了。”   “走了?”   商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家还在吃饭呢,这就走了?”   “嗯。”辛妲垂下眼睑来,“他说那大不了以后各过各的吧。”   “各过各的?”   商绾重复了一遍,怒从心里,“那渣男还有脸说得出口这种话?你还怀着孕呢他就想各过各的!他怎么这么宽的心!”   “算了算了。”   辛妲拦下自己好友要追出去的身影,“他走了也有一会了,就这样吧,我和他也真的就这样了。”   尉嬴这种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就像一年前一样,他总是会在最后时刻保持着一份最清醒的底线和理智,一旦触及,那就随时随地抽身而退。   毫不留情,也不会犹豫。   更不会先难过,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先舍弃了。   尉嬴太残忍了,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什么牵动他,他就抛弃什么。   辛妲后来回到包间的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事情,只知道肖天带着伤回来了,还笑着问他是不是喝多了在厕所摔了,肖天尴尬地笑笑没说话,看见辛妲,眼神才一下子有了光彩。   辛妲在一边坐下,有人问其尉嬴去哪了,她说他先回去了,让大家不要在意。   几个当事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大家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漏洞来,于是干脆又自己玩自己的,一顿饭吃完辛妲去结账,才被告知尉嬴走的时候已经买单了。   她和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就往门口走,几个人也喝多了,各自扶着几个好友告别。江铃儿拖着商绾出来的时候,看见辛妲一个人站在那里,喊了一声,“妲妲,你一个人回去没事吧?”   旁边正要走的肖天一下子停了动作,“我送你?”   “不用了。”   辛妲笑得牵强,但是看见肖天走来,她又很快摆摆手,“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够了,绾绾喝多了吗?”   她指了指江铃儿扶着的商绾,江铃儿点点头,“估计是的,我送她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还是跟肖肖一块吧?”   说完眼神还使劲给肖肖打眼色,她和商绾本来计划着灌醉尉嬴让肖天送辛妲走,给他俩创造机会的,但是没想到尉嬴半路自己就走了,这不是摆明了给别人有机可乘吗,于是江铃儿走上去推了肖肖一把,“去吧去吧,送她回家去。”   说完就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商绾出去了。   留下辛妲和肖天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尴尬地笑了笑,沉默了好久,是肖天率先开口,“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喝多了。”   “没关系。”辛妲松了口气,垂下眼睛来,“他也没多在意,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你真的……”没事吗?可是后面三个字肖天没有问出口。   辛妲就这么身子细长寂寞地走了出去,身后肖天目光沉沉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   可是辛妲没有想到的是,她一会去,迎接她的是一个空旷寂寞的房子,以及放在餐桌上的一份离婚协议。   她被上面的字刺痛了双眼,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被人一点点抽空,直至脱力。   她拿起离婚协议,往后几步,整个人直直摔在沙发上。   上面写着结婚三年,三年后自动离婚,到时候会有律师上门收取这份协议,这期间他们结婚了就当没结一样,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多可笑的协议。   辛妲看着,直到眼泪逐渐漫上眼眶,她缩在沙发里,细长的双手抱住自己,整个人瘦削得可怕,根本看不出怀着两三个月的身孕。   可是过了好久,她没哭,就这么红着眼眶拿起笔在上面签了字。   罢了,反正这个婚最开始结的时候也不是她的意愿,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要断干净的时候只有她这么难过?   辛妲回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她做了个梦,梦回几个月前那个纽城夜晚,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场盛大的烟花,可是梦醒后冰冷的现实包裹住她,将她拖入一片清醒中,告诉她,烟花早已凋零了。   尉嬴,你是多么残忍啊。正因为曾经送过她那么多温柔,所以才会显得过分地残忍。   辛妲签了协议,照常是过日子,只是尉嬴再也没回过家。   两个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不再去过问对方的生活,哪怕朋友圈还能看见,微信号也没有拉黑,两人也再无交流。   就仿佛对方的存在与自己而言是空气一般,哪怕偶尔会刷到尉嬴的朋友圈,也只是淡淡地翻过去,心中刺痛,刺痛着也就熬过去了。   日子一天又是一天,辛妲肚子大起来了,也终于看得出孕态,最近公司事务回暖好转,她便暂时休养在家中,连带着工作活动也不接了,剧组的人找过她好几次发布会出席,辛妲都说因为自己怀孕了不方便出门,也就没去。   她将自己锁在这个别墅里,像是和整个世界隔绝,最开始的时候,辛妲会拿手机关心外面发生的事情,会做料理打发时间,偶尔也会打游戏,和尉发财在午后缩成一团一起睡午觉。   可是后来,渐渐地她开始不再去触碰那些电子物品,也不再去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天的新专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他在微信上跟辛妲道谢,辛妲看了,也只是淡淡地翻了过去,没有给回复。   商绾问她这次有没有空过来参演一部谍战片,把剧本也发了过去,辛妲连剧本都没点开,就直接把对话界面切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逐渐有了一层坚硬而冰冷的防御。   一点点把她的感知和这个世界抽离。   像是从此隔了一层无法跨越的横沟一般,辛妲让自己逐渐堕落在这种压抑的情绪里,不说话,不关心周遭一切,吃饭是为了活着,睡觉是因为困了。   她可以一整天不不再说出一个字,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盒子,关闭了和外界联系的所有渠道,所有人都联系不上辛妲,哪怕就算打电话过去,偶尔辛妲会接,接通了也是一言不发,任凭对方在那里喂喂地喊着,她沉默以对,无声回答。   可是她总觉得,还没到,自己还没到一个情绪临界点。   压抑的生活总是那么令人觉得丧,辛妲睁开眼来是白天,闭上眼便是黑夜,她的日夜交替逐渐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以及肚子里的心跳声。   尉嬴这是第八次看手机了,明明还在开会,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看手机。   这也是最近才开始的,林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老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时不时掏出手机来看一下,可是也不干什么,就是看一下,又关上,不知道在关注什么事情。   开好会回到办公室里,林风没忍住,问了一声,“老板,您最近都在关注什么事情呀?”   尉嬴被他问的一愣,“什么意思?”   “我看您最近老走神,一直盯着手机发呆。”林风小心翼翼道,“难道是……股票跌了?”   尉嬴被他问的发笑,“没呢。”   就是突然间……收不到辛妲的消息了,有点想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前几个月网上还一直有她的消息,还看她发微博和粉丝互动,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任何娱乐消息里再也没有了辛妲这两个字眼,那些社交场合聚会也没有了辛妲的身影。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毕竟娱乐圈那么多人,每天无数人踩着别人上位,也有无数人败下阵来从此退出娱乐圈,谁都不会特别去在意辛妲的消息。   可是辛妲就是真的这么凭空消失了,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联系不上她。   为此,商绾甚至特意找到尉嬴这里来,问他辛妲怎么了,打电话不接,接通了也不说话。   尉嬴对此的态度自然是认为那个做作的女人又在没事找事,可是商绾都这么问了,他心里还是小小的咯噔了一下。   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发现社会上是真的没了辛妲的消息。   她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尉嬴就开始怀疑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风在一边嘀咕,“担心自己的老婆,就去看看人家呗。”   尉嬴立马就抬头看向林风,林风马上就当做什么都没说过似的,在一边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   尉嬴想了想,看了眼手表,正好也快下班了,于是就起身,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身后林风说,“老板您去哪儿?”   “老子去哪你也要管?”尉嬴回头凶巴巴地喊了一声,“提前下班!回家吃饭!”   哦!回家!那不就是看你老婆去的!真是嘴硬!   林风在尉嬴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随后美滋滋地开始收拾东西提前下班。   另一边,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已入寒冬,大家都过着棉袄羽绒服在马路上穿梭,但是来往的人都会在路过一名男子的时候驻足,男子带着帽子,左眼带着一个黑色眼罩,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在cosplay动漫里面的某个主角似的,穿着一身长风衣,看着并不厚,被风吹得衣袍翻飞。   男人有一头浅金的发,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所以显得有些长。他就这么随意扎了一个小辫子在脑后,衬着一张俊美的脸愈发棱角分明。   “天哪,那个男人好帅啊!”   “是知名coser吗?还是某个大明星啊……”   “不清楚呀,长得好高啊,身材肯定很好……”   “真漂亮啊,一定是某个富二代吧?话说他不冷吗?”   “喂,去偷偷要个微信号吧!”   “你……你好!”   在好友的怂恿下,终于有个小姑娘勇敢迈出了第一步,她上前,手里拎着刚从MUJI无印良品买来的围巾,递给男子,“你……你冷吗!这,这是我的围巾,我……”   女孩子把围巾直接塞进他手里,“怕你冷所以给你系了,不用还给我!”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就直接拉起自己的好朋友一溜烟跑没影了,等萧潇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轻笑了一声,萧潇将这条围巾直接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男人摘下帽子来,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所有人路过他,都忍不住转过去看。   他很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常见,只不过这一次萧潇却生出了一种自己切实活着的感觉。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终有一天,这双手会更用力握住辛妲的肩膀,无需在得到更多。   此时此刻,他路过的商场内部,三楼专卖婴幼儿的大商场里也有一个男人正惹得服务员频频侧目。   “刚刚走过去那个男人好有腔调啊!”   “真的假的,一个人过来买婴儿用品?好帅啊,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不会吧,到底有没有老婆啊,自己买还是给别人家小孩买啊。”   “你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尉嬴在一边用手机翻牌子,一边对比那些婴儿用品的好劣,他看中了一家的婴儿车,刚想说多少钱,就有人蹭的一下蹿过来,“先生,这个婴儿车八千多一点,是我们店里最好的。”   八千多?   尉嬴眼睛都没眨,“帮我订一台到汤臣一品吧。”说完就是唰唰唰写了一排地址,很快刷卡付了钱。   旁边围观的服务员眼睛纷纷一亮!   有钱!个高!还长得帅!   尉嬴又逛了一圈,自己没啥当爹的经历,于是就不停用手机询问自己已经成家的好友,服务员在一边看了又给他刷新分数。   细心!体贴!还有礼貌!   这么好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享福……   于是尉嬴转了一圈下来,除了一辆带不走的婴儿车,别的能手提的东西倒是拎了好几袋,他付完钱就统统单手拎起来,另只手捏着手机,走的时候背影高大,背后服务员眼冒桃心。   “哎呀好帅哦,霸道总裁风诶……”   “醒醒吧你,人家自己有小孩了!”   尉嬴觉得自己应该挺牛逼的,全江城的男人没有不喜欢辛妲的,结果就被他娶到了。而且人家还爱他爱得要死。   但他在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要是允许,他倒还想冷笑几声的。   自己的老婆,江城最有名的红颜祸水——辛妲,正大着肚子,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怎么看怎么像他们是一对似的。   那个男人的身影挺眼熟,但是尉嬴没去想是谁,看见了这一幕,他先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随后拿起手机来拍了几张,再直接把手里拎着的一大堆婴儿用品往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一扔。   男人就这么直接走了,走的时候回头都没回,脸上带着冷笑,下班回家的人纷纷被他这表情吓了一跳,车子都不敢对着他按喇叭。   彼时辛妲正好在楼下电梯口的拐角,被男人死死搂在怀里,她表情惊恐,以为又是遇到了什么变态,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妲妲,我回来了。”   眼泪逐渐溢上眼眶,辛妲竟然哽咽了,不敢相信地轻声念了一句,“萧潇?”   萧潇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啊。”   “你怎么好了?”   辛妲惊喜地从他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脸上满是激动,女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怎么好了?什么时候好的?商幸尧也没和我说一声,你从纽城一个人回来的吗?”   她上上下下看了萧潇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他黑色的眼罩上,“你的眼睛……”   “没事。”   萧潇轻柔地摸着她的发丝,“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一只眼睛的代价,我还担得起。”   这教她如何不动容?   辛妲当下就哭了,最近心情抑郁,和尉嬴冷战到彼此都快忘记了对方的存在,可是萧潇的出现让她鼻头一酸直接哭出来,“你没事就好……你醒过来就好……你不醒,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还债……”   “能让你欠我。”萧潇喟叹一句,“也挺好的。”   看着辛妲的孕态,萧潇盯着她的肚子,“你……几个月了?”   “五个月。”   辛妲笑了笑,“前几天刚做的检查。”   萧潇的手轻柔地放在辛妲的肚子上,喃喃着,“是……他的吗?”   辛妲的表情一愣,随后又恢复过来,眼里没了光彩,许久才低声道,“嗯。”   “你们结婚了吗?”   “……嗯。”   萧潇看着辛妲的表情,心疼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离婚?”   辛妲心一颤,抬起头看他,在男人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脸。他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她,“过不下去了,和他离婚。有我。”   热泪再一次溢上眼眶,辛妲笑了笑,分明是悲伤的,“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如今你恢复了就好。至于我和尉嬴,我们之间的账,也算不清楚,不能牵连别人。”   “辛妲。”   萧潇伸手抱住她,拐角处的光阴暗不明,男人就这样将她拥入怀中,他说——   “我能为你苏醒,就能为你再度死去。”   我想为你苏醒,更想为你再度死去。   辛妲和尉嬴已经整整半年没有联系过了,这半年里辛妲怀孕了上医院检查要不就是一个人,要不就是萧潇陪着,好几次妇产科医生都以为萧潇是辛妲的老公,郎才女貌,倒是登对。   辛妲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身体的酸痛开始越来越严重,肚子里的小生命开始迅速发育,甚至偶尔会在她肚子里踹来踹去不安分。   她开始腰酸,腰酸起来的时候整夜都只能维持一个姿势,一动就疼,萧潇会帮她在下面塞枕头,可是也减少不了多少酸痛。   辛妲更瘦了,唯有肚子大起来,可是她的四肢却瘦了下去,为了宝宝,她拼命的吃,又会拼命地吐。   好不容易有段时间不吐了,可是最近孕吐又回来了,而且更加严重,有的时候她没吃东西,都会恶心得干呕。   萧潇心疼得不行,看着辛妲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有次半夜辛妲腿抽筋,整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行动困难,她无助地打电话给萧潇,萧潇半夜从外面窗户爬进来给她按摩。   看着她哭红的眼眶,萧潇觉得心都给人挖出来了。   辛妲的身体在最后一个月开始浮肿,倒是没有先前瘦得分明,她现在睡眠时间特别短,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承担着另一个生命的责任,几乎要将她压垮。   尉嬴没来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辛妲觉得自己几度要陷入抑郁,一想到尉嬴,就痛恨,痛恨到她在夜里一遍遍落泪。   尉嬴,我煎熬成这样,只为了我们的儿子,可是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医院给辛妲定的预产期快到了,辛妲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和宝宝说话,一边安慰自己。   不要怕,哪怕是一个人生孩子,哪怕一个人承受,她也可以撑过来。   萧潇为了照顾辛妲,不再同意她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最后两周就将她接出来接到医院,这样也方便随时照顾。   辛妲拿着手机恍惚许久,才点开通讯录,翻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给他的备注就是他的圈名,尉嬴两个字。   辛妲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给他发过去了一句话,【妲妲妲:还有两个礼拜我就要生了,你来医院吗?】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过去了,尉嬴也没有回复。   辛妲眼眶红了,又打了一句【妲妲妲:孩子要出生了,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尉嬴连个回复都没有,辛妲发过去的两句话,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无声。   她的心落入谷底,整个人都冰凉冰凉的,似乎没有想到尉嬴会这么绝情。   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为他生儿育女,到头来,连见一面的都是奢求。   辛妲抓着手机笑,笑得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萧潇再来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等着预产期将近。   可是日子越近,辛妲便越焦虑。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得抑郁症了,每天早上四五点便醒过来,心脏狂跳,焦虑不已。她甚至害怕医生帮她数日子,每近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更加焦虑不安一分。   【上京渣男团】   【黎:???】   【福臻:我靠,这回又是谁改的名字。】   【傅老三:你们爸爸我!】   【傅峥嵘:看见这个群名,那我要退群了,我不适合这里。】   【卫阙:呕。】   【黎:呕。】   【尉太子:一支穿云箭,渣男团来相见!】   【蓝家二少:尉老狗又遇到啥事儿了啊?最近你倒是挺安分嘛,和我女神乖乖过日子去了?】   【尉太子:……辛妲要生了。】   【福臻:喜当爹啊,恭喜恭喜。】   【蓝家二少:福臻,喜当爹这三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黎:男的女的?我想要个女儿。】   【尉太子:儿子。】   【傅峥嵘:恭喜,预产期什么时候?】   【尉太子:……不知道。】   【傅老三:……你还真担得起渣男两个字啊,老婆什么时候生小孩都不知道?】   【尉太子:我找你们问问儿子叫什么名字好。】   【卫阙:尉生巾。】   【尉太子:这名字你自己留着用吧。】   【蓝家二少:尉所欲为!】   【尉太子:为你麻痹!】   【黎:尉富贵。】   【尉太子:黎旺福请你滚。】   【傅峥嵘:你把你俩名字结合一下呗看看。】   【尉太子:尉妲?伟大?】   【傅老三:尉辛。】   【尉太子:还是傅暮终靠谱,谢了。】   【傅老三:不客气,满月酒记得请我们吃饭,我想看看我小闺女嘿嘿嘿……】   尉嬴把对话框切出去,两眼无神对着天花板看了看。   好久他才拿起手机,慢慢往下滑,一点点滑到辛妲的头像,倏地又停住了,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气,男人才把这个头像点开来。   慢慢打过去两个字——   尉辛。   而彼时的辛妲,却没有看到这两个字,当天夜里辛妲因为抑郁所以精神恍惚,一不小心在上厕所的时候没注意,滑了一跤,随后整个人都大出血,她看着身下流出的血,脑子都在嗡嗡响。   萧潇看她在里面那么久没出来干脆冲进去,见了一地的血整个人吓得脸色惨白,“医生!医生!她摔倒了!医生!孕妇摔倒了!”   这一下,整个医院都开始忙碌起来,深夜原本是最适合休息的时候,却因为辛妲这个摔跤让这座医院重新醒过来,医生护士在楼道里不断地来回跑,辛妲被抬上推车,整个人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说,“我疼……”   萧潇红了眼眶,内心一片煎熬,他死死握住辛妲带血的手,“妲妲,忍住啊,我们现在就生,现在就生!”   “估计得直接接生了,手术协议签了吗?孕妇家属呢!”   “我!”萧潇看着她被推进去,一下子来到一个穿好了隔离服的医生面前,“我来签,大人要紧,保大人啊……”   辛妲住院也有段时间,一直都是萧潇忙前忙后地照顾,医生都默认为他是她的丈夫,看怀孕的妻子要生了,第一反应是保大人,也知道这是个好男人,于是看他签了字又给他做心理辅导,“别担心啊,预产期也正好这几天了,我们尽力帮你大人小孩都保下来。”   “谢谢医生,多谢医生。”   萧潇签名字的时候手都在抖,辛妲被推进去了,她的手机就有护士拿给萧潇让他保管,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萧潇的一颗心就这么提到了嗓子眼里。   恰逢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辛妲的微信消息都会显示在锁屏界面上,萧潇下意识去看,就看到了尉嬴的一条回复。   【尉辛】   这是什么,是他们小孩的名字吗?   萧潇气红了一双眼睛,若是知道辛妲的手机密码,他现在肯定打电话过去骂他一顿,辛妲为了他怀胎十月,忍受那么多痛苦,到头来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发来两个字的名字,把她所有的坚持都风轻云淡地掠过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辛妲何其无辜,小孩又何其无辜!   萧潇死死抓着手机,心里想了一千种一万种责问尉嬴的方法,到了后来他不想了,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手术上,辛妲要是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尉嬴离辛妲越远,他的机会也就越大……   萧潇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后来听到小孩哭声的时候,他感觉脑子里一直绷着的神经就这么断了,大男人竟然在手术室门口哭出来,有护士跑出来宽慰道,“是个十足的小胖子,先生您有福气啦,你老婆也没事,再一会就出来了。”   英俊的男人死死握住护士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们……大人孩子能没事都是你们医院的功劳。”   护士这会居然被萧潇握着手感觉到有些害羞,又赶紧摇摇头道,“没事,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有新生命从我们手里出生,我们也很开心。”   “实在感谢,她不会有什么病根吧?”   “不会,做两个月子就能休息好了。”小护士又急匆匆跑进去,“你老婆一会出来了,等下带你去看小孩。”   “好。”   萧潇已经顾不上去解释他们到底是不是夫妻了,他就这么默认了小护士的称呼,也不去叫她改口,等到辛妲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子迎上去,大男人再一次红了眼眶,颤着声音喊了一声,“辛妲……”   辛妲脸色惨白,昏迷中听见有人喊自己,她费尽力气喃喃着,“尉嬴……”   尉嬴。   这两个字从她嘴中出来的时候,让萧潇的脸色一片惨白,可是男人像是听不见一般,又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妲妲,小孩也很平安。”   辛妲无力地抓着他的手,没有别的力气睁开眼睛,她现在耳边都是还一片浑浊的声音,脑子里意识彻底混乱,她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在死门关走了一遭,全身的灵魂都被抽走了。   她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睁开眼睛,她一醒,在床边守着的萧潇也猛地被她的小动作惊醒,又立刻凑上去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孩子生下来了,你很勇敢。”   辛妲惨白着脸,冲他笑了笑,“谢谢你,萧潇。”   在她无人陪伴的时候,他这样不求回报地守候她。   萧潇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头发,随后道,“怀胎十月,你比我更不容易。”   这孩子就好像是他们两个的一般。   辛妲想看小孩,萧潇便托了护士帮忙抱过来,辛妲有些激动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着这个小生命,她忽然间有点紧张。   “他……他叫什么?”   “我看了尉嬴给你发的消息。”   萧潇在一边说道,“他说,叫尉辛,你们两个名字的结合。”   “尉辛,尉辛。”   辛妲笑着戳了戳他的脸蛋,“小辛辛,长大以后要成为大帅哥啊。”   “像你比较好。”   萧潇笑了一声,随后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辛妲看着萧潇的关切,她轻叹一口气,许久才问道,“尉嬴他……有没有来?”   没有。   萧潇有些说不出口,看着眼前瘦弱的身影,他心里是心疼的。   辛妲明白了,女人红了眼眶,只能装作无所谓一般笑了笑,“我和他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妲妲……”萧潇在一边立马安慰她,“你值得更好的,尉嬴他不来看你,我……”   “算了吧。”   辛妲抱着怀中的孩子,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们之间有协议,三年到了,就放彼此自由了吧。”   辛妲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得风一吹就会散了,她以为,哪怕再无情的人,自己的儿子即将出生,也会过来看一眼,可是没想过尉嬴根本就没有过来,他的心难道不是肉做的吗?就不会……为她作痛吗?   辛妲没说话,眼里的光暗了下去,萧潇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握紧。   喜欢尉嬴这条路,辛妲一个人走了整整四年,从最开始的恍然如梦,到后来梦碎清醒,再到最后的没有余地,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尉嬴一个人掌控的游戏。   他花花公子玩世甚恭,逢场作戏是本能,不需要感情也可以拥一个人入怀。   辛妲是高傲的,可是也败给了他的风流。所以才会在经年累月里一步步将自己作践,一次次忍让退步,换来一场婚姻空城,独她一人。   只有圈子里的知情人知道,辛妲和尉嬴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是之后他们分开了,哪怕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也再也没有聚在一起过。   有人说看不懂尉嬴和辛妲结婚到底做什么,有人说,好玩啊,结个婚,假装已经成家,摆脱家里人的纠缠,事实上还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再者,娶的老婆是辛妲,也够有面子啊。毕竟,全江城的男人没有会拒绝辛妲的,能把她降服,那是多大的本事。   辛妲耳边略过无数风言风语,她如同立在彼岸,风雨不动安如山。   有的时候,大概听多了,也就麻木了,那些流言蜚语再次掠过耳畔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辛妲一个人坚持了三年,直到三年后合约期满,尉嬴才舍得从国外飞回来。   他前阵子在国外电音节上一掷千金的新闻还刚下去不久,尉辛指着屏幕上那张帅脸还说,“妈,这个人像我。”   辛妲很诚实地说,“那的确是你爸爸。”   “哦。”尉辛也很平静,“没我帅。”   “……”   “妈,为什么我们不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的?”   “因为我和你爸的婚姻并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样。”   “他爱你吗?”   “不爱。”   “你爱他吗?”   “……爱。”   辛妲从来没对自己的小孩说过谎,哪怕有时候会觉得要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她也会选择一个稍微委婉的语气告诉他,我和你的父亲,根本没有爱情。   “那你吃亏了。”   尉辛很老成地仰着脸,“我知道了,我爸就是仗着你爱他,所以才这么嚣张。”   辛妲说,“或许是的。”   尉辛说,“我要是见到他了,会帮你揍他的。”   辛妲笑了笑,缩在沙发上看iPad,“是吗?你打不过他。你爸练过散打和跑酷。”   “我打他,他肯定不敢还手,他要是还手,那就是虐待儿子。”   辛妲抬起头来看了尉辛一眼,“你挺聪明啊,从哪学的这个词?”   “江铃儿姐姐告诉我的,她说她的金主喜欢在床上虐待她,我就问她虐待是什么意思。”   “……”   尉辛咧嘴笑了笑,小男孩有一张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五官精致,的确完美融合了辛妲和尉嬴的所有优点。   他身子也长得特别快,这个年纪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商绾和江铃儿总是看见他喊他心肝小宝贝。   “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儿。”这是商绾的评价。   萧潇过来看尉辛的时候,他会很成熟地喊一声萧叔叔,去年过年萧潇给了他红包,尉辛就在睡前走到辛妲房间来,他说,“妈,这是萧叔叔给我的红包,我发给你吧,谁让我宝贝你呢?”   辛妲笑了笑,她的儿子有些懂事地过分了,不过也省了很多心。   辛妲生完孩子很快就回去娱乐圈拍戏了,整个娱乐圈几乎人人都知道辛妲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儿子,没人知道儿子的父亲是尉嬴,因为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大家都以为辛妲和尉嬴断了,没想到他们是协议婚约。   于是辛妲这个儿子的来历就可疑了,甚至有人说是辛妲去精子库挑了一个配对的自己生的。   这天辛妲正坐在家里,家的门铃响了,尉辛率先跑去开门,他说,“是不是萧叔叔又来找我玩了。”   结果门一打开,不是,是电视里见过的那张脸——是他的父亲。   尉辛看着尉嬴愣了几秒,尉嬴也看着自己儿子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尉辛说,“哇,狼心狗肺回来了!”   尉嬴倒是没想到时隔三年,会是自己儿子来开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久,他被尉辛那句狼心狗肺气得脑门上青筋一跳,“你什么意思?”   尉辛倒是双手抱在胸前,乍一看还挺像他的混蛋爹以前那副不拿正眼看人的态度,小男孩儿声音还是稚嫩的,但是一板一眼道,“我今年四岁,日子全是我妈带着我过的,不知道的都说我爹的坟头草长得比我还高了。”   尉嬴眉心又是一跳,“什么叫坟头草?”   尉辛笑眯眯道,“人死了上坟,坟头长得草。”   尉嬴一把拎起这个小兔崽子,大步冲辛妲走来,“喂,辛妲,你……”   然而一开口,他就愣在那里。   辛妲坐在客厅里,显然没想到尉嬴会回来,他在国外那么潇洒,辛妲觉得他甚至老早已经忘了他们母子俩。   女人红着眼睛,眼里满满都是泪,就这样无声看着他,白皙的脸色更添几分苍白,她身体在细微颤抖着,在看见尉嬴的时候,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慌然失措,她就这样看着他。   那一眼,如同隔了数万亿光年,仿佛两颗小行星互相碰撞,引发磁感线暴乱,那一刻,尉嬴的感觉也跟着混乱了,他拎着自己儿子,小兔崽子还在使劲蹬腿儿,“你放开我!”   尉嬴把自己儿子放下,尉辛就颠儿颠儿跑到辛妲旁边,拦在她面前,“你把我妈弄哭了。”   尉嬴手足无措,“是,是她自己哭的。”   尉辛说,“你算什么男人!”   尉嬴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又是气炸了,“你说什么?你敢骂我?”   尉辛一本正经道,“你该骂,你再不来,我就给我自己找爸爸了。”   尉嬴觉得自己快被自己儿子气得猝死了,“我才是你爸爸,你外面找的人,能跟我比?”   “随便找谁都比你好。”   尉辛也有点委屈,“我四岁了,可我是第一次见你。”   小男生从头到尾没喊过一声爸爸,尉嬴这才反应过来。   他是在怪他。   这也不能怨尉辛,尉嬴那会子以为辛妲就是想各自玩各自的,所以干脆也不回国了,每天在外面潇洒,根本不去管自己儿子一点点长大了,会不会问起来,我的父亲在哪里。   想到这里尉嬴又是怒极反笑,“你妈妈外边的叔叔没带给你认识认识啊?”   辛妲被尉嬴这句话刺得心头一痛,尉辛立刻接上道,“你外边的阿姨也没带我见识见识啊。”   靠,这小屁孩儿还学会了顶嘴哈!   尉嬴火气蹭蹭蹭就往上窜了,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辛妲就在一边擦了眼泪走上来道,“你……今天回家是要做什么吗?”   瞧瞧她这副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她反正不是怀着孕的时候就已经和男人偷情搂搂抱抱了吗?   尉嬴冷哼了一声,眯眼盯着她笑,“协议时间到了,过来一趟。”   辛妲脸色一白,慢慢地说道,“是……来办离婚的吗?”   尉辛一听到离婚两个字,漂亮的小脸上血色全无!   他一把抓住了辛妲的手,“妈妈,离婚是什么意思?”   “是你们两个……要……要分开了吗?”   江铃儿经常和他提到离婚复婚,说他的父母如果没有感情的话,最后只能离婚。离婚就是父母分开了,再也不能住在一起了。   “小辛辛。”   辛妲把尉辛抱起来,可是尉辛很要强,不让她抱,他说自己是男子汉了,不需要被人抱在怀里,于是挣脱了辛妲,看向尉嬴,“你要和我妈妈分开吗?”   小男孩用一种很真诚的眼光看着尉嬴,那眼里的真诚让尉嬴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忍。曾几何时他们也会有这样纯粹的感情,可是经年累月,这份纯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丢弃了,逐渐磨损,最后一丝不剩。   尉嬴看着尉辛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倒是辛妲先开始找话题,“晚上出去一起吃饭吧,离婚的事情……等晚上回来我们谈谈。”   她分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尉嬴却察觉到了她的颤抖。   男人脑海里忽然间就掠过一个念头,他不在的这整整三年多,辛妲一个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另外一幅她大着肚子被人抱在怀里的画面取代,尉嬴不知所谓的笑了一声,随后道,“行。”   男人一把抓起钥匙,身上穿着最新款的OffWhite卫衣,大长腿踩着一双aj,整个人看起来挺像今年大火的节目《中国有嘻哈》里面那种又潮又swag的小鲜肉,他又是顺手直接把尉辛抱起来,尉辛没挣脱开,就这么被自己老爸抱在怀中,尉嬴夹着尉辛冲辛妲看了一眼,“去哪儿吃?”   “我想吃火锅。”   “小屁孩要求还挺多哈?”尉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男孩,就带着他们去商场里吃火锅。下车的时候他又是习惯性单手搂起尉辛,臭小子性格这么坏,抱起来还挺惹人喜欢的。   尉嬴就这么单手抱着尉辛,感觉出去逛街尉辛就像是一个装饰品,被他抱在怀中走在商场里,惹得无数人频频回头。   “我靠,那边有个男人好帅啊!”   “天哪,超级奶爸啊,抱着的那个小男孩也好酷哦。”   “是不是明星啊,全身上下行头就没有便宜的。”   “好羡慕啊,身边那个女人是他老婆吧?这大长腿……啧啧,又白又直。”   “肯定是模特,我看着还有点眼熟呢。”   尉嬴下意识去看了眼辛妲,她可能也是凑巧,也穿着一件和他一系列的OW,连着aj都是同一个型号的,一家人走出去简直太出挑,好多人还偷偷拿起手机拍照。   “我要发去微博上,这是我最羡慕的生活啊啊啊啊!简直人生赢家!”   “他老婆的大长腿玩十年都不会腻吧……”   尉嬴就看了一眼辛妲的腿,心说,腿,腿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那不是必须吗!辛妲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都是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   一家三口就这么到了火锅店门口,尉嬴要了小包间,随后帮尉辛拖了一架儿童椅过来,把他放在上面。   尉辛嚷嚷着,“我要吃辣的!辣锅!”   “你妈怀你的时候没少吃辣的。”尉嬴嘟囔了一句,“脑子别让辣椒辣傻了吧。”   辛妲立马皱着眉头看了尉嬴一眼,尉嬴马上闭嘴,开始拿着iPad点菜,一边点一边道,“臭小子,吃什么?”   尉辛说,“你点你自己要吃的,我要自己点。”   主意还挺强啊!   尉嬴冷哼了一声,“挺会摆谱。”   尉辛说,“您别说我,您现在骂的我,都是您当初做的孽。”   哟!他还会蹬鼻子上脸了!   尉嬴怒极反笑,点完菜把iPad拿给尉辛,“你来!”   尉辛手小,拿不住iPad,尉嬴就帮他托着,由他划来划去,也不知道哪来的耐心,就这么撑着下巴看着尉辛,小家伙皮肤很白很细腻,因为还小,所以凑近了都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毛绒,十分柔软。   尉嬴的心就这么软下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心说自己儿子哪儿哪儿都好看,睫毛这么长,双眼皮这么深,嘴巴那么饱满……长大了不得跟他爹一样一样的!   尉辛点了菜,又看着辛妲说,“妈,我帮你点了椰奶!”   辛妲过来摸摸他的脸,“谢谢小辛辛。”   “哼。”   小大人一撅嘴巴,“他肯定不会帮你点你要吃的,所以我帮你点。”   尉嬴这才意识到,尉辛还没开口喊过他一声爹,于是压低了嗓音道,“叫爸爸。”   “我不。”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还不熟。”   尉嬴要被尉辛给气笑了,看看辛妲养出来的好儿子,连他这个爹都不认了!   辛妲倒是又摸了摸尉辛的脸,轻声说道,“喊爸爸。”   尉辛拖着长音万分不愿地喊了声,“爸爸……”   尉嬴脸色这才稍稍好转,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爹要等辛妲发话他才肯喊,这臭小子还是欠教训!   下了单之后,服务员东西送上来很快,盯着火锅还没煮开的辣红的锅底,尉辛幽幽道,“我们这顿是散伙饭吗?”   辛妲和尉嬴都吓了一跳,尉辛到底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语。   尉辛说,“江铃儿姐姐跟我说,他们剧组拍完戏都会吃一顿饭然后各奔东西,我们现在这顿也是这样吗?”   尉嬴没说话,辛妲许久才道,“先吃吧,妈妈答应你,吃完之后爸爸肯定还在。”   尉辛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尉嬴,“爸爸,你吃完不会走吗?”   尉嬴看见小男孩眼底的渴望,这一刻他才相信,尉辛是想过他的。三年多不见,他还那么小,哪怕再怪他,在见了自己父亲的时候也还是有些许小雀跃的。   尉嬴的声音不自觉柔软下来,他冲自己儿子笑了笑,“不走,你安心吃吧。”   尉辛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了,服务员把肥羊卷端上来的时候,尉辛就开始端出皇帝架子,一边使唤辛妲帮他倒可乐,一边指使尉嬴帮他涮羊肉。   辛妲说,“你可乐不能多喝。”   尉辛眨眨眼,“我就喝小半杯!”   另一边尉嬴把羊肉夹进他碗里,“你吃这个不辣吗?”   尉辛摇摇头,“不辣。”   这么小的小孩子,居然这么能吃辣,果然是辛妲怀孕的时候辣的东西吃多了养出来的。   尉嬴看着那个红油锅底,脸色有点难看,他并不是很能吃辣,刚想说要不端一杯清水来给他刷一刷,结果旁边就有一道声音传出来,“爸爸,你不会比我还弱吧,连这点辣都吃不了?”   当的一声,脑子里那根筋就这么断了,尉嬴笑得咬牙切齿,他这人,就不能接受挑衅,你要是挑衅他,他就……他就挑衅回去!   尉嬴恶狠狠道,“不如我们来比比?”   尉辛说,“你真幼稚,我才不要和你比。”   尉嬴油腔滑调地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比不上我。”   尉辛简直就是遗传的尉嬴,也跟着表情唰地一变,他拔高了声音喊道,“来就来!看谁吃的多!”   半小时后,父子两个各自辣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大着舌头瘫在椅子上粗喘气。   尉辛嘴巴被辣得通红,“哎呀,撑死我了。”   尉嬴喝了整整一杯酸梅汁下去,这才好受点,“草,这是变态辣吧?”   辛妲在旁边看着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样子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以后的相处了,吃完饭的时候父子俩还在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顶嘴,回到车子里的时候,辛妲选择了坐后面,尉辛就爬上副驾驶,看着自己老爸开车,他说,“爸,我也想开车。”   尉嬴一下子就把他捞过去,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教他如何握方向盘,辛妲在一边看了出声道,“你小心啊,这样开车没问题吗?”   尉嬴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刹车和油门都是我踩呢,没事。”   哪有这么大的心啊……辛妲看着尉嬴就这么直接发动了车子,父子俩一大一小两张脸倒是都相当漂亮,尉嬴按着自己的儿子说,“眼睛看前方。”   小尉辛就很认真严肃地看着前方,尉嬴又说,“看见前面那个角落了没有?你转一下方向盘。”   他一边说一边另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防止尉辛要是不会一下子把方向打转得太大,小男孩倒是很小心,就转了一丢丢,尉嬴慢慢踩着油门,“对了,现在我们要上去了,我告诉你,有的时候加速要挂挡,喏,这个就是挂挡。”   他一边教导尉辛一边说道,“现在我们上平地了,就不需要再挂挡,有的时候上坡或者下坡你要注意,还有,下次开车,要系安全带……”   “我这样坐在驾驶座没事吗?”尉辛抬头看自己的老爸,尉嬴说道,“没关系,有我在,谁管抓你……”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过来敲敲车窗,“先生,请下车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驾驶座行驶证。”   “……”尉辛看了眼尉嬴,“老爸,我们是不是要去坐牢了。”   “是啊。”尉嬴乐了,按下车窗看了眼窗外的交警,“什么事啊?”   “什么事?你让这么小一个小孩坐在驾驶座上握方向盘?”   尉嬴把脸上的墨镜往下勾了勾,“我看着呢。”   “您这样对于马路交通会造成很大的隐患……”   “唉,打住。”尉嬴将墨镜摘下来,“你是不是不认得我。”   “你……”   小交警还想说什么,远处走来一个人,尉嬴一看笑了,“傅大哥。”   傅峥嵘穿着制服凑近了,看了眼尉嬴大腿上的小男孩,“你儿子?”   尉嬴说,“对的,儿子,喊傅叔叔。”   尉辛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傅叔叔。”   傅峥嵘乐了,“唉,你开车呢?”   尉辛回答的一本正经,“对的!我现在会开车了。”   “你这样开车不安全,知道吗?”傅峥嵘低下头来,“你还没有考出证,开车上路会出事故的。”   小尉辛很懂事,立刻从尉嬴大腿上爬起来,回到副驾驶座,“我就是试试,那现在我不开了。”   “哎呀。”傅峥嵘稀奇了,对着尉嬴说,“你儿子多乖啊靠,比你这个大人懂事啊。”   尉嬴说,“你这意思是我还不如一个四岁小孩吗?”   “是的。”傅峥嵘吊儿郎当地笑了笑,随后又冲里面的尉辛摆摆手,“下次不能这样了啊,今天巡捕叔叔就不算你的处分了。”   “我知道了。”尉辛回答道,“我下次不会让您抓着了。”   “……”这意思是背着他们偷偷开。傅峥嵘懵了好久吐出一句,“还挺机灵啊……”   尉嬴重新启动车子上路,尉辛坐在一边,显得有些兴奋,“巡捕叔叔真帅。”   “是吗?”尉嬴含着笑问了一句,“那和你爸爸我比起来呢?”   尉辛想了一会道,“那还是你更帅一点。”   尉嬴被自己儿子这个回答给逗笑了,眉毛都扬起来了,“我告诉你,你爸爸我是世界第一帅的。”   尉辛明显不信,“我说你帅,因为我像你,所以我其实是在夸我自己好看。”   “靠。”   尉嬴骂了一句,给他气笑了,“尉小辛,你跟谁学的这一套?”   “我自己聪明!”   尉辛扭头望后面看,“是不是啊,妈咪?”   辛妲温柔地笑了笑,自从有了这个活宝,她的生活倒是颜色更加丰富起来。从最开始的黑白,到现在逐渐有了光彩。   女人将袖子又收紧了一些,摸了摸尉辛的脑袋,轻声道,“是啊。”   一家三口回到汤臣一品,尉辛跳下车,尉嬴看着他跳下去,就说道,“你这年纪该去学前班了吧?”   “我报了。”   尉辛走过来,牵住辛妲的手,一大一小母子俩走在前面,尉嬴就跟在后面。   小男生回头看他,“妈妈给我报了学前班,开春我就要去了。”   “是么,那还有一两个月。”   尉嬴算了算,那个时候他可能正好和辛妲离婚。   尉辛没接他的话,辛妲注意到他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没说出口。   隔了许久,三个人走进电梯里,尉辛才小心翼翼鼓起勇气说了一句,“爸爸,到时候你能送我去学前班吗?”   这句话的隐藏意思,尉嬴和辛妲都听懂了。   尉辛这是不想让他们分开,所以想要尉嬴送他过去,他怕尉嬴又离开,像以前一样,只有辛妲一个人带他去上学。   尉嬴不知道为什么喉间干涩,许久才含糊地吐出一个字,“嗯。”   他现在脑子有点恍惚,看着电梯门开了,辛妲和尉辛走在前面的身影,竟萌生出一股这样一家三口也挺好的感觉。   这种错觉,真是有点可笑得过分了。   回到客厅关上门,尉辛先跳到书房里说要看故事书,正好辛妲和尉嬴要谈谈,就由着他去了,看见小男生关上书房的门,两个大人也就一前一后走到主卧,悄悄把门关上了坐下来。   辛妲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尉嬴站在床边,她坐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你……”   “妲妲。”尉嬴目光沉了下来,“我今天过来干什么,你应该清楚。”   辛妲自嘲的笑了笑,眼中伤痛,“是啊,你是来办离婚手续的吗?”   “差不多。”   尉嬴想抽烟,但是发觉房间里的味道很干净,就忍住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也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失措感。“我儿子上学前班那天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栋房子我三年前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我知道。”协议上面都已经写了。不然她也无处可去。辛家早就没了。   “一定要离婚吗?”   辛妲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她抬起头来,眼中的光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尉嬴,真的一定要离婚吗?尉辛都这么大了……”   “辛妲。”   尉嬴出声,叫了她的名字,“你知道吗?我曾回家看过你。”   辛妲眼眶一红,喃喃着,“什么时候……”   “看见了你和别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尉嬴盯住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真相来,“还需要我说别的吗?”   辛妲脸上的血色霎时之间褪得干干净净,“不是的……尉嬴,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你跟我说清楚……”   “有些话没必要多说。”   尉嬴目光沉沉看着她,男人似乎从来都是不畏惧离开的那一个。   他在意他所拥有的一切,却从来都不害怕失去。   辛妲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不肯信我,你也不听我的解释,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痛苦才把尉辛生下来……”   尉嬴啧了一声,冷着眉目看向辛妲,“说这些挺没意思的。辛妲,让你把尉辛生下来,已经是我最大的宽恕了。”   一句话,将辛妲的心打入死地,她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尉嬴胸口的衣服,女人喑哑了嗓子,“尉嬴,你说这话的时候,心就不会为我难过一秒吗?尉嬴!你怎么可以冷血成这样!”   尉嬴没说话,眸光很深,辛妲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的瞳孔里,死无葬身之地。   尉嬴觉得自己整个人魔怔了。   他见不得辛妲露出这种表情。   就是这种……仿佛他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对不起她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辛妲这样,他自己居然不好过。   尉嬴说完这话,想着儿子也在家,就直接睡家里了,扭头就去浴室洗澡,直到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辛妲才猛地抽回神。   他是真的一丁点留恋都没有。   辛妲苦笑出声,她将脸埋入手掌中,随后呜咽了几声。   尉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进去又自己洗了个澡,随后在床上躺下,三年来每天都在盼尉嬴回家,可是这一次他回来,却让她如此心寒。   辛妲觉得,她是可悲的,最可悲的在于,尉嬴曾经带她上过天堂,却也将她无情打入地狱。   灯关了,尉嬴在她身边躺下,两个人呼吸此起彼伏,互相交错,辛妲闭上眼睛,男人宽阔的胸膛贴在她背后,温热有力。   她沉沉地在他怀中睡去,任凭自己坠入深渊。   然而第二天另两个人措不及防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吃火锅的画面被人路人拍下来了,不但拍下来了,还放上了微博,一下子引起了全网的轰动。   原来辛妲三年前没有和尉嬴离婚!   原来那个小孩就是尉嬴的儿子!   原来他们两个还在一起!   这可真够牛逼的,能躲过媒体躲了三年!   尉嬴本人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尉辛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倒也不嫌麻烦,直接通过媒体承认了,并且说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尉辛的成长,当做不知道,别去跟踪偷拍。   辛妲其实也无所谓,她有个儿子,全天下都知道,就是这个儿子的父亲的说法众说纷纭,这回终于有实锤了。   人家还是和尉嬴在一块的。   广大男同胞们抹了一把眼泪,女神啊,什么时候离婚?   只是他们前脚刚承认这个消息,后脚就有节目组通过辛妲经纪人联系上她,说想请他们一家三口过来做节目。   什么节目,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呀》。   辛妲很认真把消息和尉嬴说了,尉嬴寻思自己和她也快离婚了,小尉辛也要上学前班了,就当是上学前最后玩一把好了,然后同意了节目组的请求,并且带着尉辛去面试了一通。   很快,节目组就把尉辛和尉嬴要加盟第五季《爸爸去哪呀》的消息放出来,一下子娱乐圈都沸腾了。   “我靠!是尉少啊!本人好帅啊!霸道总裁!我要死了!”   “他儿子看起来好漂亮啊,真羡慕啊啊啊!”   “不愧是女神的老公……”   一时之间节目还没开播就一下子吸取了无数人的关注,除此之外参加节目的还有另外几对在娱乐圈很有话题量的夫妻家庭,肖天和另外一个女歌手组成了临时家庭来加入,辛妲得知肖天要来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许久没见了,能再次合作也是好事。   但是尉嬴不怎么开心。   这臭小子三年前按着他老婆在墙上吻的事情他还没跟他算清楚呢,尉老狗很记仇!   节目组趁热打铁,一个礼拜后就开播,并且占到了芒果卫视的黄金时间档,尉嬴开车带着儿子老婆来到拍摄场地的时候,节目组负责人前前后后给他端水送零食,尉少好尉少好喊了好几次,尉辛倒是很有礼貌,挨个和参加节目的艺人喊了哥哥姐姐们好,惹得现场参演的艺人都纷纷成为了他的小粉丝。   他们今天的第一场就是在部队军营里,通过节目组的镜头给大家展示部队里当兵的人的生活,让大家和军人的联系更加密切,这也算是重头戏了,尉嬴远远一看走过来的人还挺眼熟,凑近了,两个人都笑了。   居然是傅峥嵘。   节目组真的面子挺大的,城市之光傅峥嵘都请来了,这下子收视率估计是要爆了。   傅峥嵘军姿笔挺,衣装革履站在镜头面前,先和大家做了一大堆介绍,实时直播的弹幕上飞过去无数“傅老大好帅啊!”   “真男人!”   “太有男人味了!军装啊!受不了!”   介绍完一些军人在部队的生活之后,节目组镜头就转向各组家庭,然后大家纷纷发表了一些各自的看法,随后就跟着傅峥嵘进去部队里,发一些脸盆啊被子啊,都是当兵的用的,尉辛显然很雀跃,小小的身子把被子抱在怀里,走路都有些磕绊。   忙活了一下午,各组家庭总算学会了如何把被子叠成豆腐块,镜头过来采访的时候,辛妲和尉嬴在一个镜头下,尉嬴还在喘气,“卧槽,真累,这都是强迫症吧,现在被子平坦得苍蝇飞上去都打滑。”   弹幕又是飞过去一片“23333尉少说话真有趣。”   “哈哈哈哈哈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感觉。”   第一天完美收工,大家各自在剧组里吃东西,肖天凑过来想和辛妲说话,被尉嬴眼神直接给打退了,肖天啧了一声,不爱她,又不放过她,真是看不懂。   晚上的时候导演把大家都喊过来一起交代了一下明天要拍摄的内容,随后各组家庭都各自玩去了,就是尉嬴在听见明天有警犬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辛妲也朝他看去,看出来他明显心情不好。   尉辛倒是挺激动的,警犬那么威风凛凛,小男生一直都想见识见识,就是当爹的脸色不好坐在一边,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辛妲想了想,了然地笑了。   尉嬴天不怕地不怕,爬电视塔翻酒店窗,练过散打玩过跑酷,然而唯一怕的就是,狗。   所以别人喊他尉老狗,其实尉嬴最怕狗,哪怕一只小小的贵宾犬都能吓得尉嬴一个大男人跳起来蹦远,据说是尉嬴小时候翻进别人家院子结果让一条土狗追了三条街还在他屁股上啃了一口,从此尉嬴对狗就有阴影了,看见狗就敬而远之。   看着尉嬴很差的脸色,辛妲忽然间笑出声来。   尉嬴眉毛死死皱在一起,“明天你露面,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辛妲笑了,“明天是父子环节,警犬呢,大家一起当兵体验生活。”   尉辛不知道自己爸爸怕狗,还在一边咋咋呼呼,“爸,你要跟我一起去!我们胆子大,妈妈肯定怕狼狗!”   狼狗……狼狗!   军犬最多的就是德牧,俗称黑背狼狗,这……这让他怎么办!   尉嬴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声,一边缩在角落里睡觉。   从没见过尉嬴这么怂的样子,辛妲很不给面子地笑,尉辛一边说,“爸爸为什么在发抖?”   辛妲摒着笑说,“爸爸冷,你给他盖被子。”   “好!”   尉辛替尉嬴盖上被子,顺路说了一句,“爸爸晚安,明天就可以一起和狗狗玩耍啦!”   他……他根本就不想和狗狗玩耍!   第二天尉嬴拖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显然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但是尉辛还是很雀跃,因为要见到警犬了,显得特别激动,一排人在节目组开始后,就各自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镜头扫到尉嬴和尉辛的时候,尉辛说,“我们今天都是勇敢的人!爸爸你说呢!”   尉嬴:“啊……嗯,哦……”   傅峥嵘知道尉嬴怕狗,结果大老远身边牵着几条德牧就走过来了,那姿态真的是威风极了,身边的德牧每一只都高大威猛,尉嬴觉得自己两条腿已经发软了,遇上傅峥嵘走过来,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靠,被人取笑了!   尉嬴硬是屏住了,看着傅峥嵘把手里的牵引绳交给每组家庭的父亲,到他们这里的时候,男人没忍住,呵呵笑了两声。   尉嬴:“你笑什么笑?”   傅峥嵘把牵引绳给他,“喏,这是咱基地里最乖的狗,叫大彪,来大彪,坐下。”   尉嬴心说你他妈蒙我呢,最乖的狗能叫大彪啊!咋不叫大傻!   不过尉嬴还是颤颤巍巍地牵了牵引绳,尉辛在一边喊道,“爸爸,你手在抖。”   尉嬴道:“爸……爸爸这是尿急。”   “爸爸你去上厕所吧,我帮你牵着。”   尉嬴面不改色直接把绳子塞到了尉辛手里,“真乖,爸爸喜欢你的舍己为人。”   被夸奖的尉辛小朋友红了脸,表示很开心。   尉嬴感觉这辈子的胆子都用在拍《爸爸去哪儿》上面了,今天一整天都心惊胆颤的,直到拍摄结束,傅峥嵘喊了一声大彪过来,身边的狗就蹭的一下窜出去,那速度快的尉嬴愣是被吓了一跳。   他心说傅峥嵘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大彪分给他!   后期的《爸爸去哪儿》拍摄就轻松了很多,他们一起爬战壕,在泥浆里面玩,各自分组打游击战,倒是还挺尽兴的,节目一共拍摄了一个月,尉嬴和尉辛的感情倒是增进不少,辛妲在一边看着,觉得这样也挺好。   终究还是父子,总不能太生疏。   尉辛的拍摄结束了,他就在镜头前和大家说了再见,这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记住了尉嬴有个活宝儿子,长得好看还特别机灵,又很体贴妈咪,都说尉嬴是人生赢家,老婆这么漂亮生个儿子还那么聪明。   经纪人小白开着车子载着辛妲离开剧组的时候,一群人和尉辛说再见,尉辛说如果有第六季了一定还要叫他拍,导演倒是乐呵呵地眯着眼睛说一定一定,一边肖天眼神沉沉,看着辛妲,许久才挥挥手。   他说,“辛妲再见。”   辛妲也笑了,“肖肖再见。”   尉嬴在一边冷哼,肖天这一个月都想方设法找辛妲单独相处呢,还好都被他看穿了。   想得美!   一家三口回到汤臣一品,小白就又开着面包车回去,辛妲说辛苦你了,小白说不用不用,随后车子就开走了。   尉嬴很顺手牵起尉辛的手,父子俩往前走,辛妲就跟在他们身后。   辛妲慢慢的跟着,慢慢的想,有朝一日,她终究也只能就这样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慢慢走远,或许,连追的资格都没有。   她还是嫉妒了,嫉妒尉辛那么快就可以和尉嬴相处融洽,可是自己……自己始终都被拆除在外。   看着天边的夕阳,辛妲胸口有了一种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如同被夕阳的血红吞没,那一刻尉嬴回头看了一眼辛妲,他的名字就倒流回她左胸口心头三寸。   辛妲和尉嬴的离婚证办得悄无声息,甚至连几个圈内人都不知道,尉辛也不知道,第二天他的爸妈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各自多了一本离婚证。   离婚证。   辛妲心想,终于结束了。   其实她也好累。   可是在那一刻,辛妲还是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尉辛是尉嬴的儿子,他可以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亲密,那么自己呢?   她连拥有尉辛的资格,都不是独一无二的。   那种巨大的恍然无措感将她包围了,她发现原来女人在这个时候真的很脆弱,付出了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那种不甘心,那种绝望,原来真的是可以杀死人的。   那天晚上和尉辛和尉嬴一起睡,辛妲就睡在了客卧,她抱紧自己,不停地深呼吸。   没有了,她手上什么都没有了。尉辛喜欢尉嬴,她看得出来,她不能管,不能吃醋,不能嫉妒。她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   辛妲将自己缩成一个圈,在深夜里呜咽,这段失败的婚姻实在是太痛苦了,她快撑不下去了。   尉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过来找辛妲,说要带走尉辛,辛妲慌了,“那我怎么办?”   那她怎么办?   什么都没留给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尉嬴大概是看不下去辛妲的眼神,才哑着嗓子道,“我会把他定期送回来。”   辛妲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尉嬴,她的眼眶里逐渐有眼泪溢上来。   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发疯,将所有的东西都砸在尉嬴身上,跟他说,滚!都滚!带着你的东西全都滚!   可是她没有,她想到了尉辛,将所有的委屈统统忍住了。   罢了,就当这一场年华耗尽,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期盼而已。   辛妲忍着眼泪说,“行。”   所有的心酸委屈一个人吞下,从此,尉嬴,我们就是路人吧!   尉嬴带着尉辛走了,他和他说妈妈拍戏要忙,所以暂时和爸爸一起去外面住,尉辛同意了,就跟着尉嬴出门走。   关于孩子,两个人的协议上没说,但是也不至于打官司,尉辛想去哪就去哪,他若是想回来看看辛妲,尉嬴也不会拦着。   尉辛坐十夫长嬴车子的时候,小脸沉默,一言不发,尉嬴摸了摸他,笑了笑,“怎么了?”   尉辛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尉嬴,“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离婚了?”   孩子早熟地让他有些措不及防,可他的眼神那么干净,干净到尉嬴竟然……生出几分内疚来。   他叹了口气,也没瞒着,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是的。”   尉辛又沉默了好久,直到车子开出去好远,尉辛才把头往后看了一眼。   他爬回来,淡淡地说道,“妈妈肯定会很委屈。”   尉嬴开着车子的手一抖,下意识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这几年只有我一个人陪着,要是连我也走了,她肯定会哭的。”   尉辛小声说道,“爸爸,要是我以后想回去陪陪她,你会不会拦我?”   尉嬴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一团棉花堵着,他哑着嗓子说道,“不会,你要是想她了,我喊人送你过去找她。”   “我想多陪陪妈妈。”   尉辛小小的一团坐在副驾驶座上,“爸爸,你说我妈妈外面有叔叔,可是,除了一个萧叔叔,妈妈真的再没有别人了。而且妈妈也不喜欢萧叔叔,好早就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萧叔叔?”   尉嬴皱起眉毛,“你妈妈她……没人照顾吗?”   “没有。”   尉辛可怜巴巴地说道,“上个月她发烧晕倒还是我打电话报的120,妈妈一个人去医院的,住院了都没人看。后来萧叔叔来了,妈妈又把他赶走了。”   尉嬴听着尉辛的话,只觉得心就像是被人揪紧了,使劲地揉搓,直到鲜血淋漓。   小孩子的话虽然稚嫩,可却字字诛心,他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三年,辛妲却是一个人扛着生小孩养小孩教小孩的责任,每天那么煎熬地在过日子。   他把尉辛带走了,等于把辛妲最后的信仰都带走了。   难怪那个时候他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情绪,可是最后都被她忍住了。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他到底能残忍到什么地步?   尉嬴没说话,眼神沉了下去,他带着尉辛到了新的别墅群里,给他开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有各种儿童读物,还有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可是尉辛到了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喜欢的玩具都收起来,装进他带来的小书包里。   尉嬴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尉辛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带回去,和妈妈一起玩。”   那一刻,尉嬴竟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再厌恶辛妲,但是她真的将自己的儿子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人。   尉辛不在辛妲身边的第一天,辛妲失眠了,她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就打了个电话给凌颜,凌颜也没有睡着,正好接到了,问她怎么回事。   辛妲把自己离婚的事情和凌颜说了,凌颜气得抓着电话大喊,“你们离婚了?小孩他还带走了?你没问他要钱吗!妈的!”   “他给了我一套房子……”   “一套房子怎么够!”凌颜为自己的好友气红了眼睛,“生小孩子的苦,养小孩的艰辛,都是你一个人咬牙撑下来的!他尉嬴就出了一个精子,现在坐享其成拿走一切,哪来这么好的事情?!他凭什么!他对得起你付出的青春吗!女人最好的年纪都浪费了!”   辛妲倒是宽慰起自己的好友来,“别了,我还年轻呢……”   “那也是浪费了!”   凌颜要不是辛妲拦着,现在肯定想拿刀冲去尉嬴的新房子里,“你在你最火的时候退出演艺圈给他生小孩!那么多优秀的男人追你都不要!他现在逍遥快活,还能多个便宜儿子,想过你多容易吗!”   凌颜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了,“妲妲,你太不容易了,我真的替你委屈,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辛妲也红了眼眶,“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要是能看开,咱们现在开始重新来过,我给你找好男人,再也不要尉嬴了,也不要尉辛了,我们自己好好过日子!”   辛妲破涕为笑,只能安慰自己的好友,“好,好,都听你的。”   挂了电话凌颜还是不放心,又给辛妲发了微信喊她出来吃夜宵喝酒,辛妲拗不过她,只能换了身衣服出来,凌颜还喊了一群老朋友,商绾和江铃儿都出来了,听说辛妲离婚了,江铃儿是个直性子,直接带着几束烟花过来了。   几个人聚头的时候都笑了,商绾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铃儿说,“庆祝啊!我早就说了,辛妲敢离婚,我就敢放鞭炮!”   凌颜在一边笑,“那这个不够,得买那种大的,二十发的那种!”   辛妲忽然间就想起了午夜梦回那一场异国他乡的烟花,如同一个华丽却又迅速冷却的梦,那是她悲剧的开端,没想到如今结束,江铃儿也会替她放烟花。   四个女人在大晚上站在马路边点燃了花火,凌颜掏出手机来自拍,四人各自摆了pose,辛妲靠在最右边,陪着好友们淡淡地笑。   烟花窜上夜幕上空,炸开一朵朵绚丽的花火,火光不停跳动,照亮了辛妲的脸。   凌颜就这么发了个朋友圈。   【女神恢复单身,放个鞭炮庆祝庆祝,有没有优秀好男人过来把我们女神领回家?】   下面配了一张图,是她们四个人挤在一起的合照,四位女人都各有千秋十分美丽,辛妲在最右边,靠在江铃儿肩膀上,笑得温婉,如同男人年少时梦里惊艳了岁月的少女。   凌颜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去,很快就有人在下面评论。   【蓝家二少:????我怎么感觉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傅老三:@尉太子,尉狗出来讲讲。】   【黎:分手快乐。】   【傅峥嵘:分手快乐。】   【福臻:妲妲可以找到更好的。】   辛妲离婚了,凌颜发的那条朋友圈已经证明她现在恢复单身了,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她和尉嬴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风声最好的时候两人就这样分开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辛妲没说别的,共友来私聊她,她也只是一句多谢关心,私人问题,不方便回答就搪塞过去,其实大家多数还是好心,也有人直接帮她在凌颜朋友圈下面骂尉嬴的。   【蓝家大姐:离得好!渣男死光光!在哪放鞭炮!加我一个!】   【凌小颜呀回复蓝家大姐:我们放完嘞,等下去xxx给辛妲开卡座叫鸭子,你来不来?】   【蓝家大姐回复凌小颜呀:我靠,叫鸭子这种好事怎么能不算上姐姐我,缘分天注定,剩下看床技!】   【福臻:@蓝家二少,你姐姐要招妓。】   【蓝家二少:@傅峥嵘,傅大哥我实名举报我姐招妓……】   【蓝家大姐:看见没有,上面这样的就是狼心狗肺的缺心眼。】   【上京渣男团】   【蓝家二少:尉老狗在不在?】   【蓝家二少:尉老狗在不在?】   【蓝家二少:尉老狗?我的小尉狗在哪呀?】   【黎:别喊了,人已经凉了。】   【傅老三:他跟我一块在喝酒呢,怎么啦?】   【蓝家二少:辛妲晚上去myst,你俩不会在myst吧?】   【傅老三:缘,妙不可言。我们现在就在myst。】   【蓝家二少:赶紧撤吧,凌颜她们下半场要来myst。】   【尉太子:怎么了?】   【尉太子:辛妲来了我就不能在了?】   【尉太子:滑稽伐?!我以后看见她绕道走?!】   【蓝家二少:……】   【福大饼:尉狗喝多了。】   【傅老三:我靠福大饼是谁,福臻你好好的改什么群id。】   【卫阙:看得我都想吃大饼油条了。】   【黎:你们两个人?方便吗?我来接你们?】   【尉太子:黎悯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你这个板子就是想过来喝酒呀,装什么啦?】   【黎:……】   【尉太子:你来呀!不躺卡不走好伐!】   【黎:……】   【卫阙:听说你离婚了?借酒消愁?】   【黎:……】   【福大饼:卫公子勇气可嘉,不得了,不得了,我他妈再给你鼓鼓掌。】   【尉太子:……卫阙你……你有本事现在来myst。】   【尉太子:老子给你他妈打得回家照镜子你都认不出你自己是谁!】   【卫阙:我不,我就要叭叭叭。】   【蓝家二少:作死小分队?叭叭叭加我一个!】   【福大饼:又有你什么事?】   【蓝家二少:小尉狗,你前妻真美!】   顺路发了个绿帽子的表情。   【尉太子:……】   【尉太子:错那娘个老逼,蓝懿你他妈比你等着我跟你说,老子家都给你炸掉!】   【傅老三:尉嬴喝多了怎么办啊,拉不住。】   【黎:让他去。】   【尉太子:黎悯你来吗?来的话带点叶子。】   【卫阙:要死嘞,现在喝酒不够还要飞叶子了,借毒消愁啊?】   【蓝家二少:myst飞叶子被抓起来要罚款的。】   【福大饼:借毒消愁真的老卵哦,我买账你,绝对顶峰。】   【黎:几把毛的叶子。你要么打点K冷静冷静。】   【傅峥嵘:你们当着我的面聊这个真的好吗?】   五光十色的舞池灯光照射下,尉嬴眯着眼睛就如同一只妖孽,在喊了第N遍无聊之后,他将手机一丢,旁边的傅暮终哐当一下接住了,怪叫道,“干什么,脾气不好摔什么手机?钱多啊。”   尉嬴踹了他一脚,“钱多啊,怎么了?”   傅暮终往旁边一躲,“你现在喝多了,我不揍你。明天醒来我们再打过。”   尉嬴说,“我没喝多。”   傅暮终翻了个白眼,“你是当我傻逼吗?”   尉嬴眯着眼,整个人往傅暮终身上一靠,男人喃喃着,“我没喝多……”   “没没没。”傅暮终吓得声音都变掉了,“你起来,不然人家以为我俩基佬呢……”   话音刚落旁边一群网红走过去,看着他们尖叫,“好帅的两个男人!”   “抱在一起啊!超有爱!”   “……”傅暮终说,“尉嬴,你起来,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可是尉嬴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喝了酒,我脑子里全是她。”   “全是谁?”   傅暮终下意识问了一句。   “辛妲。”   尉嬴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前妻。”   “哦。”   傅暮终是个老实人,“你喜欢人家呗。”   “我不喜欢。”   “你喜欢。”   “我不喜欢!”   “好好好不喜欢!”傅暮终大叫,“你抱我做什么!你撒开我!莫挨老子!”   辛妲和凌颜是在一点的时候到的酒吧,进去前辛妲的手机接到了一通傅暮终打来的电话,这倒是稀奇,傅家三少爷会联系她。   于是辛妲按下了接通键,一按下,对面声音就传过来,背景音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明显在酒吧里玩,一个模糊但是熟悉的嗓门喊着,“我不想她!”   “我在给她打电话,你别喊人家名字了!”   “我说了没有!”   “喂?辛妲?你在吗?”   “你他妈给那个女人打电话干什么!”   辛妲几乎没多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握着手机还有点发颤,整个人脸色变得惨白。   原来不管伪装有多坚强,只要尉嬴寥寥数字就可以将她击败,溃不成军。   凌颜拍了拍辛妲的肩膀,过来见她,“怎么了?”   “没事。”辛妲笑了笑,“要不,就不去了吧。”   凌颜担忧地看着辛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行,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过几天我们出去一起旅游吧。”   这个提议不错,正好辛妲最近档期空着,于是同意了,凌颜将辛妲送进出租车,看着她离开,转身又是叹了口气。   将手机塞入口袋,她抬头看了看无尽的夜色,她觉得辛妲在有一点上面要比她幸福,哪怕尉嬴不爱她,尉嬴好歹还好好地活着,彼此安好。而她,却守着一个早就已经离开了三年的人,等着一扇,永远都不会再开启的门。   辛妲愣住了。   尉嬴也愣住了。   离婚后的第一天晚上,辛妲在尉嬴送她的汤臣一品别墅门口见到了烂醉如泥的他,他喝了很多酒,吹着夜风站在她家楼下,不知道是谁把他送来的,尉嬴一看见她整个人都懵了,酒意都清醒几分,身边扶着他的人立刻从阴影里钻出来。   是傅暮终。   辛妲红了眼眶,“你怎么回事?”   把自己弄成这样?明明分开是你提的,为什么你还要故意装出一副比我还狼狈的模样来出现在我面前?   傅暮终一脸尴尬地扶着尉嬴,“他说想见你……我就,带他来了。”   “谁说我想见她了?”   尉嬴被风一吹酒意醒了,整个人冷汗都出来了,“回家,靠。老子是那种来来回回穿破鞋的人吗!”   这话实在是狠,辛妲脸色都白了,站在楼下,手指死死握成拳。   没关系的,心痛着痛着就死了,心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傅暮终只能低声和辛妲告了一句打扰了,尉嬴在一边说,“打扰什么打扰,有病。”   他不知道在说谁,辛妲擦着他们肩膀走过去,莫名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尉嬴见面了吧。   傅暮终在她身后和尉嬴说话,“你是不是后悔和她离婚了。”   辛妲脚步一顿,剧痛就这么从胸腔罅隙开凿,一点点将她整颗心脏都研磨出血来,渗入血管蔓延。   尉嬴说,“后悔?我这辈子就没后悔的事情。”   可是,身后的女人早就消失了,他也不知道说这么大声是说给谁听的。   尉嬴的声音猛地低下来,他喃喃着,“我没有后悔,没有。”   辛妲和商幸尧要结婚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尉嬴觉得,辛妲要是找人接盘,怎么也得找萧潇吧?可是他没想到,她要和商幸尧结婚了。   听说他俩还要飞美国领证结婚。   你说人不咋的办事儿还特别磨,非要跑到美国去结,咋,中国不能结是吗!他会来捣乱吗?他要是想捣乱,你飞非域结他一样捣乱!   尉嬴从床上醒过来,自己的儿子站在床边,正穿得漂漂亮亮地说,“爸爸再见。”   尉嬴吓了一跳,哐当一下从大床上摔下来,“儿子,你怎么了?”   尉辛穿得特别好看,像个小绅士,他说,“妈妈的人过来接我了,今天她和我新爸爸飞美国结婚,要带我一起去。”   尉嬴又是吓了一跳,他离婚后日子一直过得醉生梦死的,都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号了,一翻手机,已经开春了。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不许去,你今天要上学。”   “妈妈帮我请好假了,车子已经在楼下了,所以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妈妈说一个礼拜后会送我回来的,叫你不要担心。”   我靠,准备还挺齐全哈?怎么,是觉得他尉嬴会死乞白赖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死缠烂打吗!   可是尉嬴看着尉辛冲他鞠了个躬随后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跑出去的画面愣了愣,开口喊道,“你……等一下!”   尉辛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怎么了?”   “你妈妈结婚……”尉嬴琢磨着措辞,“没……提到我吗?”   “妈妈和新爸爸结婚。”尉辛反问道,“为什么要提到你?”   尉嬴怒极反笑,上前一把拎起尉辛,“在这里等我十分钟。”   “可是车子……”   “叫他们走,我送你去。”尉嬴迅速来到洗手池旁边,捧起手泼在自己脸上,“你爹我,亲自送你。想体验一下高速飙车是什么感觉吗?”   尉辛眼前发亮,“想!”   十分钟后,尉嬴收拾了自己重新从浴室里走出来,刮了胡子修了发型,已经开春,男人穿上一件套头卫衣,踩着一双袜子鞋直接出门,拎起手里的最佳单品——他的宝贝儿子,父子俩一大一小就像是打板出来的一样,还各自威风凛凛的,跑车轰的一声发动,尉嬴绕过去帮尉辛系上安全带,“紧张吗?”   尉辛很少坐尉嬴的跑车,显然很兴奋,“紧张!爸爸,你开到机场要多久呀?”   尉嬴挂挡又是轰的一声踩下油门,“你想要多久?”   “一秒钟!”尉辛撅着腿大喊道。   “那怕是要起飞。”尉嬴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男人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一时之间性感至极,“坐稳了,爸爸带你飞!”   辛妲在机场等商幸尧派过去的人把尉辛接过来,可是没等来,倒是看见不远处围着一堆人,议论纷纷的,好像在围观什么。   等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在围观一对父子,儿子坐在父亲的臂弯里,漂漂亮亮的像个小绅士,至于父亲更不用说了,帅得太出挑直接引起了围观,尉嬴朝她走来的时候,辛妲脸色就变了。   商幸尧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   “他是不是找你有事?”   “我不知道。”辛妲声音有些颤抖,尉嬴,我一定特别坚强,所以抵挡住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尉嬴抱着尉辛走近了,看了一眼辛妲身边优秀高挑的男人,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道,“借一步说话。”   商幸尧去握住了辛妲的手,这个小细节让尉嬴眉心一跳,颇为不爽。   辛妲转过身去看了眼他,随后道,“五分钟。”   “别五分钟了,一分钟都行。”   尉嬴上前一把将辛妲的手从商幸尧手里抓出来,拽着她大步往别的地方走,女人的手腕还是那么细,细到这次他想用力抓住了,不然她就会从他指缝里逃脱。   两个人来到厕所通道里,辛妲才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察觉到她的抗拒,尉嬴转过身来,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出奇地漂亮,他开口声音有点冷,“你要结婚?”   “关你什么事。”   辛妲的回答更冷漠,这冷漠让尉嬴挑了挑眉毛,“脾气大了,有能耐了?”   辛妲没说话。   尉嬴冷笑,“辛妲,你犯不着找个男人来刺激我,到时候真把自己赔进去了,那多亏本。”   这话就像是在辛妲的尊严上狠狠踩了一脚,她被尉嬴的话气得浑身都哆嗦了,红着眼睛用力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连带着尉嬴自己都愣了。   他生平没被别人打过巴掌,唯有辛妲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打了他两次!   尉嬴用力抓住辛妲打他的那只手,眼睛都被气红了,“你打我?”   辛妲身体颤抖着,“我都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再来纠缠?”   “你结婚?”   尉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怒意包围着他,吞噬掉他所有理智,他狠狠将辛妲拖进男厕所,辛妲要叫,尉嬴笑了一声,“叫啊!我不介意叫人来围观!”   辛妲哆嗦着,“你放开我!”   尉嬴按住她,辛妲便挣扎,她卫衣被掀起来,衣服遮盖下的皮肤带着触目惊心的白,许久没有被人触碰的肌肤正战栗着,尉嬴将她整个人顶在了厕所小隔间的墙壁上,狠狠盖住她的嘴巴。   辛妲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几乎用上了哀求的语气,“尉嬴,你别这样……”   尉嬴的怒火让她觉得害怕,她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尉嬴,似乎能把她撕碎。   尉嬴张嘴咬住她的脖子,辛妲脆弱地呜咽,她害怕声音吸引来外人,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尉嬴眼神很深,像是野兽,将她的衣衫弄得一团乱。   可是到了后来他停住了。   他看着身下无声流泪的女人,忽然间心脏就痉挛了一下,抽搐地疼。   辛妲脸色惨白,唯有眼泪无声地留着,眼里的光就仿佛陨落了,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那眼神让尉嬴整颗心都凉了。   辛妲用尽力气,从他身下逃脱,只留一个字,“滚。”   滚。   她让他滚。   从前他们也会吵架,可是从来不会像这次一样冷。   尉嬴整个人都慌了,跟着出去抓她,两个人从厕所出去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外面的人吹了声口哨,辛妲的脸就更白了。   尉嬴一脚踹在吹口哨的男人的背上,随后继续喊她,“辛妲!”   辛妲没回头,远处商幸尧大步朝她走来,看见辛妲脸上眼泪的时候,男人眼睛都跟着红了,将她揽到自己身后,对着尉嬴一拳打上去。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你对她做得还不够残忍吗!”   商幸尧怒吼。   “放开她!”两个人的打斗很快引起了保安的主意,一群人围过来,尉嬴两手被保安抓着,空不出手来带辛妲走。   可是,好怕。   心脏在剧烈收缩,看着辛妲跟别人走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在掉进深渊里一样,好怕,没由来的恐慌害怕……   “辛妲!”   尉嬴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不许结婚!我不同意你结婚!”   她要结婚了,她真的要告别他了。那他怎么办,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别跟他走!回来!”   尉嬴的声音里居然已经带上了哭腔,声嘶力竭,他徒劳无功地喊着,“回来!妲妲!你回来!”   可是辛妲没有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   辛妲走了,和商幸尧走了。   尉嬴被保安按着,就这么看着辛妲远去,那一刻,她远去的背影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一帧一帧地定格。尉嬴在喊她,用一种……失去最心爱玩具孩童的语气。   后来,她的身影消失在尉嬴的瞳仁深处,他才知道,她真的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   辛妲无数次说尉嬴狠心,可是他怎么比得上她,她走的时候连一个回头都没有,他怎么比得上她!   尉嬴觉得整颗心在不停地抽搐,疼得他眼睛都红了。   保安把他拉走的时候还在说,“哎呀,为爱有什么想不开,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就别纠缠了。”   尉嬴像是被人一下子踩中了痛处一样跳起来,红着眼眶,“谁纠缠她了?谁纠缠了?!”   他大步往外走,不停地往外走,走到停车场,发动车子,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跑车轰鸣一声就发射出去,尉嬴把着方向盘,他按下车窗,迎风将头发吹得一团乱。   他觉得如果不是这样,他可能要忍不住。   迎着风……迎着风才能把眼泪往回吹。   尉嬴开车直接去了傅暮终家楼下,他捂着脸给他打了个电话,“出来喝酒。”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傅暮终穿着睡衣下楼看见停在他家花园里的跑车,还有坐在跑车上一脸阴郁的男人,吓了一跳,“你没发酒疯啊?”   尉嬴抬头看他,眼神都是疼的,他说,“傅老三,辛妲要结婚了。”   傅暮终嚷了一句,“挺好啊。”   尉嬴说,“她要结婚了。”   傅暮终继续道,“今早飞的美国吧?我听我妹妹说了。”   尉嬴像是小孩子一样,眼眶又红了,“可是她明明跟我结婚了!”   “你俩不是离婚了吗?”   傅暮终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和辛妲结婚的时候喜酒都没摆,现在人家带她补一个,你有什么好难过的,看开点啊。”   尉嬴坐在车里,一脸茫然无措,他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   以前和辛妲吵架的时候也有提到过以后他们要是不在一起了怎么办,可是那都只是口头上的吵吵,辛妲一直都很在乎他,所以也不会真正离开。   但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尉嬴没由来地觉得恐慌。   傅暮终看着尉嬴这幅样子,也不好赶他走,只能把他从车上拖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过,日子还是得过啊,尉嬴,你和辛妲就这样了。”   你和辛妲就这样了。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连结婚都结了,连儿子都生了,辛妲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再等等他呢?   为什么在他……知道她重要的时候不留下来呢?为什么都快走到了大结局,还是要选择离开呢?   尉嬴被傅暮终拖进家里,然后他去给微信群发了个消息,叫大家一块过来家里喝酒。   【傅老三:人生真是苦恼,今天一大早被尉嬴叫醒。】   【黎:他很有可能是看上了你。】   【福大饼:我觉得黎悯说的有道理。】   【傅老三:你们能不能认真点,我好怕啊,尉嬴不会真的从此一蹶不振大受打击从而改变性取向了吧?】   【蓝家二少:那是好事啊!辛妲就没人烦了。】   【卫阙:蓝懿你这样说话可能会被尉狗打。】   几个人一边开玩笑一边到傅暮终家里,看到尉嬴的时候,他正要死不活地摊在沙发上,随后看见几个好兄弟进来,眼皮抬都没抬。   黎悯说:“完了,这是真的失恋了。”   “失个屁。”   尉嬴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睛,“我没有恋怎么失。”   卫阙在一边啧啧,“看好了啊,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广大男同胞们引以为戒,这样老婆会和别人跑的。”   尉嬴飞起一个烟灰缸砸过来,“你他妈——!!”   几个人蹲下来,又像上次一样,开始帮尉嬴出谋划策。   “你们这群搅屎棍能不能正经点。”傅暮终端着酒杯出来,“快帮尉狗想想怎么把老婆从别人手里追回来。”   “他自个儿都还没想明白呢,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福臻上去帮着开酒,“我说,尉嬴,你能明白你对辛妲的感情吗?”   尉嬴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感情?”   “你爱她吗?”   福臻盯着尉嬴看了半晌,“要是不爱,也别烦了,这就是你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过一阵子就好了。要是爱。”   “要是爱。”   尉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要是爱呢?”   “那你完了。”   蓝懿在一边接嘴道,“离婚了才发现你爱的是前妻,男人啊,就是贱。”   尉嬴抓起酒杯朝蓝懿丢去,“你去死吧你!老子不爱她!”   “哦,那就很简单。”   福臻打了个指响,“就是这阵子对辛妲来了点新鲜感,想让新鲜感迅速过去的办法就是……再找下一个。”   黎悯瞥了一眼尉嬴,“你觉得他还有力气找下一个吗?”   尉嬴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沙发,“有!怎么没有!今晚就陪我去酒吧!”   “完了,要死了。”   卫阙在一边翻白眼,“这阵子陪你喝酒,我假酒都要喝吐了。”   尉嬴在晚上十点整准时和一帮人模狗样的富二代们走进酒吧的大门,一群男人俊美高挑,各自在卡座上坐下,惹得舞池里无数小姑娘纷纷看过来。   “那边那群男人都好帅啊!”   “天哪,是偶像团体吗?”   “要不要过去搭讪?”   尉嬴听到这些议论还是满意的,看来自己魅力有增无减,可是……   可是心里渐渐地却不会再起伏了,像是体验刺激的感觉封闭住了一样,没有任何知觉。   尉嬴狠狠灌下一口酒,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辛妲一走,他连带着对别的女人都没了感觉?   他一刷朋友圈,就看到凌颜发了个动态,是一张和辛妲的合照,想来她被邀请去参加辛妲的婚礼了。   第二张图是辛妲和商幸尧笑着脸贴在一起的画面,第三张图……是一张铺满玫瑰的大床。   凌颜写着,【女神,这次一定要幸福哦!】   下面商绾江铃儿的祝福也一并发出来了,尉嬴盯着那个动态看了好久,忽然间失控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一群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此时正好有个小姑娘贴到尉嬴身边来,他没动,小姑娘含了一口酒要喂他。   他满脑子都是那张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那么浪漫,那么唯美……他从来没过辛妲那种甜蜜。   尉嬴不知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推开那个小姑娘,从卡座上站起来。   “老子忍不下去了!”   他怒吼。   蓝懿吓了一跳,尉嬴拎着他的衣领,“快!开你家私人飞机,老子要把辛妲从美国抓回来!”   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辛妲和别的男人在玫瑰花瓣里滚床单!   尉嬴这性格说风就是雨,蓝懿都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怒意给吓懵了,回过神来喊了一声,“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尉嬴眼睛都红了,“我现在就要去美国!”   蓝懿一把把他推开,几个人把他按在沙发上,“是不是发酒疯?”   尉嬴眼睛连眨都不眨,“不是。”   “你……”   蓝懿倒抽了一口凉气,旁边黎悯看过来,瞥了一眼尉嬴,“你现在什么情况?”   “我……”尉嬴深呼吸一口气,“我要把辛妲带回来,我和她账都还没算完,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恕我无能为力。”   蓝懿耸耸肩,“棒打鸳鸯的事情我不干,缺德。我女神都跟商幸尧一块去了,你还想干什么?”   尉嬴说话都在颤抖,“不行,她不能和商幸尧在一起……她不能……她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是你先对人家三年不闻不问的。”   福臻插了一块西瓜慢悠悠放进嘴里,“怎么现在反过来说她了。”   尉嬴死死盯着蓝懿,“我要去美国。”   蓝懿让他盯得浑身不对劲,“你……你就算这样看我……”   “松开我!老子要去美国!”尉嬴像是发了狠,“黎悯有飞行员证,开你家私人飞机带我去美国!”   半小时后,海城上空飞起一架直升飞机,黎悯捏着操控杆,一脸冷漠地靠在驾驶员座位上,正在调频和洛城的机场取得联系。尉嬴和蓝懿坐在后排,两个人都带着头盔,螺旋桨激起一阵风浪,风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尉嬴这算是后悔了吗?”   站在地上几个好哥们儿问了一句。   福臻摇头晃脑,“我要是女神,哪怕尉嬴上房揭瓦,我都不搭理他。”   傅暮终失笑,“拦不住的,尉狗这性子肯定上房揭瓦。”   卫阙幽幽地说,“可是后悔啊……是没有用的。”   直升飞机上,蓝懿看着黎悯前方笔挺的背影,啧啧了几声,“黎渣渣这个小白脸看着挺禁欲的,会的技能还挺多。”   黎悯脸白,细长的丹凤眼一眯就好看得跟明星似的,他回过头来看了蓝懿一眼,“你们家这个直升飞机有注册过吗?”   蓝懿嘎了一声,“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开飞机……”   黎悯说,“你就适合玩遥控的直升飞机。”   蓝懿开始乱叫,随后又说,“黎悯,直升飞机上……能……能放歌吗啊?”好无聊哦,好想嗨,夜店出来的瘾还没过呢。   “你他妈以为开车啊!”   尉嬴踹了蓝懿一脚,“你再烦我把你从天上丢下去。”   蓝懿捂着心口,“飞机都还是我的呢,你就这么过河拆桥,无耻尉狗。”   前方开飞机的黎悯啧了一声,后面两个二世祖统统不敢乱动了。   黎悯是他们这帮圈子里性子最冷的一个,平时就乖张,如今他这啧了一声,尉嬴和蓝懿立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小心翼翼问道,“黎机长,出……出啥事了啊?”   黎悯阴测测笑了笑,“我没有和洛城的机场取得联系。”   蓝懿咽了咽口水,“所以呢?”   两个人脊背生凉,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所以就没有下降许可。”   黎悯转过头来,他平时不笑,现在笑了,贼他妈可怕,蓝懿脸色都变了,立马开始拜拜上帝再拜拜观世音菩萨,“我靠,我们仨不会死在洛城上空吧。”   “不会。”黎悯淡淡地说了一句,“所以我们现在是……非法出国入境。”   !!!   尉嬴和蓝懿立马嗷了一声,“要死嘞!被我家里人知道肯定以后连遥控的直升飞机都不会给我玩了!”   “我不想蹲号子!”   尉嬴开始拿出手机想办法,结果他们现在在大气平流层,信号为零,根本拨不出任何报警号码。   “都怪你!”蓝懿骂道,“你看!现在我们完蛋了!要成为非法入境美国上空的通缉犯了!”   尉嬴说,“黎悯你再试试啊!”   黎悯一脸冷漠,“我蹲不蹲号子无所谓,反正我老婆也还在坐牢,无聊进去陪陪她也行。”   “你不能这样啊黎大哥!”蓝懿泪眼汪汪,“您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您现在有法子吗?”   黎悯笑得温柔无害,“没有。”   直升飞机滚滚飞去,尉嬴看着擦着他们窗飞过去的云层,身在高空,那种恐惧和寂寞感就一下子袭来。   这样的情况下,连呼救都是困难。   “要不跳……跳机吧?”   尉嬴试探性地问黎悯,“我们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啊?”   黎悯依旧笑得人畜无害,“想试试被美国的航空驱逐导弹追是什么感觉吗?”   “我靠!”   下一秒黎悯直直拉起了操控杆,直升飞机直直向上,三个人往下滑,失重感袭来。尉嬴都快哭了,“黎爷,我错了我这辈子才活了二十五岁我还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   黎悯这才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骗骗你们的,真弱智。”   “……”   刀呢,他想砍人。   而此时的洛城,辛妲正和一群朋友们疯玩,大家喝了酒一边抓着话筒唱歌,一边各自摇骰子,商幸尧立在旁边,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乍一眼看过去还挺衣冠楚楚的。   商绾搭着自己哥哥的肩膀笑道,“你这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某个新郎。”   商幸尧宠溺地看着自己妹妹,“帅吗?”   商绾点头如捣蒜,“帅!必须帅!我哥哥怎么可能不帅!”就是……要是喜欢女人就好了,他没准真能和辛妲成。   辛妲正在和江铃儿拼酒,几个女人各自倒了一排酒在她们面前,旁边有人加油鼓劲,“厉害!”   “女神!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想得美!”   一群人玩到凌晨两点,辛妲被商幸尧扶着回了酒店,她醉眼朦胧,趴在商幸尧的肩头,一边笑,笑完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泪。   辛妲说,“都过去了。”   商幸尧嗯了一声,“以后我和他会保护你的。”   辛妲说,“你怎么不喜欢女人呢?嗯?商幸尧,你要是喜欢女人,我就没有负罪感了。”   男人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这意思是要是我喜欢女人,你可以肉偿是不是?”   辛妲红着脸戳了戳他的胸口,“是啊,我也就这个能给你。”   商幸尧立马把脸转过去,“我不要,别了啊,我很洁身自好的,咱俩形婚只要不被别人看出来,就可以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辛妲被酒意灌醉,整个人跌在商幸尧的怀里,“我才不要什么长长久久呢。”   都是骗人的。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放上床,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辛妲陷进去,美人如玉,横陈在床的正中央。玫瑰花瓣洒了一身,乍一眼看去实在是妖娆迷人,她翻了个身抱住一个枕头,朝商幸尧丢去,“睡觉。”   商幸尧看着她,“得亏我不喜欢女人。”   辛妲嗯了一声,随后男人就从后面上来抱住她,商幸尧像是哄妹妹一样在安慰她,“尉嬴那边,你别去想了,以后就定居美国,你外面如果有喜欢的男人我不会拦着你,只要他也对你好就行。在你还没找到更好的男朋友的时候,我暂时先保管你。”   辛妲翻了个身,她说,“我听见了声音。”   商幸尧也有点困,当她说梦话,“什么声音?”   辛妲闭眼,是楼上酒店传来的吗……?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酒店外面,夜幕下一个劲瘦的声音在23楼的酒店高空攀爬,毫无装备保险,若是被人看见必定胆颤心惊,尉嬴怎么都没想过自己爬了这么多年的楼,最后竟然是用来抓奸的!   抓辛妲和商幸尧的奸!   他来到了23楼的窗户外面,黎悯发了个微信给他,男人居然还有空单手挂在壁沿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了眼消息。   就是这个房间没错了。   辛妲隐约感觉到门外有身影一闪,第六感告诉她睁开眼睛,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喝多了吗……是在做梦吗……   耳边响起一阵玻璃被人踢碎的声音,有个身影从窗外直直踹碎了玻璃窗飞进来!   那个瞬间,晶莹的残渣划伤了尉嬴的脸,可是他身影迅猛,背后是一片皎洁的月光,如同好莱坞大片一般,犹如天神降临,铺天盖地一跃而入,撞进辛妲的眼里!   商幸尧被这个声音惊醒,抱着辛妲往另一边一滚,黑暗伍长嬴一把打开了灯光,将床上的场景尽收眼底。   被玫瑰花瓣包裹的两人正死死抱在一起,辛妲被商幸尧护在怀里,那动作灼伤了尉嬴的眼。   男人脸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他没去管,血痕正好在眼睛下面,不敢想象当初这道玻璃要是扎进了眼睛会怎么样,可是当时的尉嬴没有闪躲,就这样直直撞了进来,   迎着月光,他走进辛妲的世界里,再一次强势闯入,一把将辛妲从商幸尧怀里抓起来。   女人身上白色的婚纱刺痛了他的视线,尉嬴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时隔数小时他们再见,可是已经扭转不了局面。   她已经结婚了,和另外一个男人。   尉嬴心底刺痛,声音更是冰寒,“跟我回去!”   “你放开她!”   商幸尧站起来,正面和尉嬴对视,“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带走她了!”   尉嬴身体都在颤抖,半夜飞机,高空攀爬,他呕尽心血不顾一切来到她身边,只要她肯回来……什么都可以重来……   可是辛妲淡淡甩开了尉嬴的手,走过去,直到和商幸尧并肩,她才抬头看尉嬴的脸,“你是来参加我的结婚典礼的吗?不好意思,可能有时差,你没赶上。”   那一刻,尉嬴忽然间懂得了万箭穿心是什么感觉。   男人的脸上带着危险的杀意,他伸手一指商幸尧,“你要和他在一起?”   辛妲笑了,“什么叫在一起?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他的妻子!可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辛妲,你把儿子往他身上一丢,就可以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和别的男人结婚去!那他呢!你留他一个人困在回忆里出不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尉嬴眼睛红了,“辛妲,跟我回去,别闹了好不好?”   他当她这是在闹,是故意做给他看,因为辛妲曾经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呢?   怎么可能……   尉嬴心都在抖了,“妲妲,我从海城赶过来的,黎悯开的直升飞机……我怕……我怕你和他真的发生什么……我嫉妒得要疯掉了,妲妲,我是爬楼进来的,我都没想过我要摔下去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你和别人亲热的画面,我要死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妲妲,我们之间不该这样啊……”   不该这样啊,他们之间怎么会这样呢!她不能去成为别人的老婆,她……她明明那么爱他……   辛妲笑了,笑红了眼眶,“尉嬴,我和你在一起四年,第一年,悬崖边,你搂着别的女人让我去死,我忍了。后来三年婚姻,我怀孕了,辛家破产了,我哥哥弟弟音信全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苦苦撑着,你,什么都没付出!哪怕是我怀孕了要生小孩,你也没来看过我一眼!直到我把小孩养大了,你要把孩子抢走。”   “好,你要尉辛,不就是一个儿子,我给你就是,我才不会苦苦纠缠你让你放过我和儿子,儿子送你了,就当做我送你的离婚礼物。”   辛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泪终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尉嬴,你放任我三年不闻不问,我守着和你的婚姻到头来却是一本离婚证,你现在过来质控我?尉嬴,我辛妲哪怕再冷血,我也会痛苦!我一遍遍为你心痛,痛着痛着我就死心了!”   尉嬴感觉心都被挖出来了,他浑身颤抖,想上前,辛妲却后退一步,“你开门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尉嬴对上辛妲的眼神,只觉得整颗心都凉了。   他怎么会痛苦到这个地步呢?   明明只是单纯的占有欲,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商幸尧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尉嬴,辛妲爱过你的,可是,是你不要了。”   是你不要了。   那一刻,尉嬴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痉挛了一下,剧痛在血液里蔓延,仿佛置身冰窖,他浑身发冷。   他说,“辛妲,再看我一眼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们重来行不行?”   辛妲没说话,闭上眼睛,躲进了商幸尧的臂弯里。   尉嬴以为,以为他跋山涉水,以为他千辛万苦,可以阻止辛妲和别人走。   可这终究是以为,就像当初辛妲的以为一样。   在感情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办不成两个人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辛妲,尉嬴忽然间明白了,其实是他输了。   辛妲以前愿意跟他相爱相杀,那是她愿意,现在她不愿意了,哪怕尉嬴花再多的力气,辛妲都不会多看尉嬴一眼。   他好多话就这么塞在喉咙里,吞吐不得,却又拼命想找个方式发泄。   辛妲,辛妲……尉嬴红了眼眶,许久才压抑着问道,“妲妲……你连看,都不想看我吗?”   辛妲没有抬头,只是道,“你走吧。”   你走吧。   这世界上大概都是三个字的话最伤人,对不起也是,我爱你也是,你走吧,也是。   尉嬴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出来的,乘着电梯他一个人来到酒店大堂,就如同一抹漂泊的幽灵,酒店的服务员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替他拉开门,他便一个人走出去。   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里,黎悯和蓝懿坐在一起打游戏,看着尉嬴出来,他们看了眼时间,三点不到。   “你……”蓝懿刚想开口,看见尉嬴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不说话了,他不傻,知道发生了什么,尉嬴一个人这样光秃秃得走出来,明显就是没成功。   黎悯将手机塞回兜里,“买机票回去?”   尉嬴没说话,表情还是茫然的。   蓝懿叹了口气,“完了,被女神甩了,人都傻了。”   尉嬴这才像是有反应一样,他抬头看着陪自己大半夜发疯的两个好兄弟,他说,“我是不是完蛋了?”   “你早该完蛋了。”   蓝懿喘了口气,“大冷天的,咱哥俩也算是跟你亲兄弟了,特意把你送过来,回头这种傻逼事情我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尉嬴笑了,“我又是单身狗了。”   蓝懿翻白眼,“活该。”   全过程黎悯没说话,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唯独在看见尉嬴往回走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你还打算干什么?”   尉嬴说,“我还是不甘心,想在他们房间旁边再开一间。”   “神经病啊。”   蓝懿上去一把架住他,“大哥,你是不是在海城喝的酒现在才开始上头?辛妲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辛妲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尉嬴觉得心脏像是给人挖走了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风在不停地往里吹,吹得他整个人都发冷。   凌晨三点,尉嬴像一抹幽魂在辛妲的酒店楼下等,黎悯和蓝懿就陪着他等,等到了凌晨四点,尉嬴脸色苍白地转过头来,“辛妲和别人睡了两个小时了。”   蓝懿和黎悯都没说话。   尉嬴就再次往外走,三个人在路边又找了一家营业到早上的酒吧,另外两人陪他在路边坐下,听着里面不知所谓的歌,尉嬴给自己开了一瓶酒。   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在强撑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悉数朝他涌过来,尉嬴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明明是在喝酒,觉得像在喝毒药。   每一口,都好苦。   尉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辛妲还有没有可能回来,就算回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辛妲,他觉得自己快疯了,陷在失去辛妲的泥沼里,一点点沦陷。   明明故事的开头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之间也有过甜蜜的。   可是为什么,到了故事的结局,会是那么残忍?   尉嬴不由得想起他们曾经在美国纽城的那个华丽盛大的梦,原来当时一同做梦的不止辛妲,还有自己。   梦醒后,还残留余温。   那个时候的尉嬴脑子里忽然间就记起了和辛妲所有的回忆,那些被他放在记忆深处甚至已经蒙上灰尘的回忆再一次以更剧烈的姿态朝他席卷而来,尉嬴承受,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回忆的浪潮里。   身边热情的外国人拿着酒瓶在他们周围坐下,并且递给了尉嬴一根烟,尉嬴狠狠抽了几口,旁边黎悯还是不动声色的,蓝懿倒是跟着尉嬴一直都在撞酒杯。   大抵是知道尉嬴需要不醉不归。   尉嬴和辛妲的故事落幕在这一年的春天,万物发芽,大地苏醒,所有的一切都在蠢蠢欲动萌发新的生机,可是唯一他和她的爱情却在这个温暖而又欣欣向荣的季节走向结束。就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狠狠打在了尉嬴的脸上。   尉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辛妲,他只知道,现在光是失去她,就已经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不远万里到来美国,发疯一样冲进人家房间里,只为了那个女人的回眸一瞥。   可是辛妲太残忍了,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给他,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要靠什么去缅怀,靠她被别人抱着的画面吗?   尉嬴自嘲地笑,原来不爱才是最大的残忍。   尉嬴在美国洛城醉到了早上六点,蓝懿和黎悯拖着他,两个人用尽力气,将他从酒吧里带走,尉嬴捏着酒瓶,喃喃着,“我……我要回去找她。”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固执地想要回那份属于自己的东西。   黎悯啧了一声,“走了,回去了。”   蓝懿说,“买机票吧,我飞机等回国找人处理。”   “回国?”   尉嬴恍然大悟一般抬头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啊……原来我不在国内呀……”   “你喝醉了。”   蓝懿叹了口气,“尉狗,大家都是兄弟,也都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只是,辛妲她现在已经另有良人了,你也别纠缠了,大家都难看。”   陪尉嬴飞来美国真是他们这群搅屎棍做的最疯狂的事情,就像是一场不计较后果的豪赌,只想要让距离更近一些,更近一些,足够贴近辛妲的脉搏。   尉嬴捂着脸,“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怎么办啊,蓝懿,我现在好难受。”   说到一半,尉嬴自己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黎悯皱了皱眉头,“你别喝了,等下酒精中毒了。”   “不可能。”   尉嬴吐完又站起来,抓着酒瓶往嘴里塞的时候被黎悯一下子打掉了。   尉嬴无助地像个小孩,他说,“我想醉,我醉了才不想她。”   “她是谁?”黎悯冷笑,“放你的屁,醉了不想?”   尉嬴低下头,男人依旧有着一张令女人驻足的脸,可惜的是那双眼睛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光彩,光芒陨落,他轻声道,“怎么会这么难过啊。”   他靠在黎悯的肩膀上,伸手揪住自己的胸口,他问黎悯,“你失恋的时候有这么难过吗?这么……像死一样的痛过吗?”   黎悯没说话,尉嬴低低笑了一声,又松开他,整个人都在恍惚。   辛妲不在自己身边了,他还剩下什么?   他还有儿子,对的,还有尉辛,那是他和辛妲共有的儿子,辛妲如果想见儿子,肯定会回来。   尉嬴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我还有尉辛,我还有尉辛……”   “你别说了。”   蓝懿看着他的眼神都觉得痛,“你当初也没多喜欢人家,现在后悔了,有什么用呢?”   “后悔吗?”   尉嬴茫然地喃喃着,“这是后悔吗?”   黎悯没说话,却伸手捂住了尉嬴的眼睛。   尉嬴身体僵了僵,他嘴巴还在不停地轻声说话,“黎悯你干什么,我看不见了,我……”   直到声音哽咽,尉嬴才停止说话,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堂堂七尺男儿,玩世不恭放肆潇洒的尉嬴,在辛妲结婚的这天清晨,他在洛城,孤零零的一个人,竟哽咽若孩童。   黎悯遮着他半张脸,和蓝懿一起陪伴他。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三个一晚上没睡的男人身上,其余两人静默,就这样维持着姿势没动,直到尉嬴的哽咽停息。   尉辛是在一个礼拜后被辛妲送回了尉嬴身边,那个时候尉嬴家里正窝了一堆人,透过窗子看见楼下辛妲的车子开进小区,一帮人大叫,“来了来了!”   福臻推了一下,“哎哟卫阙你腿快让让,哥来不及躲起来了!”   “哎哟卧槽黎悯你怎么躲在卧室里,太贱了!”   “那谁,蓝懿啊!你衣柜里靠靠,我和你挤挤。”   “不是,傅暮终你是不是基佬啊,非得跟我挤衣柜!”   “都他妈的快闭嘴吧大爷们!”尉嬴喊了一嗓子,“来了来了,我听见电梯运转的声音了!”   “尉小狗加油~~”卫阙憋着嗓子细长地说了一句,“我们给你打call哦!”   “得了吧你们一群搅屎棍,没有瞎掺和算是我磕头求的了。”尉嬴说,“都禁言啊!老子开门了!”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尉嬴感觉自己一整颗心都在怦怦跳,这次要是再次看见辛妲,他要做什么呢?是先抓住人家呢,还是先等她把话说完什么的,多留一会呢?   不管了,先把她抓进来抓上床怎么弄还不都是他的事儿!   尉嬴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荡荡,屁都没有。   尉嬴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兔崽子正颠儿颠儿地背着小书包,“爸爸,我回来了!”   尉嬴懵逼了好久,才放出一口气,问,“你妈妈呢?”   “妈妈?”   尉辛偏着脑袋,摆了个很可爱的姿势,尉嬴隐隐地透过这个姿势看出了江铃儿发微博自拍的表情,心说狗日的肯定是江铃儿将他儿子这么噘嘴的,于是他着急道,“你妈没和你回来?”   “我妈妈不回来了啊。”   尉辛又换了个江铃儿的招牌自拍姿势,尉嬴看得眼皮子一跳,“你给我正常点!”   “好嘞。”尉辛蹦跶着小短腿,自主走到沙发边,吓了一跳,“啊!这里有个叔叔!”   福臻缩在沙发角落里,和尉辛打了个招呼,“嘘,我是幽灵,没有超能力的人看不见我。”   尉辛信以为真,指着尉嬴说,“那我爸爸看得见你吗?”   福臻说,“你爸爸看不见我的!”   两个人一脸严肃地达成共识,于是福臻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缩了回去。   尉嬴:……你他妈的当老子智障是不是?   尉嬴看着尉辛坐在沙发上的乖巧模样,又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妈妈没说别的吗?”   “我妈妈以后要住在美国了,她说,我要是想她了,以后就让你开飞机送我过去。”   尉辛兴奋地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爸爸,你会开飞机吗?”   尉嬴说,“爸爸不会。”   尉辛一脸遗憾,“那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和妈妈见面了?”   “爸爸给你买机票送过去,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陪你一起见她。”   尉嬴上去给自己儿子剥了个果冻,“吃不吃?”   尉辛拿过来,以为他看不见,小心翼翼递给角落里的福臻,“幽灵叔叔,给你吃果冻!”   福臻配合地天衣无缝,“哇!这是人类的果冻啊!我一直都想吃了,谢谢你尉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幽灵啊。”   “好厉害!”   尉嬴;“……”   敢情他现在屋子里还有另外四个幽灵。   林风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的老板态度有点反常。   就是那种,对下属好得有些太过分了,反而显得更加不正常。   他觉得这种情况就跟要死的人回光返照似的。   财务部发完了这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又组织了一次出国旅游,公司里的人都组团办签证去了,尉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转着椅子,茫然地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   他突然间觉得,没了辛妲的日子,是多么的无趣。   以前习惯了的种种现在就变成了凌迟他的工具,连回想起来都是一种过分残忍的事情,尉嬴心想,他和辛妲有那么多回忆,辛妲到底是有多心冷,能这样说丢就丢?   明明她连看都不敢看他,明明她还没完全放下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快速地结婚,是为了刺伤他吗?   尉嬴自嘲地笑,辛妲,你赢了。   放空了整个公司里的人,尉嬴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偶尔回想起来春季要上新品,尉嬴便自己打开了文档开始构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设计过什么东西,曾经打造过一枚送给辛妲的戒指,却因为赌气将它戴在了另个女人的手上,后来因为尺寸太小,那小姑娘被他强行塞戒指塞得眼睛都红了,尉嬴又将它要了回来。   原来戒指不合适,也是如此致命的伤害。   尉嬴发了好久的呆,看着逐渐到了的下班日子,他盯着空白的文档,满脑子却都是辛妲以前的模样。   他站起来,没有关电脑,拿起西装就下班,往回家的方向走。   开车只要十分钟的路程原来走路需要这么漫长的时间,尉嬴走到家的时候,尉辛趴在沙发上睡觉,桌子上是他早上出门前帮他做的便当,尉辛将吃完的便当盒放在桌子上,等着尉嬴回家收拾。   尉嬴想,他可能是一个很合格的单亲父亲。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思念辛妲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尉嬴发现,某些念头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根本没有淡去,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想她,他需要她。   他思念一件自己曾经丢弃了不要了的玩具,思念到疯掉。   尉嬴也曾在喝醉的日子里一遍遍笑,撑着额头笑,男人穿着衬衫捏着酒杯的模样无疑是令所有女人都没办法招架的,可惜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下起了一阵暴风雪,她们不敢接近,只敢在一边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男人的眼,总觉得自己都会跟着心碎。   后来尉嬴喝多了,黎悯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找到他,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那风月欢场里拽出来。   尉嬴在没有办法忍受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就埋在黎悯身前哽咽。   男人抓着好兄弟胸前的衣服,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   黎悯不知道尉嬴有没有哭,只知道尉嬴这样,已经不只只是肝肠寸断了。   他没有劝着他,后来身边的好友也劝不住了,便开始由着尉嬴喝酒,由着他喝多了倒在他们身上,他会说起很多以前的故事,主角统统都是辛妲和他,那些故事连他们都听腻了,他还没讲腻。   尉嬴心想,辛妲在这方面要比他狠多了,说放手就放手,留他一个人,记不清,忘不净,断断续续,重重复复,生生死死,醉醉醒醒。   尉嬴觉得自己病了,他开始病态地思念着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人。那人曾经是他嗤之以鼻的存在,后来,那个女人成为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尉嬴一次次试着挑战更多极限运动来刺激自己的感觉,可是他就像一个性冷淡患者,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   他也曾尝试攀登雪山,后来遭遇暴风雪,差点死在冰天雪地里;也曾徒手攀岩遭遇狼群,被野生动物追赶厮杀,被找到时浑身是伤。   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空的,只有一个空壳子,空落落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心脏的跳动都是空的,填满它们的只有无处安放的想念。   几个兄弟都看不下去了,尉嬴这样一次次跟求死一样的活着,根本就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黎悯说,“尉嬴,后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去死可以。”   尉嬴真的尝试了,他在家直接开了煤气,黎悯找到他时,尉辛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那个时候冷漠的男人直接甩了尉嬴两个耳光,将他整个人拖进浴室里,冷水的刺激下尉嬴终于有了回应。   黎悯说,“尉嬴,你看看你活得像什么样子。”   可是那一刻,尉嬴抬起头来。   他嗓子是嘶哑的,脸色是惨白的,唯有眼眶是红的。鲜活的,像是有血要溢出来一样。   那是黎悯第一次看见尉嬴哭。   他在他面前哭得像一个小孩,他说,“黎悯……我等着辛妲回来,就像在等死一样。” 第353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④   整个富二代圈子的人都知道尉嬴失恋了。   虽然尉嬴从不说起,但是从他最近的行为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早就已经没了心,整个人就像一个空壳子,哪怕公司运转正常,哪怕他也出来正常社交,但是大家都知道尉嬴死了一次。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后来他们公司和国外一家婚纱公司合作出了春季的新款,当看到那些模特在t台上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那些模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曾在娱乐圈回眸一瞥倾国倾城的女人,辛妲。   辛妲已经许久没有传出新的消息,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只有知情者知道,辛妲结婚了,定居美国,丈夫是美籍华人,两人天造地设,极为登对。   而尉嬴,就这么等着一个已经嫁给别人的女人,又等了整整一年。   他觉得自己该醒过来了。   这天夜里黎悯发了个消息,说让尉嬴过来家里喝酒,还照例叫了一群好兄弟,于是尉嬴过去,几个人在大厅逛了一圈愣是没见到黎悯。   后来他们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下走,地下室里终于见到了黎悯,男人正手里玩着一条蛇,看见他们的时候微微抬起头来,“来了?”   傅暮终往后跳了一步靠近福臻怀里,“我靠,黎爷您悠着点。”   黎悯上前,手上就这么缠着一条蛇,他走近了靠近尉嬴,盯着他的脸,“辛妲问我融资。”   这六个字,让尉嬴原本已经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尉嬴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重复了一遍,加上了疑问的语气,“辛妲问你融资?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黎悯仿佛想从尉嬴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痕迹,然而很可惜,没有。   倒是旁边抱在一起的傅暮终和福臻互相看了看,然后喃喃,“为什么突然间要融资?辛氏的运转出问题了?”   黎悯没说话,几个人在他地下酒窖里开了酒,原本放着茶杯的茶几被撤了下去,上面放着几瓶新开的红酒,后面是一个私人影院,黎悯带着蛇盘进沙发里,男人冷漠的脸倒是像极了他手上那条黑王蛇的表情,简直冷血得一模一样。   尉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呢,你决定帮吗?”   黎悯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帮不了。”   尉嬴眯起眼睛,似乎是在体会他那三个字背后的深意。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我没听错吧?”   蓝懿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凑上去,“尉狗居然只说了一个哦?我不信,背地里肯定急得立马给辛妲转个几百万去了。”   黎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这可不一定。”   “尉狗明显还没走出情伤。”   卫阙双手抱在胸前,“几百万买辛妲一句谢谢还是会做的。”   傅暮终和福臻仍旧是一脸看戏的神色,几个人各自在黎悯家地下一层坐下,随便挑了个电影,一帮搅屎棍又凑在一起计算着如何让尉嬴重新追回辛妲。   “我觉得啊,现在辛妲出事,尉嬴是时候该出现了。”   卫阙分析地颇像那么回事,“正好趁着女神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一举拿下。”   “卫阙这样的肯定是万年备胎。”   旁边傅暮终贱兮兮地说了一句,“女神出事了才想起尉嬴的话,这说明平时没事就压根没想到他,尉老狗真惨。”   “我靠你他妈会不会说话,谁是备胎啦!”   卫阙这句话一出,几个兄弟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不约而同放在黎悯身上。   黎悯冷笑,“我的蛇饿了。”   几个搅屎棍立刻倏地把视线收回来,装作四处看风景。   “但是为什么辛妲会出事?商幸尧财力不小,为什么她会到了要找黎悯融资的地步?”   蓝懿平时看着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是挺会思考问题的,直接把重点挑了出来,“辛妲肯定知道黎悯关系和尉狗好,所以要是找了黎悯,黎悯一定会把消息告诉尉嬴,她到底是不是想通过黎悯让尉嬴知道这件事呢?我觉得这个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现在说那么多屁用啊。”   福臻靠在傅暮终肩膀上指了指尉嬴,“辛氏不是一直都有林风帮忙看着吗?林风不是尉嬴的特助吗?尉嬴怎么可能不知道?”   尉嬴又很轻声说了句,“我半年前就没让他管了。”   “……”福臻收回视线,“当我没说。”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傅暮终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搂着福臻,两个人臭味相投凑在一起,“也许是背后的人,是只有黎悯动得起的?我不信,黎悯这孙子还没有我家里中央权力大,辛妲到底是遇上了谁?”   “我们直接飞过去见她一面不就好了。”   卫阙摊摊手,“黎悯,辛妲和你约了见面吗?”   黎悯翻着手机短信,“下周五洛城。”   “我靠!”尉嬴当即跳起来,“黎悯!你他妈背着我和辛妲短信来往?你这是敲我墙角吗!你真不要脸!”   黎悯一脸冷漠睨着他,“辛妲主动找我的。”   “我不服!”   尉嬴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忽然间眼睛又红了,“她为什么不找我呢?她……她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想过找我……”   “哎呀哎呀打住。”   卫阙觉得尉嬴最近真是水做的,动不动眼眶就红了,从旁边抽出一张餐巾纸,“要哭边哭去,哭完了哥几个陪着你去洛城找她。”   尉嬴一秒钟就怂了,“我有点怕……”   “得了吧。”   福臻懒洋洋地倚着傅暮终道,“咱几个搅屎棍再努力也没用,尉老狗太怂了,烂泥扶不上墙。”   “你放屁!我现在就订机票!”   尉嬴一声令下,立刻所有人都开始拿出手机来看航班,一起订完了票之后尉嬴手都有点抖,“我……我又可以见到辛妲了……”   “看把他紧张的。”   傅暮终说,“莫慌,谁还没个孙子的时候。”   尉嬴一看傅暮终那个眼神就来火,指着他和福臻,“你俩跟对基佬似的搂一块干什么呢?!”   福臻嗷的一声从傅暮终怀里窜起来,“傅老三你对我图谋不轨!”   尉嬴那帮人提前了三天到的洛城,一下飞机尉嬴就觉得自己立刻怂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和辛妲见面了,他居然还有些紧张。   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反正他过得不好,他想她想得快疯掉了。   黎悯下飞机的时候看尉嬴那个眼神意味深长得令尉嬴心里发虚,他们在洛城的酒店里等了三天,各种计划都准备好了,终于等来了辛妲和黎悯约定的日子。   那天黎悯出去的时候穿得特别帅,尉嬴在一边看了泛酸水,“你干嘛啊,相亲去吗?”   黎悯这会子笑了,“长得帅怪我吗?”   尉嬴嗷了一声,举着烟灰缸要杀人,让福臻和傅暮终拦住了,一群人起哄,“黎爷先走吧,我们一会就跟过来!”   “按照A计划行事!”   黎悯到了辛妲给的餐厅地点的时候,坐下不到五分钟,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细长的身影。   辛妲戴着墨镜,风姿款款地走过来,时隔一年没见,她依旧是优雅动人的,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甚至比一年前更加动人心魄。   尉嬴在角落里看见辛妲的时候,整个人都恨不得窜出去,要不是蓝懿抓着他,他觉得自己这会子可能会当街绑架了辛妲就走。   她更美了,眉眼妩媚,也比一年前更冷静沉默,眼光清冷且明亮,像是想开了很多。   看见黎悯的时候,辛妲冲着黎悯打了个招呼,随后坐下,两人乍一眼看过去就跟一对是的,尉嬴觉得回去路上该买把刀,他在琢磨是一刀捅死黎悯比较好还是多捅几刀慢慢让他死。   两人的谈话声很轻,尉嬴他们听不见,躲在暗处,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怜。   当初他可以光明正大搂她入怀,可是现在呢?瞧瞧他们之间的感情被他逼到了什么穷途末路的样子。   尉嬴的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辛妲,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辛妲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有视线,警觉地问道,“黎少是一个人来的吧?”   黎悯睁眼说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地,“一个人,怎么了?”   辛妲这才稍稍放下戒备,“感觉有人在看我。”   “可能因为觉得你眼熟吧。”黎悯恰好地提起来,“你现在不来娱乐圈了吗?”,江城还有个人天天在盼你呢。   “没意思。”   辛妲笑了笑,“我很久没去演戏了,前阵子商绾还叫我出来接活动。”   “最近都在管理辛氏吗?”黎悯淡淡地问了一句,辛妲开始切入正题,看见两人交谈得如此认真,蹲在角落里的尉嬴又开始浑身扭来扭去。   忍不住了……好想……好想跑出去扛起辛妲一个百米冲刺啊啊啊啊啊!   他们谈了快半小时,谈到后面黎悯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辛妲想自己的意思也已经转达到了,她就站起来,对着黎悯告别后走出餐厅。   一群人统统站起来,黎悯却在这个时候一把走回阴暗处,揪着尉嬴的衣服,将他拉到了厕所里。   尉嬴还没喘过起来,就看着黎悯对他冷笑,“半年前就不管了?辛氏的东西一概不知?尉嬴,你还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尉嬴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压低了。   黎悯冲他笑笑,“辛妲不知道真相,但我算是听明白了,能把辛氏重新逼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尉嬴你。”   尉嬴瞳仁缩了缩,没有反驳。   “怎么,这是最新一招追女人的方法吗?”黎悯松开他,两人在厕所过道里对视,“尉嬴,你别装了,辛氏能出问题因为你在推波助澜,你说辛妲要是知道是你干的,她会不会从此跟你彻底恩断义绝?”   尉嬴脸色变了,看着眼前的好兄弟,许久他才哑着嗓子,眼里一片绝望。   他说,“黎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让辛妲回来。”   “把辛家搞破产就是你所谓的让辛妲回来?”   黎悯看了他一眼,“尉嬴,你这样只会让辛妲恨你。”   “反正她那么恨我了,再多恨一点也无所谓。”尉嬴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恨吧,恨总好过忘了我。”   辛妲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尉嬴干的,她只是想找黎悯帮忙查一查背后是谁,因为她隐隐觉得那个圈子脱离不了干系,可是没想过如果是尉嬴令她辛家再度破产,她该何去何从。   辛氏的运转再度出现了问题,而这一次商幸尧自己也因为背后有人捅刀子举报,导致他根本不能回国,辛妲想要回国去看看,商幸尧同意了。   “抱歉。”男人垂下眉目,“我不知道背后是谁找到我黑钱的证据……所以这些东西要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就没办法回国。”一回去就肯定要被抓。   辛妲一个人坐了飞机回国,她不知道的是,同一班航班上,也有男人跟着她的步伐回到了这片土地,看着她从安全通道走出去,尉嬴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黎悯评价尉嬴这一次的行为就是自己作死,但尉嬴不觉得,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找到商幸尧的证据,让他不敢回国,再利用辛氏财阀的危机让辛妲回国,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   只要辛妲回国,只要辛妲在他身边,哪怕她是别人的老婆,他都不会再怕了!   尉嬴先回家了一趟,尉辛在那边玩游戏,看见自己老爸进来眼睛都不眨的,说了一句,“爸,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我操!   尉嬴眼睛一亮,“你妈说啥?”   “我妈说她家里要破产了。”   尉辛抬头看着尉嬴,一大一小两张脸互相对视,“还有就是她明天接我出去玩。”   尉嬴说,“那你明天偷偷去问你妈的银行卡号,你爹我给她打钱。”   尉辛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尉嬴面前看着他的脸,盯了半晌,随后道,“我猜是你干的。”   “……”这小王八蛋不会是柯南转世吧?   尉辛说,“我觉得换你以前肯定哭爹喊娘要去帮我妈了,现在这么镇定,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尉嬴立马赔笑,“你别多想……”   “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和我妈告状。”   “……”   尉嬴这一晚上没睡,上半夜捉摸着要怎么让尉辛那个小王八蛋闭嘴,下半夜想着明天去找辛妲要准备什么,最后早上睡了两个小时,起身就开始穿衣服。   尉辛过来上厕所,看了一眼在弄发型的尉嬴,“爹,你要送我去?”   尉嬴说,“对啊,我也想你妈。”   “我妈妈不想你。”   尉辛摇头晃脑,“你过去肯定要纠缠她。”   “……”尉嬴把尉辛拎起来,“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今天把你反锁家里。”   尉辛可怜巴巴看着尉嬴,“你忍心分开一对母子吗!你是不是要做小说里那种事情,拿我威胁我妈?然后把我妈妈逼回你身边?”   这臭小子到底是学习到了什么糟粕啊!   “谁教你的?”   “江铃儿姐姐。”   “……”尉嬴觉得他很有必要和江铃儿谈谈以后不能再带坏他的儿子了。   辛妲回国的第一件事是把辛氏财阀稳定下来,第二件事就是跟自己的小情人——也就是她的儿子尉辛约个会。   他们约了在一家自助餐厅见面,辛妲比尉辛早到了二十分钟坐在位置上,二十分钟后,抬头正好看见尉辛穿着一身小西装颠儿颠儿跑进来,辛妲微微一笑,却在看见他背后的男人的时候,笑容僵住了。   尉嬴穿着和尉辛同一系列的西装,整个人打扮得跟走红毯的大明星似的,跟在她儿子身后,双手插在兜里,一年了,他还是没变,风流倜傥,玩世不恭。   可是辛妲却哽咽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慌张地拿着包,直到尉嬴来到她面前,她的眼眶红了又红,终是忍住了,问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送他过来。”顺路……见见你。   尉嬴后面一句话没说出来,看着辛妲的表情,他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曾经有人说过,若他日重逢,我将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曾经相爱过的人,不管分开多久,再次见到的那一刻,终究只有眼泪。   辛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尉嬴看出一些异样来,蹲下来摸了摸尉辛的脸,“你长高了。”   “是啊,”尉辛自豪地说道,“我还长帅了呢!”   尉嬴看了眼自己自恋的儿子,又看了眼辛妲,“你们约了吃自助吗?”   辛妲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抱着尉辛在座位旁边坐下,原本想说尉嬴可以走了,结果这厮厚着脸皮直接坐在了他们对面。   辛妲愣住了,尉嬴倒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臭不要脸地睁眼说瞎话,“尉辛说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意思就是小孩子想要一家三口。   尉辛刚想说爸爸你撒谎结果一看自己老爹的眼神,就吓得把话咽了回去,立刻点头道,“对的妈咪,我想要大家一起吃饭。”   尉嬴这才把眼神恐吓收回来。   辛妲沉默了,许久才抬手找来了服务员,这边是日料自助,她先点了几个刺身拼盘之后就把菜单拿给尉辛,“看得懂吗?”   尉辛说,“几个樱花国字看不懂。”   “你下次可以学学。”辛妲爱怜地摸了摸尉辛的脑袋,“有没有想过学一门兴趣爱好?”   尉辛摇头如捣蒜,“爸爸给我报了美术班跆拳道班还有国际象棋班,还专门请了老师每周教我念英语,我不想再学了。”   辛妲愣了,完全没想到尉嬴让这么小的孩子学这么多东西,抬头的时候,不自觉带上了质问,“你怎么让他学这么多?”   这口气就像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妻子在教训自己的丈夫似的。   尉嬴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迟愣了好一会说了一句,“那……那不是赢在起跑线上嘛……”   “他还小,你怎么能让他压力这么大?”一说到有关孩子的事情,辛妲什么都不顾了,“给他去掉几个吧,一年学一门也好。”   “你还知道惦记他?”尉嬴口气不自觉就冲了,“你在国外大半年,怎么不想想他缺不缺母爱啊?他都快把江铃儿当自己妈了。”   这话说的辛妲眼睛又红了,尉嬴说出去以后才有点懊悔,辛妲难得放下戒备,这会又被他激起了警戒心。   他们吃饭发时候也很沉默,尉嬴幻想过无数次和辛妲重新见面以后的样子,也许她还会恨他,也许她还会出言训他,可是没有想过是这样死气沉沉的。   就像是……就像是辛妲对他彻底放弃了希望一样。   吃完饭尉辛和辛妲分别,尉嬴就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儿子眼里对辛妲的依恋,他觉得他就像个罪人,分开了一对彼此思念的母子。   哪儿都是美好的,只有他是多余的。   被这种刺激到的尉嬴重重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就上前,一把抓住尉辛的手,“走了。”   尉辛被尉嬴强行拖走,眼里有些委屈,平时古灵精怪的他到了这会子有点难过,像是自己的父亲容不得他和他妈妈待在一起似的。   辛妲看着尉嬴带着自己的儿子走,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难受,尉嬴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表情,搞得他像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明明……明明他这大半年过得也生不如死啊!   尉嬴用力抓住了尉辛的手,小男生被捏的疼了,喊了一声,“爸爸,疼。”   “怎么办呢?”尉嬴松开手,用一种无助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爸爸的心更疼。”   辛妲走了,吃完饭就毫无留恋地走了,那种短暂的温暖迅速冷却下来后的失落感占据了尉嬴全部的胸腔,他原本以为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事实上,他只不过是重复再死一次罢了。   辛妲回国,她依旧那么冷漠,依旧对他毫不在意,他觉得辛妲每次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一眼,他就在她眼里被杀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狠的心呢?   辛妲,你回头看看如今的我,回头看看我曾经因为失去你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能……能抵消一些你对我的恨意吗?   他想把辛妲抢回来,不计较一切后果,用上任何手段,都要把她从别的男人身边抢回来。   一想到辛妲若是将曾经对他的热情再给予另外一个男人,尉嬴就会嫉妒到发疯。   他觉得他病了,病态地等待着自己前妻的乞怜等到病入膏肓,哪怕辛妲恨他,哪怕她想要逃离,他也像用尽所有手段把她关在身边。   尉嬴回去的时候眼神空的像是人偶一样,回到家里他慢慢坐下,拉开一听可乐,可是还没喝进嘴里,男人手哆嗦着,一滴眼泪就这么直接落进易拉罐里。   所有被压缩的情绪在这一刻剧烈膨胀爆发,亲眼见识到了辛妲的冷漠之后他觉得自己像是收了一次重伤,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灵魂。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辛妲,想得快疯掉了……   尉辛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露出这种表情,小男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结结巴巴道,“爸爸你……你别哭啊……”   尉嬴抬头,很丢脸看着天花板,这样就能把眼泪憋回去。   可是现实却很残忍地告诉他,他和辛妲之间,已经隔了太多跨不过去的横沟。   他想要重新让她回来,难如登天。   尉辛手忙脚乱帮自己父亲去拿餐巾纸,尉嬴红了眼睛,他便帮他把眼泪擦干。   一大一小两张脸对视,看着自己的儿子,尉嬴道,“你觉得你的新爸爸怎么样?”   尉辛特别实诚地回答,“很帅,对我很好。”   尉嬴感觉自己中了好几箭,男人捂着胸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怔怔发愣许久,他跟飘一样飘回了房间,门一关上,尉嬴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明明天还没黑,可他觉得他就像身处黑夜,看不见一丝光明。   辛妲一回国就传出了一些消息,在国内的几人出去游玩的时候被拍下来,她和肖赫天的绯闻就又一次上了热搜,尉嬴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把那张报纸撕碎。   肖赫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奶油小生,男人身上沉淀下来的气质已经足够沉稳且优雅,他带了辛妲去之前他们很喜欢吃的一家湘菜馆吃菜,商绾和江铃儿陪着一起,没想到另外几个人没拍,倒是把辛妲和肖赫天单独拍下来了。   还加上了一段特别暧昧的标题【事隔经年他们又相遇了】   相遇,相遇你妹!   尉嬴咬牙切齿,林风在一边说,“尉少,您别生气,媒体一天换一个说法,说风就是雨的……”   “那要是你老婆和别的男人被写成这样你乐意吗?!”   林风咽了咽口水,“是前妻。”   尉嬴一下子怒了,“你敢找我的漏洞?你居然敢找我的漏洞!我说她是我老婆,她就还是我老婆!”   林风非常作死地小心翼翼补充,“可是之前离婚……也是您自个儿选的。”   “……”那,那他妈他后悔了不行吗啊!人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现在不是……不是后悔得要死吗!   “商幸尧那边加紧人盯住他,让他不能回国,辛氏财阀那边怎么样了?”   “根据您说的,留了一笔钱……”   尉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想搞这个肖赫天。”   林风又小心翼翼地说,“换做以前,没准搞得起,现在……那……那人家现在是新晋影帝了,背后势力大了。”   “大?大能大过我?他浑身上下包括几把在内没一个比我强的!我就不信了!”娱乐圈的搅屎棍哼哼了两口气,明显不爽,“微博账号拿来!我要爆料他透过炒作上位!”   “人家新电影正好宣传呢,你搞这一波正好帮人家炒作,还不用他工作室花钱买水军了。”   林风清咳了两声,“建议你年后再报复他。他那会子没活动。”   “……”尉嬴转着手中的笔,好看的眉目一扬,“你这意思是,我现在还动不了他?!”   林风没听出尉嬴话里的杀意,倍儿老实地说,“对对对。”   “……”他要炒了这个特助!   尉嬴花了一点时间查到了辛妲和商绾他们第二天还有个约会活动,于是特意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扮得比肖赫天走红地毯还要花枝招展,完了又让林风带着自己去做发型。   林风一边开车一边说,“尉少,你这再弄下去就差画俩眼线当基佬了。”   尉嬴穿着Gucci的卫衣,脚踩一双vetements,就跟那些在国外的网红富二代似的,对着林风道,“开你的车!”   尉嬴打扮自己花了俩小时,随后又让林风在辛妲他们约定的包厢隔壁开了一间,闷声不响地提前到了kw,走进去的时候还有小姑娘给他吹口哨,“哟,新来的牛郎?真帅~”   尉嬴心说你见过穿这么贵的牛郎吗!转念一想现在牛郎都赚钱开法拉利了,自己没准儿还不如牛郎呢。   辛妲和商绾是在晚上十点到的ktv包厢门口,蹲在草丛里的林风暗戳戳用手机给尉嬴发微信。老板老板,女神来了!   尉嬴眼睛一亮,立刻收拾了自己,随后改变蹲守地点,直接走到了男厕所,跟变态似的一躲就是一个小时。   终于等到了辛妲喝多过来厕所透风,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直接抓了进去,随后门被一锁,男人的气息直接包裹住她。   辛妲不可置信地看着把自己压在墙上的尉嬴,喊出声来,“放开!你疯了吗!”   尉嬴没多说话,他直接抓着辛妲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尝到了辛妲嘴里的酒味,那一丁点酒足够让他醉生梦死无数次,他像是发了狠一般用力掐住她,让她动弹不得,辛妲觉得自己口腔里的所有空气都被尉嬴掠夺到消亡,他才松开她。   一松开,她便红着眼睛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尉嬴没躲,硬生生受下了辛妲一巴掌,他咬着牙,“还有吗?要不一次性打完,你打累了我继续。”   辛妲声音都在发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后悔了。”   尉嬴的声音很哑,他现在觉得自己左半边脸包括左耳都是疼得,被辛妲一巴掌打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说,“你打够了,我再亲你。”   辛妲没忍住,伸手反抗,“你别碰我!”   尉嬴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男人的气息十分可怕,可怕到辛妲觉得自己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尖声喊着,“你又想象以前一样强迫我吗!”   这句话比刚刚那一巴掌还要狠,尉嬴的动作直接顿住了,他没想,他只是想拥抱她亲吻她,可是辛妲眼里的害怕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觉得浑身上下出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尉嬴竟然狠狠哆嗦了一下,“辛妲,你有多反感我?”   女人没说话,可是那眼光已经证明了一切。   那一瞬间,尉嬴的脸色瞬息万变,无数情绪从他脸上掠过,到了最后化作一个冷笑,“既然你这么恨我,我不介意让你更恨我一点!”   “你放开我!尉嬴!你这个魔鬼!”   她离开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要落入他的手掌心!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次次要给予我那么多伤害!   辛妲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具尸体,那个眼神让尉嬴从头到脚都凉了,一颗心在不停地收缩痉挛。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辛妲从前爱他的眼神无比炽热,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尉嬴手都开始颤抖,“辛妲,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可是辛妲一言不发,像是对尉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那眼神死得就像是没有生命一般,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尉嬴的心脏抽痛着,他觉得辛妲现在的狠比起以前来可是手段高明多了,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尉嬴不信,他不信邪,他以为自己只要用尽一切就可以重新让辛妲回来,他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和辛妲就这么结束了。   他觉得所有的游戏里应该都由他来说开始和结束,他还没玩够呢,怎么有人就敢抽身而退?   他挂念了这场爱情的输赢挂念了这么多年,甚至到了后来都忘了自己倒是是要爱,还是要嬴。   可是,再次接触到辛妲这眼神的时候,尉嬴觉得自己在下一个瞬间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一败涂地。   尉嬴颤抖着按着辛妲的肩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辛妲笑了,笑得让尉嬴觉得万箭穿心,“尉嬴,我现在的狠,不及你曾经对我做的万分之一。”   寥寥数字,尉嬴倒退几步,他像是逃一样抓开厕所的门逃了出去,一边逃,他一边用力呼吸,双眼通红,像是……像是在哭一样。   林风看见尉嬴从kw的门口出来,吓了一跳,上去的时候,才看见尉嬴满脸的慌乱。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丢弃了的小孩子,一边抽搐着,一边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盯着林风,他说,“怎么办啊,我不敢面对她。”   不敢面对辛妲的责怪,更不敢面对她眼里的恨。   尉嬴觉得整个人都快疼得想要蜷缩起来,他用力抓紧了自己胸前的卫衣,企图通过这个方式让空气进入到自己的肺部来得以舒缓,可是,徒劳无功。   快死掉了,每次被辛妲用哪种目光注视着,尉嬴都觉得那是一种凌迟他的工具,在她眼里,他被千刀万剐。   林风看见自己的老板露出这种表情,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老板你……”   “我是不是特别丢人?”   “唉。”林风垂下眼睛来,“当初说不要人家的,也是你啊。”   他不是后悔了吗!他尉嬴也是人,也会犯错,可是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他后悔了,他想追上来,能不能给他一次重来的啊?他现在不想玩了想对她好,他能不能再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啊?啊?他哪怕再不是东西,心也是肉做的,看着辛妲和别人好,他也会痛苦!   他这辈子就怂过这么一次,甚至追到美国想扭转一切局面,可是,还是留不住她!留不住!   尉嬴回家的时候又喝了一顿闷酒,林风在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替他收拾残局,尉辛已经睡着了,客厅的动静没人发现,林风发现尉嬴靠在沙发上闭了眼,就从一边拿起一根毛毯来盖在他身上,随后喊了一声,“尉少,我先走了。”   尉嬴没吱声儿。   林风出门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黑夜里小区四周一片寂静,尉嬴的房间没有拉窗帘,黑暗便连同他屋子一并吞没。   尉嬴做了个梦,梦见辛妲和别人手挽着手走红地毯,他就在一边冲上去,却被无数人拦着,辛妲回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和别人交换戒指。   尉嬴从噩梦中惊醒,天边乍亮,他一看时间是早上五点,他整个人从沙发床上摔下来,看着一地的红酒瓶,整个人都还陷在懵逼的情绪当中。   他拿着手机给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   【尉太子:我梦见辛妲在和别人走红地毯,吓死我了,还好只是做梦。】   【黎:……】   【傅老三:呵呵,你不会忘了吧?辛妲结婚都是一年前了。】   【尉太子:结婚?】   【卫阙:尉狗明显没睡醒,别打击他了。】   【尉太子:我靠……对啊,我和辛妲都离婚了。】   【福大饼:真惨。单身狗。】   【蓝家二少:一首《梦醒时分》送给这条单身狗。】   尉嬴的手机没捏稳,直接摔在地上。   他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般,顿时从沙发床边坐起来,整个人茫然地看着四周。   梦醒了,其实他也没有留住辛妲。   一种荒凉感从他心头溢了出来,而后尉嬴缓缓,缓缓地蹲下来,捂着胸口,心脏像是痉挛一般又用力地抽痛着。   他花了好久才把这阵痛捱过去,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他在想,以前的辛妲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直一个人落寞地看着日出呢?   辛妲和肖赫天的绯闻很快引起了全民关注,她好久没出现在娱乐圈,大家都以为她隐退去做豪门阔太太了,没想到还和这个圈子有联系。   辛妲特意开了一个发布会澄清和肖赫天的关系,说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请大家也不要给他们两个造成困扰。   她这是事隔经年再一次出现在媒体镜头前,所有人发现,不管隔了多久,她还是曾经的那个辛妲,红唇妩媚,眉目清冷,一个眼神可以骗过全天下。   尉嬴盯着辛妲澄清和肖赫天关系的那个娱乐视频看了无数遍,她很美,纵使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家道中落痛失亲人,可她依旧那么矜贵优雅,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摧毁她的美丽一般。   辛妲回来了,这座不夜城的第一名媛,还是她。   从那一天起,辛妲不断地和无数富商传出绯闻,有知情人士透露辛妲这一次是因为家里企业的关系所以才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甚至有可能重新接演出活动,为了赚钱。   得知她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纷纷猜测,辛妲堕落了,她曾经是所有男人的掌上明珠,可是为了保住辛氏,这颗明珠如今落入滚滚红尘,成了所有男人心头的一根刺!   辛妲谈生意的时候,容颜无疑是美丽的,她亲自出马,很快就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融资,然而要挽救辛氏财阀的危机,还是杯水车薪。   总有人为了约一次辛妲甚至提出了直接送钱给她,只要她和他睡一次。   不知道是谁传出:辛妲不是缺钱吗!有钱就行啊!有钱就可以睡到她!她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辛妲不再是以前那个清高的辛妲了,可更是因为这些桃色的流言蜚语,让他们愈发的觊觎她。   当初她如同天神下凡,姿态高傲容颜昳丽,谁敢肖想玷污?现如今她艳名远播,就更显得旖旎暧昧,有人说,还是这红尘间的辛妲更加诱惑一些。   那样的她,似乎离他们这群男人,很近,触手就可以触摸到她细腻的肌肤。   越来越多的人说,辛妲放得宽了,吃得开了,笑容更加妖艳,没有人逃得过她的诱惑。   尉嬴是在那天回到的汤臣一品,这地方他原本以为送给了辛妲,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回来了。   他控制不住,他想她。   尉嬴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在坐在客厅,大概尉嬴的登场完全出乎她意料,女人叫了一声,随后站起来后退几步,“你怎么来了?”   尉嬴盯着辛妲的脸,笑得残忍,“密码没有改?”   她没改,不过不是特意留给他的,只是她一直都嫌重设密码麻烦而已。   辛妲的沉默让尉嬴一下子来了怒火,男人冷笑,“是啊,你一结婚就直接住在国外了,国内这套别墅想来也只是一个临时旅馆而已。”   他口不择言的上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辛妲眼里有些防备,“你强闯民宅想干什么?”   强闯民宅?   尉嬴一听,当时就笑了!   “怎么,我前妻的房子,我不能来了是不是?”他今天就耍无赖到底了,尉嬴狠狠摔上身后的门,一步步上前逼近辛妲,“你在国外很潇洒是不是!现在国内也一样吃得开啊!是不是觉得那群男人被你迷得颠三倒四为你花钱,你很开心啊!”   辛妲被尉嬴这番侮辱气红了眼,“少在那里血口喷人!再者,就算真的有男人替我花钱,与你何干?你现在过来关心你的前妻做什么,都说了已经是前妻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地闯入她的世界里?   尉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尉嬴直接将辛妲抓住了,她挣扎,想去弄响报警装置,被尉嬴看了出来,男人将她一把按在沙发上,暴怒中的脸愈发俊美逼人,“说!有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说啊!”   他忍无可忍地低吼,死死抓住辛妲胸前的衣服,“谁敢碰你,老子明天亲手把他砍了!我说到做到!辛妲,你有本事出去跟别的男人上个床试试看!”   辛妲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样的尉嬴,忽然间,她就低笑了一声。   “尉嬴,当初不是你亲手不要我的吗?”   这话实在是狠,尉嬴眼眶都红了,他想说他后悔了,可是那几个字就在嘴巴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讲出来。   他后悔了!他就是后悔了,当知道辛妲如今被外人用那种眼光看的时候,他就嫉妒得要发疯!   尉嬴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是当眼前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这么四分五裂了。   他抵不上辛妲那一个不屑的眼神。   尉嬴说,“辛妲,你是不是恨我?”   辛妲笑得风轻云淡,“恨?我不恨你了,因为我觉得,对你,我恨不恨都已经无所谓了。”   寥寥数字,如刀一般扎向他的心脏,尉嬴倒退几步,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窖。   他以为辛妲这还是在闹脾气,他说,“别闹了,辛妲,和商幸尧离婚,我们重来好不好?”   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她盯着尉嬴的脸,倏地笑了,“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尉嬴觉得他这会儿手边要是有什么,绝对直接被他摔在地上砸碎了,“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辛妲看了他一会,依旧笑得优雅,“可惜了,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一句话吧?”   尉嬴心脏一抽。   “岁月再无可回头!”辛妲指着门,“尉先生,您可千万别后悔。”   她这是直接拒绝了他,随后赶他走。   尉嬴双手在哆嗦,他想冲上去抱去辛妲,又恨不得真的想掐着她的脖子,“商幸尧有那么好吗!他现在连回国都不敢,你就这么想守着他吗!”   和他离婚,回到他身边!   尉嬴气红了眼睛,“当初你们辛家快破产的时候,没有老子,你他妈在哪里讨饭吃都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以为自己算是个人物了!”   辛妲被尉嬴这番口不择言的话气得胸口喘气都开始不稳,“滚出去!我叫保安了!”   “叫啊!”   尉嬴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失去理智了,“老子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你,你他妈能不能知点好歹!你现在辛氏集团不是也有危机吗!讨好那帮男人,不如讨好我!哄我开心了,我扶你们家起来一个电话的事情!”   辛妲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去,“滚!滚!”混蛋!尉嬴你这个混蛋!   “滚就滚!”尉嬴直接摔门而出,“我告诉你辛妲,我给你过你机会,到时候你再来求我的时候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就是炮友!谁稀罕谁!谁稀罕谁!   尉嬴不信,区区无意穿堂风,凭何引山洪!   他不就是惦记了她的皮囊这么多年吗!不就是想着她上床的好这么多年吗!他耐心有限,爱回来不回来,他尉嬴离了她还能死了吗!   他偏是不信,他这辈子就没稀罕过谁,就他妈惦记了她这么久!不就是个女人,换做以前他爱什么时候不要就什么时候不要,怎么会轮到现在一次次低声下气地求!   尉嬴重重甩上门,辛妲全身瘫软在沙发上,不停地深呼吸。   这一通侮辱让她眼泪没忍住,她喘着气流了一会泪,又无力望着天花板。   尉嬴,她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他身边!   尉嬴晚上到家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连着尉辛都吓到了,看着自己平时玩世不恭的父亲冒了这么大的火,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他甚至不敢直视。   “爸……”尉辛小小的身躯颤抖,“别抽烟了……”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抽的第几根烟,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冷静,一想到辛妲那个抗拒的表情,他就疼,疼久了,他甚至开始歇斯底里。   尉嬴低吼了一声,旁边尉辛吓得一哆嗦,“爸爸……”   尉嬴深呼吸好久,才将肺部的烟重新吐出来,吐出好大一团烟雾,他红着眼睛转向尉辛,“怎么了?”   “不要抽烟了……”   尉辛看着自己父亲身前的茶几,上面已经丢满了香烟蒂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尉嬴叹了口气,隔了好久才对尉辛说道,“过来。”   尉辛颠儿颠儿跑到尉嬴旁边。   尉嬴伸出手摸了摸尉辛的额头,“你想你妈咪吗?”   尉辛小心翼翼看着尉嬴,“爸爸,你是不要我了吗?”   小孩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一旦接触到关于自己父母的话题,就会这么容易受伤。   尉嬴眼神很深,“跟爸爸待在一起好吗?”   尉嬴哭了,“爸爸,你别不要我,我没有嫌弃你……爸爸妈妈我都爱……”   尉嬴笑了,“非要挑一个呢?”   尉辛抽泣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和爸爸住在一起也很开心,我没有难过,你别不要我……”   尉嬴觉得自己这样逼着儿子做出一个选择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又拍了拍尉辛的额头,“爸爸不会把你送走。”   尉辛这才停止了哭泣,哽咽着,“你别这样了,抽烟不好。”   尉嬴刚想再拿一根烟,被他这句话说得又顿住了,转过头来,对着尉辛道,“爸爸难受。”   他心里就像是被刀剜过去一样,一想到辛妲和别人会有以后,一想到辛妲的未来没有自己,他就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愤怒。   看着眼前的儿子,尉嬴怔怔地,像是出了神,许久才自顾自喃喃着,“尉辛,我只剩下你了。”   和辛妲所有有关的一切,她都已经亲手舍弃了。   他只剩下和这个,有她血缘的儿子了。   凌颜这天约了辛妲一块出来吃夜宵,辛妲刚出门,就看见一辆商务车在自己小区门口摁了摁喇叭。   辛妲过去一看,副驾驶座的凌颜摁下车窗,冲她笑笑,“上车!”   “新车?”辛妲惊喜地笑,拉开后排车门,结果刚坐上去,上面就有个帅哥冲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女神。”   “你是?”辛妲完全没想到凌颜身边会有多的男人,她为了她哥哥辛商什么行情都不要,一个人苦苦喜欢着等待着,她也劝过凌颜,只是凌颜依旧想不开。   想开了就好,辛妲对着车主也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想好了去哪里吃夜宵吗?”   开车到帅哥对着旁边的凌颜笑了笑,“今晚我请客。”   “那必须吃贵的啊。”凌颜打了个指响,“走吧,我来报方向。”说着就开始拿出手机搜地址。   辛妲坐在后面看着凌颜和车主你来我往的互动,微微笑了笑,哥哥走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在想凌颜会不会哪天想不开了也跟着脑子一热就割腕自杀什么的,但是还好,她很坚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圈子里知道凌颜和辛商结婚的人很少,他们是隐婚的,所以凌颜哪怕再想他,也没有人可以陪她聊会天。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想念,一旦发出一丁点声音,思念就会无处可逃一股脑儿涌上来。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往前看,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对了,我还没跟你介绍吧?”   凌颜笑着回头看辛妲,“喏,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叫季尤。”   “哦……”辛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影帝季存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是我爸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儿子,年龄上来讲是我哥。”   贵圈还真是挺乱的哈。   季尤开着车子,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忽然间空出一只手伸过去抓凌颜。   凌颜吓了一跳,“干什么,耍流氓吗?”   季尤说,“陪你逛了一天街了,给我摸摸手行不行?摸摸手就行了。”   说得他自己还挺可怜巴巴的。   凌颜笑了,“你和小姑娘上床是不是也说一句,我就蹭蹭不动?”   季尤一句话直接被凌颜堵死了,过了一会才道,“那不是,那我都是小姑娘主动坐上来的……”   “不要脸!”凌颜趴在车窗旁边笑,后面辛妲也笑了,“凌颜你这性子收一收吧,快赶上江铃儿了。”   “对啊,快叫那个整容逼一起出来吃饭。”凌颜眼睛一亮,“还有商绾那个老女人,把她俩一道叫出来,这叫单身女人俱乐部。”   季尤在一边默默地问了一句,“商绾是不是那个跟我哥那个什么……眉来眼去的女人啊?”   凌颜张了张嘴巴,“小尤尤,你小道消息挺多的嘛。说,微博上那个‘娱乐圈太子’的号是不是你的小号?”   坐在家中的尉嬴直接打了一个喷嚏。   这边季尤转着方向盘笑,“不可能,我不玩娱乐圈儿。”   凌颜啧啧感慨,“还是少玩玩吧,不如玩外围。娱乐圈的都是戏精!都是整容逼!”   坐在家中的江铃儿也跟着打了一个喷嚏。   半小时后,商绾和江铃儿两个人都带着墨镜口罩来到了餐厅的小包间里,一看见凌颜旁边有个男人,两个女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不得了了,木鱼脑子开窍了……”   季尤眯着眼睛笑,笑起来还特别帅,“凌颜你以前都是一根筋吗?”   江铃儿一边说,“对的对的,你趁早睡了她。凌颜饥渴了三四年了,一触即发,一发入魂,绝对不得了。”   “别开车别开车。”辛妲做出打住的手势,“营养跟不上了啊。”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就继续说道,“话说你长得有些眼熟,商绾你看看有没有?挺像你那个老相好的。”   季尤继续微笑,“我是她老相好的同父异母弟弟。”   “弟弟你好你好。”江铃儿过去和季尤握手,“你爸爸还有生别的儿子吗,你们一家基因都挺不错的,现在再生一个,我也等得起。”   辛妲撑着下巴笑,好久没和她们这样凑在一起了,“你的金主那儿怎么这么说了?”   “哎呀别提了。”江铃儿拿捏了一个《甄嬛传》里华妃娘娘的腔调,“姐妹们要小心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旁边喝橙汁的凌颜直接噗的一口喷出来了,对着江铃儿笑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你他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演戏的!”   一帮人在包厢里有说有笑吵吵闹闹,倒是让辛妲心情也连带着冷静不少,她看着眼前的的一桌子人,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像是活过来一般。   吃完晚饭的时候,江铃儿兴致勃勃又说想去喝酒,等下喝完酒还能再吃一顿夜宵,这么一来一回能够弄到天亮,凌颜笑得趴在季尤肩膀上直不起腰来。   商绾和辛妲偷偷说,“我觉得他俩挺好的。”   辛妲也小声道,“要是能成就好了啊,也不知道凌颜心里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   商绾翻了个白眼,这姿势和江铃儿一模一样,“用不着她去想,把她灌醉了直接往床上一丢什么事儿都成了。”   “……”辛妲来来回回看了几眼商绾,“你这是被江铃儿附身了吧。”   “唉,这小伙子我觉得挺好的,比他哥好多了。”商绾对着辛妲道,“要是凌颜能和他成了,也算是以后有人照顾了。”   几个人回去路上随便找了一家静吧开始喝酒玩游戏,到了后来凌颜直接被商绾和江铃儿两个人灌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辛妲在一边没喝多少,她笑了,“怎么了?”   凌颜说,“我……现在……看人都……带影儿。”   “带影儿正常。”商绾手里的骰子摇得哗哗响,“还要来吗?”   “别了别了。”季尤在一边伸出手来,“她的酒我帮她喝了。”   “哟,季公子这是要英雄救美吗,可惜了我们最喜欢拆散一对是一对。”   旁边江铃儿撑着下巴,“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技术!”   半小时后,她们对面多了一个趴着的人。   季尤和凌颜趴在一块,两个人凑成了一大坨,商绾都愣了,“不是吧,季尤酒量这么差?”   “我特么……好好学习根红苗正的人,谁跟你们似的天天把酒当水喝。”季尤清俊的脸都喝白了,说话开始不带门把,“妈呀,我觉得我等下尿出来都是纯酒。”   “哈哈哈!”辛妲都跟着笑了,顺嘴一提,“你和凌颜要不休息吧?别开车了,车子停这儿吧,我们打车。”   “好啊好啊。”听辛妲这个话,商绾马上就懂了她在计划什么,立马对江铃儿眨眨眼,“我们仨送你吧!”   三个人把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直接扛到了最近一家新开的五星级酒店往床上一丢,然后直接门一关——后续让他们自己发展去。   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两个女的还在笑,这种事情她们向来很起劲,两个人路过前台,直到走出去,前台服务员小声嘀咕,“她们三个都好眼熟啊……”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出现在她们身后,“在聊什么?”   “辛总!”前台小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我们说……刚刚送朋友来酒店的几个人长的眼熟,像是明星……”   男人沉了沉眉目,也就这么顺嘴一问,“送谁来的?”   “好像是一对喝多的小情侣,身份证信息上是凌颜和季尤……”   “凌颜?”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辛戚的心一惊,倒是很久没听见她了,怎么,以为他死了,迫不及待地想找另一个男人?   辛戚冷笑,“给我调监控,一会把万能房卡给我。”   万能房卡?几个前台的小姐虽然疑惑,却也还是乖乖听了自家老板的话,辛戚拿到房卡的时候,就打了一个电话给辛商,“臭小子,有空可以去看看你姐了。”   辛商从房子里一跃而起,“我们现在可以曝光了?”   原本是还要再等等的……不过……   一想到凌颜那个该死的女人以为他死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的时候,辛戚眼里就有杀意,看来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甩掉自己了!   辛妲这天回去的时候,站在汤臣一品的别墅楼下,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随后整个人愣在原地,声音都是颤抖的。   “辛戚……?”   大男孩站在阴影里,脸是朦胧模糊的,却仍旧是笑着的,他冲她张开双臂,“姐。”   单个字的音节,就叫辛妲直接落泪。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倒退两步,捂住嘴巴开始哽咽。   眼泪不停地滑落,不停的模糊了她眼前的辛商,她怕一擦眼泪他就消失了,抽泣着说,“你怎么会……”   怎么会……消失了这么久不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回来了?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   辛商上前抱住了辛妲的身子,他依旧是她眼里那个光芒万丈的男孩子,没想到他时隔四年后回来了。   “你当时就没有出事对不对?”辛妲捂着嘴巴哭,“你没有出事吓我干什么!你没有出事当时为什么不联系我!没有出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甚至最后是嘶吼出来的,“辛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我自杀的心都有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辛妲的哭声让辛商整颗心都疼了,他搂紧她,“姐,我错了行不行?当时大哥说有别的事情必须要解决,我们不能和你见面……”   “那好歹……给我发个短信也行啊……”辛妲缩在他怀里呜咽,“你知道我一个人这四年怎么撑过来的吗?辛商,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一听到原来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从来都没有出事,辛妲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哆嗦,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痛苦。   她泪眼朦胧,“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哥哥他还好吗?凌颜都以为他死了,为了他难过了好久……”   “挺好的。”辛商拉着辛妲上楼,“这套房子是尉嬴送你的吧?”   这句话问得破咬牙切齿,辛妲愣了愣道,“嗯,他送我的,不过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真是恶心!”   尉嬴攥紧了手指,当初知道尉嬴抛弃辛妲的时候,他和大哥想举着刀子捅了他的心都有,辛妲是他们兄弟俩辛辛苦苦捧在手掌心的宝贝,都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头,可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随意欺负辛妲,践踏她的一片真心,让她遭受到那样不公平的对待!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辛妲给辛商整理了一个房间,他看着自己姐姐来来回回忙活,忽然间笑了笑,“姐,没事的,我不走了,你别急……”   辛妲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眼泪又下来了,“我是开心……开心……”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见到辛商这一天,又看了自己弟弟好久,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没出事,真好……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辛商上前抚慰她,“我就知道你想我嘛,毕竟我这么帅,是个小姑娘都想念我。”   辛妲说,“微博好多人每年给你祭奠。”   “靠。”辛商骂了一句,“老子还没死,怎么祭奠?”   “每年你出事那天就是你的忌日。”   “靠。”辛商搂住自己,“越说越可怕,别说了啊,我觉得自己都要被咒死了。”   辛妲咯咯笑,“好啦,你回来就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说他还有事情没解决,等解决了马上回来。”辛商走进自己的房间,“尉嬴来过这儿吗?”   辛妲楞了一下,随后道,“之前来过一次,不过被我赶走了。”   “那正好!”   辛商往后摔进床里,“以后我就跟你住这儿了,他要是再敢来,我厨房里拿着刀去迎接他。”   “别别别。”辛妲给他拆了一包零食,“你们这几年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不能告诉你。”   辛商吐了吐舌头,“反正大家都没事,挺好的。”   “没事也不和我说,我又不会透露出去。”   眼看着辛妲又要哭,辛商立刻上前搂住她,“好了好了,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大众的视野里了,到时候没有人会再决定你好欺负。”   是啊,曾经辛妲有他们两兄弟保驾护航的时候,整个江城压根就没有男人敢正面打她主意。   唯有尉嬴,后来也是尉嬴,将她亲手推入爱情的地狱。   “我现在和尉嬴已经撇清关系了,你们到时候没必要再去找人家麻烦。”   辛妲盘腿坐在辛商的床上,“他已经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辛商扭脸冷哼,“不来才好呢!来了老子打死他。”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尉嬴就上门找死来了。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在家楼下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门拉开来,随后一个长相尤为俊美的男人冲出来怒吼了一声,“妈的小爷正好还要找你算账呢!”   尉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辛商就直接扑了过来,里面辛妲尖叫了一声,“不要打!”   可是拦不住了,辛商用力一拳打在尉嬴脸上,“妈的,渣男!你知道我和我哥有多宝贝她吗!你知道我们疼她疼的不得了吗!我们从小到大保护她,不让她吃一点苦头,偏偏她在你那里受尽了委屈!娶了她,让她给你生了孩子,居然还抛弃她!尉嬴,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尉嬴看见辛商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连反抗都顾不上,“你没死?”   辛商笑得狷狂,“是啊,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啊!尉嬴,你这条狗,居然还有脸来找我姐!”   尉嬴被辛商这通话说的心一凉,辛商扑着他往墙上怼,“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来纠缠我姐,我拿了刀捅死你!大不了坐牢!”   辛妲在一边着急,“别打了,别打了!”   尉嬴眼眶都红了,“我跟你姐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少掺和!”   “你跟我姐还能有什么事情?”辛商冷笑,“婚都离了孩子都给你了,你怎么还能再过来耍无赖?你觉得我姐好欺负是不是?”   尉嬴被他怼在墙上,用力又将辛商一掌撵了下去,“关你屁事!”   古往今来最百搭的四字名句,撒泼无赖,双标骂街的必备口头禅。   辛妲在那边着急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两个男人幼稚地跟小孩儿似的互相较劲,听见辛妲说别打了还真的都挺听话,立马收手了,收手了又开始用眼神和对方对视,跟在比谁眼神更狠似的。   辛妲觉得着急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想笑。   “回来,辛商。”   她跟宠物小精灵里边喊回来吧皮卡丘似的,辛商乖乖退回房间里面,就剩下尉嬴一个站在门口。   他今天来主要是有人跟他说辛妲在楼下河南人搂搂抱抱,他一听那还了得?谁敢抱辛妲他就剁了那谁一条手臂,岂料上来一看,竟然是辛妲的弟弟辛商。   震惊错愕的同时还有几分庆幸。   辛妲看样子没有想邀请他回房子里的欲望,只是站在那里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你就回去吧,路上小心。”   这是直接赶客走了。   尉嬴跟听不懂似的,整个人直直立在辛妲家门口,她不关门,他就不走。   最后是辛商啧了一声,看着辛妲的模样,上前狠狠将门一关,将他隔离在了他们世界外面。   他看着那关上的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关门声震得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他以为辛妲是不会真的赶他走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曾经随意握在掌心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他甚至没来得及接住,就直接摔得粉碎。   那种恍然无措感逐渐弥漫上自己的心头,尉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大概是病了。   看见辛妲那个眼神,心就会跟着痛。   他跟个傻子似的在这栋曾经属于他们的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再没等到辛妲第二次拉开门。   他以为辛妲只是耍脾气,可却没想过,一个曾经深深爱过你的人和你告别了以后,她走了,他要如何自处。   如果那人离开了,他该当如何?   他被留在了原地,连同所有感情一起,被她封锁进过去的回忆里。   尉嬴在她家门口进行了无数次徘徊,他甚至忍不住自己的念想想再次敲门。   他口耳之间来去匆匆太多传奇,寥寥数语讲述的都是他如何如同神祗。可是唯有此刻他立在辛妲的家门外,恍然无措如同立在一块墓碑前,不管他曾经多优越风光无限,都输给了一扇不会再开启的门。   有送外卖的送餐员路过这一层,看见一个男人于那扇门前迂回,伸出手想试探,却如同触电一般收回。   而后他终于迅速转身离开,离去时脸色苍白。   这天夜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的不止辛妲的家。   还有凌颜的世界。   她只知道自己喝多了,被辛妲他们扶着送进了酒店,她看着眼前的季尤,忽然间哭了出来。   被酒精放大无数倍后的痛苦在此刻漫上她心头,季尤听见她哭,撑着力气站起来,抱着她去了圆浴缸,给她放水,给她烧水。   后来他实在没忍住,低低喊了一声,“别哭了。”   再听下去我心都要碎了。   凌颜坐在浴缸里,茫然地睁着双眼,她流着泪喃喃,“季尤,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怎么就这么痛苦呢?”   明明辛商也从未待她好过,可她还是犯贱地为了他一遍遍痛苦。   无数个深夜凌颜叩问自己,到底值得吗?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值不值得,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到底算不算多余。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哭了很久,哭完了季尤酒意都醒了,拿着一杯温水过来,想来是倒了替她凉着。   “喝水吧。”季尤哑着嗓子,“起来,别泡了,泡久了不好。”   凌颜喝了水起身,季尤直接把脸转了过去。   凌颜苦笑,“何必呢。”   她擦干了自己的身体,批了一件浴巾走出来,觉得头晕,撑在墙上,却被季尤直接抱住了滚入床的正中央。   天旋地转的时候,她竟朦胧看见了一张辛戚的脸,凌颜又笑出了眼泪,“莫要再祸害我了。”   这话是指的谁,季尤心里清楚。   他没说话,在凌颜的额头吻了吻,声音低哑,“睡吧。”   凌颜闭上眼睛,也只有梦里,他会出现。   辛戚死了,死了三四年了,她到底要守着这份感情,守到什么时候去呢?   察觉到季尤抱着自己的手猛地勒紧了,凌颜没说话,灯灭了,陷入黑暗中,她便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睛,眼眶微红。   季尤的呼吸在她耳畔,可是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搂住了她,一言不发。   原本以为片刻的静谧可以足够撑过这漫长的黑夜,可是不速之客的闯入却撕开了这本风平浪静的一切。   然后凌颜红了眼眶,看见辛商刷了万能卡拉开门,逆着光进入酒店房间。   时光穿越,她坠入无数回忆漩涡。凌颜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神经都绷紧了。季尤觉得他怀里的女人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这种不安感甚至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低声问她,“他是谁?”   这句话让辛戚冷笑出声,“凌颜,你不如你说说,我是谁?”   凌颜直愣愣看着辛戚的脸,随后清泪落下,“你没死?”   季尤心头一颤,莫非是……?   辛戚冷笑更甚,“自然是没有死,否则你不是就要很自在地和别的野男人拉拉扯扯了吗?现在连床单都滚了,凌颜,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凌颜浑身哆嗦,她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然后狠狠抱住他,告诉他,你没死,等于救活我。   可是刚刚重新遇见,他就又说出这番冷酷无情的话,重新将她打入地狱。   他说话总是那么狠,凌颜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可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一抔土,一座坟。   她以为他死了,但是事实上没有。   辛戚活得好好的,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让她一个人受尽了这么多煎熬委屈,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辛戚,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我?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我一直都在做噩梦,一遍遍梦见你离开我的场景。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日子她那么多痛苦都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   他哪怕透露一丁点的念想也可以,可是他没有,残忍地让她抱着绝望过了那么多年!   看着凌颜流泪,辛戚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异样的情绪,这股情绪强烈到令他根本做不到忽视。   他被凌颜的眼泪刺痛了。   可是他想起刚才那一幕,想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样子,辛戚就觉得恶心。他不知道自己这股子恶心的感觉来自于哪里,到底是因为觉得她和别人乱来太脏,还是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上前,将凌颜拽出来,凌颜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袍,被他一拽就又松垮几分,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神秘的诱惑感,辛戚发了狠,精致俊美的脸上带着怒意,连说话都是咬牙切齿,“凌颜,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凌颜脸色苍白,无助中她看向季尤,季尤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和她无关!”   “哟,你倒是想替她承担了?”辛戚冷笑,“睡我老婆,胆子挺大。这事儿,你一力承担得起么!”   季尤在听见从辛戚嘴巴里冒出老婆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变了变表情,眸中闪过一丝痛意,可是更是这种表情让辛戚越想冷笑,看着这个被自己刺痛的男人,他抓着凌颜往外走。   季尤想追,可是步伐硬生生停住了。   辛戚没死……他说她还是他老婆,那他凭什么追?他有什么资格去追?就凭他……喜欢了她这么久吗?   季尤坐在床边,忽然间自嘲一笑,随后用手掩住脸,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放开我!”   走廊上凌颜急的眼眶都红了,他没死,她该雀跃的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心脏这么冷?像是冻死了一样。   察觉到凌颜的抗拒,辛戚冷笑回头,“怎么,跟那个小白脸做出感情来了?”   “他不是小白脸!”   凌颜着急了,又问道,“妲妲知道你回来了吗?你们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闭嘴!”   辛戚的怒气十分可怕,他狠狠眯了眼看向凌颜,“我妹妹那里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现在,给老子戴绿帽子?你他妈胆子在发育啊!”   凌颜声音颤抖,“法律证件上来说,我是丧偶……”   “这么迫不及待想和那个男人私奔?”   辛戚将她拽进一个无人的房间,门一关,扣子自动锁上   他狠狠将凌颜摔在床上,“凌颜,你真是令我觉得恶心。我还没死透呢,你就想着和别的男人恩爱去了?嗯?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的爱可真廉价啊,你爱我都是装出来的么?”   凌颜心脏剧痛,“辛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看,你不是现在正好被我抓到这副样子么?我要是说了,能知道你原来的面目?”辛戚将她按在床上,撕开她的浴袍,“是不是想找男人睡你想疯了?老子现在挺后悔和你结婚那几年不碰你,我嫌你脏。”   凌颜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别再这样侮辱我了!”   “怎么算得上是侮辱?”辛戚笑得极狠,“你应该张着腿来欢迎我,毕竟你不是特别喜欢倒贴吗?”   凌颜觉得呼吸都疼了,下一秒,身下传来更鲜明的剧痛,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就顺着脸滑下来。   被贯穿那一刻,两个人都痛了。   凌颜的痛来自身体,辛戚的痛来自心。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进入了什么的时候,眼中瞳仁紧缩几分,随后,手指竟然开始颤抖。   凌颜她……还是第一次。   辛戚不敢相信,可是看着身下逐渐爬下来的暗红色血丝,他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发颤。   他明明是大半夜将她从别的男人床上抓过来的,可是现在却发现她居然会流血。   不可能!!   辛戚的眼里掠过无数杀意,最后定格在凌颜脸上,“你这个虚伪的女人,竟然用这种东西作数!”   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凌颜的膜是补的。   凌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可不就是一张膜么,我可不在意,别说你在意?”   他在意?   辛戚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找死!”   这个肮脏的女人,到底哪一点配他如此大动肝火?   “我妹妹还真是被你这副样子骗了,前前后后把你当做好姐妹……”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活该被男人看不起!”   没关系的,说得再狠点都无所谓的,凌颜觉得自己的心一紧痛死了,再怎么样都不会再有感觉了。   她那种眼神在辛戚眼底就像是一种淡漠的嘲讽,辛戚更加用力进入,她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身体在他剩下脆弱地盛放又迅速枯萎。   结束那一刻,她看见窗外有细微的阳光升起,她双眼空洞看着辛戚,忽然间歪嘴怪异地笑了笑,然后晕死过去。   辛戚的心狠狠一抽,用力捏着她的肩膀,“起来!别装死!经历过那么多男人,现在装什么没力气?”   可是凌颜脸色惨白,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黑眼圈,她的模样并不正常,折让辛戚的心直接漏跳一拍。   “你……你起来!”他忽然间像是慌了神,伸手去摸凌颜的脸,才发现她的脸是冰冷冰冷的,辛戚打了个电话叫人过来,整个人直接跳下床。   他迅速给自己和凌颜穿好衣服,抱着她出门,一路上手居然在颤抖。   以前总觉得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现在看着她脆弱地晕过去的样子,他竟然……心痛了。   辛妲是在这天深夜知道凌颜出事了的,她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辛戚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不由分说上去一个耳光打在她哥哥脸上。   辛妲眼睛都红了,“凌颜和你结婚一年,你假死她等了你四年,所有日子她自己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哪怕你跟那个什么所谓的顾暖搞不清楚关系!你他妈是不是个人!”   她是真的气急了,打过辛戚的手还在哆嗦,“你是不是认定了凌颜不会跑了对不对?你觉得她爱你爱到死,绝对不会离开是不是?你他妈凭什么!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这么对待她!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爱你那么久,你把她糟蹋成这个样子!”   辛戚觉得自己一颗心痛得厉害,说话都说不稳,“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辛妲把自己哥哥拉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对她一无所知!你从来都不知道!”   季尤双手抱在胸前坐在一边的长凳子上,看着辛妲这幅样子,他内心的煎熬一丁点也不比他们两个人少。   他那么小心翼翼追了她那么久,把凌颜当个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是什么都不是了呢……   他心痛地都要死掉了。   凌颜清醒是在一个小时后,她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辛妲,直接眼泪出来了,“妲妲……”   辛妲握住她的手,“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是我看你们喝醉了,想撮合你们,才和商绾她们带你俩去开房的,怪我瞎出主意……”   辛戚站在门外,听见辛妲这番话,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灵魂都在颤抖。   辛妲说,是她出的主意。   是她想撮合凌颜和季尤。   所以根本不是凌颜倒贴季尤,也根本不是他们俩背着他乱来,凌颜喝多了,却被无意和季尤撮合到了一起……   那么他之前说她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诛她的心,说她恶心,说她不要脸,说她骚浪贱……   辛戚觉得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都跟着失去了力气,他想攥紧拳头握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无数冰凉的空气从指缝里溜走。辛戚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站在门外,竟然失去了走进去看望凌颜的勇气。   心头,刀割般剧痛。   那他……是不是欠了她一句道歉,欠了她一段解释,更欠了她,这整整四年岁月?   凌颜看着一边的季尤,又轻声和他道歉,“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季尤闭上眼睛,神色痛苦,“我见不得你难过。”   凌颜笑得像哭一样,那表情太让人心疼了。辛妲觉得自己也感同身受似的,冲门口大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进来道歉啊!”   辛戚被自己妹妹这么一吼,居然还没回过神来。   随后一步步,他来到了凌颜面前,那个过程无比漫长,他竟觉得像是走光了这辈子的时间。   随后,站定。对上那对布满了疲惫和绝望的眼睛。   辛戚隔了好久才出声,声音里带着颤抖,“凌颜……我不知道你……”   “没必要了。”   凌颜开口的时候,嗓子是哑的。   这四个字,明明如此轻松,却在这一刻像是重锤敲打在辛戚的心头,他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像是要失去什么的错觉。   “顾暖还在你身边吗?”   她低声问道。   辛戚身体一震,这个回答,他竟说不出口。   凌颜笑了,笑得荒唐,“她一个小三居然都知道你这几年没死,我这个正室像个傻逼一样把所有都当成了真,跟条狗似的巴巴的等了你四年!”   整整四年!   一眨眼辛妲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却是最后知道那个!   凌颜捂着胸口疯狂地笑,“辛戚,你知道我心有多痛吗?”   辛戚被凌颜那个表情逼得说不出一个字。   “没关系,你尽管继续吧。”凌颜盯着他的脸,“等哪天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这场戏,就再也没人陪你演了。尽管继续,把我对你所有的好感都磨光,我倒要看看是我要命,还是要爱你!”   辛戚倒退两步,喉间嘶哑,“凌颜……”   “滚。”   女人轻声说出一个字。   辛戚瞳仁紧缩几分。   凌颜加重力道又说了一遍,“滚!”   “叫你滚你听不见吗!”   辛妲擦着眼泪冲辛戚吼,“正好你不是没死吗!丧偶那一栏可以修改了,直接离婚吧!”   辛戚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帮着一个外人来指责自己,怒气涌上来的时候,他口不择言,“离婚?放她去和那个王八蛋过日子吗!”   季尤再也听不下去辛戚泼的脏水,“注意你说话的言辞!”   “我和我老婆的事情里,你算什么东西?”   辛戚怒得要上前,眼见着两人情绪都克制不住了,辛妲冲上去拦着,“出去!哥,你出去!”   “那他为什么不出去!”   “就凭他没有做出你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辛妲忍无可忍地低吼,“不要再祸害凌颜了,你不是有你的顾暖吗!好,我现在同意了,让顾暖来当辛家太太吧,你不是一直都想我承认她吗?现在我承认了,你去娶她进门吧!”   一段话几乎能把辛戚的心挖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个病房的,只知道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哆嗦得厉害,像是控制不住,所有的神经都紧紧绷着。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上车用力关上车门,低吼一声。   俊美的男人红了眼睛,明明是不在意那个女人的,为什么被她用那种眼神看着,却像是经历了一次千刀万剐?   尉嬴是在三天后知道凌颜出事的。   然后想了想凌颜出事辛妲肯定会过去陪着,于是颠儿颠儿提了果篮花束上门,一进门,哟,坐着个帅哥。   尉嬴好看的眉目一挑,“你谁?”   季尤双手抱在胸前,同样反问,“你谁?”   嘿哟!还跟他叫板了!   尉嬴大爷脾气刚想发作,病床上凌颜喊了一声,“尉老狗。”   靠,这三个字能不能不在外人面前喊,多跌份儿啊!   尉嬴俊脸拉的老长,“嗤,过来看看你,早点好起来。”说完了果篮花束哐当往旁边床头柜一放,“随便吃点。”   凌颜输着液笑,“我以为你那缺德劲儿,上门会给我买俩花圈。”   “是想过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当初我和辛妲离婚你不是也跳得特别起劲么?”尉嬴翻了个白眼,视线扫了一圈,没找到辛妲。   凌颜苍白着脸笑了笑,“记仇啊?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渣男,垃圾人还不让说。找辛妲来的?她下午过来。”   尉嬴大长腿又是一声哐当直接搁到了凌颜的病床上,“那我在这儿等着。”   下午辛妲忙完公司一大堆事情,火急火燎赶到凌颜病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尉嬴。   明明住院的是凌颜,尉嬴跟大爷似的把脚搁在上面,还特别怡然自得,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见辛妲喊了一声,“哟,妲妲。”   “……”这人脸皮子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原子弹都打不穿吧?   辛妲当做没看见他一样,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结果看见上面已经有一篮了,还跟自己买的一模一样。   辛妲放在了窗台上,身后尉嬴嘿嘿嘿嘿地笑。   季尤听着那个笑声直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你别笑了,怪渗人的。”   尉嬴长腿一收,放下去挡住了辛妲的去路。   辛妲瞟了他一眼,“抬腿。”   尉嬴说,“我不。”   辛妲说,“好狗不挡道。”   “……”尉嬴沉默了一会,“汪。”   凌颜笑得在病床上捂着肚子直叫哎哟,尉嬴俊脸拉得老长,“笑什么笑?”   辛妲原本想多陪陪凌颜的,没想到尉嬴在,转身就要走了,身后尉嬴喊她,“你不陪陪凌颜?”   这人事儿真多。   辛妲啧了一声,“你不是陪着吗?”   尉嬴拔高了声调,“那我又不是看她来的!”老子奔你来的!   辛妲装作听不懂,“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自个儿挑吧。”   凌颜和季尤两个人凑在一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尉嬴觉得脸上面子相当挂不下去,“你还在跟我斗气啊?我那得太狠了点,这不是现在过来找你……”   “谁跟你说这个了?”   辛妲直接打断了尉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走就快走,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啊!   尉嬴端着做小的姿态,“你别闹了行不行?我承认我那话不好听……”   辛妲笑了,“没关系,没人在意你说话好听不好听,你别自作多情。”   尉嬴所有讨好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看着辛妲那毫无波澜的脸,心口就这么刺痛了一下。   他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行,就当我自找没趣。”   随后男人大步离开病房,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辛妲才转过身子来,对着凌颜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没什么。”凌颜心疼地看着辛妲,“我们是自己人。”   她们俩互相依靠互相取暖,没有谁会笑话谁。   季尤在一边问,“那个是你前男友?”   辛妲叹了口气,“前夫。”   季尤吓了一大跳,“原来几年前那个花边报道是真的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谁在意呢?”   凌颜露出了一个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笑,看着令人觉得挺心痛的,“我和辛戚还结了婚呢,有名无实,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努力想装作不在意,但是又忍不住被刺痛。   辛戚,耗着吧,等哪天把我对你的爱消耗完了,我这场单人戏就唱到落幕了。   尉嬴到家以后觉得浑身不痛快。   一想到辛妲赶自己走那个表情,他就觉得浑身不甘心。她以前不会对他这么冷漠的,凭什么!现在凭什么对他这么冷漠!   他像一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幼稚孩童,一遍遍扣问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尉辛在玩拼图,看见自己老爸不开心,跑过去问了一句,“爸爸,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尉嬴摸了一把他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直接脱口而出,“爸爸在想你妈妈。”   说完就后悔了。   妈的,在儿子面前说这个多丢脸啊!   但是尉辛不以为然,“你想她的话,就去找她啊。”   小孩子的世界如此纯真,想了就见面,不想了就分开。   尉嬴眼光深沉下来,“可是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尉辛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多难,我只知道如果真的想一个人,去见见她就好了,这是很轻松的事情。”   尉嬴眼底有光重新亮起来,盯着尉辛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爸爸如果想我妈妈了,就重新去见她呀,你们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也没有说,离了婚就不能重新在一起啊。”   尉嬴嗓音嘶哑,“可你妈妈已经再婚了。”   “哦,那就很可惜了。”尉辛也才想起这桩事,“那你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见我妈咪吧。”   以朋友的身份?尉嬴是不可能会甘心的。   但是小孩子的思想方式真的很直接,若是想就去见吧,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她了,想见她,这不丢人。   丢人的是想了却不说,畏畏缩缩留在原地,一辈子,熬着思念过日子。   这天夜里尉嬴做梦又梦见了辛妲,梦见时光回到他们相遇的第一年,夜色迷离灯红酒绿,酒吧里一片混乱。口齿交缠,呼吸重叠,善男信女,牛头马面。   他在好友的卡座上搂着别的姑娘笑,辛妲也坐在别人怀里风情万种,她偏偏脑袋,转过脸来那一刻,四周霎时寂静,眉眼惊心动魄,一眼万年。   尉嬴觉得,他当初可能就是沦陷在辛妲那惊为天人的皮囊下。   后来痴迷于她的身体和温度,更痴迷于她只为了他一个人绽放的意乱情迷。   那时他举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如同某句话所说。   彼时厅堂两端,各自游离的目光猛地交汇,辛妲便方知,在座诸位皆非我类,只那一人,绝非碌碌之辈。   他遥举酒杯和她调情,笑容暧昧,被酒吧灯光打得七情六欲神采飞扬,她便醉死在他怀里,辗转反侧,后来与他同床。   这段旖旎的过往如同黄粱一梦,在沸腾的下一秒冷却凋零,霎时结束。   尉嬴从梦中醒来,梦醒后浑身冰寒,他似乎还未从梦里挣脱,眼神茫然,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摸了摸身边的被子,才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梦里见到的人,梦醒后应该去见她。   哪怕辛妲根本不想见他,那他偷偷地见,躲在背后,只是个背影也好。   尉嬴撑着自己的额头笑,他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如此卑微。   后来凌颜住院,辛妲一直陪着,凌颜住了半个月,人居然没瘦下去,还被季尤喂胖了五斤。辛妲啧啧称奇,笑说季尤这是喂猪的办法拿来伺候凌颜了。   凌颜气得拔了针头就要下床打她,几个人打打闹闹,时光飞逝,她出院后也被通知辛戚一声,就这么走了。   看着她走,辛妲掉头回了自己家,刚推门进去,就看见辛戚迎上来对她说,“妲妲,我们得移民。”   移民两个字敲得辛妲灵魂恍惚,她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国内的公司财政出了大问题。”辛戚压低了声音,“就像几年前那样,有人在背地里搞我们,得尽快出国,把可以流动的资金统统转去国外的银行。”   这话说的可以是相当严肃了,辛妲脸色有些发白,“辛氏……保不住了吗?”   她一个人苦苦撑了那么久,还是不够吗?   辛戚有些心疼,将她抱入怀里,“以后可能还要更名改姓,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出现在媒体视线里。”   辛妲从他怀中挣脱,“你们能没事就好,辛氏只要一天不垮,我就得守着。”   “尽早去国外吧,商幸尧也在外国等你。”辛戚拍拍她的肩膀,“我会让小弟先过去,我再把你送出去,正好有个照应。”   辛戚说得刻不容缓,看来辛氏的危机已经火烧眉毛,假装了这么多天的相安无事,终是等不下去了。   辛妲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辛戚一眼,“哥,那凌颜要带走吗?”   辛戚愣了愣,显然没把凌颜考虑在内。   辛妲从他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低笑了一声,“你看,我们家以后可能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了,要不你们离婚了吧,也别糟蹋凌颜了,她家还好好的呢。”   辛戚心脏一疼,下意识道,“再说。”   果然舍不得。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尉嬴的事情是否也是这样呢?   辛妲在第二天遇见了萧潇,正确说,是萧潇主动上门。   之前听说她要和商幸尧结婚的时候,萧潇就很自觉没有再去纠缠过辛妲,后来听说她回国了,家里出了大问题,萧潇立马找上门来,那天辛戚也在家里,看见他的时候,身为妹控,不管什么男人过来找辛妲,他脸色都不好看。   “干什么?”妹控如是说。   “我来找妲妲。”萧潇的口吻有些着急,“有些事情的真相要和她说!”   这语气听着的确挺着急的,辛戚凝视了他一会,放他进来,“你进去吧,她在二楼。”   “多谢辛大哥。”   萧潇道了声谢就直接往楼上跑,推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好在换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脱到一半外面有人闯进来,辛妲猛地回眸,发现竟是萧潇。   “你……”   辛妲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来干什么?”   许久未见的友人闭上眼转过身去,辛妲立刻把衣服手忙脚乱扣好,萧潇这才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到她床边。   “扣错了。”   他伸手帮她解开了,又重新扣好,“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辛妲知道萧潇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那段时间他就像是又失踪了一样,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萧潇盯住辛妲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妹妹没死。”   辛妲心头一震。   “你知道的,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我和萧莹莹都死了,但事实上,我们两个,都没死。”   尉嬴之所以认为一年前死了一个人,是因为死的是萧莹莹,萧潇从悬崖上摔下成了植物人,算不上死亡。   但是除了几个知情者,大家都认为萧潇摔下悬崖一并死了,所以兄妹俩皆是音信全无。   听见萧潇说这话,辛妲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   尉嬴因为萧莹莹的死记恨了辛妲那么久,如今她还活着,尉嬴是不是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辛妲被这个事实震惊地回不过神来,而另一边,尉嬴也明显被突然之间找上门来的萧莹莹吓到了。   “你……没死?”   男人俊美的脸上一片错愕,看着眼前那个女人,分明是几年前死去时候的样子,而现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震惊地拖开椅子直接站起来,失声道,“你怎么会……”   “我没死。”萧莹莹张开双手,冲尉嬴道,“我当了好久的植物人,惊喜不惊喜?”   说惊喜也的确是惊喜的,一直都以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突然间回来了,尉嬴觉得全身毛孔都在收缩,感觉眼前这一切根本就不真实。   萧莹莹上上下下看了尉嬴一圈,忽然间就把眉毛皱起来了,她说,“你变了。”   尉嬴正笑的嘴角一僵。   萧莹莹说,“你是不是和辛妲结婚了?”   尉嬴表情不是很好看,沉默好久才道,“离婚了……”   萧莹莹这才放松了语气,过去轻轻松松坐在了尉嬴的大腿上,这暧昧的姿势他们很早以前就有过了,她和尉嬴之间的关系也的确是令人遐想。   只是这一次,尉嬴微微眯起眼睛。   萧莹莹敏感察觉到了尉嬴情绪的变化,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   尉嬴冷冷地把脸转过去,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萧莹莹还活着,他应该觉得高兴才对的。   可是现在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忽然间就想到了辛妲,如果辛妲知道,萧莹莹没死的话……   他是不是,曾经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   曾经他将萧莹莹的死都怪罪在辛妲身上,不管什么事情,都卯足了劲儿去伤她,让她也同样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萧莹莹压根就没死,活得好好的,那么他之前对她做出的一切,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解释?是不是该对她道歉?   想到这里,尉嬴的心就倏地一疼。   自己思念了很久的人在自己面前,可他脑子里满满的竟然都是另一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疯了,萧莹莹不在的这几年,他全部身心都被一个叫做辛妲的女人占据。   为了她,他不远万里,为了她,他用尽手段。到头来曾经的旧爱回来,他内心竟然平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辛妲带来的影响到底是有多可怕……   尉嬴没说话,只是眼神沉了下去。   萧莹莹察觉出了他情绪并不高涨,脑子里掠过无数想法,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一个吻落在他唇角。   尉嬴偏了偏脑袋,声音低沉,“别闹。”   “你变了。”   萧莹莹直勾勾盯着他,“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   她的问话向来如此直接,尉嬴对上她的眼睛,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是不是,爱上了辛妲?”   萧莹莹握住尉嬴胸前的衣服,攥紧他放在左胸口的手逼问,可是偏偏话题开启就哑了声。   她眼泪汹涌而出,“尉嬴,你背叛我?”   背叛这个词,如此触目惊心。   尉嬴表情大变,经历了无数风雨,才缓缓冷静下来。他伸手放在萧莹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别多想。”   他说,“我没有。”   他是不是在骗她?尉嬴的手微微颤抖,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辛戚是在上班的时候,被告知有人闯入公司,不顾一切要见他,后来他才让保安放行,结果发现,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凌颜。   她已经恢复了元气,脸色看起来也比那阵子好多了。其实辛戚已经很久没有去见她了,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工作,开始挽回辛氏。发现为时已晚的时候,他便开始转移资金,哪怕辛氏倒了,也要保证辛妲以后在国外的生活衣食无忧。   只是想到凌颜,内心深处有个角落就会隐隐的痛。辛戚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对凌颜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看她如今闯上门来,辛戚没忍住自己的错愕,紧跟着,就有一份文件摆在自己面前。   “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痛了他的眼。   辛戚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勾勾盯着那份文件好久,忽然间冷笑一声,大手一扬,将纸张对半撕开,往空中一抛——随后被撕毁的离婚合同四处飞扬,凌颜后退几步,“没关系,备份我有无数份,你毁了一份,我那儿还有。”   辛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凌颜会上门来做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段婚姻,开始和结束的掌控者都应该是他,凌颜没那资格跟他谈离婚二字!   她脸上冷漠的表情终是让他失去了理智,辛戚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凌颜面前,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凌颜脸色惨白地笑,“怎么,又想对我动手?”   她这番嘲讽而又针对的语气,如同针扎在辛戚的心口,男人失去了冷静,怒吼,“凌颜,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这人不要脸惯了。”凌颜自嘲地笑,呼吸凌乱,“自从几年前倒贴你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个人实在太过犯贱了。你说我不要脸,没关系,我全当你在夸我。”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连着辛戚都被她刺痛了,男人狠狠一甩将她甩开,眼眶通红,“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想跟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   凌颜气急了,被他摔在地上,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子纤细,却倔强,“你少在那里含血喷人!你不是有顾暖吗!我成全你和她令人动容的爱情!”   结婚那一年,他用尽手段要让她让位,现在,她怕了!她让位给他们了!   辛戚心神一震,下意识反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辛家太太这个名字,我让给她顾暖!恭喜她上位成功!离婚,成全你们!”   从凌颜嘴巴里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辛戚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跟着收缩了。   像是等到了一场大结局落幕,他错愕地看着凌颜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得出口的话。   “你……”辛戚瞳仁缩了缩,“你要离婚?”   凌颜笑得讽刺,“怎么,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辛戚大抵是没有想到凌颜糊这么决绝,以前都是她求着他的,现在……竟然变成了她对他不屑一顾。   辛戚上前再次扼住她的喉咙,眼里慢慢的全是杀气,“凌颜,你不要以为装出这样子的表情来,我就会相信你的为人!”   “无所谓。”凌颜含着眼泪笑了笑,伸手,手指一根根攥住了辛戚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腕。   她细长的手指握紧他的手腕,用力,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   力道大得辛戚的手竟隐隐颤抖。   她用力甩开他,“离婚!可别这会子给我上演什么渣男回头的案例。既然口口声声要我滚,不如自己做事情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别让我看不起你!   寥寥数字刀一般扎进他胸口,辛戚脸色惨白,竟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凌颜……”那一刻,他呼唤她的名字,可惜,徒劳无功。   凌颜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依旧是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在冷笑,眉眼讥诮,“辛家大少不会言而无信吧?更或者,你这幅拖延的样子,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辛戚被她激怒,“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最好是我的自作多情。”凌颜丝毫不像受到侮辱的样子,“最好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免得哪天你后悔了,连追悔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离开,扬长而去,“合同签好了就让人送到凌家来,辛家我是不会再踏入半步了,所有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辛戚,一别两宽,我也没那么大度祝你以后日子欢喜。就求不要再见面吧!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辛戚觉得心像是被人挖了出来,看着凌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忽然间,暴怒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吼,狠狠摔碎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那句话说的决绝而又不顾一切,辛戚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凌颜……你可真狠啊!   可是另一边——   “你说什么?”   萧莹莹从座位上跳起来,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直接泼到辛妲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萧莹莹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引得路人纷纷过来看,大家在窃窃私语,说是那里的两个女的因为一个男的吵起来了。   “什么人啊,这么厉害,看那两个都是美女吧?”   “估计是渣男咯,脚踩两条船。”   “说不定的,这年头,啧啧。”   萧莹莹气得浑身发抖,“辛妲,你居然还生下他的孩子?”   辛妲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手指甲,精美细巧,她就盯着自己那双手,压根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萧莹莹,勾唇冷笑,“怎么?哪条法律明文规定我不能给尉嬴生孩子了?”   她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更没想到,萧潇把这个消息给她的第二天,萧莹莹就找上了门,说要谈谈。   谈呗,她辛妲这一辈子行得正做得直,还没有对不起谁过。   于是造成了现在这一幕。   萧莹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你这个贱人!你分明就是想用孩子留住他!”   “留住他?”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和他都离婚了,孩子也判给他了,我拿什么留?你不如说用孩子换点钱更实际点。”   她这副冷漠的口吻让萧莹莹全身神经都紧绷了,她迫切地想撕开辛妲那副淡漠的表情,让尉嬴看看她有多肮脏!   那些男人口口声声说辛妲是女神,可是事实上呢!不就是个婊子!!   萧莹莹咬牙切齿,原本姣好的妆容此时此刻变得一片狰狞,“辛妲,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   恶毒?   辛妲听着真想笑,多稀奇的词儿呀,好久没有人指名道姓说她恶毒了。   她恶毒什么了?插足了别人的家庭?还是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   都没有。   辛妲冷笑,终于抬头看向萧莹莹,那一瞬间,眼神冷得像是冰,“你也配说我恶毒?”   萧莹莹被辛妲的反击吓得怔住,下意识喃喃,“你……你……”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回来,你还想着世界都绕着你转?真是可惜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要尉嬴,尽管拿去。这句话,我当初跟别的女人就说过。”   辛妲勾唇,笑容完美,“你能占着一点好处,那都是我让给你的。你要尉嬴?要就拿去吧,我也没多稀罕,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个男人,我离了他会死?”   听见辛妲这样毫无畏惧的一番话,萧莹莹脸色惨白,“尉嬴一定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辛妲低低地笑,随后站起来,高傲得仰着下巴,看萧莹莹的表情,还不如她看马路上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她说,“原本以为你来做什么呢。原来是来耀武扬威,真是无趣,你不如好好拴紧你的尉嬴,别让别的女人勾走他的魂。他只要不打扰我的生活,那都是我谢谢他了。”   萧莹莹没忍住,猛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冲辛妲狠狠泼过去。   “你一个贱人!说话也敢这么放肆!”   滚烫的咖啡飞溅泼向辛妲,女人躲避不及,这个时候,身前却伸过来一只胳膊直直挡在她脸前,辛妲抬头,萧潇伸手将她搂到身后,一个巴掌摔在萧莹莹脸上。   “我他妈没有你这种妹妹!”   萧莹莹被自己亲哥哥打,红了眼,直接掉眼泪,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质问萧潇,“哥?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你这样毫无素质,别在外面说我是你哥!”萧潇眸中的厌恶那么明显,“丢人现眼。”   “萧潇!”萧莹莹气急了,指着萧潇的脸,“你还是不是我哥!我是你亲妹妹!你为了这个野鸡,居然当众打我?!”   “你再骂一个字,我就再打你一次!”萧潇怒不可遏,把辛妲死死拦在身后,“你不尊重别人,就别指望我尊重你!”   萧莹莹没想到会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亲哥哥打,捂着脸眼睛都红了,直接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喊着,“我没有你这种哥哥!”   她这是和他闹僵了。   萧潇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看辛妲,“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辛妲看了眼他帮她挡住的那只手,“烫着没?”   “没有。”萧潇带着辛妲往外走,“单买了吗?我来。”   旁边服务员赶紧领着他们二人去前台买单,萧潇谦逊有礼,辛妲在一边也温温和和的,姿态高低立现。   服务员们议论纷纷,说这才是真的一对,跟刚才那个只知道撒泼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萧潇和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人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辛妲上了萧潇的车。   “你眼睛没事吧?”   “没事,已经找到好的移植源了。”萧潇笑着伸手拍了拍辛妲的肩膀,“安心,能让你担心我也算是我的荣幸。”   “你别这么说。”辛妲的手被萧潇握住,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没事儿呢,你妹妹来找我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别老是冲出来……”   “我是怕你有危险。”   察觉到了辛妲的躲避,萧潇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辛妲,我知道我妹妹太任性,也有我的责任,我想努力弥补你……”   “该弥补的人不是你。”   辛妲红着眼圈,萧潇这话很真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你也别为了我付出那么多,萧潇,我担当不起。”   头一次听到辛妲的回应,哪怕是拒绝,萧潇也觉得今天出来是值得的。   他只是说,“再等一等,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辛妲觉得,萧潇这份爱情,她担待不起,也辜负不起。   尉嬴是在之后才知道萧莹莹去找了辛妲的。   他一听整个人都来火了,没忍住对着她高喊了一声,“你去找她干什么?”   萧莹莹看见尉嬴眼里的怒意,又开始红了眼睛抹眼泪,“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你看你现在都为了她凶我!”   凶凶凶……凶你妹的凶!能好好说话吗!   眼前这个人要是别的女人,就这做作的劲儿老早被尉嬴一巴掌拍远了,可是偏偏这个女人是萧莹莹。   他最疼爱的萧莹莹。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她哪点,大概是喜欢她眼神纯真善良,和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吧。   男人不是都这样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床上喜欢骚的,家里又喜欢贤惠文静的。   尉嬴这种彻底贯彻落实“渣男”二字的人,肯定又想要人妻,又想要妖精。   而萧莹莹就是他心里最纯洁的女人,辛妲,就是他的红颜祸水。   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红颜祸水被打翻了,把他整颗心给漫了,白月光回来,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   尉嬴盯着眼前的女人,许久才吐出一口气喃喃,“我给你保证,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你以后别去打扰她,不然也显得我们斤斤计较。”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护着辛妲吗!   萧莹莹咬着嘴唇,眼泪出来了,没忍住,在尉嬴面前哭了。   哎呀!这他妈白开水做的女人,眼泪都不要钱似的。   尉嬴胸口那个烦躁啊,抽了一张餐巾纸,“别哭了,我儿子一会回来了。”   萧莹莹一听,是啊,尉嬴还有个儿子,她也得好好对待他的儿子,等于抓住了他的心。   尉辛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回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另外坐了一个女人,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高喊了一声,“哇,你把女人带回家来了?”   这语气,绝逼又是江铃儿教他的。   尉嬴满心烦躁,抬头看了兔崽子一眼,对他招招手,“过来,从今天起喊阿姨。”   “阿姨好。”尉辛对于尉嬴找谁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老妈已经幸福了,尉嬴怎么样样都无所谓,反正他单身,老了有人陪也不错。   尉辛乖乖跟着萧莹莹道了个好,那个态度让萧莹莹愣是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辛妲教出来的儿子,在看见尉嬴身边有别人的时候,肯定会大闹一番,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撒泼打滚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就为了赶尉嬴身边的女人走。   但没想到尉辛就这么直接接受她了,萧莹莹连怎么反攻的计划都准备好了,愣是没想到人家小孩子段数更高,无为,无所谓。   萧莹莹轻声问尉辛,“小辛辛,你爸爸身边有阿姨在,你不难过吗?”   小辛辛这个喊法也是为了和尉辛套近乎。   尉辛的姿态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他看了萧莹莹一眼,“他离了婚就是一个人,找谁我都拦不着。”   小孩子想得很开,希望自己父母在离婚之后各自又能有好的生活,辛妲已经嫁人了,那尉嬴带什么人回家也不奇怪。   所以他对眼前的萧莹莹并没有讨厌的感觉,也就是一个来他们家里的路人,无感。   尉辛这个说法让一边的尉嬴也了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想的这么明白,小小年纪,对于家里的事情却看得很透。   转念一想,到底是因为他和辛妲离婚,才造就了尉辛这么小就想这么多事情,还有点心疼。   尉嬴把烟掐灭了,然后把尉辛抱起来。   他现在越长越大,个子也往上窜,脸越来越像尉嬴,出去都说这小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尉嬴听着这些夸奖高兴跟人家夸得是自己似的。   他有些费力地把尉辛抱上来,嘟囔了一句,“你重了。”   岂料尉辛轻轻一跳又跳下来,“我长大了,当然重了,你别抱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尉嬴盯着尉辛的脸,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天夜里他带着尉辛和萧莹莹出去吃饭,正好遇上了辛妲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   凌颜身边跟着的是季尤,此时此刻已经和他们打成了一片,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段子,大家笑得很开心。仿佛离了尉嬴,辛妲的生活终于轻松了。   尉嬴不甘,下意识攥紧拳头。   尉辛颠儿颠儿冲辛妲跑过去,喊了一声,“妈咪!”   辛妲抬头,就看见了尉嬴,更看见了尉嬴身边耀武扬威的萧莹莹。   这场景像是一个巴掌打在辛妲脸上,但她忍住了,没说别的,将目光轻轻松松撇开去,像是一个没事人。   她的从容自若刺痛了尉嬴的心。   好啊,她现在到底是不在乎他了!所以哪怕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她都不皱一下眉头。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这么幼稚地在强撑些什么,反正辛妲越是不在乎,他越想在她面前表演。   辛妲和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尉嬴气得磨牙。   得,继续玩,辛家要破产了还能玩得出来!心真大!   旁边商绾看见了尉嬴,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哟,这不是那啥,前夫嘛~”   旁边江铃儿接腔很快,“旧爱而已嘛,往前看往前看,有些人早就是过去式了。”   这话正好戳在尉嬴心窝子上,旁边的萧莹莹也感觉到了她们的嘲讽,立刻呛声,“阴阳怪气说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江铃儿最近开了眼角,翻白眼更加利落了,美眸一翻能翻到天上去,明显都不想拿正眼看萧莹莹,“啧啧,这种货色,真是品味倒退。”   “你一个被包养的也有脸说这种话!”   萧莹莹没忍住,直接一脚踩在江铃儿底线上,旁边辛妲反手就是一盆菜冲她泼去,“嘴巴干净点,说话这么臭,吃屎了吗?”   这是尉嬴第一次见辛妲这么直白地怼人。   莫名地觉得,嘿,看戏,真爽快。   萧莹莹没被那盆菜泼到,也被那盆菜吓到了,往尉嬴背后躲,红着眼睛,“阿嬴,你看他们……”   季尤撑着下巴和凌颜调情,压根没去看尉嬴一眼。在他印象里,这个男的不是之前追过辛妲吗?怎么这会又换了一个女的过来耀武扬威?   没意思没意思,渣男都是狗。   季尤一对比就觉得自己尤为出挑,嬉皮笑脸对着凌颜道,“颜儿,你看看,人比人,比死人。我就不会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   凌颜学着江铃儿翻白眼的姿势,“你跟尉嬴比什么比?全天下男人拎出来十个有九个都是比他好的。”   尉嬴几乎就是被凌颜这句话点着了,当时就是一声冷笑,“你几个意思?”   凌颜装单纯,“就字面上的意思,你别多想。”   萧莹莹怒目而视,指着凌颜,“你也嘴巴放干净点,阿嬴好着呢!不用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凌颜要被她气笑了,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萧莹莹有尉嬴撑腰,无法无天,“对!说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旁边江铃儿一个耳光直接打在萧莹莹脸上。   这是萧莹莹第二次当众被人打,还都是因为辛妲。   辛妲……她恨!   “你以为自己多干净呢?也不就是尉嬴身边一个情人吗。咱俩谁高看得起谁呢?”江铃儿新做的指甲,锋利得直接在萧莹莹脸上划出几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一看见萧莹莹受伤了。尉嬴脑子里气血上涌,一把推开江铃儿,“你他妈伤人了知道吗?”   “哟哟哟,伤人了,这么心疼?”江铃儿帮着辛妲出气,“那我给您道个歉呗,我推您一家好点的整容医院,激个光就没事了。不就一张脸么,辛妲当初难过受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道歉?!”   尉嬴被江铃儿这番话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好久才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说,“无理取闹!”   “我就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江铃儿点点头,“对,这世界上就你尉嬴最有道理,全世界都得围绕着你转。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先撩者贱,好好一个相遇,她不是想嘚瑟吗?来啊,嘚瑟给我们看啊!多了不起似的,用过的男人,有什么好出来炫耀。”   尉嬴没忍住,怒喝了一声,“闭嘴!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   这一声是辛妲说的,她眯起眼睛看了眼尉嬴,“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他俩就像是两只猴子,送上门给他们消遣,消遣完了来了一句,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尉嬴胸都要气炸了,目光跟能杀人似的,看了辛妲一眼,随后搂着萧莹莹离开,一路上还听见萧莹莹在撒娇哭泣,“她们怎么能这样……”   尉嬴沉默无声,没有说话。   两人的身影看不见后,商绾才理着指甲道,“哎哟,舒畅。看见尉嬴那表情,这顿饭真值。”   “我真恨不得上去撕烂萧莹莹的脸。”   江铃儿挺着波涛汹涌的大胸回到位置上,“继续吃,唉,这个烤猪脑不错啊。”   季尤搂着凌颜笑,“你们太嚣张了!我要是萧莹莹,一定背后给你们使绊子!”   “使就使呗!萧家大势早就去了,除了她哥萧潇像个人,别的都是三流,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起萧潇,一群八卦的女人顿时又来了兴趣,“我觉得萧潇也挺好的,你离婚,跟他试试。”   辛妲头都痛了,“当初和商幸尧不是也是你们撺掇的吗?”   “商幸尧那个是基佬啊,不一样。反正年轻,挨个来试试!”   江铃儿苍蝇搓手一般兴奋,“哎呀,受不了了,商幸尧和萧潇哪个看着床上更强一些?要不还是商幸尧吧,毕竟操男人更花力气啊。”   “我强我强!”季尤在一边举手,打趣道,“铃儿姐你考虑考虑我呗!”   江铃儿笑骂,“老娘吃不消你这种小狼狗,让凌颜开胃去吧!”   凌颜脸都红了,“你嘴巴没个闸门吗!什么话下流说什么!”   “哟,还有更下流的,晚上钻被窝偷偷告诉你啊~”江铃儿摆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随后她转头看了眼在沉思的辛妲,“怎么样,考虑考虑?”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她这个话题上,辛妲摆摆手,“别了吧,我不打算再找男人了。有个儿子安度晚年挺好的,还有,我得先把辛家大业完成了。”   “辛家不是有你那俩兄弟吗?”   商绾看了眼凌颜,“离婚没?”   凌颜摊摊手,“没呢,不肯签字。”   “真恶心,肯定是等人走了又想挽留了,男人都是狗。”   江铃儿指着季尤说,“你看看你身边那条狼狗,有钱个高长得帅,还要啥自行车啊。”   她嘴里段子一套一套的,说得大家都乐了,辛妲看了眼微信,是自己哥哥给她发了个消息。   他说,凌颜在哪?   他说,你也回家一趟。   家里还是出事了。   辛妲一下子没了兴致,脸色有些不好,站起来说,“我得先走了。”   “唉,事儿没兜住啊?”   商绾有些担心,“欠多少钱,要不我们给你们凑点……”   “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是以前黑幕被爆出来的事儿,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最近又有人闹。”   辛妲有些头疼,“下回再聚吧,我得回去看看。”   “跟女总裁似的。”江铃儿看着辛妲走,嘀咕一句,“辛家感觉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压下来的,但是这次……可能有点,完了。”   “当初谁压的,现在就是谁捅的。”凌颜眼神深沉下去,“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暖。”   她得把顾暖揪出来,就算不为了辛戚,也得为了她的好姐妹辛妲!   辛妲到家的时候,辛戚和辛商一并迎上来,哥俩给了她一张卡,辛戚说,“你得尽快办理移民手续,我们帮你托关系提前了。”   “哥……”辛妲握着那张卡,手有点发抖,当初辛家出事,因为辛戚和辛商都不在,她才会觉得绝望,这次他们都在身边,她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可以咬牙撑过去的,可是没想到,他们出手了,还是……没撑住。   辛商看着自己姐姐这幅样子,心都痛了,“不要怕,出了事,哪怕坐牢,也是我们去。”   辛妲是他们两个人捧在手心的宝贝,辛家就是没了,也得保证她一世无忧!   “别提这个!”辛妲心在发颤,“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事?商幸尧也说国内被人盯上了,都不能回国,只能躲在国外,到底是什么事情?”   辛戚盯着辛妲,“四年前我们消失,辛家出事,你是怎么压下来的?”   辛妲神情恍惚,倒退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你……不会……”辛商说话都说不稳了,他上去按住自己姐姐的肩膀,“是不是!是不是尉嬴那个畜生!”   眼泪在这个时候无声的落下来,证明了一切。   辛妲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尉嬴。   是啊,早该想到了,当初他有能力把辛家的风波平息过去,现在就一样有手段把辛家弄垮。   四年前用孩子做交易让辛家继续运行那事,就相当于把辛氏的把柄亲手,送到了尉嬴的手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辛妲双腿发软,她这辈子到底是欠了尉嬴什么?他要结婚,她结了。他要离婚,她离了。他要孩子,她连唯一的孩子都给了!他还想要什么!   他从她身上索取得还不够多是吗!还要她屈服是吗!   辛商眼睛都红了,“那个混蛋!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四年前他们提前收到风声所以故意消失,没想到让辛妲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尉嬴就是想逼她,想看她求他!她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尉嬴交易的东西了!   只有她这个人。   辛妲猛地想通了什么,仓皇无神地看向辛戚,“我给商幸尧打个电话……”   “你想干什么?”辛戚打翻她的手机,“我不信我和辛商保不住你!我告诉你,不许低头!你是我和辛商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辛妲没说话,含着眼泪笑了,许久才道,“我和商幸尧离婚。尉嬴就会放过他。”或许也会放过我们。   不就是再离一次婚吗?   她这人生已经够残破了,也不介意更不堪一点!   辛戚整颗心都在痛,“妲妲!”   辛妲曾经是这江城最出名的名媛,所有男人趋之若附,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亡魂,可她却为了尉嬴,在后来的日子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若是老天有眼,尉嬴,我要你下半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辛妲走回房间,她主意打定就没人能够拦她,一步步走,就如同当初辛戚和辛商失踪,她一个人走向辛氏残破的总裁办公室一样。   没人知道她为辛氏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她的如履薄冰。   所有人只会惊叹于她的美貌,再轻轻点评一句,适合当个花瓶。   辛戚和辛商盯着她的背影,两个大男人竟然眼红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被他们想保护的东西保护着。   尉嬴在深夜接到一通来电,彼时萧莹莹在他身边,穿着薄如蝉翼的暧昧睡衣,使尽浑身解数挑起尉嬴的兴趣。   但是尉嬴觉得自己可能性冷淡了,压根没有一点兴趣,美人在怀居然还打开电视看新闻。   这个时候,一通深夜来电,熟悉的号码将他所有的知觉通通拉了回来。   是辛妲。   他迟疑好久按下接听点,对面传出一个声音,“是我。”   真的是她。   尉嬴喉间干哑,“你……”   “我和商幸尧协议离婚了,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尉嬴,你满意了吗?”   她开口就是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尉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想着不让商幸尧回国,盯着他一举一动,来逼迫他们离婚的。   但是现在事情成功了,他居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辛妲也不开心吧。   她现在掌握着他情绪的所有喜怒哀乐,他一开始没发觉,惊觉时已经深陷。   辛妲这番话冷得像是冰,隔着手机,尉嬴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可他偏偏要说,“高兴啊,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放他一马。”   这话如此鲜血淋淋,他非要和她互虐到流血,非要跟她彼此伤害,谁都不肯低头。   辛妲笑了,低低的笑传到尉嬴耳朵里的时候,他感觉就跟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旁边的萧莹莹都察觉出了他身体的僵硬,问道,“谁呀?”   这道女声传进辛妲耳朵里,像是刺激了她,她不管不顾地说,“尉嬴,你还想要什么?放过辛家。”   黎悯当初就对尉嬴说过,尉狗,你现在这么对女神,她要是知道了幕后黑手是你,你猜你们会怎么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最后的最后,叫做无路可走。   尉嬴忍着心口的刺痛,对辛妲说出一通极为讽刺的话,“做我的情人,我就放过辛家。”   做他的情人。   寥寥数字,将她的心硬生生对半撕开!   辛妲笑出了眼泪来,尉嬴看不见,也不知道她有多撕心裂肺。   尉嬴权当她在刺激他,愈发口不择言,“我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我有的是资本把辛家玩个底朝天!不想你们家破产,就好好琢磨琢磨,我耐心有限。”   这番话说得冷酷无情,可是旁边的萧莹莹觉得全身都凉了。   尉嬴这是自己都没发觉,他在用尽一切手段把辛妲逼回自己身边。   他不会挽回,他只会用逼,用下作的方法威胁,拿捏着她各种软肋,要她成为他掌中蝶。   萧莹莹脸色苍白看向尉嬴,尉嬴,你知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可惜尉嬴不知道,他迅速挂了电话,对面辛妲心脏冰凉,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遍布寒意。   尉嬴,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狠!   江城下起了大雨,无数遍冲刷着这座城市,即将跨年,虽然下雨,所有人都还是对新的一年有着期待,盼望着这场大雨过去,就能等来新的开始。   尉嬴也是这么觉得的。   三天后是跨年夜,2017过去,2018开始。   他要把辛妲牢牢抓在手里,再也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拥有她!   第一天,手机全无动静,尉嬴下了通牒,辛家股票跌落谷底。   第二天,尉嬴出去喝酒了,心情不爽快,等着辛妲来求饶,却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知好歹。   于是他喝酒的时候,一个气血上涌,就把辛氏所有的黑料统统爆了出去,霎时间,辛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公司总部被人砸了,糟蹋成一片废墟。   他动动手指,就摧毁了辛妲辛辛苦苦撑起来的一片天。   他想着,天塌了,辛妲应该来求他了。   第三天深夜,依旧是暴雨,雨下得又急又狠,像是要发泄完年末的最后一点力气,尉嬴站在落地窗边看着雨珠打落,他的心跳也如同密集的雨声一般,急促,且剧烈。   他在一通来电。   晚上十点,辛妲拨通了尉嬴的号码。   她背景音里也是一片雨声,她对尉嬴说,“来电视塔,我们谈谈。”   电视塔?   当初尉嬴带着辛妲攀登过的,全江城最高的电视塔。   他还拍下了合照,当时身上没有任何安全装备,辛妲吓得缩在他怀里发抖,而他却毫无畏惧,抱着她登上电视塔的顶端,拍下照片,从此记录下这个惊险心跳的一瞬间。   他打开手机,手机底图,竟然也是这张照片。   他从来没对辛妲说起过,这份回忆,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那么多年。   辛妲说电视塔见,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下这么大雨,去电视塔干什么?非得挑这个地方,是想回味过去吗?   尉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深夜男人出门,迎着暴雨,他发丝凌乱,容颜却不受影响,在惨淡路灯的照射下还显得愈发白皙,有些像言情小说里的吸血鬼王子。   电视塔离这里很远,当天夜里十一点,尉嬴踩着雨水下车,赶到了电视塔的下方,他看见原处还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不过看了看,不是辛妲的车。   那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尉嬴就这么吹了声口哨来到电视塔下方。原本被锁起来的观光入口已经被人强行打开,看来是辛妲干的,做事还挺有他的风格的。   尉嬴一路往上走,进了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就回放过他们的过去。   5楼,他和她曾经在酒店里暧昧缱绻,他痴迷于她身体的温度和青涩,那一刻,江城最高贵的名媛成为他口中猎物。   10楼,他带着她攀登雪山,她缺氧,他就给她渡气。   15楼,他的心头旧爱回归,他和她第一次吵架,他还记得她被气红的脸,现在想想还觉得莫名可爱。   20楼,他们决裂,中间横跨着生死的人命,从此不再往来。   25楼,他和她重遇,酒店温存,心却背道而驰。   30楼,她以儿子要挟他娶她,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控制,那一刻却听命了,他可能真的想娶她。   35楼,他们再度冷战,后来形同陌路,她离了婚,儿子留给他一个人。   40楼,他又去了一趟他们曾经爬过的雪山,雪已经重新覆盖了过往,再也寻不到曾经的足迹。   45楼,他用尽手段逼她回国,又恶劣地想把她强行带回身边。   50楼,到顶了。他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该改为爬天台了,尉嬴看了眼数字,观光电梯到了最高楼层停下,他走出来,正琢磨着从哪扇天窗爬出去比较好,就看见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   纤细,优雅,是辛妲。   尉嬴笑了笑,想来也是,辛妲这小胆子怎么可能爬去外面,估计顶楼就是极限了,他最了解她了。   辛妲说,“你来了。”   尉嬴单手插兜走上前,“你想明白了吗?”   三天时间,最后底线快到了。   辛妲脸色苍白笑了笑,显然最近辛家一系列打击没让她好受,她说,“想好了。”   “想好了做我的情人,还是……?”   “我选择和辛家一起灭亡。”   女人说着,又迅速退后几步。   观光栏杆外面的大片落地窗被人开了一扇,辛妲走近那边,风雨便飘摇进来,尉嬴心被吊紧了,靠近她,“你确定?”   这一刻,说他心不痛是假的,“你宁可和辛家一起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   回到他身边有那么难吗!辛妲!他都开口了,只要她答应!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辛妲轻声笑了笑,“尉嬴,逼我很好玩是不是?”   尉嬴浑然不觉,兀自愤怒,上前想要抓她,可是这个时候女人却迅速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落地窗边上,瘦削的身影随着雨水一起摇晃!   尉嬴脸色变了变,声音在发颤,“辛妲……”   “恭喜你,彻底将我变成一个笑话。”   辛妲笑了。笑的那一刻,背后暴雨徒然涌入,狂风暴雨,碎身劈睫,模糊了尉嬴视线的,除了雨水,竟然还有温热的眼泪。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伸手想挽回,她却轻轻松松往后一跃,身子如蝶一般飞舞蹁跹,劈开整个雨幕。   “辛家已亡,我就做辛家的陪葬!尉嬴,你休想逼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   那一刹那,如同濒临世界末日,她的笑容在他视线尽头凝固,又在一下秒猛地分崩离析,迅速往下坠落!   “辛妲!”   嘶吼声划破夜空,尉嬴的眼泪伴随着叫喊声一并疯狂涌出,他想伸手抓住她,却只能错开,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无尽的黑暗!   他把她逼狠了,逼急了,她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报复他!   滔天暴雨劈裂他的身躯,伴随着老天的动怒,尉嬴差点控制不住,也想往下跳!   霎时天边响起一阵惊雷,炸的世界一瞬间白皙如昼,随后又顷刻间被吞没。   尉嬴跪在落地窗边,颤着手指打110,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他打完110,就给自己那群有势力的好友打电话,开口便是,救救她,救救辛妲!求求你们救救她!   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他……他不敢想,他要疯掉了,他痛得快死掉了!   他的全世界都崩塌了,他命都快跟着辛妲一起去了!   他以为她不敢,以为她就算为了家人也得妥协,可谁曾料想,她已经被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你看,她敢!她偏偏敢!她被他逼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敢?!   那一天,雨下了一整夜,尉嬴脚步踉跄来到最底层随后奔向出口的时候,只见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忽而狂风大作,风霜雨雪一并冲他袭来,跨年之夜终于迈过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开启了重新计时,而这一刻,尉嬴的世界却就此终结。   大雨劈睫,雨水和不知名的液体朦胧了他所有的视野,雨幕中血红色的警灯摇曳,拉起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尉嬴被人跌跌撞撞往外抓,他仓皇抬头,发现了黎悯那张苍白的脸。   脚下一软,尉嬴直直跪在地上,黎悯竟拉不动他。   他疯狂地想要上前,去触碰那具尸体,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哀嚎,当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所有文字和话语便失去了意义,唯有那些凭着身体本能从喉间溢出的不知名的音节才能将他所有情绪宣泄。   他像一条可怜的流浪狗在那具尸体身边流连,仿佛失去了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主人。   “辛妲——!!”   心头悲怆,灵魂剧痛,尉嬴全身被瓢泼大雨打湿,那一刹那无数念头从他脑海里划过,连同旧时那些有辛妲存在过的回忆,走马灯一般,一遍遍,停格重播。   最后,停止在眼前那具早已看不清楚人脸,死状触目惊心的尸体上。   尉嬴觉得死掉的其实是自己。   他固执地说,“去医院啊!去医院!”   人已经死了,他却觉得还有救,见到尸体被盖上白布,尉嬴撕扯着那些巡捕的衣服,“去医院啊!我让你们送她去医院听不懂吗!谁说她死了!”   黎悯用力锁住他的双手,企图拉回他的理智,“尉嬴!”   “我不信,我不信——!!”   尉嬴嘶哑了喉咙,滔天风暴,他所有理智都在分崩离析,那一瞬间,死这个字眼占据他所有意识,可是他不依,双目血红,像是一个无助而又歇斯底里的小孩,“放下她!放下她!”   辛妲……辛妲……!!   你怎么这么狠!   尉嬴的视线一遍遍被温热液体模糊,最后时分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没有忍住情绪,嚎啕大哭。   像是一个孩童一般,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他哭得像个疯子,当初爱和恨有多剧烈,现在就有多绝望。   辛妲走了,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她把他一个人留在回忆里,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走了!   天大地大,他去哪儿寻她?   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我哪怕用一切,用所有的东西作为交换,我想求一场重来……   哪怕呕尽心血肝肠寸断……   姗姗来迟的是带着一个黑眼罩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雨夜中,如同一道幽灵的影子,在看见巡逻车排列那一幕时,倒退两步,神色,无助又绝望。   “妲妲,对不起……我来迟了……”   萧潇红了眼睛,看着坐在地上流泪的尉嬴,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触目惊心,“尉嬴!你高兴吗!你怎么不笑一笑!她终于亲手被你逼死了!”   所有的意识分崩离析,尉嬴抬头看见萧潇,错愕,“你没死……?”   “我没死,死的是辛妲!”   萧潇怒吼,“你终于把她逼死了!你终于——死得那个怎么不是你!”   怎么不是你!   原来萧潇没死……原来尉辛口中的萧叔叔真的是他。   尉嬴已经太久没见过萧潇,以至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萧潇红了眼睛,声音悲怆,“尉嬴,我那么宝贝的辛妲,为什么到了你手里,会被糟蹋成这样!你说啊!我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那么宝贝的人,在你眼里怎么就不是个东西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护着她!可是到头来呢!她在尉嬴那里换来的只是一身伤痕累累!   两个男子在雨幕中对视,眸中皆是惊心动魄的恨意,“若不是你在她怀孕的时候碰她,我也不会反感她!”   “我碰她?”   萧潇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蓦地,撕声狂笑,字字句句像是钢钉钻进尉嬴的心口,“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碰过她!她是我心尖上的人,碰她,我舍不得!我不是你,把她浪费摧残一千次一万次,还要狠着心从她身上获取那么多甜头!”   碰她,我舍不得!   寥寥数字,尉嬴如遭雷劈僵在那里,许久,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抖了,一把抓住萧潇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萧潇没碰她!那个时候辛妲也没有出轨!   而他,却怀着这种厌恶和恨意过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现在,还逼得她跳塔!   萧潇一把甩开尉嬴,一字一句,“尉嬴,你后悔吧!你尽管后悔得去死吧!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辛妲解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尉嬴带给她的痛苦了!   萧潇走了,尉嬴看着萧潇的背影消失,视线也开始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整个人开始慢慢失去力气。   他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救救我……   辛妲,这一场救赎,你解脱了,可是,谁来救救我?   尉嬴做了一场梦,梦见辛妲在电视塔对他笑着说再见,随后身子纵身一跃,伴随风声往下狂坠。   尉嬴从梦里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现在在医院里。   手边还打着针输着液,他起身,看见了自己一圈朋友。   福臻和傅暮终挨在一起,似乎是在等待尉嬴醒过来,黎悯去帮他缴费了,这会儿正好走进来,卫阙在一边摆放水果,蓝懿则姗姗来迟。   再次看见这帮朋友的时候,尉嬴扯着嘴角笑了笑,“干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蓝懿小心翼翼地说,“尉狗,你……你觉得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尉嬴甩了甩胳膊,“没什么,挺好的。话说你们表情那么严肃干嘛?”   “完了……”卫阙在一边喃喃,“受惊过度,吓坏他的脑子了。”   黎悯站在那里,依旧一脸冷漠,“失忆了?”   尉嬴没反应过来,“什么失忆不失忆?你们一个个演电视剧?对了今天几号了?我和辛妲的三天之约快到了。”   “……”福臻沉默好久,才轻声说着,“尉狗,今天是元旦一号。辛妲依旧……走了。”   “走了?”   尉嬴喃喃,“她是不是出国移民了?妈的,就这么跑了?不行,我得把她抓回来……”   可是话这么说着,他声音却哽咽了。   周围一圈好兄弟都带着不忍的眼神看着他,尉嬴看他们盯着自己的脸,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   伸手去摸,才发现眼泪已经挂满了脸。   “奇怪,我哭什么……”他自言自语,神色仓皇无助。   傅暮终叹了口气,“哭吧,不哭出来,我们怕你会崩溃了。”   崩溃……   终于,一抹尸体的影子刷的一下从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划过去。   被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影像重新被人放出,尉嬴脸色倏地变作惨白,整个人靠在床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辛妲……”   他徒劳无功地一声声念着辛妲的名字,想跑下床被黎悯按住,“你还想闹什么?”   尉嬴哆嗦着,“我想……想见见辛妲……”   “辛商和辛戚已经把她的骨灰领走了。”黎悯声音极为冷漠,“你想听什么话?他们临走时说‘这辈子,你都别去找他们。’,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尉嬴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拔掉自己的针头,细小的针眼处便溢出几颗血珠,从他手背滚落,染红了医院病房里洁白的床单。   “我不信,我不信……”尉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亲眼……”   “还没有亲眼?”   黎悯恨不得把他怼在墙上狠狠扇两巴掌,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尸体你没亲眼看见?人跳下去的时候你没亲眼目睹?尉嬴,是辛戚和辛商放你一马,否则,以辛妲跳楼当时你在场的证据,你就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   尉嬴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低吼。   眼泪在这一刻疯狂涌出,尉嬴颤抖着,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毁,无论他装几次自欺欺人的相安无事,却都输给了现实的残忍。   辛妲死了。   被自己亲手逼死了。   尉嬴,你这个杀人犯!   后来辛妲下葬的时候,尉嬴收拾了自己想去看,却被辛商打出来,大男孩哭得嗓子都哑了,指着尉嬴,“滚!我姐姐容不得你玷污!”   辛妲是谁?是辛戚和辛商拼了命都要保她周全的女人,是他们兄弟俩这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   却被尉嬴逼得跳塔,死状惨烈,面目不堪。   辛妲是个多爱美的女人啊,要是知道自己走的时候死得这么难看,一定会很委屈吧?   这个新年是尉嬴过的,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新年。   他不喝酒,也不闭关,照常进行一切日常活动,公司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整天像个没事人一般,唯有那群兄弟知道,尉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他眼里空洞地像是失去了灵魂,辛妲走了,尉嬴命跟着丢了一样。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热闹喜庆的气氛围绕着这座城市的上空,偶尔传来郊区的鞭炮声响,大街上几个小孩围成一团打闹着嬉笑着,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息。   而尉嬴却在参加了家里的晚宴之后一个人走出来,微信群里傅暮终发了个红包祝大家伙新年快乐,尉嬴也去抢了一个。   【傅老三:尉老狗抢红包速度很快呀?】   【福大饼:抢红包这么快,床上也这样吗?】   【黎:没个正经。】   【卫阙:美得你,老婆是不是快出狱了?@黎】   【蓝家二少:卫公子真是大胆,到现在还敢惦记黎悯的老婆。】   【尉嬴:呵呵。】   【傅峥嵘:……】   【福大饼:尉嬴呵呵一下,我居然怕了。】   【傅老三:莫慌,来爸爸怀里。尉老狗新的一年心情也不怎么好嘛。】   尉嬴没说话,身后尉辛跟出来,问他要新年红包,尉嬴包了大大的一份给他,说,“你妈妈那份也在这里。”   “哇!难怪这么多!”尉辛不知道自己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尉嬴和身边人一起帮着瞒他,也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尉辛收了红包就去找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小孩子一块玩耍,尉嬴一个人走出院子,来到大马路上,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   如果辛妲也在的话,这一刻,就可以和她一起过新年,一起见亲戚,辛妲这么漂亮,带出去肯定很有面子。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妄想。   尉嬴在悲伤的情绪里越陷越深,他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令自己开心起来,这和上一次受打击时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激烈而又绝望,可是这一次,却冷漠地平淡无波,偏偏在这种平淡无波里,他察觉到了自己心脏深处的死寂。   可能辛妲走了,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尉嬴被自己的母亲叫过去谈话,母亲说,“你都单身多久了,没考虑再找一个?”   尉嬴摇摇头,一言不发。   母亲说着说着眼泪水又来了,“辛妲那个闺女多好啊,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你!”   说完了擦了擦眼泪,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又狠狠一下打在尉嬴胸口,她表情悲伤,“真的是作孽呀,作孽呀!尉嬴,我们家怎么教你的,做男人要有责任感,要顶天立地,追人家了要对人家好。不追了,也要拿得起放得下,干干净净。你看看你这都做了些什么呀,啊?辛妲她……她……妈这辈子都觉得咱们尉家对不起她……”   尉嬴没说话,眼眶微红,许久才道,“妈,我对不起辛妲,我也不想再结婚了,把尉辛养大就好了,啊?”   他妈妈擦着眼泪,“我不管了,随你去了,尉辛以后要是恨你,你也怪不了别人!”   尉辛长大以后……会恨他吗?   尉嬴想了想这个可能性,若是尉辛以后知道辛妲是被自己逼死的,怕是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心都会有。   然而脑海里念头太多,男人还是面上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沉默地和自己母亲说,“再说吧。”   人这辈子能活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他以后漫长的人生若是都只能这样一个人度过,那也和死了没区别。   辛妲多大了?二十五岁。她短短的人生就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终结,而剩下的岁月,她都将它留给了尉嬴。   尉嬴一个人回了房间,这个新年过得实在是乏味,没有了辛妲,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新鲜感。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眸中渐渐地不再有情绪起伏。   大年初一这天,几个好朋友约了一起出来,尉嬴被他们死活叫上一起,一群人叫了几个小网红带在身边,随后包了一架飞机去东极岛度假,一路上自拍玩得特别嗨,有一个小网红弱弱地走到尉嬴身边,问了一声,“尉少,我能和你一起吗?”   尉嬴看了一眼,这个网红的脸有点眼熟,想来是照着辛妲整的,估计是一群兄弟怕他太悲伤所以找的备胎。他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群搅屎棍冲他挤眉弄眼。   尉嬴忽然间就耸肩笑了笑,他说,“我没事,你去陪他们玩吧。”   小网红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尉嬴,“可是我……”   “没事,我不用人陪。”尉嬴轻轻抚掉了那个网红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脸上全然没有了以前和女人调情时那种暧昧妖孽,全然是一幅平淡安静的样子。   卫阙在一边唏嘘,“啧啧,自从辛妲走了,这人转性了。”   “转性有什么用。”傅暮终在一边喝着咖啡,“辛妲还是走了。”   “你这话说得小声点,不要让尉嬴听见。”   福臻走上去,一把拿走他喝过的咖啡喝了一口,傅暮终说,“抢我的?”   福臻挑眉,“我喜欢。”   旁边黎悯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越来越像基佬了。”   上回也是,帮着尉嬴出主意的时候,这两人凑在一块,一个搂着一个,跟一对儿似的。   今天的飞机还是蓝懿家的,他们家就是干天上飞这行的,蓝懿走下来,身边还搂着一个小姑娘,看了一眼尉嬴,“咦?尉狗今天不开荤?”   “尉狗已经连续很久没开荤了。”   卫阙打趣道,“他现在是佛系的,整个人处于飞升状态。”   尉嬴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笑,“我也忘了我上一回开荤是什么时候。”   辛妲走了,他所有的念想都没有了,整个人空落落的,虽然还活着,却没了任何动力。   以前他存着各种念头,想得到她,想不惜一切逼迫她,后来她纵身一跃,什么都结束了。尉嬴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别无所求的状态,从一开始不敢相信辛妲真的走了,整个人歇斯底里崩溃疯癫,到后来逐渐麻木,再到如今,心如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飞机开了几个小时在机场停下,东极岛并不大,但是最近旅游开发的很好,周边几家民宿装修都相当有格调,蓝懿他们老早就联系了一家,随后搭着当地的车子来到民宿门口,店主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据说是蓝懿的不知道第几任老相好,叫米亚,前凸后翘,古铜色的肤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确够火热。   要了几间房间之后,众人拿着钥匙各自放行李,尉嬴一个人要了一件单独的,大家原本的计划是让那个小姑娘陪着他,但是他坚持不要人陪,所以小姑娘只能另外再要一间,这么一来原本定好的房间数量就少了一间。   “没多的了,很抱歉,宝贝。”米亚耸耸肩,“不如你们之中有人拼一下,这阵子房间都满了。”   福臻站在队伍最后面摇摇手,“那我和傅老三一间吧,小姑娘去睡那间多的。”   说完顺手接过傅暮终手里的钥匙,大部队都认同了,卫阙还在取笑,“完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晚上发生点什么吧?”   傅暮终一把架住福臻的脖子,“小福子,晚上乖乖撅起来……”   福臻乐了,“傅哥快来,我这儿等着呢!”   一堆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各个都捂着肚子,尉嬴难得被他们这么逗一下,也跟着笑了,打打闹闹各自安放好东西,蓝懿在群里说了一声,让大家洗个澡,慢点出来泡泡温泉打打牌。   尉嬴一个人放下东西,随后拍了不少照片,他本能地想把这些照片发给一个人,可是当点开辛妲的微信的时候,他才猛地记起来,辛妲,已经不在了。   可是她的微信号还在,所有的聊天记录也还在,这个人却突然间消失了,无论你在线上发她什么消息,都不再有回音。   这就像是一个游戏打到一半,一个账号突然间永远地下线了,独独把号留在了那里,让那些人永远地等着,却永远不再上线。   尉嬴明知是徒劳无功,却还是发送了那些照片过去。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欺骗自己,辛妲只是暂时出不来,她的微信号自己还加着,有空了就会回复自己。   等一个不会上线的微信号,比等一个消失的人远远地有吸引力。他骗自己这个号的主人只是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自己发的消息,她很快就会看见。   无数照片被发送,以及他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想念,在点开和辛妲的聊天框的那一刻开始,突然间像是找打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些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尉嬴吞没。   他手指迅速地敲打着屏幕键盘,语言字眼无法承受他感情的重量,单薄而又孤零零,传达出去的只有机械的表达,所以他一遍遍发送着,生怕力度不够,企图力透纸背。   辛妲,我想你。   辛妲,过年了,你还好吗?   辛妲,我又老了一岁了,尉辛长大了,我替你送了一份红包给他。   辛妲,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和儿子?   辛妲……你能不能……不要走?   辛妲……我,爱你。   打到后来,他的视野模糊,热泪逐渐漫上眼眶,尉嬴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他抹了一把眼睛,温热的液体打湿他的手背,尉嬴抽了一张餐巾纸,看着眼前的屏幕,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这么长。   海角天涯,光年逃逸,都不够丈量他和辛妲之间横跨的生死。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出来泡澡,穿着浴衣,蓝懿身边跟着老板娘米亚,卫阙旁边也有一堆小姑娘,大家说说笑笑泡了澡,随后一起打台球,黎悯技术相当好,连连进洞,一边福臻看了巴不得掰断了手里的杆子。   “出老千出老千!”他极为不服气地说,“我怀疑黎悯出老千!”   “打台球也有出老千?”   傅暮终在一边转着杆子笑了,“技不如人就不要逼逼了。”   福臻干脆不打了,走到一边吧台和小姑娘调情去了,傅暮终看着他远去,随后道,“黎悯,我陪你来。”   “来。”黎悯和尉嬴组队,蓝懿说他们这组都是痛失爱人的队伍,一个坐牢一个过世,气得尉嬴和黎悯打球的时候都带着杀气,恨不得把杆子捅进蓝懿的胸口。   傅暮终说,“我靠你这是找死好吗!”   蓝懿胆颤心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嘲讽你们了!壮士杆下留人!”   后来旁边前台的福臻不知道干嘛去了,人影晃着晃着消失了,傅暮终看了一眼,发现吧台空荡荡,连着之前那个想倒贴他的小姑娘都不见了,嘀咕了一句,“去哪了?”   “当然是把妹子去了,没发现那个妹子也不见了吗?”蓝懿毫不在意地说道,“还是别去打扰了。”   “我得去看看。”   傅暮终丢下杆子,一桌人喊他,“去哪儿?”   “回房间看看福臻。”傅暮终扭头冲他们笑笑,“你们先玩,我马上回来!”   “啧啧。”   蓝懿和黎悯撑着杆子在那里摇头,“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尉嬴看着傅暮终走了,他说,“那我们也歇会吧,我听说晚上外面有露天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走呀走呀。”   蓝懿上面浴衣下面穿着花裤衩,身边跟着米亚,那模样嚣张地不得了,“好久没有这种聚在一起看露天电影的气氛了。”   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吧台的时候,原本和福臻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忽然间冒出来,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先生呢?”   “咦?”蓝懿回头看见她,喃喃道,“我们还以为你跟他一块走了呢。”   “我……没有呀,只是上个厕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姑娘发现到手的小鲜肉没了,有些遗憾地耸耸肩,不过眼前他那群朋友看起来也很优秀啊,各个都长得帅!   小姑娘立刻摆出一副笑脸,“你们去哪儿?介意一起吗?”   “也行。”   没有男人会拒绝倒贴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姑娘长得还不错,蓝懿说,“一起吧,走,我们去看露天电影。”   “那个要等晚上九点才开始,现在还早,我带你们逛一圈当地的夜市吧。”小姑娘也很热情,放得开,就加入他们的队伍,福臻的事情很快就被丢在一边。   然而傅暮终推门进去——   福臻躺在床上,看见他,喘着气喊了一声,“帮我倒杯水。”   这声音,跟猫叫似的,傅暮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发烧了?”   福臻咬牙切齿,“狗日的!那小姑娘给老子下药!”   傅暮终给他倒水的手倏地一抖,声音都跟着在飘,“你再说一遍?”   福臻抬起软绵绵的手指着自己,“傅老三,你看看老子现在的脸,红吗?”   清俊秀气的男人靠着床,一张被蒸的微红的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傅暮终,问一句,脸红吗?   傅暮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深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有点。”   福臻无力地垂下手,“操,给我水。”   跟个皇帝似的。   傅暮终几乎是哆嗦着把水倒进杯子里,还洒出来几滴,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跟帕金森似的,整个人都在晃,把杯子递给福臻的时候,一不小心接触到了他的手指,那一瞬间他跟触电一样,用力往后退开几步。   福臻喘着气笑,“怎么?我这样子很可怕?”   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   是他这幅样子……白皙的脸,细长的腿,节骨分明的手指,实在是……漂亮。   傅暮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魔怔了还是也跟着被下药了,影响了脑子,看着福臻的时候,脑子里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福臻见他这样子就捂着肚子笑,笑完了还一抽一抽的,明显忍着被下药的欲望不好受,他说,“我觉得你这样子才算是被下药那个。”   傅暮终哑了嗓子,“没准儿。”   福臻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们俩晚上一个房间,他忽然间有点怕了,怕晚上要如何和他相处。   那么多年的好兄弟当下来了,却在这种时候擦枪走火,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相当危险,一旦走偏……可能再也走不回正道。   傅暮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带你去洗澡?”   “帮我放下水吧……”   福臻轻声呢喃着,声音格外地柔软,傅暮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他这个声音撩得痒痒的,鬼使神差地走去浴室给他放了水,外面福臻在带着颤音喊,“冷水!”   “这天气,冻死你。”傅暮终撸起袖子三两下调好了合适的水温,随后来到床边,他说,“好了。”   福臻眯着微红的眼笑了,“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现在腿软得……走不动道儿。”   傅暮终骂了一声,“这意思是要我背你?”   福臻说,“不行吗?要不这样,明天换我背你一趟。”   “你特么当我跟你似的幼稚,还一来一回。”傅暮终走到床边蹲下来,将背部对准了床沿,方便福臻爬下来,他说,“上来,我背你去。” 第354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⑤(新文一上线,关注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的,但是福臻的身体贴上傅暮终背的时候,他颤了颤,站起来,福臻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耳畔。   他像是发烧似的,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傅暮终说,“痒。”   “什么痒?”福臻含着颤颤巍巍的声音问他。   傅暮终被他这样撩得浑身上下就有一把火蹭的一下点燃了,“老子说你呼吸在我耳边很痒!”   福臻笑,笑得花枝乱颤。傅暮终觉得这个词可能不适合用于男人身上,但是福臻这会儿显然就是这么个花枝乱颤的状态。   他将他放进浴缸,原型的浴缸放慢水,福臻一进去,水就溢出来不少,他躺在浴缸里喘气,他说,“这狗日的玩意儿有法子解吗?”   傅暮终在一边看着他,“要么,我给你找一个姑娘?”   福臻拍打着水花,一听姑娘,乐了,“来呀来呀!”   说完就开始脱裤子,他先前还是穿着衣服泡在水里,一边脱一边说,“我刚才在吧台边上那个小姑娘挺不错的,你帮我去看看……”   傅暮终没说话,坐在浴缸边缘眯着眼看他。   那眸光,深得像是冰潭。   福臻看了眼他,“怎么了?”   “你喜欢女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有逼不操,天理难容。”   得,还是那个福臻。   傅暮终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眉心,“你自己探探上去找吧,我不负责找人帮你泄火。”   “别啊,傅暮终……我喊你傅哥了行不行?”   福臻从水里抬起手来,抓住傅暮终的衣服,“我难受……”   我难受三个字,让傅暮终喉咙一紧。   他伸手,捏住了福臻的下巴,水珠从他脸上滚落,白皙俊朗的脸上蒙着一层淡粉色,湿气的眼,饱满的唇,唇上还有水滴。模样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勾人。   他就这么脱了衣服坐在浴缸里,被他轻轻用手一抬,脸就被抬了起来。傅暮终声音都哑了,“你找我,我只能亲自帮你泄火。”   福臻哼哼着笑,“老三,你这会别跟我耍嘴皮子,小爷我的小小福难受,你快帮我找姑娘……”   傅暮终伸下手去,轻轻刮了一下。   这一下真是不得了,福臻整个人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汗毛刷的一下放开又立刻收缩了,他没忍住直接大叫了一声,“我靠!”   我靠后面还带着卷音。   福臻腿都软了,红着眼尾微微上挑,他在嘴巴里嘶嘶地倒抽凉气,“你……轻点啊,服务这么到位,回头我给你小费……”   小费。   傅暮终冷笑,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那步伐再快几步都能起飞了,福臻说,“你去哪啊……我刚爽上呢……都是兄弟你撸撸我我撸撸你,不介意的话比比大小也行啊……”   傅暮终回头,那表情冷得像是冰霜,声音都带着杀气,“滚!”   说完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福臻泡在水里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傅暮终踹着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走廊里有人擦肩而过。   他被撞得晃了晃,那是个穿着卫衣戴着帽子的人,身子挺瘦的,个子高高的,傅暮终望了眼那人口罩外面的一对眼睛,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眼下他被福臻的事情烦的一时半会儿没处发火,就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出去外面找了一圈尉嬴等人,最后在露天电影广场那里找到了他们。   尉嬴还是那副佛系淡漠的表情,自从辛妲出事后他脸上就没别的表情了,看见傅暮终来,淡淡的说,“位置给你,我回去了。”   “你怎么了?”傅暮终拍了拍尉嬴的肩膀,尉嬴说,“不想看。”   傅暮终抬头,放的又是烂俗的爱情桥段。尉嬴估计已经对爱情什么的不抱有期待了,所以看这种东西也没有波澜起伏,他说,“那你先去睡吧,晚上扎金花喊你。”   “行。”   尉嬴穿着人字拖一路荡着荡着荡走了,回到房间里他躺下,又掏出手机。   点开和辛妲的对话框。   【辛妲,我们出去看电影了。】   【电影桥段很老套,又很狗血,原本我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自从我把那里面的女主角带入成了你之后,我就根本看不下去。】   【我很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辛妲,你还好吗?微信你是不会上了吧,可我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你那天存了你死我活的念头,我原本是想着等你臣服我,我就……我就把什么都给你,我们重新再来过。】   【可是我忘了,我要的是爱,不是赢。】   尉嬴一边打着字,一边泪眼朦胧。   他的感情无处可走,怎么办,辛妲,这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埋葬?   我如果能随着你一起入土,那该多好?   尉嬴觉得,没准自己有一天真的就默默安排好了事后的一切,然后随着辛妲从电视塔跳下去。   可是尉辛不能失去父亲。他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都想着尉辛那张脸。辛妲走了,尉辛就是他唯一的慰藉,那是他和她一起的儿子,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信息发送,照例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世界的另一端,一只手机被摆放在桌上,时不时发出一声震动。   有一只细长的手将它接过来,随后点开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戳的人眼生疼,有人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将手机又关上,甩回桌子上。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次的假期持续了一个礼拜就回去了,卫阙和蓝懿敏感地发现大家情绪都不大对。   傅暮终和福臻不知道为啥关系很僵持,以前他俩就经常凑一块打闹,现在距离泾渭分明,连座位都不坐一块了。   尉嬴也不大对,这几天总觉得他眉眼里有很多阴郁,比起以前还要严重。   黎悯更加不对,估计是老婆要出狱了,整个人都很反常。   蓝懿和卫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摇摇头,各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了自己单独的心事,这小团体也不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了。   落地的时候,几个人很快告别,各自回家,傅暮终说晚上要去接一个人,还是等在机场里,蓝懿开玩笑,“是不是姑娘?”   傅暮终没否认。   福臻还是傻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人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为啥。   傅暮终要接姑娘。   哦,接姑娘挺好的啊,反正他不是单身么。   福臻不知道自己是不爽在哪里,想想又想不明白,想上去和傅暮终说话,可惜了人家眼神冷得像是冰,他刚想说话,偏偏话题开启便哑了声音。   算了,他的感情事儿,自己也管不了多少。   福臻打车走了,剩下几个人也陆续打车离开,最后一个尉嬴拍拍傅暮终的肩膀,“我也走了。”   “走吧。”傅暮终说,“路上小心。”   他看着挺低落的,尉嬴说,“有啥想不开的跟我说说。”上回他也不是大清早的心情难受找他喝酒么?   傅暮终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尤其心酸,他说,“尉嬴,唯独这事儿,你帮不了我。”   他一般都喊他尉狗,这回连名带姓一块上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说不准呢。”尉嬴掏了根烟,也给他一根,“兄弟怎么做的,你跟我说说,也许能想到办法。”   “如果说我不想做兄弟呢?”   傅暮终抬头,看着尉嬴,无意识喃喃,“我不想跟一个人做兄弟呢?”   尉嬴点完火之后动作就顿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开始他没明白过来傅暮终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惹你了?大家虽然不靠谱,但是交朋友都挺真诚的。你是想断交还是……”   嘶,不对,不对!他这个表情……   尉嬴多人精啊,一下子想到了。   他拿着烟的手真的在微微抖,男人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福……福臻?”   傅暮终没说话承认。   也没否认。   尉嬴丢了烟,直接把傅暮终怼到墙上,那眼睛都是红的,“你疯了?有什么想不明白?”   傅暮终被他这个动作直接顶到了墙边上,两个男人对视,尉嬴看见傅暮终那双不像以往意气风发的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声音在发抖,“傅老三,你……想明白了吗?”   傅暮终笑笑,“也许只是一时半会鬼迷心窍呢,我回家想几天就好了,正好现在接个姑娘。”   “行。”   尉嬴没说话,放开他,替他正好胸前的衣服,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一个人闷着。傅暮终,你他娘的……”   他没说出后面一句话,只是拿拳头顶了顶傅暮终的胸口,随后道,“我走了。”   傅暮终说,“再见。”   尉嬴走出机场,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就回家,他按下车窗,一路上狂风灌入车厢内部,他迎风眯起眼睛,像是察觉不到冷一般。   爱情这种东西,来的总是那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像尉嬴以前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辛妲,他只是暂时性的对她那张脸感兴趣,可事实上呢。   辛妲走了,他痛得要死掉了。   到了家,尉嬴拿着行李下车,一开门尉辛就跑上来,冲着他笑,“爸爸!欢迎回来!”   “哟,谢谢啊小兔崽子。”尉嬴摸了摸尉辛的脸,孩子越长大了,眉眼之间居然也和辛妲有些相似。   他雀跃地说之前萧叔叔来看了一趟自己,尉嬴听说是萧潇,整张脸都拉了下来,“以后不许一个人见他。”   “好吧。”尉辛撇撇嘴,“前几年萧叔叔也常来看我,他不是什么坏人。”   在他眼里就是坏人!   尉辛又道,“萧叔叔的眼睛治好啦!”   尉嬴抱着他去沙发上看电视,尉辛在一边叽叽喳喳地叫,“我问他是怎么好的,他说一个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把眼睛移给他了。”   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辛妲这个两个字就直接跳进了尉嬴的脑海里,男人的脸色直接就变了,一下子按住尉辛的肩膀,“他……有说是谁吗?”   “我问了,但他没说。”   尉辛看了眼自己父亲的脸色,发现他表情不是很好,赶紧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他,“但是……但是他看着我的脸哭了,我就没好意思问下去。”   尉嬴无声的沉默,这一刻,男人眼眶微红,竟心如刀割。   辛妲的眼睛,是不是在萧潇身上?   他当初为了辛妲从悬崖跳下去,不顾粉身碎骨的下场也要保全她的名誉,于是换来的代价便是一只眼睛,辛妲那么一个要强的人,若是知道萧潇为了她失去了一半的光明,肯定会想尽办法弥补。   如今,最好的办法来了。   她将自己的眼睛给了萧潇。   他心爱的女人,把痛苦,把余生,把漫长的时间留给他,却把光明和新生给了萧潇。   尉嬴喉间哽咽,随后胡乱地对尉辛说,“爸爸去房间休息一下,头疼。”   小男生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快去吧。”   尉嬴在埋进房间的那一刻,眼泪没忍住,情绪彻底崩溃,他靠着门滑下去,瘫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入掌心,随后,像是一只困兽,发出嘶哑的哭声。   辛妲,辛妲,你怎么这么狠。   她将她的东西送给了萧潇,萧潇现在用着辛妲的眼睛看着这片世界,那他呢?她给他的是什么?   尉嬴望向窗外,他忍不住,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辛妲发了一条消息。   尉嬴在辛妲生前,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说过一次我爱你。   那时的他逢场作戏,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屑一顾。   后来辛妲走了,他万箭穿心,那一刻才知原来爱没有从嘴巴说出来,却在心里扎了根。于是某天连根拔起的时候,他才惊觉,有这么疼。   尉嬴给辛妲发送了无数遍我爱你,却再也没有传达到那个女人心里。   深夜里,有人看着手机屏幕,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笑,“谁和他说的我把眼睛给你了?”   萧潇耸耸肩,将下巴放在辛妲的肩头,“不是挺好吗,让他痛苦一辈子吧。”尉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尉辛还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小男生胖嘟嘟的脸看着十分可爱,尉嬴没有吵醒他,弓着腰轻声从床上爬起来,随后跑去窗户边,翻着窗坐在窗台上,两腿放空在高楼上荡来荡去,然后拿出手机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   他说,“出来谈谈。”   “我不。”傅暮终说,“我想出国去了。”   尉嬴愣住了,“你好端端的出国干什么?”   傅暮终没说话。   尉嬴一下子明白了,他这是想逃避呢。   “你跟福臻坦白了?”   “对。”那边傅暮终对尉嬴说,“得了,现在兄弟也做不成了,这个年过得真是美滋滋。”   “美滋滋。”尉嬴跟着傅暮终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怎么办啊,尉狗,我现在也好难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惨的……”尉嬴忽然间觉得傅暮终跟自己同病相怜,都是爱而不得。   “我不管了,我过几天订机票去了。”   傅暮终拿着手机擦了擦眼睛,“靠,老子还缺他一个吗!就算老子以后喜欢男人,那也有大把的小鲜肉!”   尉嬴毛孔收了收,“你别,别看上我啊,我可先说好,我比钢铁还直,不可能弯了。老子就是断了,也不会弯了。”   “滚蛋!”傅暮终嚎了一嗓子,“我没那兴趣啃你这块又老又硬的窝边草!”   尉嬴急了,“那你他妈,福臻就是小鲜肉了啊?他就比我俩小一岁!”   “他长得好看!”   “放屁,那我不好看吗!”   “那你撅屁股给我艹吗?”   “我他妈……拿刀捅死你……”尉嬴给他气得一个哆嗦差点从24楼摔下去,他翻窗进来走去客厅,随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你想好去干嘛了吗?为什么非得逃到国外去呢?”   “我也觉得我就是一时半会冲动了,所以我这么想,出去冷静冷静,等好了再回来,正好不用见福臻,也省得尴尬。”   傅暮终叹了口气,“我爹妈喊我顺路去国外进修酒店管理呢。”   “得了,爹妈的话才是重点,看来是看不下去你这么放纵了。”尉嬴笑了,“去吧,有事儿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把关。”   “你自从没了老婆,整个人心态跟佛系似的啊。”傅暮终开始不怕死地在他伤口上撒盐,“不愧是看透红尘世俗的人。”   “娘搓比。”尉嬴捂着胸口骂了句脏话,傅暮终这句玩笑话差点让他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居然两次三番为了辛妲的事情掉眼泪,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又瞎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傅暮终这个状态起码还是正常的,还能插科打诨,不像之前在机场里那会,跟丢了魂似的。现在这样尉嬴还挺放心,应该不止于为了福臻做出什么大事。   傅暮终好歹也这么大了,成年人了,不可能再冲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给自己拌了份沙拉就坐下来吃,放完寒假尉辛就该开学读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了,他要好好想想送他去哪家高级补习班提前补课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尉辛这兔崽子一看就继承了他的高智商,随随便便读个书,都肯定是当大班长的料子。   想了一会新年之后要干的事情,尉嬴整个人又恍惚下来,他不停地关心周围人,不停地思考以后,却在所有事情都结束的那一刻,整个人恍然失措。   大脑一片茫然,像是所有的思维意识在这一刻暂停,然后无限倍放大延伸——尉嬴心想,他一开始不断地做别的事情来麻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辛妲没了。   一旦提及有关辛妲的字眼,尉嬴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明明是个大男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尉嬴一想到辛妲,就痛苦。   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了后来变成了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癌,那些悲伤的痛苦如同病毒,他一休息,一放松,就朝他袭来。   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他想忘记的,可他又不想忘记。   他想重来的,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重来。   尉嬴整个人就这么发呆坐在客厅里许久,那个时候连带着时间的流逝都是悄无声息的,漫长而又难熬,直到尉辛睡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自己爸爸一脸呆愣地坐在客厅中央,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爸爸,你怎么了?”   尉嬴猛地回神,上前摸了摸尉辛的脸,“没事……我……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你是在想我妈咪吗?”   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却一语中的。   尉嬴的脸色白了白,男人眼眶微红,却没有欺骗自己的儿子,“是的。”   “那么,那天那个阿姨又是怎么回事呢?”   尉辛的眸光很真挚,不带一丝杂质,“你要是还喜欢我妈咪,为什么要带那个阿姨回家呢?”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虽稚嫩,却沉重,沉重到尉嬴这个成年人,竟然无法回答。   沉默了好久,尉嬴才哑着嗓子,盯着尉辛的脸说,“大概那个时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窍吧。”   “是吗?”尉辛笑了笑,“那你就是还喜欢我妈咪了!那就去和她说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课本里是这么写的。就算妈咪还是和别人在一起,起码原谅你了,你也会安心一些。”   尉嬴没说话,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尉辛是个小孩子,所以看问题也是小孩子的视角,可是殊不知,小孩子的视角才是最纯粹直接的,没有任何的曲折和别有用心,就是这么简单——可这些东西,他这个大人,都未曾想过。   尉嬴摇摇头,“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你妈咪现在嫁给别人,我也不好再去打扰他。”   尉辛眨眨眼睛,“意思是,哪怕妈咪不会原谅你,你也就这么算了吗?”   “只能算了。”尉嬴看着他,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喃喃着,“你知道吗,你还小,看见什么就握住什么,不要什么就丢掉什么,难过就哭,开心就笑。可是当你长大了,有些时候根本不是这样,大人的思维方式太复杂,总是带着事与愿违和不肯认输,你越是不想要什么,就越是不肯放开什么。越是爱什么,就越是伤害什么。”   尉辛似懂非懂,可是尉嬴却红了眼睛,“所以上帝给了我们这群贪婪而又不知满足的大人一个惩罚,这个惩罚就是遗憾。”   唯有遗憾,唯有不成全,唯有生离死别,是最刻骨铭心的。   在你放开手失去的那段岁月里,有些东西,就会在以后哪怕你倾尽手上所有的权利和金钱,都换不回来一个瞬间。   尉辛抽搐一张餐巾纸,递给尉嬴,“爸爸,别哭,妈咪肯定很爱过你,也不会想看见你哭。”   尉嬴的眼泪没忍住,在自己儿子面前竟然就这么掉下来,“是啊。”   她当初很爱很爱自己的,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一切。   如果能重来,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作为供奉。   大年初七的时候,尉嬴带着自己的儿子去各个好兄弟家里逛了一圈,尤其是打探了一下福臻最近的消息。   傅暮终在前一天已经出国了,出国的时候悄无声息,后来微信都联系不上。   有的人挺担心的,但是尉嬴没担心。   傅暮终迟早会笑着回来,继续和他们这帮好兄弟开各种不正经的玩笑,他只不过是暂时找不回自己,给他一段时间冷静,他还是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傅暮终。   尉辛在福臻家里,福臻的爹妈由于自己儿子没结婚抱不到孙子,看见尉嬴的儿子就特别喜欢,送了两个大红包,又把家里的玉镯子金项链,使劲往他身上戴,吓得尉辛都说,“大妈妈,这个东西太贵重了,不能要!”   “哎呀,大妈妈给你的就收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福臻的母亲实在是疼爱尉辛,看他小脸又白又漂亮,止不住地夸,还顺带损了福臻,“你看看人家尉嬴生出来的小孩儿,跟青葱似的!又白又嫩!你看看你自己!老婆在哪都还没个下文吧!”   福臻坐在沙发上抽烟,他老妈看见了过去就一个大手子拍下来,福臻跳起来大叫,“我靠我靠烫到裆了!妈,你不至于这么狠吧!不就没给你孙子抱吗!”   “多大人了还不结婚成家,你这裆有没有一个样!”他老妈也是个豪放派作风的,又抱起尉辛狠狠亲了一口,“你看看人家的小孩儿,多水灵!”   “哎呀烦死了。”福臻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茶几,“尉嬴你再生一个给我妈抱吧,反正她这么喜欢你儿子,回头也省得她天天要我带儿媳妇。”   “你怎么说话呢!”   福臻的妈妈柳眉倒竖,“我还不是着急啊!你都多大了!你看人家尉嬴的儿子都上小学了!”   福臻不服输地说,“那尉嬴是早恋啊!他21岁就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你有本事没见你搞一个回来啊!”福臻的妈妈和他抬杠,“你搞一个回来,我一样养大!”   福臻不吱声儿了。   福臻的妈妈摸着尉辛的脸,“对了,你最近长身体,老福啊,楼上那盒核桃你拿下来吧。大妈妈和你说,那都是野生核桃。给你补脑,补身体。刚开学了,好好读书啊。”   “好!”尉辛一口一个谢谢大妈妈,哄得福臻老妈眉开眼笑,一扭脸对着自己儿子,又把脸拉下来,那个恨铁不成钢。   还是尉嬴的儿子好!   福臻的妈妈在楼下坐了一会,尉嬴让自己儿子陪着她聊会天,就叫了福臻出来,兄弟两个人在他们家花园里一边抽烟一边聊自己的事情。   谈了一会,福臻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声,“傅暮终最近怎么没声音了?”   “他?”   尉嬴看了眼福臻,继续道,“不知道。”   “我不信。”福臻说,“你和他关系最好。就你那个失恋了第一反应就是找他喝酒的份儿,肯定说过什么悄悄话。”   “哟?”尉嬴笑了,“这是吃醋了啊?”   “吃什么醋。”福臻啧了一声,白俊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急促,随后又立刻说道,“他去哪了?”   “去新西兰了。”   尉嬴将烟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福臻在他背后问,“去新西兰干嘛?”   “新西兰空气好。”尉嬴冲他笑,“他去放松心情,顺路进修酒店管理。”   “得了吧,他那骚浪的性格还进修……再过几年尉辛学的都超过他了。”福臻在一边自顾自喃喃,“怎么突然一言不发就走了?”   “失恋了呗。”尉嬴吐露了一句,“然后就,出国,散心,顺带学习。正好发愤图强。”   “失……”福臻愣住了,还结巴了,“他,他,他跟哪个姑娘好上了啊?”   尉嬴没说话,福臻急了,“哪个啊?网红?还是小明星?”   “你眼里傅暮终就这个品味么?”尉嬴失笑,“别问了,他有他自己的事儿,你要是担心他,就飞过去找他。”   “谁……谁担心了。”   福臻踹了一脚垃圾桶。“不说了,最近因为他的事情我烦着呢。”   “反正以后他不会烦你了,你也别自作多情了。”尉嬴说话快准狠,福臻被他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愣了好久,才道,“哦。”   尉嬴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他又在福臻家里待了一会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福臻的妈妈抱着尉辛不肯撒手,“过几天带小辛辛来我们家住会。”   “开学了呢,暑假再来吧。”尉嬴牵着尉辛的手,尉辛回头和她说再见,“大妈妈再见。”   “再见!”   福臻的妈妈站在门口跟望夫石似的挥着手绢,回头看着自己儿子,刚要张嘴,福臻就说,“打住打住,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结婚不生小孩儿啥的,我是真的不想生,你要闲着你和我爹再去造一个,我肯定把他当自己儿子养。”   “少来,那我们生的喊你爹还是喊你哥?”福臻的妈妈骂了一句,“我就是看你天天单着难受,你要是厉害,带个男人回来我都算求的!”   福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老妈,“你……你能接受同性恋啊?”   “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饭了?谁家孩子不是宝贝了?”福臻老妈怒了,“还不赶紧去给我找姑娘,没有姑娘就男人!老娘多个儿子伺候,还比别人美呢!”   “……”得,他老妈思想估计能排全国前几。   尉嬴回去的时候顺路带着尉辛去了一趟文具城,然后带他买了很多新的文具,尉辛说要用自己的压岁钱买,尉嬴没拦着,看他买了东西美滋滋地抱在手里往车子走,尉嬴说,“多的钱我替你存起来。”   “我不信,我自己存。”尉辛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我们班同学说,大人说的那种‘压岁钱帮你存起来’都是骗人的,早就自己偷偷花了,所以你要给我开个账户,我自己存钱。”   尉嬴拉着车门,不知道该是气还是笑,后来还是笑了,“谁教你的这一套套?我还能坑你那点钱?”   “钱虽小,但事大。我要藏零花钱!”尉辛跳上车子,很熟练地使唤尉嬴开车,“然后存钱去国外看妈咪。”   他印象里,还是记得辛妲住在国外,虽然时不时回国玩一趟,但是还是定居的国外。   于是小男孩想要自己存钱,以后买机票,自由地来回看自己的妈咪。   尉嬴声音哽咽,“你……你要是想去看她,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去。”   原谅他没法对自己的孩子说出口,你妈妈已经走了的事实。   尉辛还是固执地说,“我自己的妈妈,我自己存钱去看。”   “好。”尉嬴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再说下去他可能又要很怂地哭了。   当街哭,太跌份儿了,好歹他以前,那什么,叱咤风云,江城小霸王……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窝囊到这个份上,说出去,多……多丢人啊。   尉嬴擦了擦眼睛,“开车了,坐稳,安全带。”   “系好了。”尉辛说,“走吧!回家!”   尉嬴发动车子,而这个时候,正好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前走过,手里提着一袋儿童文化用品,看样子是给自己的小孩儿买的。   但是那个背影实在是熟悉,熟悉到最近尉嬴的梦里一度都是这抹细瘦的魂魄。   辛……辛妲?!   尉嬴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可是实在是震惊,以至于一发动才踩了油门又一脚踩住刹车,尉辛整个人往前扑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他吓了一跳,“爸爸,怎么了?”   尉嬴解开安全带,眼睛都是红的,“你坐在这里等我回,爸爸下去办件事。”   说完抓汽车钥匙直接拉开车门冲出去,可是那抹影子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人群来来往往和他擦肩,每一张脸都像是她的眉眼,尉嬴在一片不安和恐惧中深陷,他望着陌生的人潮,仿佛置身于时光洪流,一点点倒退。   那抹身影,他可以确定他不是看走眼!   尉嬴觉得心头恐慌,是辛妲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和辛妲相似的背影?   男人仓皇无措地站在街头,任凭周遭变幻风起云涌。   后来他失魂落魄回来的时候,尉辛有些奇怪,问他,“爸爸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尉嬴发动车子的手都在发抖。   他忽然间在想,那天大暴雨的夜晚,他看见的,到底是不是辛妲的尸体?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苦心积虑来制造一场死亡的假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从此躲开他吗?   尉嬴用力攥紧了方向盘,她若是为了逃离他,何必做得这么绝!一点回头路都不给他!   一路开得飞快到了家里,尉辛跳下车门,拎着一袋子文具进了电梯,一路十夫长嬴走路还是心不在焉的,拼命思考那个背影到底是不是真的。   尉辛去小房间里玩耍了,尉嬴左思右想不得安宁,于是直接拨了个电话。   林风说,“尉少,啥事儿您说。”   “帮我查查辛妲的坟墓在哪里。”   林风吓了一跳,“老……老板您这样不好吧!人家都入土为安了……”   “入你妈妈的土!”尉嬴抓着手机狂吼,“快查!还有查葬礼当天的情况,辛妲的骨灰!包括她跳下去那天的尸体!”   “你这是……要,要作孽啊!”林风摇了摇头,“我不行,我不能去打扰人家。”   “查不查?”   “不行,我良心不安。”   “五万块。”   “……我还是有点……”   “十万块。”   “……”   “加上一辆奔驰G系。”   “我等下就查,您就瞧好了您嘞!”   林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尉嬴听着电话忙音还没回过神,靠,林风你特么良心就值这么点钱吗!   新年即将过去,那些欢乐喜庆的气氛眨眼一瞬间就成为了昨天,宴席也渐渐散场,围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打道回府,尉嬴身边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过年的欢腾氛围被寒冷的冬季逐渐凝固掩盖,那天他去上班,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我?”   尉嬴揉了揉鼻子,一回到车里的时候,又浮现起当初看见的那抹背影,他总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或许的确就是个和辛妲长得像的,而自己却走火入魔,非要把她认作辛妲。   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甚至想到,辛妲这会儿要是还活着,不和自己在一起,那和谁呢?萧潇?   挺好的,和萧潇双宿双飞,恩恩爱爱,没了他,她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尉嬴想着想着又窝火了,一脚踩下油门去上班,刚进了公司,林风就蹦上来,一脸讨好,“尉总……”   尉嬴和林风一起带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正式地喊他尉总过。   有时候林风胆子发育了还在背后偷偷学着黎悯他们喊他尉狗。   林风把文件递上去,“尉总,辛妲的坟头在哪我都查到了,您……是打算新年年初去上香吗?”   尉嬴被他这通话说的两眼发黑,“不准跟我说辛妲死了的字眼!”   林风有些委屈,“是您喊我查的……”   尉嬴抖着手把文件拿来了,死死盯着纸上那个地址,没说话。   沉默好久,他才猛地松开他,哑着嗓子道,“这周末放假……你陪我去大同公墓一趟。”   林风也跟着没声音了,隔了有段时间才道,“好。”   这天周末,林风开车去接了尉嬴,尉嬴难得罕见地穿了一身正式的黑,严谨肃穆,跟他平时不像。平时尉嬴都是一脸玩世不恭地笑,现在居然能这么沉稳。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开到大同公墓,尉嬴下车,黑色风衣被风吹得扬起了一角衣摆,他按着林风的指示来到坟墓边上,就看见了一块无字碑文。   “据……据说是……是辛妲的墓。”   林风咽了咽口水,“当初有人看见辛戚和辛商在这里祭拜的。”   可是为什么辛妲的墓,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是不是辛妲根本就,没有死?   这个念头越来越疯狂地在他脑海里生长,尉嬴看向四周,找到些许祭奠品,可是男人盯着那块墓碑好久,狠狠一脚踹向她的坟头!   “尉少你……你……”   林风一下就被吓得灵魂出窍,“我靠,你这是大不敬啊!别!”   他上前去拉尉嬴,尉嬴踹翻了墓碑,伸手就下去刨,可是除却上面一层泥土,下面都是用水泥封住的,手指根本无法挖开这坚硬的封固。   “尉少!您这是想干什么啊!快别挖了!女神的坟啊这是……会遭报应的!”   林风急的大喊,还好四周没有人来上坟,不然看见这个情况肯定要报警,谁受得了死者的坟墓被人这样侮辱!   “老子不信!”尉嬴浑身是泥地起身,用力一脚踹在辛妲的坟头,眼眶都是红色,他声音嘶哑,“老子不信辛妲死了!妈的,有报应就让她尽管来找我!叫她半夜托梦给我,告诉我不得好死!”   什么劳什子的死不死!辛妲没死!辛妲就是没死!死了为什么坟墓上不写她的名字,死了为什么不让他参加下葬现场!   辛妲,你想逃离他,你直说便是!你用尽一切手段哪怕骗过全自己死了,只为了让他死心,你怎么这么狠!   “老子大不了不缠着你就是了!”   尉嬴到后来眼泪连着嘶吼声一并出来了,“你嫌我烦,我滚出你的世界就是了!你为什么要用死来报复我!你活得好好地不行吗!非得用死吗!”   尉嬴往后踉跄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泥土上,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滚就是了,辛妲,我滚的远远地,我再也不烦你了,你别走好不好?这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你活着就好,可你给我个回答啊……你哪怕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绝望,那我不去纠缠你了行不行,你活过来好不好?”   “算我……算我求求你……”   男人的声音到后来已经接近哽咽,他将脸埋入手掌心,发出无意义的低吼,像是受了重伤的困兽,得不到解救。   尉嬴哭了,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他用力抓住身下的泥土,原本光鲜亮丽的男人在此刻崩溃像一个疯子,浑身尘土,眼神浑浊,他坐在辛妲的坟头面前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挖开来的坟墓,随后又跌跌撞撞站起来。   林风一个大男人被尉嬴悲恸的哭声都激得眼睛红了,“老板,女神也不会想见到咱了,咱别去打扰她了……”   尉嬴擦着眼泪,只回答一个字,“好。”   他又不停地给辛妲道歉,走到一边蹲下,把那些原本他挖开来的泥土统统埋回去,一边埋,一边呢喃,“妲妲,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走了,你就托梦来骂我好了,你哪怕诅咒我也好……如果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尉嬴接下去的话说不下去了,泥土扑扑簌簌从他指缝间往下掉,他哆嗦着,“如果你还活着,你……你给我个回音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不再纠缠你了……我只想知道,你还……还活着吗?”   尉嬴将墓碑埋回去,随后抱着那块无字碑文,整个人哭到颤抖,那眼睛血红,像是要溢出血来一般。   最后的最后,他跪在那边重重对着坟墓磕了几个响头。   力道之大,额头红肿。   “辛妲,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能还你的,我一定补偿你。”   尉嬴的吻落在冰冷的墓碑之上,或许辛妲死掉的时候,身体也是这么冷的,“对不起,我……我爱你。”   随后男人毅然决然地起身,眼泪滑落,他说,“回去吧。”   林风眼眶都红了,“尉少……”   “没事,回去吧。”尉嬴抹了一把脸,“要是真的没消息,以后每年都来这边送花,知道吗?”   “我知道。”林风低下头去,随后跟在尉嬴身后离开,寒冬腊月,凉风萧瑟,那块墓碑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冰霜。   孤独地立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   尉嬴这天夜里破天荒找了一群好朋友喝酒,辛妲出事后他没敢放纵自己,他就怕自己错过一点什么消息,永远都保持着高度运转的思维,害怕和辛妲错身。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要了。   他哭着缩在沙发上,家里聚满了人,尉辛被福臻的妈妈接去住了,正好家里没有外人,几个好兄弟都来了,他就一边哭一边对着酒瓶吹,到后来对着垃圾桶吐。   吐光了胃还在抽搐,吐出来的都是的胆汁和胃酸。   黎悯看不下去了,“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原本辛妲出事之后尉嬴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现在突然间崩溃了,让人有些怀疑。   “我……我去看她的墓碑了。”   尉嬴抓住黎悯的袖子,“我受不了了,我再也装不下去了,黎悯,你知道吗?”   他用力戳了戳自己胸口,“我他妈每天这里,煎熬得跟要死掉一样!”   他还不如死了呢!他还不如直接跟着辛妲跳下去算了呢!   “唉……”蓝懿在一边看着尉嬴这样,想到了当初陪着他飞去美国阻拦辛妲和别人在一起,当时尉嬴也是要死要活,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自己很爱她呢。   如果察觉到了,起码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他也不会把辛妲逼成这样。   看来人都是犯贱的,唯有在失去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彻底醒悟过来,原来我爱她。   福臻说,“别哭了,人都走了,你还能怎么样呢,你总得活着,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尉辛。”   尉嬴这段日子没找死,或许全靠尉辛的存在。因为他是尉嬴和辛妲的血脉。   “我觉得她没死。”   尉嬴哭累了就在一边抱着一个抱枕,“我觉得辛妲没死。”   “这是你的幻觉。”黎悯在一边淡淡地说道,“就算没死,在你心里,最好也把她当成死了。”   他这句话可真狠,尉嬴擦着眼泪,“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了你才能死心。”黎悯转过头去看尉嬴,“她不死,你永远只知道伤害她。所以我想辛妲想要的,就是让你以为她死了。你既然这么爱她,陪她把这场戏演完不行吗?”   尉嬴愣住了,随后眼眶更红了,“我……”   他哽咽了好久,“我是不是做了特别多对不起辛妲的事情?”   “现在后悔是没用的。”卫阙拍了拍尉嬴的肩膀,“看开点吧,辛妲不管活没活着,都已经和你无关了,你别再去逼人家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尉嬴喃喃着,“可我不甘心,她若是没死,我……”   “她要是没死,现在肯定和萧潇过得舒舒服服。”黎悯这人最知道补刀,一刀下去鲜血淋漓,“你也犯不着再去缠她,就当她死了吧。”   尉嬴没说话,嘴唇哆嗦着,只是不停地流泪。   “唉,算了,也别刺激他了。”蓝懿在一边说道,“看看尉老狗现在这个状态,比当初的黎悯还可怕。”   黎悯眼珠转过去看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当初怎么了?”   “emmmm……”蓝懿立马闭嘴,“当我没说,反正你老婆也快放出来了。”   尉嬴不说话了,就倒在沙发上不停地抽气,像是哭得喘不过气来一样,后来他不哭了,不哭了就又开始狂喝酒。   几个人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福臻翻着手机,忽然间就看到一则新消息,说是什么当年风云人物萧家长子隐居江城,最近暴露行踪,和一个侧脸模糊的女人疑似新恋情?   福臻当场嗷了一声,“我靠你们看看!这个背影是不是辛妲?是不是!”   尉嬴整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一样,跳过去看福臻的手机,死死盯着屏幕上媒体偷拍的那抹模糊的侧脸。   沉默好久,他说,“不是,不是辛妲。”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大家都用带着点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不停细声说话的男人。   尉嬴自顾自出声,自欺欺人,“不是的,肯定不是辛妲……”   不,不可能的,只是像而已,不可能是辛妲的,辛妲怎么可能和别人好上呢,肯定不是真的……   尉嬴这幅样子让大家都愣住了,后来散场的时候,黎悯拍着他的肩膀说,“人是要往前看的。”   他停留在原地,苦苦抓着一些辛妲还爱他的证据,到底图什么呢?   那些过去的幸福,早就在辛妲跳下电视塔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那天家里人去楼空,尉嬴一个人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久,一时之间什么念头都涌了上来。   辛妲没死,辛妲和别人在一起,活得好好的,只是为了,逃出他的世界。   后来尉嬴哪怕倾尽了一切都换不回她一个回眸。   这几天尉嬴做了一场梦,大梦数年,梦醒是辛妲和别人的婚礼。   三年时间恍若白驹过隙,尉嬴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回忆渐渐破碎,他从蜗居中抬头,看见她光彩照人,身边有深情男人陪伴,他一个人嬉笑怒骂,皆是他自己痴傻。   尉辛的个子已经很高了,站在尉嬴身侧,像是一个小活宝,小学里有好多小姑娘追着要和他一起补课,小小年纪就有许多大人一样的烦恼,颇为老成。   辛妲这几年偷偷来见过他,但是没让尉嬴知道,不过也只是尉嬴装作不知道。   她的确没死,她也的确放手了辛家。   后来跟随萧家长子一起打拼做生意,她已经嫁作他人新妻,再也不是他心头那抹血红。   尉嬴觉得自己在这几年里迅速老去,而回忆里的辛妲还是那样的清晰,近年来她唯有一次在媒体里被曝光,是半年前萧家长子求婚被偷拍,然后她红着眼睛答应人家的样子。   萧潇把戒指带在辛妲的手上,那一刻时光永恒,尉嬴被他们抛弃在了故事的外面,游离晃荡,却始终只是个外人。   黎悯说尉嬴最近很可怕,萧莹莹耍着花样重新去引起他的兴趣,然而尉嬴还是不冷不热的,就像是对女人彻底失去了兴趣。最后来的时候,他干脆拉黑了萧莹莹所有的联系方式,这个女人找上了黎悯,正巧那天尉嬴在黎悯家打游戏,看见萧莹莹,那脸直接拉了下来,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滚。   萧莹莹吓得花容失色泪眼朦胧,抱着尉嬴问他,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够好?   尉嬴说,抱歉,耽搁你这么几年,但我真不爱你。   萧莹莹三步一回头地走了,最近辛妲做了她的大嫂,她睁眼就是自己的情敌,日子过得很苦。   尉嬴刻意压着自己去打探辛妲消息的冲动,但是最近萧潇的生意越做越好,财经界频繁会有他的报道,尉嬴哪怕不想看也不得不看见他的消息,有人说萧潇重新回来,还是能够回到当年萧家的巅峰,有人说因为萧潇身边有一位贤内助鼎力帮忙,这位贤内助以前好像还是某个集团的女总裁。   女总裁?   尉嬴看见诸如此类的字眼的时候,总会觉得心脏揪得疼,连呼吸都跟着呼不上来了。   这有一场慈善晚会让哥几个一起去,尉嬴好久没出面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红地毯,现场直接捐了个一百万造希望小学,惹得媒体蜂拥而上,话筒都快戳到尉嬴脸上来了,在那里喊着,“尉总!您最近深沉许多,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尉总,您还是单身吗?之前传出您和著名女星辛妲的结婚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知道辛妲死过一次,那次从电视塔跳下来之后,尉嬴他们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在不知情的众人心里,辛妲只是暂时的退出娱乐圈,息影隐退去了,压根不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故事情节。   尉嬴面对媒体,以往不羁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他淡淡地看着镜头,说话剪短,“近来一切安好。我单身。”   就这么直接回答完了刚才的两个问题。   众人唏嘘,江城太子爷尉嬴性子换了。   有人说这是男人成熟的经历,却没人知道这成熟的代价,是一场感情的灭亡。   尉嬴下了红毯就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随便聊聊天,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么随便一个抬头,他就看见那个身影冲着自己方向走来。   清冷孤傲,遗世独立。   是辛妲。   她再也没了畏畏缩缩的担忧和害怕,毫无畏惧地陪着萧潇走在镜头面前,哪怕自己曾经一度假死,这个时候,她终于有勇气走出来,站在混血男人的身侧,笑容清浅。   所有人哗然,是辛妲!   消失了好几年的辛妲!   原来真的是她和萧潇结婚了!   尉嬴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辛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随后,她抬头,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脸,视线相错那一瞬间,所有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格,然后猛地被按下倒退键,周围一切以一种光年逃逸的速度迅速回拨,一眼万年,重新回到他们初始的那一刻。   尉嬴猝然梦醒,站在她面前,眼眶微红。   他曾想起一段话,假若他日重逢,事隔经年,我将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这段故事来源于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的情侣,充满艺术细胞的两位鬼才,孤高而又骄傲,他们相恋,行这世间大不讳,却在最终选择分手。   分手多年后,女方尝试了一次挑战,2010年5月31日的纽城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她已经在这里静坐了两个半月,在这716小时中,她岿然不动,像雕塑一般接受了1500个陌生人与之对视的挑战。众多名人慕名而来,有些人甚至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不过十几秒,便宣告崩溃,大哭起来。   唯有一个人的出现,让雕塑般的她颤抖流泪了起来,那就是她曾经的爱人。隔著一张桌案,这对曾经一道出生入死的恋人伸出双手,十指相扣,时隔22年,他依旧一个眼神,就能引起她的万千荒洪。   尉嬴觉得,现在这一刻也是这样。   时光以一种倒退的姿态从他身后舒展开来,水的波纹一般不断蔓延扩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重新塑造了,辛妲的坟,辛妲的死,一点点倒退回最初的样子。   随后,被冰冷的现实瓦解。   尉嬴清醒,浑身冰凉。   原来有的爱被时间凝固在了记忆最深处,因为被冰封,所以外面的时间都带不走他的一切,他将自己缩成一个圈,不停地循环往复曾经的一切,始终不肯醒来。   直到再见,尉嬴看见,辛妲脸上落下两行泪。   她含着泪笑和他打招呼,声音熟稔却字眼生疏,致敬她曾经最爱的陌生人先生——“尉少好。”   短短三个字,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周围人忙着采访萧潇,辛妲这是鼓足勇气和原来江城一帮老朋友打招呼,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地都选择了远离,又慢慢绕成了一个圈,不动声色地背过身,把尉嬴和辛妲围在了圈子里。   尉嬴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辛妲,真的是你吗?”   三年没见,物是人非,他站在她对面,却觉得隔在了她彼岸。   他一遍遍骗自己辛妲已经死了,萧潇身边的女人不是她,可是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他心尖上的人啊,真的已经嫁给别人了。   辛妲笑了,“是我。”   声音颤抖。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为何偏偏选在了今日要和她相遇,一点准备都没有,他还没牵着尉辛和她夸奖,也还没带着礼物迎她回家,如此措不及防的一切,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近来还好吗?”   ——“尚且可算安好。”   除此之外,还有他话吗?   尉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上前,一把握住了辛妲纤细的手腕。   指腹和她手腕摩擦,触及到了一片斑驳的疤。   这一刻,尉嬴心头如遭刀割,剧痛在他身体深处蔓延,他手指开始发颤,手指下攥紧的疤如此深刻,附骨疮痍,灵魂残破。   辛妲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说道,“安好就行。”   她语气淡漠,尉嬴想不到当初她割腕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亦或是……那时早已尝遍了鲜血淋漓的苦,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男人嗓音嘶哑,“辛妲,你和萧潇……”   “我和他之后还有采访,就先不和你叙旧了。”辛妲红着眼睛笑了笑,那分明是爱的,却偏偏选择了离开。   她到底是对他大失所望,才心灰意冷,不再想要重蹈覆辙。   当天夜里,慈善晚宴进行到荼蘼,萧潇和辛妲提前要走,尉嬴急得眼睛都红了,“她要走了,要给人家当老婆了,我三年来才见到她,我不能就这么放她走……”   黎悯的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不是跟你说了别再去打扰她了吗?”   尉嬴回眸,眸中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感,“我……最后一次……我真的不能忍受,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吗!我现在看见她站在那个男人旁边,我恨不得拿把刀捅死他,大不了坐牢!”   “你冷静点!”蓝懿一把架住尉嬴的后背,“你还能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辛妲就算没死,现在日子也过得很好!”   “我……”   尉嬴喃喃,像是自言自语,“那我呢?我过得好吗?我一丁点都不好……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福臻和卫阙在一边看了都不忍心,原本就演一辈子的戏下去吧,可是辛妲偏偏出现了,尉嬴连自己都瞒不下去了。   风平浪静的假象下,是他一次次翻滚沸腾又遏制,却在三年后看见辛妲这一刻,彻底冲破所有的理智防御——   他想重来,他求一场原谅,想到快要走火入魔了。   “啧!”   卫阙拽了拽脖子下面的领带,“别逼逼了,过来出主意!”   一帮人统统聚在一起,如同时光倒流回他们当年帮黎悯出馊主意,让他追去美国的那一刻。   “这样,我和福臻去解决媒体,让媒体不要偷拍到你们的消息,黎悯呢去帮忙铺路,辛妲挺信任你的,所以你约她单独出来,她肯定同意,蓝懿去拖住萧潇,随便怎么拖,反正尽量拖住一点时间留给尉老狗和辛妲解决,这样你看怎么样?”卫阙部署了计划,随后看了眼尉嬴。   尉嬴红着眼睛点头。   黎悯说,“最后再帮你一次。”   蓝懿叹了口气,“唉,摊上你这种兄弟,我们这帮搅屎棍也很累啊。”   “这次要是不成功怎么办?”旁边福臻插了句嘴。   “……”   尉嬴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了,卫阙怼了一下福臻,“你他娘的快省省吧,嘴巴开过光吗?”   福臻闭嘴,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各自拍了拍肩膀,这兄弟也算是到位了,为了尉嬴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拆散人家一场婚姻,以后肯定得遭报应。   “尉老狗这把成不成就看你自己努力了!”   蓝懿对着尉嬴道,“早点再把女神带回来,再敢让她伤心,爸爸让你在江城混不下去啊!”   各就各位,开工!   那边卫阙和福臻忽然间开始召集媒体说是要公布重大消息,于是所有的媒体一窝蜂涌去他们两个人身边,霎时间场地上的别人都变成了零零星星的落了单,趁这会尉嬴尾随辛妲而出。半路上黎悯出现,说是要和辛妲聊会天叙叙旧,带着她往外面大花园走。原本蓝懿应该解决萧潇的,可是这个时候萧潇身边居然没拦着。   尉嬴急了,弹了个微信语音给蓝懿,听见那边传来,“我靠,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热情吗?别别别,我还没脱裤子呢!”   “……”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这一幕当年也出现过……   蓝懿又掉链子了,萧潇和辛妲跟着黎悯一起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明显情况到了自己手里的时候没有被处理好,黎悯一脸冰山的气场,吓得尉嬴都不敢上前。   上,还是不上?   尉嬴缩在角落里二十分钟,黎悯这人平时性格就冰山,硬是和辛妲聊天聊了二十分钟家常,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可是尉嬴这个怂了吧唧的老狗居然愣是没出来,黎悯怒了!   老子撑到极限了!不干了!   黎悯直接说了一句下次再聊我还有事,站起来大步就走了,辛妲和萧潇一头雾水,显然没摸透他在想什么,只能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我靠,辛妲和萧潇走了,那还了得!   尉嬴急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这两人的背影跟出花园大喊了一声,“妲妲!”   这两个字传进辛妲的耳朵里,她背影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见尉嬴一脸匆忙,手忙脚乱,仓皇地立在不远处,站直了背影看向她。   两人几乎是同时红了眼眶,萧潇直接把辛妲挡在身后,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尉嬴上前,步步逼近,“辛妲,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辛妲人都在哆嗦了,萧潇看得实在心疼,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将她的头按入自己胸膛,“没什么好谈的。”   尉嬴一看萧潇保护她的动作,浑身上下的火都被点燃了!   “你放开她!”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你凭什么碰她!”   “你又凭什么和她谈?!”   萧潇也低吼,“谈什么?谈她怎么跳楼吗!我告诉你,要不是她跳楼当天有我在下面一层伸出手拉住她,她就是真的跳下去死了!你哪来的勇气翻旧账,一笔一划都是你作下的孽!”   当年辛妲跳塔,他猜中了她的心思,准备了一具尸体,尉嬴在进入电视塔之前看到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就是他的车子,他做了一切的准备,就怕辛妲自己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没有萧潇,辛妲现在就真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尉嬴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身子颤抖,无助地看向辛妲,“辛妲,你看看我好吗?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跳楼,我给你认错,你看看我,我们谈谈好吗?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我还活着,我真的特别高兴……”   他眼泪都出来了,到后来,在自己情敌面前丢尽了脸面,冲着辛妲哑着嗓子祈求,“辛妲,我对不起你,我认错,我给你磕头都行!辛妲,我这辈子被人纵容惯了,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对你那么差,可是我现在悔悟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冷漠对我?啊?我把我什么都给你,辛妲,你别放弃我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改!你说我什么不对我就改什么,我犯了错,你可以惩罚我,可是你别这样把我当陌生人啊……”   辛妲在萧潇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尉嬴看着这副场面,只觉得心都被人挖出来了。   他挚爱的女人,到头来躲在别人的怀中,而他,一遍遍道歉,却再也得不到原谅。   “辛妲,我真的很痛苦,你别不理我啊?我再也不会逼你了,是我的错,你打我耳光都行,我这辈子就被你一个人打过耳光,妲妲,你随便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哪怕在你眼里再不是东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心痛,我心痛啊!你知道你当初假死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我真的快死掉了,妲妲,人活着就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们……我们……”   尉嬴泣不成声,心脏剧痛,如同抽筋拔骨,五脏肺腑在这一刻被人在身体里扭曲逼出鲜血,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在痉挛着,抽搐地疼。   “我们不可能重来。”   尉嬴所有的呼唤祈求都在这一刻哑声。   辛妲擦着眼泪从萧潇怀中抬起头来,对着尉嬴笑了笑,“你做错了。但是我放过你了。”   过去那些痛彻肺腑的岁月,她都说着无聊就一把火烧光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破镜重圆。   做错了,就是错过了。   辛妲跟着萧潇走的时候,尉嬴直愣愣地立在那里。   初秋季节有些寒冷,他感觉秋风就吹进他整个胸膛,贯彻胸腔,轰鸣作响。   随后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低吼,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七尺男儿,哽咽若孩童。   原来所有的爱情在辛妲的坟墓前已经都被埋葬了。   她选择了往前走,再爱也不回头。   是啊,大家都不是受虐狂,她受尽了侮辱,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守着家,被人泼脏水,被逼破产,吃尽了这些苦头,现在凭什么他说他悔悟了,她就必须回来?   她以前付出那么多努力的时候,都填不满一场圆满的爱情,现在有人给她了,她为什么回头?就问一句,凭什么?   萧潇那么努力对她好,她也该放弃以前那些可笑的坚持了。   辛妲走了,尉嬴呆呆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流了下来,她的身影在他视线尽头分解消亡,最终成为了一个点,一个句号。   黎悯和一帮众人立在远处,眸光皆是同情。   萧潇搂着辛妲走远,手心竟然也有冷汗。   辛妲笑了,擦着眼泪,“你在害怕?”   “是啊,害怕你又跟他走了。”萧潇搂紧了辛妲,“那么多破镜重圆的桥段,我很害怕你也被他骗回去。”   “我还爱他,这很对不起你,你也会继续原谅我吗?”辛妲眼眶微红,抬头看向身侧精致俊美的男人,他一只眼睛已经移植好,是中国人的,但他本身是混血,所以双眸是异色的,一黑一蓝,尤为漂亮。   “不原谅你,直到你爱上我那一刻位置,我再原谅你。”萧潇的吻落在辛妲额头,他和她十指相扣,“从男配等到了你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   “好。”   辛妲笑了。   尉嬴发了很久的呆。   黎悯看了眼手表,起码半小时。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一直地发呆,眼泪也流干了。   可能是在想辛妲吧。   可能是这段时间,又如同走马灯一般,播放了一遍和辛妲认识到现在的过往吧。   可能是……想着爱到深处到底要怎么放手成全,被打击得鲜血淋漓吧。   尉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当年,寒冬腊月里,辛妲坟头那一块无字墓碑。   那天回去后尉嬴一个人呆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个晚上。   没有从那巨大的伤痛中回过神来。   他这辈子被人纵容惯了,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人跳出他的手掌心,自然他想要什么,也就能得到什么。   他觉得,他都这么拉低架子去求辛妲了,都在萧潇面前如今丢尽脸面了,辛妲就算不接受,也起码得感动了。   可他没想到,辛妲的心早就被冻成了一块石头,一块冰封的石头,过去和他的那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她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说里的破镜重圆都那么牵强且自圆其说,要的只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便什么都不顾,甚至将主人公之前受的伤害都弃之不顾,就为了在一起这三个字。   可是辛妲却跳出这个圈子,他忘了,她也从来是高傲的,在他那里卑微如泥被践踏到底之后,就再也不回头。   尉嬴后来没哭,就是发呆,直愣愣的发呆。   他似乎还是没醒过来,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   他坐在那里,背影化作雕像。   后来的后来萧潇发送了一份SD卡给尉嬴,顺丰快递,那天尉嬴正在公司里开会,就有人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尉少,有人给你的快递!”   “什么快递?署名是谁?”   “萧潇……”   这两个字一出来,尉嬴立马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接过那人手里的盒子,随后办公室里的人很细心地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   尉嬴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见了一封信,还有一张sd卡。   那张卡是……尉嬴记起来了,那是萧潇当年不顾一切从悬崖上跳下去也要救回来的卡。   他手有点发抖,拿了个读卡转换器,将sd卡读进电脑里,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模式有点老,但是当上面的画面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时候,尉嬴愣住了。   所有的画面,都是他和辛妲。   那是出自……他当年恶劣手笔的,床照。   可是尉嬴这些照片早就删了,以前那个手机也换了,能够看到知晓这些照片的人只有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sd卡内?   尉嬴的瞳仁紧缩几寸,这或许是有人动过自己的手机。   可是会是谁?   下面还有几张零零星星的照片,因为过去的日子已经很久,所以很模糊,可是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萧莹莹。   她正笑着在酒吧里抽着烟,和那批原本所谓被辛妲买通后绑架了她的人笑着围在一起喝酒,姿态分明和他们是熟人……   此时此刻尉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以一种残忍又清晰的姿态铺展在他眼前。   那一年他和萧莹莹欢好,所以是萧莹莹趁他不在动了他的手机,又拿着什么所谓裸照的借口来威胁辛妲,还自导自演了一场被绑架,将所有的罪名都盖在了辛妲的头上!   辛妲那么高傲通透的一个人,想来被拍裸照也就唯一尉嬴那一次,她一定知情,那个时候他却毫不知情地侮辱她,她当时在想什么?一定在想他到底有多愚蠢和残忍吧?   她想保住的是两个人的名声,他却将她贬到了尘埃里!   尉嬴手握鼠标,隐隐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等结束后才将真相告诉他,萧潇这几年肯定没少为了这份真相振波,为什么非要等到他一次次绝望之后再来最后一击?   让他看清楚了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尉嬴伏在桌子上,胸口剧痛,他抬不起头面对上面的画面。   他和辛妲怎么那么亲密,床照里的她虽然害羞,却也是眉眼妖娆楚楚动人,可是现在这些照片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原来一切祸害的起源只是他那么恶劣的爱好,非要和辛妲拍一点所谓的照片来纪念保留他把江城最高贵的女人睡了。   尉嬴的身体瑟瑟发抖,甚至脸色惨白。   为什么……现实这么冰冷?   他红了眼眶,他过去到底做了多少伤害辛妲的事情,他现在被反噬的后悔,抵得上当时她的刻骨铭心吗!   她已经受够了在自己身上吃苦头,才会选择离开,大呼小叫的人是想要被挽留的,真正要离开的人,一定会一言不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离开,随后再也不给你机会!   尉嬴没说话,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当中,时间流淌,岁月无声,他在经年往事的真相里辗转反侧,被迟来的原貌刺得遍体鳞伤。   他觉得,辛妲哪怕杀了他,都不算过分。   尉嬴打开那封信,是辛妲的字眼,干净利落的字体,是她的作风。   【致最亲爱的尉嬴先生:   一切都结束了,我选择了守候我这么多年的萧潇,也谢谢你的放手成全。   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其实原本我也不打算说,但是萧潇说你当年也是局中人,有权利知道,所以我们选择把东西寄给你,是留是毁,皆你做主。   我已经不怕了,也从过去的畏畏缩缩里彻底走出来,当初我恨你怨你,现在也有了一刀两断往前走的勇气。   尉嬴,你永远是我最撕心裂肺爱过的人,但你要问我现在,我也只能回答你爱过。   我不遗憾我们分开了,这段爱情真的教会了我们两个人很多。希望你的下一位会温柔,不像我骨气倔一定要和你抬杠,至于我,萧潇对我无微不至,称得上是完美情人,你也不用担心我。   莫问何时再重逢。   致我和你那段美好又残破的时光】   尉嬴哭了,抓着一封信,哭得像个小孩。   后来辛妲和萧潇重新补办了婚礼,就在江城,盛大豪华,她终于成为了当之无愧江城最幸福的女人,所有人都艳羡萧潇看她的眼神,深情且悠长,这一辈子,他定不会负她。   尉嬴有去看过辛妲一次,包括后来她又怀孕,生下一个小女儿,尉辛高兴地大喊我有妹妹了,辛戚和辛商两个人也都宝贝这个小家伙不得了,尉嬴看了一眼,是个混血,好像也挺好看的。   不比他和辛妲生得差。   尉辛长大,尉嬴再没找别人,或者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别人,他像是真正进入了佛系,每天念叨着,老爸把你养大也算是这辈子没遗憾了。   尉辛说,完了,我爹失恋要失好几年。   他和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倒是很亲近,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无关,他们不该有仇。   尉嬴会在夜里难以入眠的时候想起一个影子,一个曾经自己握在手里毫不在意,以至于把她身影捏碎了,她从他指缝里滑落溜走,他便再也握不住她的影子。   辛妲至始至终都没让尉嬴知道,那天悬崖边,她就已经失去过一个他们的孩子。   ———   时间线继续往回推,推到尉嬴和辛妲还没分开的时候……   这次的番外是关于的凌颜和辛戚的~   在辛妲跳楼辛家破产之前。   凌颜被辛戚关了起来。   自从那天她去他公司里说要离婚之后,第二天晚上辛戚就派人直接把她绑了起来关在自己家里,凌颜求救无门,拼命地敲门。   “你把我放出去!”   凌颜使劲推着门,“你疯了吗!你这是非法囚禁!”   “非法怎么了?”   辛戚站在门外,冲她冷笑,“只要你敢动离开我的念头,我就敢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凌家人都找不到你!”   “你这个疯子!”   凌颜眼睛都红了,“你怎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的最错的事情……”辛戚一字一句,如同地狱里的修罗,在她耳边立下诅咒,“就是动了离开我的念头!凌颜,我这辈子,只有丧偶,没有离异,你要么死了,要么就想明白为止!想和季尤那个小白脸跑?你未免想的太美好!”   凌颜脸色煞白,“这就是你控制我的理由?辛戚,你不爱我,凭什么囚禁我!”   “凌颜,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趁着我死的时候,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怎么,真当我死了吗!”   “我……”   凌颜觉得无助,她站在房间里,眼泪往外涌出,她真的不知道辛戚只是假死就在她打算走出他的阴影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强势又自私地把自己锁住,不肯让自己走。   凌颜靠着门缓缓地瘫软下来,她双目无神,“辛戚,你不爱我,又不肯放我走,为什么?”   辛戚站在门外,背影僵硬,却一言不发,那眸中像是有一团浓重的雾,漆黑一片,冰冷森寒。   辛戚关着凌颜的第一天,下人给凌颜送饭,凌颜没有碰一粒米,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第三天,辛戚踹开房门,看见瘫在地上瘦削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心惊,凌颜已经瘦到了这个地步……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凌颜,你吃不吃?”   凌颜抬头看着辛戚,眼里是一片绝望。   那深重的绝望把辛戚的心都扎疼了,他嘶得一声倒抽凉气,“你在跟我斗气?你以为就凭你,斗得过我?”   凌颜就是不肯吃,到了后来,辛戚抓着她的头发,把那些补充维生素和能量的压缩药片硬生生塞进她的嘴巴里,随后用矿泉水瓶口对准了凌颜的嘴巴,像是要淹死她一般用力往她喉咙里灌水。   凌颜被辛戚这种粗鲁的方式弄得全身湿透,她猛地呛到了一口水,趴在地上摸着喉咙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像是要呕出刚才顺着水吞下去的营养剂。   凌颜全身都在哆嗦,辛戚对待她的态度就如同在对待一条狗,她趴在地上颤抖,辛戚的眼里带着杀意,用力抓住她的头发。   “打算以死明志?还是打算用绝食来对抗我?凌颜,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怕辛家破产了,你,也一样休想找下一个接盘的!”   凌颜双眸血红,刚才被强行喂下水和药剂,她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一边捂着嘴巴,一边脆弱地颤抖。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辛戚的囚禁将她变成了一个可怜可悲的疯子,看着男人的靠近,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被人拨开,露出一张惨白又精致的脸,可惜了那双眼里的惊恐太过明显,辛戚啧了一声,用力将她提起来,随后重重摔在房间里的墙上。   “别碰我……”   凌颜恨红了眼,“你不爱我,凭什么碰我!辛戚!你这个魔鬼!”   魔鬼,她说他是魔鬼!   辛戚笑了,妖孽的脸上带着血腥的杀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魔鬼。凌颜,招惹了我就想跑,你未免想得太好!”   凌颜身上湿透的衬衫被辛戚一扯就扯了下来,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肌肤,女人颤栗,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丝毫不顾,到了后来,深夜呜咽,她变成破碎的落叶在他身下一遍遍被撕裂。   “放开我……”   凌颜眼里全是血丝,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身体还在刺痛。   她的心更痛,痛得要死掉了!   辛戚,为什么总是等我放弃你了,又要一遍遍逼迫我?   我只想求一个和平分手,有……这么难吗?   到了后来她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凌颜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手臂在隐隐发颤,她明显是害怕的,却一个字都没说。   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流出。   辛戚结束的时候抬头看身下的女人,只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击穿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凌颜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胸膛,忽然间窜起一股惊慌。   他害怕凌颜这样的眼神。   这比她恨他的时候……还要令人不安。   “你装什么委屈?”   辛戚用力扯住凌颜的头发,高高在上的凌家大小姐,在他手里成了一个可怜的玩具,任意侮辱,连一点怜惜都没有。   凌颜觉得自己可悲,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将她变成了连条狗都不如的东西。   她笑了,忽而扯了扯嘴角,冲着辛戚笑了笑,她说,“你……满意了吗?”   辛戚,你看看我,睁眼看看如今的我……可还满意?   辛戚被凌颜这句话问得身体一凉,一股寒意慢慢爬了上来,他发现凌颜的脸苍白地不像话,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又滚烫。   她发烧了。   想来是刚才被灌水的时候,水泼了一身,没擦干,就引起了身体发寒导致感冒,辛戚把凌颜抱起来,“你刚才怎么不说?”   凌颜血红着眼睛冲辛戚笑,“别装出这么一副在意我的样子,很,可,笑。”   这句话几乎能把辛戚的心脏撕碎了,男人给她穿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拨了个电话,后来叶天大半夜过来的时候,看见凌颜呼吸急促身体滚烫地躺在那边,啧了一声,“你怎么不继续,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这话怎么这么刺耳!   辛戚眼里有杀气升腾而起,叶,“你这么盯着我看也没用,这事儿是你造成的,关我屁事。”   辛戚毫无防备地被叶天一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的凌颜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叶天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啧了一声,“住院吧。”   辛戚皱起眉头,“可以把医生喊过来吗?”   叶天直接冷笑,“你他妈想把她关在辛家?”   辛戚没说话。   叶天指着凌颜,“我不管你和她之间什么恩怨情仇,她必须住院,别给我逼逼自己家医生什么样,除非你想让她死在辛家。”   辛戚眼神渐深,“去住院的话,我怕她趁乱逃跑……”   叶天笑得更开心了,“我要是她,我就是死外边,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下。”   辛戚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叶天转身走了,“半小时之内把她送来医院做全身检查,病床的位置,我已经帮她留好了,要不要把她送来,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让她死在家里,我并不会阻拦你。”   他这话可以说得是相当狠了,叶天走了以后辛戚还愣在原地。   他……错了吗?   想把凌颜绑在自己身边,是错了吗?   他从来都只知道掠夺,只知道残忍地占有,却没想过该如何对待一个……对自己有爱意的人。   他有些慌,回头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凌颜,一种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尤为强烈……   如果凌颜醒来执意要走呢?他拦得住她吗?   半小时后,辛戚将凌颜转移进了病房,叶天拜托了信得过的医生帮她做检查,那个女医生出来后,气得嘴巴里不停地骂,“这么漂亮清白的大姑娘,到底是哪个畜生对她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是人!太垃圾了!”   辛戚脸色铁青站在一边,隔了好久才上去询问情况,凌颜现在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因为发烧带动了多处伤口一起发炎,需要住院静养,辛戚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她正静静地睡着,手背上扎着一枚针,脸色苍白。   辛戚觉得,凌颜从来都是鲜活泼辣的样子,唯独在他面前,卑微懦弱,不置一词,他将她的容忍当成了默认,得寸进尺地伤害她,最终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如今躺在自己面前遍体鳞伤的女人,成为这样残破的模样,都拜自己所赐。   辛戚像是猛的回神,摸着凌颜的脸,止不住地喃喃,“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原来伤害你,我会这么痛苦。   可是凌颜,放手你去幸福,我更加痛苦……   世间安得两全法,我进退两难,统统都是折磨。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辛戚震惊与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大概是那个时候知道她要和季尤在一起的时候被气红了眼,所以不顾一切要将她占有,甚至没想过,这种情绪发泄在她身上的时候,有多疼。   辛戚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的女人,陷入一种恍然无措的情绪中。   凌颜醒来是在第二天中午,她睁开眼睛看见守在自己病床边的辛戚,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辛戚很快地捕捉住了她的动作,立刻皱起眉头,“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凌颜没说话,被发现了就干脆直接把脸转过去不看他,辛戚被凌颜这种态度惹火了,他推下辛家那么严重的危机等她这么久,她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辛戚一把抓住了凌颜另一只没有打吊针的手,声音里带着怒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凌颜没说话,沉默以对。   “凌颜,别闹了好不好?我承认我之前做的过分了,但是你也别逼我,大家都是成年人……”   辛戚的话说到一半,发现凌颜的胸膛剧烈起伏,转过脸去一看,才发现她在哭。   辛戚慌了,凌颜红着眼睛冲辛戚讽刺地笑了笑,“辛戚,离婚吧。”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踩碎了她对他的所有期待。   辛戚,她终于不对他抱有任何念头了。   放过她吧,她累了。   凌颜的表情让辛戚一阵恐慌,可是越是这样,男人越是慌忙和口不择言,“你就是想和季尤在一起对不对?”   凌颜惨笑,“我累了,随便你怎么说吧。”   她甚至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力气。   辛戚,你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失望。   一朝真心错付,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   凌颜说,“不离婚,分居吧,两年后打官司,我不想再和你过下去了。”   这种毫无尊严的日子她受够了,被囚禁,被侮辱,她已经被伤透了心。   辛戚觉得害怕,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他的凌颜了。   凌颜在医院里住院了半个月,随后直接出院,甚至没通知辛戚一声,辛戚知道的时候,抓着叶天的衣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天笑了,“关我屁事?”   辛戚愣住了,随后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慢慢地爬了上来。   凌颜去哪了,他无处追寻,甚至去问自己的妹妹的时候,辛妲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有你的暖暖吗?找凌颜干什么?我又不知道她在哪。”   他被所有人联合起来瞒着了,或许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辛家大势已去,情势越来越迫在眉睫,辛戚两头的事情甚至顾不全,后来凌颜的消息越来越少,他将资产统统转移去国外,然后瞒天过海。   两个月后有人将一份快递寄到了他国外的房子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凌颜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一刻,辛戚被逼红了眼眶,离就离,她不是想离婚吗,她成全她和季尤这对狗男女!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当他的心不会痛是吗!   半个月后,两人协议离婚,再见时,凌颜挽着身边的季尤,笑得甜蜜,大概是离了他,她过的很好。   可是辛戚却嫉妒,疯狂地嫉妒。   因为凌颜的离开,他活得那么痛苦,日夜思念,因为家里集团破产,他干脆放她自由,那她呢!她干了什么!   她轻轻松松一脚踹了他,随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毫不在意地往他伤口上踩了一脚!   辛戚痛苦,可是无可奈何,他以为这种感觉只是男人卑劣的占有欲,时间可以把一切的感觉都消磨干净。   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听见凌颜要再婚的消息。   她是真的将他丢在了过去了,甚至满心欢喜地,可以再嫁给别人!   辛戚看见辛妲手里的请柬的时候,气红了眼,结婚当天冲过去,辛妲拦都拦不住。   “你要是敢阻拦凌颜幸福,我们断绝兄妹关系!”   辛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辛戚灵魂都在震动。   他的妹妹都在拼命拦住他,他犯的罪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滚!”   辛戚绝望怒吼,站在酒店门外,“断就断!这辈子凌颜都是我的!”   辛妲眼里满是苍凉,保安因为辛戚的身份不敢随便去动他,生怕上了他,辛戚一路冲进了酒店大堂,而此时,那对新人正在交换戒指。   凌颜曾经给过他的深爱和笑容,通通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辛戚觉得这个时候像被人打了一拳,身体都在哆嗦,大喊,“凌颜!”   这一声,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朝他看来,一眼对视,两人都红了眼。   凌颜冲辛戚笑,“怎么来我的婚礼了?”   可是她身体抖得厉害,身后季尤一下子搂住她,给她依靠。   辛戚已经没有任何挽留她的办法,他惊慌失措,像一个小孩,“不要和他在一起。”   凌颜转身,对主持人说,“继续。”   她好狠的心……   辛戚撕心裂肺,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来?   可是凌颜不给他一个眼神,全程无视他,辛戚受伤,退后几步,“你和他结婚,我死给你看!”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辛妲都快吓死掉了,“你疯了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是凌颜却只是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含着泪笑说,“那你死吧,你死了,我终于不再受罪了。逼迫我的人终于解脱了。”   辛戚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对他……竟然已经恨到了这个地步。   那场婚礼终于顺利举行,可是那天多了个潦倒的男人,喝着酒,眼里都是支离破碎的情绪。   后来辛家在国外重整辉煌,辛氏继承人辛戚却终身未娶。   有人问他,在等谁。   辛戚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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