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屏作不得出警的证据,也算不上举报,加上天华集团迅速控制了热度,所以天华集团并没有被勒令停工,所有流程都在正常进行中。 但吴晨知道。 警察已经悄无声息盯上天华集团了。 吴晨在办公室等着老板,面色格外凝重,时不时抬起手表看看时间,偶尔回头看看在办公室罚站的徐大宁。 徐大宁就是那个惹出事的工程头。 他一大早就到了蒋煜办公室,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蒋煜的到来。 蒋煜来得很快,见到他一个眼色都没分给他,直直往办公室里走。 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会信点玄学,蒋煜也不例外。 说来不知道是运气还是玄学,他创立天华集团以来,几乎每一次开工都会送下去一个,生意上的风水竟然真的活了起来,这些年他也基本没在生意上遇到过什么挫折。 不管是不是打生桩的原因,起码他现在看不到缺点,而且打生桩的手段没有很复杂,于是他默认这个传统可以保留下来。 事情做得一向隐蔽,工程头徐大宁跟他合作过很多次,算得上是一个老手。 这次徐大宁会翻车,蒋煜有些意想不到。 他琢磨着进了办公室。 “语音是怎么回事?”蒋煜略过多余的开场白,气还没缓过来直接发问。 徐大宁一张老脸苦得像倭瓜,干巴巴地跟他解释。 “蒋总!这个消息真的不是我发的,我就算醉成一滩烂泥也不会狂到这个地步,嘴巴一开就乱说啊!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蒋煜面上冷清一片,滑动着鼠标滑键:“不是你是谁?” “是蒋魄!” 一提到蒋魄,徐大宁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新工地比以往要大,工程队人手不够,徐大宁想着招几个打零工的凑凑人数,便坐在工地发起了招聘信息。 当保安都要看看有无犯罪经历,但工地要求低,是个男的就行。 所以徐大宁碰到面容清秀,衣着便宜劣质,说自己家里穷,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想继续拖累家里人,想趁着放假打零工赚钱,但忘了带身份证的蒋魄才不会认真核实他的身份。 这个叫蒋魄的年轻人眼神清澈,说话有点南方的口音,提交上来的学生证也不是什么985,211等名牌大学。 徐大宁摸着学生证思考了会,很快就笑着答应了,给蒋魄指了休息大棚的位置。 反正不是当工人使,没有身份证还方便点。 蒋魄好歹是一个大学生,话少,但也听得出来有点文化,人比较木讷,在他们一群满口污言秽语的大老爷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人类是群体动物。 蒋魄也想跟他们处好关系,经常会参与进来他们的话题,虽然十分别扭,但话里话外一直捧着他们。 这一行为极大取悦了徐大宁。 他没有文化和学历,最看不起故作清高的文化人,非常享受这些读书人捧自己的臭脚。 在一段时间相处后,他允许蒋魄融进他们喝酒扯荤段子的小团体,蒋魄到底年轻气盛,每次都被逗得面红耳赤,揣着手坐在他们身边乐呵呵地赔笑,年轻人也勤快,在工地里到处跑,哪里少人他就跑去顶上。 人一旦看顺眼了,交往的边界会慢慢扩大。 对于电脑这种他怎么弄都弄不明白的复杂电器,文员要是提早下班了,徐大宁就会叫蒋魄来解决一二。 蒋魄人老实,眼睛也不乱飘,帮完忙离开前还会对他傻笑说这都没啥,下次如果还有事的话还可以叫他。 他笑得眉眼弯弯,配上一身晒得更黑的皮肤,看起来就是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热心呆子。 好用又听话,徐大宁相当器重他。 可蒋魄不是单纯给他处理电脑问题,捧臭脚的。 蒋魄是拿来用的。 徐大宁很快算好日期,准备干起自己的老本行。 见时机差不多了,徐大宁挑了个时间约蒋魄出来吃夜宵,说他兄弟要结婚了,都是在一个工地上打工的,也不知道蒋魄能在这待多久,相聚就是缘,大家一起出来聚聚吃上一顿夜宵 徐大宁给蒋魄发完消息,叫上自己另外两个相处了十几年的老哥们,摆好一桌宴席,等着蒋魄入席。 蒋魄如约来了,还十分热心地给他们带了几份卤味当下酒菜。 把几份热乎乎的卤味放到桌上时,他还非常不好意思,说自己现在买不起好酒,等以后赚到钱,一定买好酒好菜谢谢哥哥们对他的照顾。 徐大宁见他一脸纯良无害,满是晦暗的心竟有些心软。 可犹豫不到一秒,他便招手过来让蒋魄坐下。 开始给蒋魄传授学校里不会教,只有亲身实践过才知道的社会上的大道理。 虽然徐大宁那时候已经认为蒋魄以后用不上了,但还是希望他能听进去,好在下面长长记性,别被他坑完再被鬼坑了。 这算是他少见的善心大爆发。 第178章 灯下黑 蒋魄有好后生的观念,一边认真听徐大宁说,一边给他们三个夹菜,倒酒,伺候得他们没一个不舒心的。 后面哥几个就开始好酒好菜吃了起来,还连连劝蒋魄多吃点,别像个小姑娘家家秀秀气气的。 蒋魄羞涩笑笑,说自己胃浅,喝酒就行。 徐大宁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空腹喝酒醉得更快,蒋魄这是把自己的命活生生往前推了几大步。 牢里什么规矩,他们也什么规矩,一直劝他吃饭是想着走前吃顿饱饭,起码不会做饿死鬼,说出去也好听些。 但吃不吃是蒋魄的事。 他自己不吃,那也不管他们的事。 蒋魄干喝酒,在半醉不醉的情况下还跟他们聊天,徐大宁聊高兴了,用力拍拍他肩膀,在群里散酒气,让其余几个没睡的兄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其实这时候徐大宁对面前这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起了恻隐之心。 大家都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他还这么年轻,大学都没读完,人生就已经到了头。 喝醉酒的男人共情不了弱女子,对于同性还是能大度地退让一步。 徐大宁不忍。 他想着下不了手,干脆叫别人来动手。 没成想洋洋洒洒发完五六句语音没多久,脑子突然一阵坐电梯的眩晕感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徐大宁一开始以为自己酒劲上头了,晃了晃头,看到身旁的两位兄弟早就一头栽倒在饭桌上,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被人套路。 可眩晕感来得急切,徐大宁最后只来得及看清那个平时笑得软绵绵的蒋魄,一改前面朦胧的醉意,惨白灯光下一双璀璨的眸子正冷冷地看着他,见他没了反抗的力气,蒋魄轻飘飘伸手拿走了他放到桌上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 徐大宁一句脏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像头死猪般栽了下去。 蒋煜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解释,握在手里的证据手机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桌面上,像是开庭前的倒计时。 声音不重,却极有压迫感。 “蒋魄?” 蒋煜听完他的解释沉默良久,渐渐回味起主角的名字时,他的勾起的嘴角溢出阵阵寒意。 “这个Po是落魄的魄,还是破产的破呢?”他冷哼一声,语气不阴不阳。 吴晨跟徐大宁低着头,不敢接蒋煜的话。 办公室气氛陷入一阵冷清。 在所有人保持凝滞状态时,蒋煜突然站起身,转椅往后滑行了一小段。 他缓缓走到一盏落地灯前,伸出手掌接住柔和的灯光,视线滑落到厚实朴素花纹的地毯上,地毯随着他的动作烂出一个黑溜溜的洞。 “哈。” 蒋煜像被自己蠢笑了,把双手插进兜里了,对着一盏幽幽发着光的灯失笑出声。 他差点把白礼翻了个底朝天,没想到许昀那小子给他玩了一手灯下黑。 在他到处翻找他行踪时,许昀倒好,悄悄摸摸躲在他的工地,给他酝酿出一部大戏。 好好好。 蒋煜无奈地连连点头,不知道是被自己气得还是被许昀气的。 整个办公室就三个人,吴晨和徐大宁望了眼蒋煜的背影,悄然对视一眼,又默契低下头。 老板的心思不是他们能猜的。 “人呢?” 听到蒋煜的问话,徐大宁瞥着他的脸色,幅度很小地摇摇头,声音懦弱道。 “蒋总,他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啊。工地出入口那块的监控被砸了个稀烂,大街上的监控我们也没有权限查看,我只知道他走了。” 提到监控,蒋煜眉尖微蹙。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与监控有不解之缘,特别爱偷监控回家的黄佳佳。 这对狗男女,一个爱砸监控,一个爱偷监控。 他俩怎么不凑在一块。 蒋煜绕了一圈坐到办公椅上,脑神经被气得直突突,吴晨见状忙上前几步,道:“蒋总,我这有蒋……嗯……那个男大学生的照片。” 蒋煜淡淡扫了一眼照片,翻了个白眼,一眼都不想多看。 照片上那张笑得含蓄腼腆,沾了些灰土的脸不是消失许久的许昀还能是谁? 不说人品,单从这张照片上来分析,乍一看确实跟心思歹毒这个词语联系不上来。 难怪周喜弥会被许昀骗这么久。 蒋煜抽出照片往桌面上狠狠一拍,像是要把照片里的人物的灵魂都给抖搂出来。 “许昀不是演员吗?怎么当上卧底了?” 对于许昀突然消失去他工地当卧底这件事蒋煜百思不得其解,扭头问一直侯在一旁的吴晨。 “我查了,蒋总。” 吴晨早在得知事发的同时趁着蒋煜往公司赶的时间,根据徐大宁提供的线索一一排查了许昀可能会去的地方,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许昀仿佛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当代卧底。 再次在他们眼前明晃晃地消失了。 吴晨斟酌道:“许昀家世清白,祖祖辈辈都住在白礼,完全可以排除卧底的可能。” 听完一通废话,蒋煜沉吟许久,盯着吴晨问。 “你说,许昀会只发聊天记录吗?” 吴晨摇摇头:“按照徐大宁刚刚所说的,许先生在工地不仅住了十几天,还到处游走,做的准备应该远远不止这些。” “对呀。”蒋煜支着下巴喃喃道。 这不像卧薪尝胆密谋出来的正餐,更像一道给他下马威的开胃菜。 “蒋总,我还查到了一点东西。”吴晨翻出前不久找到的许昀的大学信息,“许昀大学四年学的是新闻学,而且是专业第一。”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晨没什么底气。 他之前就查到了许昀是学新闻出身,不过没有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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