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无比漫长。 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裴澈听到了,缓缓抬起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狼狈不堪,说是路边的乞丐也不会有人怀疑。 眯起的眼眸逐渐聚焦,看清了来人,是曾救过他的苏宛禾,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手里提着便利店买来的水和吃食,蹲在他身边,轻声劝慰:“多少吃点东西,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她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紧闭的门上亮着灯,“手术中”三个字十分醒目。嚱 她知道里面躺着的女孩是裴澈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爱了很多年的人,也是他拿自己的命救回来的人。 看着他这样,她真的很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沈嘉念想想,她醒来还需要人照顾不是吗?”提到沈嘉念的名字,她看到裴澈灰暗的眼眸燃起神采,继续道,“你倒下了谁来照顾她?” 裴澈动了动僵硬到发酸的躯体,从她手里接过三明治,撕开包装纸狼吞虎咽,哪里还有豪门公子的清贵无双。 女孩见他终于肯吃东西,暗松一口气,随即拧开乌龙茶的盖子递给他:“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干裂了。” 裴澈没有拒绝,拿过来仰起脖子大口灌下去,吞咽不及,水从嘴角淌下来,顺着脖子流进衬衫的衣领里。 让本就湿透的衣服更湿。嚱 女孩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想要帮他擦拭,却被他偏过头躲开。 裴澈张了张口,声线喑哑道:“谢谢,你回去吧。” 女孩敛下眼睫,慢慢收回手,将纸巾攥在手里。 只有在他受伤不能行动的那段日子,她才能靠近他。 明知道他心有所属,她还是忍不住跟在他身后,从岭城辗转到北城,再从北城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期盼有一天他能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发现她一直都在。 现在看来,终究是她的奢望。 他的心里除了沈嘉念,再容不下别的女人,哪怕沈嘉念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也要自虐一般默默地守护着她,在她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地替她扛下一切。嚱 有一次,他从大剧院回去,后背一大片淤青,正对着镜子动作艰难地给自己涂药,被她突然闯进屋撞见了。 她问他是怎么弄的,他没有说,她猜到是为了沈嘉念。 沈嘉念公开演出那晚,他买了最后一排的票,把自己伪装成一名普通观众,坐在人群之中看她在舞台上大放光芒。 结束后,他订了一束花送给她,没留下只言片语。 那一晚他徘徊在大剧院附近,只为了能多看她几眼,谁知道,看到的却是沈嘉念与另一个男人恩爱有加。 那个男人带她去西图澜娅西餐厅吃烛光晚餐,外面下雨了,男人一手撑伞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躲在伞下,好不甜蜜。 而裴澈独自一人站在街角,从头到脚被雨淋湿。嚱 她打着伞过去找他时,他还不愿离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车里,他仍然执着地盯着雨幕里模糊的轿车轮廓。 那辆车迟迟没有开走,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在车里亲热,成年男女,又是情侣关系,在浪漫的雨夜里做点什么再正常不过。 她看到裴澈瘦削的脸上满是伤心落寞,眼眶猩红,苍白的手扶在墙壁上,手指骨骼凸起,如刀削般锋利。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提沈嘉念的名字,他亲昵地称呼她为“小念”,他说:“小念不会喜欢别人的对不对?”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亲眼所见的情景,难道不是最好的答案吗? 尽管他一颗心被反复伤害折磨,始终不愿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而是像一道影子,不远不近地跟随在沈嘉念身后。嚱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沈嘉念出车祸后第一时间将她救起,为她争取到最佳治疗时间。 苏宛禾闭了闭眼,转身离开走廊,进了电梯。 裴澈把自己变成了沈嘉念的影子,她又何尝不是裴澈的影子,永远追随着他,即使不被他看在眼里,也不肯放弃。 苏宛禾离开后不久,手术室里的灯熄灭。 裴澈双手撑着地面摇摇欲坠地站起身,双眼紧盯着闭合的门。 不多时,门向一侧移开,穿着无菌服的医生陆续从里面走出来,戴着口罩的脸上瞧不出疲惫,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裴澈冲到主刀医生面前,因情绪激动,身体趔趄了一下,旁边一名刚摘了手套的麻醉医生一把扶住了他。嚱 “放心,手术目前来看是很成功的,人已经送到重症监护室,我们会派最好的监护医生二十四小时轮流监测她的身体状况。”最后给沈嘉念做脑部手术的外科主任说,“她脸上的伤达到十多处,经过处理已经止血,容貌毁损近七成,日后找个技术好的美容医生,说不定能恢复一些……” 但要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基本不可能了,有八九道伤口特别深。 据说是车祸撞击,车窗玻璃碎裂扎进皮肤里,光清创就花了不止一个小时。 裴澈首先听到手术成功几个字,悬着的心踏实了一半,容貌如何,他并不在乎,他只想小念能活下来。 “谢谢医生。” 沈嘉念被推到重症监护室,暂时无法前去看她,裴澈拖着疲惫的身躯跟随主刀医生,去见了第一医院的院长。 主刀医生把裴澈领到院长办公室外,朝他颔首,暂时没有进去。嚱 裴澈敲了敲门,院长亲自过来打开门,请他进来。 半夜里,这台手术还在进行中的时候,院长就从家里赶来了医院,时刻关注着手术的进展,得知过程很顺利,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裴氏在医疗器械领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第一医院长期与裴氏有合作,昨晚裴氏的少东家亲自给他打电话,他不可能不重视。 见到裴澈,年过五十的院长免不了要惊讶一番,因为他整个人看上去实在太过狼狈,面色憔悴、身体虚弱,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裴澈没跟他打官腔,直接说明来意:“接下来沈嘉念会在第一医院治疗,直到彻底康复出院,我不希望走漏任何风声,包括沈嘉念在此住院的消息。请院长交代好今天为沈嘉念做手术的一干医生以及相关的监护人员。” 没等院长接话,他就讲明开出的条件:“作为交换,我会代表裴氏捐赠五千万的医疗物资,并为医院扩建住院楼,解决床位紧张的困难。” 院长当即表示,保护病人的隐私是院方应该做的,在此基础上,他会更加严格地做好保密工作。嚱 裴澈不放心,再三交代,不能让任何无关人员知晓。 小念为什么会离开北城他不清楚,但他跟在她身后的那些时日,曾亲眼目睹她从一家私房菜馆出来后,没过多久,傅家的大夫人魏荣华也从那里出来。 两人谈了什么,他当然无从知晓,却无法天真地认为小念的离开跟傅家没有关系。 他不希望小念在治疗期间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和伤害,这个“任何人”里,自然也包括傅寄忱。 在他看来,傅寄忱没有保护好小念,是第一等罪。
第162章 她刚醒来 一夜过去,江城的雨已经停了,天气放晴,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误以为昨夜发生的悲剧不过是一场梦。瓬 北城的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 早上八点,云鼎宫苑的别墅里,程锦打开电视机,听着声音做一些日常扫洒工作,外面雨声潇潇,愈发衬得屋里空荡冷清。 她把电视音量调大了些,正准备放下遥控器,听见新闻播报:“凌晨十二时许,江城跨江大桥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事件,一辆重型货运卡车撞上出租车,根据监控录像显示,出租车当场被撞毁并侧翻,掉落进崧漓江,消防员在十五分钟后赶到现场展开紧急救援,目前已确认,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性乘客当场死亡,身份不明。出租车司机被送到医院抢救,于今早七点抢救无效死亡。货车司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接受警方调查,案件在进一步侦办中,有消息将持续为大家报道……” 程锦握着拖把杆,看完这条新闻,再看一眼外边下个不停的雨和阴沉的天色,心情突然有些沉重,感叹世事无常。 索性关了电视,默默把客厅打扫完,一看时间不早了,程锦到楼上去叫沈嘉念起来吃早饭。 她昨晚睡得早,今天五点就起了,熬了一锅鸡丝粥,嘉念喜欢吃这个,再配一个素菜包子、两碟开胃小菜。 站在三楼的卧房门外,程锦抬手敲了两下门:“嘉念,你起了吗?”瓬 静等了一会儿,程锦侧过耳朵贴在门上,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难道还睡着? 程锦怕嘉念没休息好,自己贸然进去把人吵醒了,便没在房门外多停留,放轻脚步转身离开。 她先把早饭吃了,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里,拆一件不穿的旧毛衣,准备织成背心。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沈嘉念还未下来,粥一直放砂锅里保温着。程锦不大放心,从两只膝盖上取下撑开的泡面状毛线,放到沙发上,起身上楼。 先敲门,等了几秒,房间里没传出回应,她才推门进去,同时不忘说一声:“嘉念,我进来了啊。” 程锦瞧见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愣住了,去了趟衣帽间,里面没人,又去卫生间里找人,也不在里面。瓬 “嘉念?嘉念?”程锦喊了两声,无人应,嘴里不禁嘀咕,“人去哪儿了。” 她关上房门,去隔壁先生的卧室看了一眼,想着嘉念昨晚或许睡在这里,然而,仍不见她的身影。 程锦猜测嘉念是不是早起出去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一直在客厅和厨房这两个地方转悠,如果嘉念出门了,她不会发现不了。 程锦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手机里传出冰冷的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程锦皱了皱眉,挂断电话后,抿着嘴思忖了片刻,给司机小郑拨了通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不等程锦开口问,小郑说:“沈小姐是要用车吗?我马上过去。”瓬 小郑的话打消了程锦的疑虑,说明沈嘉念今天没出去过。 尽管如此,程锦还是问他:“嘉念今早没出去?” 小郑怔了怔,如实回答:“没有。我还觉得奇怪,今天怎么没去闫秋生那里。”他以为是天气原因,沈小姐跟闫秋生请假不去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劲,问道:“沈小姐不在家?” 程锦心里的预感不好,嘉念从来没有无故不见踪影。 小郑是先生留下来的人,年轻力壮,头脑和反应能力比一般人强,程锦不敢隐瞒,将实情一五一十告诉他:“早上八点多我上楼叫人,房间里没声音,我以为她在睡觉就没进去打扰,现在十点多了,我再上来才发现房间里没人,各处都找过了,也给她打了电话,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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