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在他开口前就预料到了。她在云鼎宫苑住的时间不长,但知道的事情很多,傅寄忱告诉她的,程姨告诉她的,还有柏长夏告诉她的。 柏长夏不会骗她,傅寄忱和程姨的话她在后来都找到了佐证,证明他们没撒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裴澈骗了她。 沈嘉念虽然不喜欢被当成傻子一样哄得团团转,但那个人是裴澈,她没有埋怨的权利。她能活下来,能有今天,离不开裴澈的付出。 “你是为了我好,对吗?”沈嘉念扯了下嘴角,替他找好了理由。 裴澈看着她澄澈的双眸,迟迟没有点头,真的是为了她好吗?他没有私心吗?輍 他不想再骗她:“我妈说得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发现真正爱的人不是我,会因为我救了你的命,而没办法怨恨我。果然是这样,小念,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有私心。” 裴澈发现,有的事说出来还是很困难:“我想你还愿意见我,肯定是因为傅寄忱没有把沈氏如何覆灭的事告诉你。” 沈嘉念直觉他要说的话她无法承受,心脏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是我父亲。”裴澈提起这段过往,心还是痛的,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去回忆,“不知我父亲听信了谁的挑唆,设计陷害了你的父亲,导致凌越集团陷入危机,你父亲心脏病复发,送到医院没有抢救过来,你的母亲因此大受打击,选择随他而去。他们不是在车祸中去世的,对不起,小念,关于这点我隐瞒了你。” 沈嘉念满目怔然,眼泪直直地从眼睑滑下,挂在下颌处。 裴澈眼里泛起雾气,接着道:“那时候我还在国外,被家里人瞒着,不知道这些事。你家里出了变故后,你就去了宜城,投奔你的舅舅,可能发生了一些事,你和……”语调微微一顿,不想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却不得不提,“你和傅寄忱走到了一起。” 沈嘉念不停吸气,拼命压下啜泣声。輍 傅寄忱说他们是在宜城认识的,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宜城,现在有了答案,却是她不能承受的答案。 “我在国外联系不上你,察觉到不对劲,提前完成学业回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去宜城找你。”裴澈的声音带上了哽咽,“隔着仇恨,我们再无可能。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得差不多了。” 后来的事,沈嘉念听傅寄忱讲过,他说他们相爱,被傅家人所不允许,他母亲暗中逼她离开,她独身一人去了江城,在那里出了车祸。 “你亲口跟我说,我们之间只剩下仇恨,没有别的,你不会原谅我,可我做不到就此跟你结束,我放不下你,默默地守着你,在你出车祸后,瞒着所有人救下你,得知你失去了过去那大半年的记忆,我明知你早就爱上了傅寄忱,还是卑劣地藏起了你。我天真地以为你不记得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重拾美好。是我没认清,谎言终究是谎言,总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小念,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你之前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阻止你来北城,为什么在你见到柏长夏后,急着找来带你回去,因为我害怕你知道曾经的一切。” 沈嘉念仰起头,并不能阻止眼泪流出来。 她不相信事情会是裴澈说的这样,慌乱地找借口:“你现在才是在骗我对不对?是不是傅寄忱威胁你这么说的!” 傅寄忱走到楼梯拐角,站在缓步台上,刚好听见沈嘉念带着哭腔的质问,没想到在她眼里,他成了拆散她和裴澈的反派。輍 裴澈知道她相信了,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小念,我说的都是真的,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些。”裴澈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不是带她离开,“不管现在的你会不会原谅我,我都接受。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江城,是我绑着你留在那里。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城市和喜欢的方式生活,不必再为了我委曲求全。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那里,我打算接下来带妈妈去国外旅游,她为了我的事操了太多的心,是时候该带她出去散散心了。如果在国外遇到喜欢的小镇,我们会定居下来也说不定。” 沈嘉念听出裴澈是在向她告别,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摇头:“你要走?” 他要丢下她了吗? 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裴澈努力扬起笑脸,笑容里全是酸楚:“还没那么快走,办理签证需要时间。” 沈嘉念泣不成声,拉住他的手臂:“不可以不走吗?我没有委曲求全……”輍 “小念,你也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对我真的还有从前的喜欢吗?”裴澈红着眼,握住她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不舍得放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三年前就失去她了,她不属于他,“到底是一直以来的依赖让你不愿跟我分开,还是三年相处积累的亲情让你离不开我?或许两者都有,但唯独没有爱。” 裴澈忍着痛苦抽出了自己的衣袖,离开了别墅。 “阿澈!” 沈嘉念不管不顾地追出去,全都落在了傅寄忱眼里。
第256章 放你自由 裴澈走得很快,他听到沈嘉念在叫他,但他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她,他怕自己会后悔,不顾一切跟傅寄忱争,到最后发现还是争不过他,不如就此放手。殰 所有的事情都该回到正确的轨道。 裴澈出了别墅的栅栏门,沈嘉念被拦在里面,因为门卫被交代过不许放她出去,她隔着栅栏的缝隙喊裴澈的名字。 他脚步微滞,但没有过久的停留,大步走出沈嘉念的视线。 沈嘉念的手扶在栅栏门上,缓缓蹲下来,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那样无助。 傅寄忱用家里的座机给保安亭打电话,让门卫放沈嘉念出去。 门卫开了门,特意走过去跟沈嘉念说了一声:“小姐,傅先生说,你可以自由出入。” 沈嘉念撑着膝盖站起来,眼里全是泪,追到门外,哪里还有裴澈的影子,他早就坐车离开了。殰 他真的不要她了。 她已经失去了至亲,又失去了裴澈,她身边没有亲人了。 沈嘉念茫然地站在路边,眼泪止不住地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上天总是戏弄她? 别墅内,傅寄忱在窗边伫立了很久,抽了一支又一支烟,此刻的心情亦如当年裴澈去蔷薇庄园找沈嘉念,她当时也是这样追了出去。 那时他笃定她会乖乖回来,因为她还需要他帮她复仇,但是这一次,他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回来。 程锦提着一大桶捡来的花枝进屋,摘掉帽子和手套,准备喝口水,瞧见在窗边抽烟的傅寄忱,感觉他的情绪不大好。 沈嘉念和那位姓裴的先生不在客厅。殰 程锦不敢瞎打听,默默地去厨房喝了杯水,把一桶花枝修剪好,装进几个花瓶里,摆在家里不同的地方。 沈嘉念耷着双肩,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傅寄忱透过玻璃窗看到她,碾灭手上的半截烟,开了门出去接她。 沈嘉念站在台阶下,抬头仰视他,眼睫毛是湿的:“阿澈说的是真的吗?” 傅寄忱下了台阶,与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她仍然需要仰视他。 “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傅寄忱说。 “我问你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嘉念满腔横冲直撞的情绪无处发泄,于是把送上门的傅寄忱当成了出气筒,“傅寄忱,是你逼阿澈那么说的对不对?!”殰 傅寄忱顿了顿,说:“如果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我可以揽下一切。” 沈嘉念扑到他怀里,哭着捶打他的胸膛,一下比一下重:“都是你!都是你!你就是最坏的人!” 傅寄忱搂着她,任由她发泄。 昨晚的旖旎好像一场梦,此刻才是现实。 沈嘉念把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所有不满全都倾吐出来:“就算我们以前在一起过那又怎么样?你看看我现在这张脸,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嘉念了!” 听她这样说,傅寄忱心里虽然痛苦,还是笑着回她:“你就是你,无关皮囊。” “我不喜欢像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出去需要得到你的允许!我不喜欢你强迫我!”殰 等她稍微平静一些,傅寄忱收紧手臂,她说什么都依她:“沈嘉念,一月之期作废,我放你自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用再得到我的允许。” 她和裴澈在楼下谈话的时候,他在楼上看完了所有的病历,三年来,她所受的苦,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还只是文字记录,倘若是亲眼所见,他也会如裴澈那般,痛恨那个带给她伤害的人。 他不忍心再强迫她。 沈嘉念怔怔地抬起湿润的眼眸,后退一步,从他怀里撤离,因为刚哭过,声音还带着鼻音:“你说真的?” 傅寄忱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抓起她的手,把手机放到她手里,声线低哑:“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沈嘉念没有犹豫,越过他进到屋内,程锦捧着一瓶淡粉色的月季,笑着对她说:“嘉念,我正准备把这瓶花放你房间里……”殰 程锦看到她脸上的泪痕,突然止了话音:“你怎么哭了?” 沈嘉念抬手擦掉脸上的泪:“不用往我房间里放花了,我以后不在这里住了。”这里不是她的家。 程锦没听懂,或者说她听懂了,但不理解,什么叫她以后不在这里住了,她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 沈嘉念没解释,傅寄忱说她现在就可以离开。 她到三楼住过的那间房里,想要收拾东西,发现无从收拾,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归傅寄忱所有。 她最后只带走了那架大提琴,还有属于她自己的包,包里有她的身份证件,当时被傅寄忱的下属从江城带过来的。 沈嘉念背着大提琴、提着包从电梯里出来,程锦着实惊到了,连忙拦住她:“嘉念,你这是去哪儿啊?”殰 嘉念昨晚还跟先生同床共枕,两人甜蜜恩爱,怎么说走就走?两人吵架了?难道跟今天登门拜访的那位裴先生有关? 一瞬间,程锦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种猜测。 傅寄忱从门外进来,见此情景,低声道:“程姨,让她离开。” 程锦急了,顾不得尊卑,当即就跟傅寄忱叫嚷起来:“怎么能让嘉念离开?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沈嘉念看着程锦,紧抿的唇角露出一丝浅笑:“程姨,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程锦急得眼睛都红了。 沈嘉念离开前看了一眼傅寄忱,对他就只有两个字:“谢谢。”殰 擦肩而过,沈嘉念边走边给关机已久的手机开了机,有很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来自柏长夏、裴澈、乐团经理人、周若,还有顾崇礼和赵顺宜。这些都是过去二十几天里联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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