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华灯初上,杜韵仪送姰暖回江公馆,直接留宿在她房里。 “家里很冷清,反正你也一个人,我跟你挤一挤。” 她平日就挺忙,几乎不在江公馆留宿的。 大帅夫人知道,当然也很乐见。 睡前,两人陪夫人说说话。 姰暖将替夫人挑的香扇和珍珠披肩拿给她。 大帅夫人很高兴,婉丽温柔的眉眼间都是笑,瑰紫湘绣宝扇拿在手里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她与杜韵仪说,“还是缺女儿的,儿子再贴心,不会这样孝敬人,以前有你,如今又多一个贴我心的人。” 姰暖樱唇浅抿,噙笑看杜韵仪一眼。 “我这是借花献佛了,表姐要我白拿的,实则还是她一番心意。” 杜韵仪轻笑,“心意才最重要,心意不是我给的。” 大帅夫人美滋滋,又满意地细细打量姰暖一番,直言说道。 “我有遗憾,你真的孝敬,早点再给阔阔填个妹妹,叫我膝下也凑个好,我死而无憾。” 姰暖脸一红,又被杜韵仪笑了一番。 夜里回房,姰暖取了自己的一身睡裙给她换。 两人洗漱过,一同躺在大床上。 窗扇半开着,夏夜的风徐徐送凉,抚平闷热浮躁。 杜韵仪浅浅喟叹一声。 姰暖偏头看她,眨眨眼好笑,“叹什么气呢?” 杜韵仪侧过身,看着她弯唇笑了笑。 “我这个人,很不服老,三十多岁,没做过母亲,就觉得自己还是女孩子,日子过的也像年轻女孩子,老黄瓜刷绿漆,现在又没羞没臊的跟你这样十八岁的女孩子交心,想想挺可笑的。” 姰暖眼睫轻眨,轻笑道,“我看表姐就是女孩子呀,年龄算什么问题?人家很多还忘年交,知心最要紧。” 顿了顿,又说,“大夫人跟你差不多,她也爱跟我在一起,可她心事很多,比你看起来要老成沉重,我做不到交心的。” “跟表姐就不一样,很舒服。” 要让姰暖跟薛紫凝这样睡在一起。 她会浑身不自在。 听她提起薛紫凝,杜韵仪嘴角牵了牵。 “她要找个支撑,江丰靠不住,她赌阿升赢,所以亲近你,人一旦心怀目的,不够赤诚,自然难以被接受。” 姰暖听罢,也侧过身与她面对面。 “表姐还心事重重,要继续聊聊吗?” 杜韵仪失笑,又敛下眼睫,喃声说: “我最近,有点多愁善感。” “除却因为杜审,生意上也有烦恼?” “不是生意上。”杜韵仪摇了摇头。 姰暖心下猜测,试探道,“因为季先生?” 杜韵仪嘴角笑意苦涩。 姰暖沉默,细声说,“感情上的事,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或许替你拿不了建议,但可以给点见解。” 杜韵仪低敛的眼睫动了动,轻声问她。 “…你知道,我过去的一些事?” 姰暖犹豫着,轻微颔首。 杜韵仪眉眼间的情绪便微微放松,“那我就好开口了,要我自己讲述自己的悲惨,那我真会有压力。” 她调整了下姿势,语声徐徐同姰暖说。 “像我这样,一辈子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不配再做人妻子的。” “可女人天生是容易被感情佐使,因为过去遇到的太苦,所以我欠缺着,心里挣扎,又不甘心。” “同季凉那时候,是心里太寂寞了,他很悲伤,也无助,像个需要鼓励呵护的孩子,吸引到我,我刻意蛊惑他,想将他占为己有。” “你懂吗?” 她笑着看姰暖,“那种心里很阴暗,但真的做到了,我很痛快,一种冒犯了世俗后,违背循规蹈矩的枷锁,寻到解脱与自由的畅快,我简直欲罢不能的。” 这想法的确有点令人发麻。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心态是‘占有’。 颠覆‘男尊女卑’的传统,这值得人震惊与敬佩。 姰暖抿唇,静静听她继续讲。 “季凉那个人你看到,像块石头,可心肠灼热,同我契合而默契,大约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杜韵仪不笑了,眼神里却有些散不开的沉霭。 “很喜欢一个人,想同他做很多事,可我注定要有遗憾,我没法给他生个孩子。” 男人断子绝孙。 这在当下看来,很令人难以接受。 姰暖问她,“季先生在意?” 杜韵仪抿唇,轻轻摇头,“我不敢问,他不会讲,我挺自私,我想装作不管他怎么想,只顾自己快乐,可我装给他看,自己却骗不了自己。” 所以,季凉可能不在意。 但杜韵仪在意。 她又放轻声说,“我不接受他跟其他女人生孩子,那样我会杀人,做到那一步,全都会散,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样子。” 姰暖叹了口气,握住她手。 “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也别做那样的傻事,季先生也不会愿意。”又说,“或许,我觉得,他不介意的。” 杜韵仪缄默几秒,又摇头说。 “我不确定。” “不确定?” “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不介意。” 她在这件事上,不太自信,甚至有点自卑。 姰暖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于是试探着问她。 “表姐不再,看大夫吗?” “我三十多岁了。”杜韵仪温柔牵唇,“老女人,年轻时候就已经放弃的事,现在又执着起来,别人会以为我疯了。” 她笑声轻微,说完停了停,又告诉姰暖。 “这次他离开前,我们有点小矛盾,我身体最近不好,他一定要我看大夫,问题毕竟敏感,我挺抗拒的。” “我甚至心里猜疑,他是不是借题发挥,就想让我继续面对,不管问题能不能解决,他好进一步安排下面的事…” 姰暖听得有点迷糊。 什么安排下面的事? “表姐不信任季先生了?” 杜韵仪顿了顿,解释说,“对事,这件事与我们之间,就是敏感到最好不要触及。” 姰暖皱了皱眉,“你身体如何不好?” 不管怎么说,不应该讳疾忌医。 “那方面。”杜韵仪对着她眨眨眼,“我出血,每次都会,我自己无所谓,不做那事都好好的,他大约不太痛快,所以揪着不放。” 姰暖瞬间就懂了。 这话题虽然有点尴尬,但杜韵仪都对她推心置腹到这一步,她当然不能不正视。 否则她岂不是更加讳疾忌医? 姰暖抿抿唇,不赞同的皱着眉看她。 “我家习医的,我不理解你,女人这样的病症,应该严阵以待。你既然与我说起,表姐,你应该听季先生的。” 杜韵仪失笑,“我都三十多岁,还看这种病?怎么与人说?我与他的关系,外面风言风语传的还不够荒唐?” 姰暖看着她眉眼间的笑,隐约明白过来。 她舒展眉头,“要我帮你吗?” 杜韵仪眼底掠过一丝羞赧和不自在。 “我不要你哥哥看,这件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姰暖苦笑,“我医术不精的,只能试一试。” 杜韵仪同样抿唇苦笑。 “试一试,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又何尝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姰暖想不出,她是做了多大的心理准备,才来找她‘试一试’。 恐怕心里承受很多挣扎,所以今天一整天,铺垫那么多。 那些铺垫的事,都体现了杜韵仪亘长的挣扎和迟疑。 ……
第220章 赌马,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姰暖细细问了杜韵仪的病症。 翌日,她去了姰恪房间,又回了趟私馆,找一些有关记载的医书。 因为没接触过这种脉象。 姰暖不好从杜韵仪的脉象推断什么。 她琢磨了七八日,通过分析一些已经积攒的脉案,对照杜韵仪的症状。 “下阴隐痛,脉细濡,脾两虚,宜养心益脾,补气;” “同房出血,小解短赤,偶有疼痛,肿胀感,舌红苔黄,脉弦数,是湿热下注,应清肝利胆。” 姰暖觉得,杜韵仪身体是真不太好。 兴许是平素太过操劳。 她对症抄案,又调了方子。 不太自信,为防万一,让柏溪拿出去找个医馆,给经验老道的大夫看。 柏溪回来告诉她,“老大夫说,补气养心,清肝火,有养宫之效,直两味药可以再中些。” 姰暖看到圈起来的两味药。 她点点头,将方子收起来。 柏溪很担心,“夫人,您身体不适?怎么自己开方子?属下去请大夫来给您看脉。” 姰暖浅笑摇头,“我没事,是最近看脉案,有些心得,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进步,你别紧张。” 柏溪听完,松了口气。 默默退了出去。 姰暖又找个时间,去到杜公馆做客,将方子私下给杜韵仪。 “找大夫瞧过的,没出落,你先服着试试看,大约半个月,可以有成效。” 杜韵仪笑盈盈,很信任她,“好。” 姰暖苦笑,握住她手,“表姐,我是半吊子,最多半个月,若没成效,就立刻断了,我自己心里也慌。” “不慌。” 杜韵仪比她还镇定,还拍了拍她手。 “我自己有感觉的,如果见好,我可以放心请大夫,至少外人不晓得,我是那种病。” 她说起自己的病症,很避讳。 云宁城里很多夫人小姐,都请姰恪过府,去看女人的病。 只杜韵仪对这方面,太过敏感介意。 大约不能有孩子这件事,对她来说,心结很深。 姰暖心下叹气,神情并不放松。 杜韵仪噙笑安慰她,“别多想,难得你主动来寻我,来得巧,陪我一起出门,带你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 “去了才知道,你保管第一次这么尽兴的。”杜韵仪卖关子,狡黠地眨了眨眼。 姰暖无奈牵唇,陪她一起去了。 洋车一直驶出城门。 最后停在一处环海围绕的平台上。 周围还停了许多车。 不远处,一大片高墙围绕的地域,不知道是做什么。 远远的,能听到高墙里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柏溪跟着姰暖,杜韵仪只带一个司机。 四人沿着平坡上行,路两侧,有两排穿靛蓝色统一练功服的人,每人背着手值岗,面相沉厉凶悍。 这衣着打扮太熟悉。 姰暖侧头看杜韵仪,“是刀头堂的地方?” 杜韵仪气定神闲,浅笑解释。 “云宁城的跑马场,最近两年才兴建起,跟西洋人学的时髦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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