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想想就胸闷。 “属下就图个平淡简单,这样已经很好。” 姰恪也是这样的意思。 若非江四爷这边知情人太多,他甚至都不想在私馆大摆宴席。 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刚经历了杜审跟席盈的那番热闹,想想轮到自己,实在疲于应酬心惊胆战。 他该给柏溪的,都不会少,但本身便不是个高调张扬的人。 姰暖满眼动容,轻轻抱住她: “柏溪,你跟我哥哥,一定要好好的。” “属下会的,夫人。”柏溪轻轻回拥她。 —— 日子就定在九月十八。 婚事真的筹备起来,胡秀秀也真心替姰恪高兴。 她甚至暂时放下豆腐坊的忙碌,分出心思来,往城东宅子和城北私馆那边两头跑,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好在豆腐坊里生意好,还雇佣了七八个帮佣,倒也不耽误什么。 这日下午,她自城东宅子赶到豆腐坊,进门就瞧见一个穿天青长衫的青年在等着。 “周老板?”胡秀秀难掩惊讶,连忙快步迎上前。 周津禹遁声扭头,瞧见她,脸上笑意温和有礼: “胡姑娘,我正巧到附近酒舍挑一批货,路过这条街,顺路过来同你核算上月的豆腐钱。” 大酒楼的需求量大,每个月要下几次订单,胡秀秀知道周津禹跟姰暖都是熟人,故而订单款子都是月结。 胡秀秀连忙请他进去坐,又给他倒茶。 “让周老板久等了。” 周津禹浅笑,“没多久,我头次见到豆腐是这样做出来的,一时看得入迷。” 胡秀秀赧笑,“这有什么好看的…,周老板稍等,我去拿账本来。” “好。” 两人在隔间里对了单子,周津禹叫随侍拿了现银结账,又同胡秀秀订好这个月的送货量和时间。 胡秀秀不免玩笑着恭维几句: “周老板的生意大,您这样的大单子,我要再多聘请几个帮佣才赶得上了。” 豆腐每天都要现送,定豆腐的量越大,作坊不免就要赶工。 没有一分钱是能轻易转到的。 周津禹笑了笑,似是看出她面带倦色。 “不急,要紧是豆腐口感要好,胡姑娘量力而行,有多少算多少,欠下的量过后再补上便是,未免急功近利,会砸招牌。” 胡秀秀顿时谨慎,“周老板说的是,感谢您提点我。” 又说,“也感谢您体谅。” 周津禹笑,“客气了,我定胡姑娘的货,也是不愿砸自家酒楼的招牌。” 胡秀秀微讪,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好关,不叫她家的豆腐出错。 周津禹见状,便起身告辞。 胡秀秀亲自送他出门。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来什么,含笑同胡秀秀说: “我收到姰大夫的喜宴请柬,想是四夫人最近很忙,托您替我带句话,就说到日子,我一定去恭贺姰大夫大喜。” 胡秀秀怔了下,连忙点头答应。 “一定,周老板您慢走。” 晚间她回到城东宅子,特地到姰暖的小楼里喝茶,同她坐下闲聊,说起这件事。 姰暖听她说,就抬眼看了看她。 胡秀秀不自觉抬手摸脸,不解地问: “怎么了?我脸上…” 姰暖笑而不语,轻轻摇头。 胡秀秀不明所以,也没多问,喝过茶,便拖着一身疲惫,回了自己院子。 姰暖沐浴过,侧坐在矮榻上擦头发,一边跟柏溪私下聊。 “自打上次帮过他,三不五时要派人来送些礼数,走动挺频繁的,如今在四爷那里又是过了明路的关系。这种话,使个人说一声就是,何至于特地叫我表姐带话?” 柏溪轻撇嘴,“夫人说的是,豆腐账于他来说也是九牛一毛的小事情,用不到他亲自去算的。” 姰暖轻笑,“你也觉得他在暗示我?” 柏溪抿唇笑了笑,又垂下眼继续帮她擦头。 姰暖轻啧,抱着臂沉凝了一会儿,属实想不明白。 “他看上了表姐什么?又是因何而起?” 柏溪,“夫人不信他?” 姰暖摇摇头,“说不好,以前跟杜审一起混的纨绔哥儿,少不了几段风流韵事,我不是对他存什么偏见,我只怕他是讲究什么恩情和利益,才靠近我表姐。” 柏溪听着点头,“周津禹是生意人,很难说不夹带私心。” “表姐有那样的经历,又是带着一个女儿的寡妇…”姰暖抿唇,“这件事放一放,我觉得不太合适。” 不能大意,到时候要表姐受委屈,她会后悔死。 这件事姰暖没再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江四爷却说给她一件更令她吃惊的事。
第420章 夭折,临盆 “项冲和楼歆?!” 姰暖手里正在剥的橘子跌落,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江四爷好笑,“有那么惊讶?” 姰暖眨巴眨巴眼。 “怎么不惊讶?前几天在祥和饭店,她还口口声声说很喜欢我哥哥……”话尾收声,不知心底什么滋味。 她挪了挪屁股,坐到男人身边: “四爷,这是项冲心口说的?” 江四爷掂着手里紫砂壶,单腿屈膝靠在矮榻一头的臂枕上,挑眉嗯了声。 “只剩他一个老大男,大约也倍感压力,说不准最近在歌舞厅那边走动,有一身机缘。” 姰暖思及楼歆那日哭着说的话。 她黛眉蹙了蹙,“项冲知不知道,楼歆是因为不想离开云宁城,所以才想尽快成婚?说不准她是……” 是什么? 因为嫁不成姰恪,所以嫁给谁都无所谓? 江四爷下颚摇了下,“项冲不是糊涂人,他尊口难开,既然自己提了,便是心里有数,咱们没必要多插手。” 在他看来,日后项冲在军中任职,前程不可限量。 既然是他自己愿意的婚事,那便先娶了再说。 日后若是不愿意了,管他是停妻再娶,还是纳几个姨太太,都是他自己的事。 “暖暖,过好自己的日子,关系再亲近,也有不可逾越的底线在。” 江四爷包裹住姰暖的手,轻轻捏了把,“尤其你哥哥和柏溪,也是一样,成婚后,他们如何过日子,你别再过问。” 姰暖很无奈,却也知道四爷说得对。 “我知道,四爷。” 夫妻俩靠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正洗漱完,两人相携下楼用早膳,便听项冲匆匆来报。 “四爷,苏姨太的儿子,昨晚没了。” 这消息足够令人震惊。 姰暖好半天才回过神,扭头看向身边的江四爷。 却见男人面色清淡,似并无任何触动。 将碗里搅到温凉的粥搁在姰暖面前,江四爷抬手在她雪白腮肉上捏了把。 “傻愣什么?用膳。” 姰暖唇瓣浅抿,默默垂下眼用膳。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在转。 会突发急症?还是有人故意害死那孩子? 如果是有人下手,那又会是谁? 是江丰?方姨太? 怀揣着复杂的心绪,姰暖匆匆用过膳,陪着江四爷一起回江公馆。 洋车停在庭院里,姰暖下车,便觉整座主楼从里到外透着骨子令人窒息的沉默。 前厅里,有佣人正在默默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江大帅和大帅夫人坐在沙发上,在听张副官和司叔禀话,薛紫凝、三姨太也立在一旁。 见他们回来,江大帅面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很沉静,身周又似裹着浓浓散不开的阴沉。 大帅夫人让姰暖坐到她身边,神情语气也很平常。 “你怎么还来了?揣着身子,白事不该往前凑。” 姰暖细声说,“我陪四爷来,母亲,我去看看阔阔。” “去吧,在后面花圃里。”大帅夫人拍了拍她手背。 姰暖起身离开,薛紫凝跟上去。 她们走出主楼,薛紫凝才挽着她说,同她低低说道: “你们到之前,苏姨太正在哭闹,她恨不得杀了方姨太,方姨太任打任骂也不吭声,只一个劲儿掉眼泪,看起来也很伤心。” “大帅任她们吵闹了一会儿,直到苏姨太哭的撕心裂肺,晕了过去,这才叫人把她们送回房,宋大夫正给两人看诊呢。”、 姰暖点点头,“孩子呢?” 薛紫凝蹙了蹙眉,轻叹一声。 “直接在军医院装殓了,挑块风水宝地,就地葬了,母亲怕父亲见到,受不了。” 姰暖眼睑微颤,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江大帅和大帅夫人还健在,江戟和苏娉婷的棺冢都还没能入迁入祖坟。 这样夭折的小孩子,更不吉利,是连祖坟都入不得的。 甚至江家都不会往外说。 自此,那个孩子就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人世被抹杀,没有人会记得他。 薛紫凝,“父亲费了心思的,还给他取名江续,是把这孩子看作英年早逝的儿子的血脉延续,结果……” 虽然早前就有过这样的预料。 但事情真的发生,还是让她们这些做母亲的,感到心酸不已。 姰暖在花圃里见到活蹦乱跳的阔阔,地上全是被小家伙嚯嚯掉的花瓣花骨朵儿。 月月被安排送去了学堂后,一点儿没有影响到她儿子的快乐,每天在江公馆里调皮捣蛋折腾人。 但姰暖眼瞧着,却生不起气来,心窝里反而暖融融。 这一刻,她深切意识到。 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快乐无忧,什么规矩不规矩,都是其次的。 她们在江公馆呆到天黑。 要离开时,姰暖想带走阔阔。 大帅夫人却拉住她手,私下摇了摇头。 “让阔阔留在这儿,陪陪你父亲,有他在,你父亲心里会好受些。” 姰暖自然点头。 —— 这件事后,不到月底,苏姨太就病的很重,几乎下不来床。 她听身边几个人聊起这件事。 宋姑姑说,“年轻守寡,九死一生得这个儿子,是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了,却又遭逢这样的大难,换了谁都要熬不住。” 柏溪对姰暖说,“属下去给大少爷送衣物,听司叔说,大帅这些日心情不好,有点迁怒两个姨太,正交代人尽快将两个姨太和二小姐送出国,张副官已经在办这件事。” 姰暖问,“马上就重阳节了。” 柏溪,“不等重阳节。” “苏姨太病那么重,漂洋过海出去,她会死在船上。”宋姑姑叹气。 红楼看了眼她,小声嘀咕。 “有谁会在意?” 众人沉默下来。 自然,江大帅都这样决定了,当然没有人会在意苏婉欣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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