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闪电似的劈中了小灰的心。 在短暂的忡愣过后,小灰前所未有地恼怒起来:【哈?你推我?你竟然为了一个贪婪的凡人对我说这种话?!】 【你满眼都是你的“好大哥”,那我又算什么?】 “明明就是小灰做错了!”莹莹生气地说。 【没错!就是我没说又怎么样?】小灰恶狠狠地说,【我就是想让他死!】 【太一的蛇脑子几千年都没变过,他撅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想做什么与我何干?一个凡人的性命又与我何干?】 【全天下的凡人死绝了都和我无关!】 莹莹憋闷:“大哥的性命才不是……” 【我所在意的就只有你而已啊!】 小灰气势汹汹地怒吼道:【全天下的人灵鬼妖捆起来加在一块都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丝,你到底懂不懂?!】 哎?! 莹莹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刚才升起的情绪被这一记直拳统统打散。 莹莹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小灰,只见灰毛鸡仔浑身绒毛炸起,张牙舞爪地怒视着她,就像是有一团火在背后熊熊燃烧。 任谁看见了,都觉得小灰此时此刻凶得想吃人。 为什么有人能凶神恶煞地说出这种话啊?!这还让莹莹怎么生气嘛? 莹莹闷闷不乐地盯着小灰。 想生气,但面对着这样的小灰却说不出什么重话。 但如果原谅的话,莹莹会更不高兴。那可是大哥!小灰明明可以避免大哥被夺舍的结局的! “……你们,能先理一下我吗?”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莹莹和小灰齐刷刷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霍承明已经彻底瘫倒在地上,脸上白得像一张纸,金珠就像活过来似的,疯狂吸收着霍承明的血肉。 莹莹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扑上去:“大哥,你怎么样?” 霍承明的意识都恍惚了,他只轻轻抓住了莹莹的一只袖子,那双墨色的眼睛望向她:“莹莹……别怕。” “鬼神之事常伴随着死亡,早在我不断追寻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种可能性了。” “有形之物终究会消散,这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 “才不是!”莹莹慌乱地打断霍承明的话,想去掰开金珠,但金珠与霍承明的手紧紧融合在一起,怎么都掰不下来。 “我不想让大哥死,大哥,我该怎么办?” 霍承明白到透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莹莹把耳朵凑过去,终于听到了霍承明虚弱的声音:“小妖怪……听话。之前我不强求,是因为我还在,我能保护你。” “但如今我死了,你还是不要投胎到霍家了。” “霍家就是……一坨狗屎!” 霍承明抓着莹莹袖子的手紧了紧,吃力地说道:“如果你能不受这颗龙珠影响,那我死后,你就把它带走吧,找一个好人家投胎。” “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女孩。” “大哥!”莹莹一把握住霍承明冰凉的手,浑身都在颤抖,“你才不会死呢!” 怎么办? 怎么办? 该怎么救大哥? 莹莹的小脑瓜里飞快地转动着,要冷静下来,不能慌。 这只是一个过去而已,大哥会活着,会活到二十四岁。至少在这一次,一定有能救下大哥的办法。 “我等了好久……” 霍承明忽然轻轻地说,莹莹看过去,发现霍承明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半磕着眼睛,说话断断续续:“之前老五出生……依然不是你。” “他也不是‘神子’……那你该怎么办呢?莹莹。” “万一……你投胎之后,恰好成了霍家的‘神子’怎么办……我不想……” 【‘神子’?】 原本在一旁生闷气的小灰霍然抓住了重点。 霍承明的头缓缓歪斜下去,小灰猛扑到了霍承明的胸口上,怒气冲冲地咆哮道:【什么叫霍家的‘神子’,那是什么东西?!】 【喂!先别死,把话给我说清楚再死啊喂!】 【喂!死面瘫!霍承明?】 小灰拼命摇晃着霍承明,但霍承明的头只了无生气地歪着,胸口没了起伏。 莹莹连忙抱住灰毛鸡仔:“小灰,不要这样对大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子’,你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吗?老五‘也’不是‘神子’,这说明霍家的五兄弟都不是。】 【剩下唯一的那个孩子不就是你了吗?你就是‘神子’,这很重要!这下霍家的很多事就说得通……】 小灰急吼吼地说着,他猛然转过头看到了莹莹小脸上的表情,声音戛然而止。 【……莹莹?】 所有急迫与怒火都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小灰的呼吸一滞,担忧地看着莹莹:【莹莹,你没事吧?】 因为莹莹的表现实在是太怪异了。 只见莹莹眨了眨眼睛。 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脸上滑落下去,但莹莹小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空白。 “小灰,我不知道。” 莹莹茫然地说着,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也不跳动了:“大哥死了吗?我感觉好难过,难过到好像死掉了。” “然后突然一下子……我就不难过了。” 【不难过了?】小灰迟疑地问。 “嗯。”莹莹继续按着心口,有些疑惑地说,“不难过,也不高兴。就好像我的心突然挖空了,不跳了。” “我感觉空空荡荡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 【心脏不跳了?你们凡人的确会有这种说法……】 小灰愣了愣,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昏暗的山洞里一片死寂,好像一切的呼吸声、心跳声全部停止了。 小灰:【!!!!】 小灰心中不祥的预感呼之欲出,他无比惊恐地扑到莹莹的心口上,感受着那里死一样的平静,蓦然间心神俱震。 【等等!你这不是修辞手法,而是真的‘不跳了’!】 【莹莹,你的心跳呢?!!!!】 下一秒,小灰突然蜷曲着掉到了地上,莫大的悲伤与难过击中了他,源源不断的情绪仿佛大海一般将他淹没。 第208章 太一哥哥 小灰感受到了莹莹的情绪。 但莹莹自己却感觉不到了,她神情奇异地低下头认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是哦,好像真的不跳了。” “小灰,难道我也死了吗?” 小灰:【……%@】 “小灰?” 莹莹这才发现小灰也在地上蜷成了一团,连忙把小灰抱起来,翻来覆去地检查:“小灰,你怎么了?” 【别……】 小灰勉强从情绪的海洋中挣扎出来,制止了莹莹慌乱的举动:【别动我……我要吐了,呕——】 天生天养的鸡仔哪里感受如此丰富的情绪? 那些对于霍承明的依赖、仰慕,失去霍承明的恐慌与难过……全都在小灰的心里翻滚着,冲得小灰头晕眼花。 【呕呕呕呕——】 “小灰?小灰?”莹莹拍拍小灰,但灰毛鸡仔趴在地上一阵阵干呕着,根本无暇去听莹莹的话。 这一下子,昏暗的山洞中只剩下了莹莹一个站着的人,她茫然地环顾四周。 唯有一簇手电筒光照射在石壁上,暗沉沉、阴森森的,一人一鸡两个莹莹最亲密的存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莹莹应该是感觉伤心和害怕的,但她此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和空落。 【呕呕呕——】 反倒是小灰干呕的声音更强烈了。 “咔嗒”一声轻响。 金灿灿的珠子从霍承明的手上分开了,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莹莹瞥见那颗珠子,突然怒从心头起,弯腰捡起那颗珠子,想将它狠狠捏碎,但就在莹莹的指尖触碰到珠子的那一刹那。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莹莹。】 咦? 莹莹惊奇地东张西望,但黑黝黝的山洞里什么都没有,霍承明和小灰都伏在地上,好似化为了黑暗中阴影的一部分。 “你是谁?”莹莹忍不住小小声地问道。 她有些干涩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传出去很远的回声。 而那个声音却好像没有听见莹莹的问题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莹莹。】 【莹莹,你怎么这么小?个子小小,力气也小小,没有鳞片和尾巴,长得还这么难看。】 【算了,就算你先天残疾,又丑丑的,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莹莹意识到,这些声音只是残留在金珠上的一些回忆片段,甚至连画面都已经模糊,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往日回响。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张扬,但念到“莹莹”时却带着彻骨的温柔。 【莹莹,你的名字也很怪。你看我,我是世界之源,一切的初始,所以我叫太一。那只黑色的疯鸟就叫玄羽。】 【你呢?你和‘莹’有什么关系?……嗯?你说名字只是父母起的,不一定要有关系?哈哈哈哈……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什么?你是人类?!!!天呐,见人了!!!!兄弟们快看,我的妹妹竟然是一只传说中的、纯正的人类!!!!】 【哈?你说一条蛇和一个人怎么当兄妹?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怎么啦?少管我们家的家事!】 …… 伴随着一道道声音涌入脑海,那颗金珠也终于跨过重重岁月辨识到了熟悉的灵魂。 金灿灿的珠子“咔嚓”一下裂开,露出了内里被珍重呵护的东西。 那是一抹残破的灵魂碎片,仿佛阳光下的花瓣般皱皱巴巴缩成地一小团,弱小、可怜,散发着圣洁的白光。 莹莹像是被蛊惑了,恍惚地伸出手去,灵魂碎片化作一道流光彻底融进她的体内。 灵魂融合之时强大的光华充斥了整个山洞,莹莹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充盈感,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无数破碎的回忆宛如潮水般冲刷而来。 …… 莹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了明媚的阳光。 这好像是一处神秘的族地,高大的树木足有二三十米那么高,繁茂的枝丫如同大伞遮天蔽日,阳光穿过缝隙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光斑。 曾经在玄灵教中见过的金白色花纹烙印在树干上,隐隐流动着碎光。 身穿白袍的男人坐在一个纯金色的王座上,他的脸有些陌生,一双金色的蛇瞳宛如朝阳般璀璨。 莹莹看到长大后、大概有十五六岁模样的自己蹦蹦跳跳走上前去,得意地把一串花环戴在男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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