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给予她希望。 冷杉倒塌的地方砸出巨坑,姜听雨绕过树根,看到了半个身体被埋在土里的谢霁淮。 “谢霁淮,谢霁淮!” 她猛地朝他跑去,脚上的鞋子陷进泥土拔不出来,她就连鞋子也不要了,光脚踩在碎石泥沙上。 脚底被尖锐的碎石棱角刺得生疼,她却像是感知不到。 到了谢霁淮身前,她双膝跪地,手捧着他的头,吃劲地扶他起来。 谢霁淮阖着双眼,呼吸羸弱,她的耳朵都贴上了他的鼻子才听见他的呼吸声。 他还活着。 姜听雨眼眶里的泪倏然间就掉了下来,混着雨水一齐落在谢霁淮的唇上。 “别哭……” 虚浮无力的声音飘进耳朵。 恍惚间,姜听雨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忙不迭低头,对上了谢霁淮浑浊的眼睛。 谢霁淮动了下手指,想要抬手给女孩拭泪,可那只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动一下都是锥心刺骨地疼。 坠落下来的时候,他的胳膊被倒下的树砸到了,所以他抱不住她,弄丢了她。 还好,她没有事。 姜听雨握住他的手指,忍着哭腔道:“我不哭。” 说着不哭的话,眼泪却没止住。 她低眸去看他手臂上的伤,看到那条裂得极深的口子涌着猩红的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电话……她必须要打电话求救。 姜听雨翻找了全身,没有找到手机。 血还在流淌,再这样下去,他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 姜听雨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想也没想就要撕下一条给他止血。 撕不动,她就用牙齿咬,废了许多力才撕下一条布。 为谢霁淮简易的包扎好,她也不顾手上的血污,指尖抹去眼睛上的雨水,让视线清明。 “疼吗?”她咽着声音问。 谢霁淮瞳孔趋近涣散,强撑着精力摇头,“不疼。” 比起身体的疼痛,她的眼泪更叫他心疼。 姜听雨挖开压在他下半身的泥土,指甲因为过分的用力断了好几个,指缝钻心地疼。 她扶着他慢慢站起身,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当支撑,“还能走吗?” 谢霁淮脑子混沌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只能听到女孩的声音,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他尝试着迈步,刚动一下,身体就闷头栽倒在地。 姜听雨撑不住他的重量,也连带着摔下去。 手背蹭到石块,划了道伤痕,所幸不深,没流多少血。 姜听雨没敢再扶谢霁淮,他的身体机能几乎到了极限,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四下扫视,终于在树干下发现了手机。 姜听雨不敢有一丝耽误,疾冲过去。 手机屏幕砸裂了,雨水顺着缝隙渗透进去。 姜听雨当下心凉了半截。 电话要是拨不出去,谢霁淮会死的。 屏着呼吸点击屏幕,白色的光亮起,希望也亮了起来。 姜听雨心跳砰砰,欢喜得眼泪直掉。 急救电话拨打出去后,她回到谢霁淮身边,用自己的身体给他挡雨。 伤口沾了污泥,引发炎症,谢霁淮脸烧得通红,身体却冰冷得犹如寒窟。 姜听雨不敢让他睡着,逼着他和她说话,“谢霁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在会馆走廊,我亲眼看着你把人打晕,那时候我怕得要命,以为你是坏人。” 谢霁淮猛地咳嗽了声,呼吸渐弱,“嗯……” 他那时候只觉得小姑娘有趣,后来才知道她和他从小就定了亲。 一次次的接触,有兴趣变成了喜欢,最后,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她。 回想起爱上女孩的那一刻,似乎就是在新婚之夜。 他抱她进了浴缸,她在黑暗中怯生生地要牵他的手。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除了她以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姜听雨还在说话:“我一直以为你是谢蕴南,所以就不想和你结婚,结果阴差阳错,还是和你领证。你肯定早都知道我认错人了,就是故意引我上钩的对不对?” 谢霁淮没有回应。 姜听雨心慌了,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脸,“谢霁淮,别睡……别睡……” 她哭哑着嗓音祈求他再回应一声,哪怕只是一个字都好。 她不敢晃动他的身体,怕扯裂伤口,只能无助地抱着他。 雨势渐渐收拢,救护车也在这时赶到。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急匆匆救人。 姜听雨看着医生越走越近,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突然泻了,倒在谢霁淮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 姜听雨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 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雨声,没有石子滑落的声音,也没有谢霁淮的呼吸声。 谢霁淮…… 姜听雨挣扎着起身,手背上扎着的点滴倒流,血液压进输液管。 护士从门外进来,见她醒了,连忙走过去压住她,“不要乱动,输着液呢。” “谢霁淮呢?”姜听雨问,嗓音嘶哑得好似滚了沙砾。 护士放平她的手,又去调整输液速度,“谁?” 姜听雨急得用手比划:“我……我老公,就是和我一起来的男人。” 护士恍然大悟,“你说那位啊,他还在手术室。” 姜听雨死死攥紧护士的手腕,颤着声音重复:“手术室……” 她长这么大没进过手术室,身边的家人朋友也没有进过,对于手术室三个字,她本能地恐惧。 “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姜听雨快要哭了,满脑子都是谢霁淮流着血靠在她身上的模样。 是她从没见过的狼狈和虚弱。 如果不是她要去山里采风,谢霁淮也不会出事。 “护士姐姐,我要去看我老公,帮我拔了针管好吗?”姜听雨虚浮着气息恳求。 护士头都大了,连忙劝说:“你老公还在手术室,你就是去了也见不到他。等会儿他做完了手术,就会送过来,到时候你就能见他了。” 姜听雨摇头。 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 他独自一个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手术室外连个等他,为他祈求平安的人都没有。 “让我去吧,求你了。”姜听雨嘶哑出声,嗓音绵软无力。 护士心软地叹了声,帮她拿着输液瓶,“能走吗?不能的话我去给你借辆轮椅。” 姜听雨感激地对她笑了笑,轻轻点头,“能走。” 她身上都是轻伤,处理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除了……疼。 她受了轻伤都觉得疼,谢霁淮的胳膊被划开,只会比她疼百倍千倍。 姜听雨默默坐在手术室外,眼睛定在亮着红灯的牌子上,希冀能快点结束,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等了大约半小时,手术室灯灭。 姜听雨慌乱站起身,紧张得手指捏紧了病服。 没多久,手术室门打开,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见到姜听雨时,医生眼里没什么变化,透着手术后的疲惫,“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姜听雨屏着呼吸点头。 医生看了她一眼,留意到她手上的针管,蹙了下眉,缓缓道:“病人身上有多处划伤,左手手臂骨折,伤口虽然严重,却不致命,好好修养就能康复,但是……” 姜听雨瞳孔微颤,“但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医生口中的但是,那往往意味着不好的事。 医生接着道:“他的手臂伤口较大,较深,损伤了神经,要想恢复到以前,基本不可能。” 姜听雨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口:“他的手是……是残废了吗?” 医生忙摆手,宽慰道:“那倒不是,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灵活,正常的工作生活都是没问题的。” 姜听雨眼里含着雾气,深深望着手术室。 他的手臂,因为保护她受了伤,留了后遗症。 她甚至不知道他清醒过来后,她要怎么面对他。 作者有话说: 谢总:受点伤算什么,为她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作者:……恋爱脑没救了……
第78章 78 ◎疼哭了我可哄不好◎ 姜听雨守在病床前, 拿毛巾小心翼翼地给谢霁淮擦拭脸庞。 他双眼轻阖,安静地睡着,脸上被石子和树枝划出的几道细碎伤口, 浅浅地涂了层消炎药。暴雨淋湿的头发混进了泥土, 半干后变硬,不服贴地压在枕头上。 姜听雨避开他的伤口, 一点一点擦拭。 即便他没有意识,她也想他能够舒适些。 擦完脸,姜听雨进浴室换了条湿了热水的毛巾,继续给他擦身体。 继续往下, 直到视线触及到谢霁淮的左手,姜听雨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啪嗒掉在了透出血丝的绷带上。 她不敢碰他的手臂, 只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帮他清理指缝里的污泥。 眼泪一颗一颗滴落,胸腔好似烈火滞灼,烧得她快要碎裂了。 姜听雨拼命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答应了谢霁淮不哭, 怎么能食言…… 病房十分宁静, 细微的声响也会被无限放大。 女孩吸气、抽噎的声音丝毫不落地钻进了谢霁淮的耳朵。 他动了动手指, 指腹蹭过女孩娇嫩的肌肤,意识还未清醒, 脑海里一片混沌,现实和幻境交叠,唯有指尖的温热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 谢霁淮缓缓撩起眼帘,对上女孩湿润的眸光。 女孩很狼狈, 身上穿着病号服, 头发没清洗, 乱糟糟披散在后背,没有半点往日的精致模样,可在他眼里,还是美得不可方物。 “宝宝……” 喉咙干涩沙哑,发出声音的时候声带撕裂般得疼。 谢霁淮蹙着眉心,肩膀上抬,似是要起身。 姜听雨眼泪凝滞,慌忙按住他,“别动,你受了伤,要好好休息。”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还是没能将他手臂的情况说出口。 就当她是胆怯吧。 姜听雨掖住他的被角,轻声细语道:“我去叫医生过来检查,你躺着,不许起来。” 谢霁淮唇角勉强溢出笑意,长睫翕动,喉咙哽出低哑的声音:“好。” 姜听雨按了铃,医生很快走进来。 医生很负责也很认真,边询问状况边做检查,拿下听诊器后,道:“手臂的伤要好好养,拆石膏前都不要乱动,避免二次骨折。” “好的,谢谢医生。”姜听雨边道谢,边轻抬起谢霁淮的手,小心塞进被子。 医生颔首:“有什么事叫护士,我先出去了。” 姜听雨送医生出门,回来后,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低垂着眼睫,不敢去看谢霁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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