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不自在,手臂往后缩,被秦昭序牢牢抓紧。如此惹人遐想猜测的受伤位置,他早就注意,并且张清华给到的资料中,她去哪家医院治疗都有详细记录。 “疼,放开我呀。”其实一点都不疼,只是不喜欢秦昭序因看到伤疤,而流露出温柔心疼的神色。 “愿意跟我讲吗?”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不希望你回忆伤心事,所以一直不提。” 温宁安眼睛眨了眨,“现在怎么问出口,不怕我伤心?” “情况不一样。你既然答应留在我身边,以后的麻烦我会解决,让你绝望到割手腕的事,不可能再发生。” 温宁安没有扫兴到问秦昭序,假若日后秦家或陈家为难她,今日保证是否奏效。 她躺平身体,翻离秦昭序怀抱,抬手臂横在眼睛与天花板之间。疤痕浅淡,像一桩陈年往事,然而也才发生了一年—— 彼时温宁安从伦敦回明市,与伊布在温家别墅,面对一波又一波的调查人员。她对游乐场经营状况一无所知,偶尔听钟文茵说客流量减少,温咏广打算做些别的投资。 至于具体投资内容,她并不了解。 温家所有资产抵押冻结,包括目前住的别墅,温宁安抱着伊布走神,直到律师离开,她还坐在客厅发呆。 钟文茵托律师转告温宁安,让她不要管,专心回英国读书,等待判决下来。 温宁安不可能不管,手头逢年过节积攒的小金库,全部填补家里窟窿,还是差一大截。因欠款问题,温家被调查出一系列程序上的违规操作,温咏广和钟文茵在劫难逃。 温宁安向学校提交休学申请。教授发来邮件,希望她在中国一切顺利,落款祝福她早日回学校。 下游供应商不知怎么弄到温宁安国内电话号码,买了骚扰呼叫服务烦她,温宁安掰断手机卡,换了新的。 第一次租房,是外环的老小区,人员构成复杂,隔壁卧室总有不同面孔的男男女女进出,笙歌夜舞到凌晨。 邻居扰民,温宁安报警,结果调解的警察刚走,隔壁就有人来砸门。 伊布跑到门后,对着门板撕心裂肺怒吼,屋外人听见狗叫,骂骂咧咧地离开。 温宁安顺风顺水二十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迫独自生活,外加抚养一条萨摩耶。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她仿佛失去对痛苦的感知,无论是恼人的邻居,克扣工资的兼职中介,亦或漫长的审讯流程,她本可以都接受,直到得知温咏广审讯起前自尽的消息。 绷紧的弦忽然断裂,温宁安想,我撑不下去了。 她拿起水果刀,锋利的一侧对准皮肤,心想,假如她和父亲一样选择结束,就什么都不用再管。 秦昭序听到这里,呼吸一滞,重新将温宁安抱紧怀里。温宁安拍拍他肩背,“不是你想的那种血流成河的场景,120还是我自己打的。” 刀刃何时割在皮肤,温宁安自己都没意识,听到厨房门口伊布大声叫唤,才意识到发生的事。 她想上前安慰伊布,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靠墙跌坐地板。 伊布着急地围着她打转,嘴里发出“呜呜”的悲伤的抽泣声,温宁安颤抖手腕打了救护车。 年迈的医生给温宁安处理伤口,轻叹口气,劝她万事放宽心,医院有太多人见不到明天,好好珍惜活一次的机会。 房东听说房客半夜闹自杀,生怕房子变成凶宅,半夜冲过来收房。 结果家里就一只萨摩耶,守在温宁安坐过的地方,旁边是一把水果刀,和淌在地板的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温宁安处理好伤口回家,房东看她年纪小,便多给她三天宽限。当天夜里,萨摩耶久违地跳到床上,守在温宁安脚旁空位。 秦昭序听罢,啄吻温宁安额头,“独自进医院,一定很害怕。” 温宁安在他怀里点头,“害怕的,所以那晚你从重庆回明市,在急诊陪我一夜,给我的震动很大。” 秦昭序拇指不经意地擦过温宁安眼角。 隐晦的小动作被温宁安捕捉,“没有哭啦。我当时并不想死,只是各方面的事情一起涌来,我下意识逃避,以后不会了。” “好,宁安很勇敢。” “你别把我当小朋友哄啊。” “我快三十了,这样哄你也正常。” 温宁安:...... 她无意将气氛搞得沉重,五指缓缓插入秦昭序发间,侧躺着与他对视,“还是聊点开心的,你决定去杭州了吗?” 期待雀跃的语气。 秦昭序唇角上勾,“去,让李裴颂陪你打网球。” - 四月初,俊秋剧团版《哈姆雷特》全国巡演开启。 第一站自然是明市本地,从四月六日到四月八日,每晚七点半,共计三场,开票就售罄。 温宁安本打算给秦昭序留票,询问下才知道,剧团给大金主西港留了最好位置。 “秦总,你四月八日赶得回来吗?错过这部戏终身遗憾。”电话里,温宁安把这版《哈姆雷特》吹得天花乱坠。 “我尽量。” 秦昭序清明节后去了重庆工厂,视察回转炉,处理完工作回明市,正好赶上最后一场演出。稍来晚几分钟,工作人员打电筒引他入座。 眯眼望一圈,没见到温宁安。 秦昭序看过《哈姆雷特》原著,很简单的王子复仇的故事。然而张俊秋排的戏,虽然场面震撼,但他愣是好多地方没看懂。 温宁安把张俊秋夸得天上地下,秦昭序腹诽,全是粉丝滤镜。鉴于温宁安为这部剧付出太多时间精力,他忍耐地继续看下去。 经过难熬的两个小时,戏剧终于临近尾声,舞台恢复成第一幕的场景。 唯一的区别,开头扮演哈姆雷特的“双重性格”的两位演员,变成了只有一个人。那人绕着镜子一遍遍地转圈打量,突然回头,以打破第四堵墙的方式问观众,我到底是谁? 灯光定格,演出结束。 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秦昭序揉了下鼻子,跟着鼓掌。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艺术鉴赏水平欠佳。 观众陆续散场,温宁安终于出现,正陪同张俊秋与主演团队聊天。等了十分钟,聊天没有停止趋势,他给温宁安留信息,先回停车场。 陈宥薇在他观剧时发来信息。她弟弟陈宥开即将本科毕业,六月底举行毕业典礼,问秦昭序,是否要一起去参加。 秦昭序立在车旁抽完一支烟,并未明确回复。一抬头,深色中长款毛衣的温宁安出现在视野,她也注意到他,脚步加速。 秦昭序关掉手机,灌入外套口袋,张开双臂接住扑进怀里的温宁安。 她迫不及待采访,“ 演出怎么样?” 秦昭序昧着良心,“好看。” 温宁安仰面打量他,一歪头,笑得无忧无虑,“秦昭序,你是不是没看懂?好笨。” 暮春夜晚,风轻柔得像一种温存怜惜。秦昭序的心脏扑通扑通作响,原来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时,竟是如此依赖娇俏的模样。 “下一站去深圳,四月十五到十六,不过剧团需要提前两天抵达彩排。”温宁安计算着,“我有五天假期,什么时候去杭州找李裴颂?” 秦昭序搂她进副驾驶,“你已经兴奋了好几天,消停些。” 温宁安没系安全带,俯身抱住立在车门外的秦昭序,“他可是我儿时偶像。” “你上次说偶像是费德勒。” “都是,都是。” 秦昭序发动车子,不卖关子,“晚上收拾行李,明天去杭州。” 第36章 他的秘密 夜深, 江澜邸十五楼灯火通明。 三十寸白色行李箱摊开在客厅地面,温宁安丢入一条连衣裙,手指托下巴打量片刻, 取出裙子,换另款分体半裙。 秦昭序加班批完文件, 从书房出来, 望着毫无进度的行李箱满脸无奈。 “温宁安, 提醒你, 我们只在李裴颂家住两晚。” “我知道。” “明早七点半出发。” “定过闹钟,你放心。” 伊布趴在行李箱边四仰八叉睡觉, 秦昭序抬脚,轻轻戳它肚皮, “别睡地板,回你窝里去。” 萨摩耶吭哧一声, 腿脚空中划弧线, 翻个姿势继续睡。 秦昭序:...... 很好,人和狗都不听他的。 温宁安整理完毕,拖着疲惫虚浮的身躯飘进卧室,秦昭序已经睡下,给她留一盏夜灯。 钻进被窝, 睡梦中的秦昭序下意识将她抱紧,“几点了?” 温宁安打个哈欠, “凌晨一点半。” “七点能起得来?” “当然。” 秦昭序低低闷笑, 嗓间喑哑,“快睡。” 隔日清晨, 张清华起早接走伊布,少了只闹腾的狗, 家里格外静悄悄。秦昭序锻炼完,看眼时间,温宁安差不多该起床了。 果然,七点整,卧室房门咔嚓打开。 - 鉴于温宁安信誓旦旦要和秦昭序轮流开车,这回选的是她常开的奔驰G65。 昨晚熬夜太狠,一上车,困意袭来,温宁安调低副驾座椅,让秦昭序二十分钟后喊醒她。 春日和煦,车窗半降,晚樱淡雅轻盈的香气钻入车厢,温宁安肩膀动了动。等掀开眼帘,却是大片枝头锦簇的白色木绣球。 “樱花呢?”温宁安尚未清醒,没头没尾问一句。 秦昭序神奇地接上了她的脑电波,“五十分钟前经过一条樱花大道,你睡着了,喊你没反应。” 温宁安坐直身体,中控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即将抵达目的地。 李裴颂家住杭州富阳区,远离市中心,从明市驾车过去大约四小时车程,秦昭序独自开完全程。 方向盘左拐,驶入一栋现代化的庄园建筑前。庭院大门识别车牌号,自动打开,秦昭序熟门熟路地停去车库。 温宁安左右环顾,趁李裴颂暂未出现,嘴唇飞快地贴一下秦昭序脸颊,乖顺允诺,“回程由我开。” 秦昭序好笑地望她一眼,“亲我用得着偷偷摸摸?” “在李裴颂面前,我们是‘朋友关系’。”温宁安强调,“你别穿帮啦。” 秦昭序本人也无法准确定义他与温宁安的关系,不算女朋友,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情人,懒得和李裴颂解释太多,因此同意“朋友”的说法。 李裴颂来得很快,温宁安准备了一肚子的打招呼用语,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听李裴颂夸张地“哇哦”一声,冲上去抱住秦昭序,“好久不见啊昭序!” 秦昭序剥开他,“介绍一下,这位是温宁安。” 温宁安:“李老师好。” 此称呼一出,李裴颂没忍住笑出声,秦昭序嘴角同样翘起。 “昭序,你这朋友怪客气的,喊我李老师,哈哈哈。”李裴颂抬臂同她握手,正经道,“宁安,你好,昭序向我提过你,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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