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婉转过身,按了按湿润的眼尾。 她咬住嘴唇,眼底满是难过。 她很清楚,赵强盛找上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孩子。 赵强盛…… 赵强盛根本就是一个擅长伪装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 沈雁雁也许早已洞悉赵强盛的品行,但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仰仗他的工资生活,所以她不敢拆穿他,她只能奉承他,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姐姐讨好他!弞 沈雁雁根本不爱赵强盛。 否则,又t怎么舍得他去睡别的女人? 沈绣婉闭了闭眼,清泪滚落,胸腔急剧起伏。 她突然转身,认真地盯着沈雁雁的双眼:“你不是心疼他,你只是怕被公婆姑姐戳脊梁骨,只是怕你的丈夫出狱以后恨你,你只是怕你下半辈子没有着落!沈雁雁,你根本就不爱他!” 沈雁雁愕然。 沈绣婉掷地有声:“跟他离婚,我养你!” 沈雁雁仍然发愣。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流着泪笑了起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讥嘲轻蔑:“姐,你傻了吗?你离婚了,难道还想我像你一样离婚?像你一样被人在背后嚼舌根?!不,我不离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我死也不干!”
第121章 为什么至亲之人都要逼她? 沈绣婉怔忡。茱 她知道即使封建王朝覆灭了,大家都剪掉了那根辫子,可是在许多人的眼里,离婚仍然是丢人现眼的事,就连过去的她也不例外。 她只是没想到,连亲妹妹也这样看不起她。 她眼眶红红的,心底氤氲开一片潮湿的悲哀。 她轻声问道:“所以这两年来,你一直觉得我这个姐姐很丢人?” 沈雁雁眼神躲闪,没有回答她的话。 沈绣婉侧过脸,拿手绢擦去泪珠。 她不理解沈雁雁。茱 不理解沈雁雁为什么不觉得她那个强女干犯丈夫丢人现眼,反而觉得她这个离婚的姐姐更丢人现眼。 过了半晌,沈雁雁嘴里低声呢喃:“说什么你养我,你也是个女人,我妈说了,女人生来就是不如男人的,女人这辈子必须得有个男人当做依靠。你自己失去了依靠,那是你自己没本事,你干嘛非要扯上我?难道一个家里两姐妹都离婚了,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强盛到底喊了你这么多年姐,你又没怎么样,却连一封谅解书都不肯写……” 她说着说着,双肩颤抖,又哀伤地哭了起来。 沈绣婉看着她,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当年她也是这么想的,她听妈妈的话,认为女人必须依靠男人。 可是在燕京的那七年,她见识了云珠、周词白还有好些文明先进的女孩子,她知道时代变了,女人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能待在深宅大院,女人也是可以走出门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 立足之本在于自身,而不在于男人。茱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沈雁雁。 看着沈雁雁哭,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带着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正僵持之际,办公室外面传来骚动,是赵强盛父母和沈仲云、孙姨娘到了。 他们半夜得到消息,知道赵强盛出了事,于是连夜从苏州河坐货船过来,几乎一宿没睡,个个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担忧。 孙姨娘一进门就哭。 她哽咽:“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瞧着强盛一向是个好的,怎么就……怎么就……” 她那双泪眼不住往沈绣婉身上瞟,带着几分怀疑。茱 仿佛赵强盛干出那种事情,是沈绣婉故意勾引他的。 即使探员向众人详述了昨夜百乐门的事,他们也仍然不服气。 赵父黑着脸,率先摆手道:“小盛不是那样的孩子!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沈绣婉,是不是你说错了话,给小盛造成了某种暗示,才让他对你做出那种事?” 自打沈绣婉和傅金城离婚,他对她便没了起初的敬重。 “小盛胆子小,哪敢做这种事?!肯定是这狐媚子勾引的!你是要毁了小盛啊!”赵母哭哭啼啼就要打沈绣婉。 方副官拦住她,沉声呵斥:“巡捕房里,由得你们大吵大闹?!昨夜督军亲自从赵强盛、赵强松兄弟手里救出来的沈小姐,难道督军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茱 方副官身为傅金城的心腹,照片是登过报纸的。 赵父的脸色变了变。 他还以为沈绣婉被傅家扫地出门了,怎么现在瞧着,那傅三爷对沈绣婉竟是还有几分情意的?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冲赵母使了个眼色。 赵母立刻嚎啕大哭,拽着沈雁雁的手臂嚷嚷:“雁雁啊,你姐是要逼死你们小两口啊!强盛入狱,你今后还怎么活?!他名声全毁了呀!” 孙姨娘又来拉扯沈绣婉:“大姐儿,你妹夫不容易,想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把你错认成雁雁,才干出那种混账事!你可怜可怜他和雁雁,可怜可怜你爸爸和我,你就原谅他吧?!” 沈仲云板着脸数落:“婉婉啊,你又没事,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都是一家人,闹到巡捕房不是给人家看笑话吗?你都离婚了,再闹出和妹婿的事情,你脸上也不好看呀!我做主,昨晚的事,就这么算了!等回了家,叫强盛和雁雁请你下馆子,给你赔罪!”茱 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劝沈绣婉签谅解书。 见沈绣婉咬着嘴唇迟迟不肯点头,赵母一阵呼天抢地,作势就要给她磕头。 沈绣婉被方副官紧紧护在身后。 耳边都是嘈杂声,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 沈绣婉茫然地想,受到委屈和伤害的人明明是她,她不过就是想求一声道歉、求一场公道,可是为什么这些至亲之人都要逼她? 赵强盛联合堂兄弟,想要强女干她。 她告他们,难道错了吗?茱 就在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几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请问哪位是沈绣婉沈小姐?我们是您的委托律师。” 办公室静了一瞬。 下一秒,赵父等人就炸开了锅。 赵母哭闹:“好你个沈绣婉,你为着芝麻大点的事,竟然还专门找来了讼棍!你是要逼死小盛啊!小盛和你无冤无仇,你好狠毒的心呀!” “讼棍”是普通民众对律师的称呼。 普通民众对律师的印象仍然停留在过去的“讼师”身上,很多人甚至认为律师和过去鱼肉乡里挑拨是非的刀笔吏一样,是贪婪、狡诈、逐利的人,因此并不愿意和律师一类的人打交道。 沈仲云脸红脖子粗:“沈绣婉,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我都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就算了,咱们两家人和和气气把日子过好,不比什么都强?!你把强盛告上法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想让大家都恨你吗?!”茱 “……” 众人哭吵不休。 为首的律师恭敬道:“沈小姐,您先走,这里有我们。” 方副官也跟着点了点头:“沈小姐,我会亲自留下来监督事情进展。” 在探长和几名探员的掩护下,沈绣婉拎着手包匆离开。 巡捕房对面停着一辆黑色林肯汽车。 沈绣婉上了车,白元璟正坐在后排。茱 他捻着那串金丝檀木佛珠,眼底情绪不明:“你昨晚一夜未归,我动用关系打听了消息,已经知道你的情况。那几位律师是我请来的,婉婉,我向你保证,赵强盛兄弟起码十年牢狱。” 沈绣婉沉默着,透过车窗望了一眼巡捕房。
第122章 赵强松没了 回到洋楼,客厅里暖气开得很足。馇 沈绣婉摘下大衣,抱着双膝蜷缩进松软的沙发。 白元璟给她榨了一杯果汁,一眼洞穿她的心思:“犹豫了?” 沈绣婉接过,有些苦涩的扯起嘴角:“我在想,如果我让赵强盛坐牢,恐怕赵家人和沈雁雁孙姨娘他们都会恨透我。我妈在老家那边,只怕也不好做人。” “那就搬到上海。”白元璟把她搂进怀里,“我在华亭那边还有一处单独的别苑,环境雅致,带有单独的花园,可以请伯母搬过去住。” 沈绣婉仰起头看他。 白元璟摸了摸脸:“婉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沈绣婉喝了一口橙汁,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语气里带着些依赖:“我妈在老家呆惯了,亲戚朋友都在那边,就算你请她住上海滩最华丽的洋楼,只怕她也不肯。”馇 “老人家舍不得故土。” 白元璟说着,替她把橙汁放在茶几上,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摩挲她的脑袋,他不敢相信昨夜她昨夜在百乐门有多么害怕,更不敢相信万一金城没能发现她,她会遭遇什么。 他闭了闭眼。 仅冲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放过赵强盛兄弟。 沈绣婉又问:“元璟,你觉得,我应该告他吗?” 白元璟垂眸看她,女人眼睫纤长,琥珀色的瞳珠清润澄澈,带着对人情世故的迷惘。 她心软了。馇 她一贯是个心软的女人。 他的眸光也随之柔软几分,温和道:“既然伯父亲自求情,总要给几分薄面。不如就让巡捕房稍微关他们十天半月,再放出去就是了,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 沈绣婉笑容浅浅,藏着几分无可奈何。 她依恋地抱住白元璟的腰身,疲惫地合上双眼。 白元璟揽着她,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睫,悬在腕间的那串金丝檀木佛珠不知何时跌落在地t。 婉婉肯放过赵家兄弟,他可不肯。 另一边。馇 方副官处理完了警局的事,很快回去禀报给了傅金城。 傅金城皱眉:“她愿意和解?” “三爷,您是没亲眼看见沈老先生是怎么给沈小姐施压的!一大家子人都在求她、逼她,都是老家的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真把赵强盛送进大牢,只怕这事儿有的闹!” 傅金城沉默。 过了半晌,他问道:“她人呢?” “不知道呀,当时巡捕房乱哄哄的,我就请沈小姐先走了。”方副官叹息着摇了摇头,“沈小姐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为了这事儿还特意请了几位律师。不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心软,到底是不肯对亲戚下狠手。” 请律师?馇 傅金城转了转手里的钢笔。 沈绣婉昨夜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她哪里有空请律师? 他心底隐隐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按捺住那丝异样,口吻淡漠地吩咐道:“赵家那两兄弟关押期间,吩咐巡捕房的人多‘照顾照顾’。” …… 赵强盛和赵强松被关了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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