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陈墨礼,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少哄我!我才不会信你。” 诓骗了她一次不够,还想给她画大饼,谁知道那时候又会从哪里天降一个女主顶替她的位置? 话说完,她转身出了办公室,也不管身后的陈墨礼到底是什么表情。 路过会议室,闻江老师还在滔滔不绝,会议室众人一个比一个专注,看那样子已经在讨论新戏。 她站在玻璃墙外,脚步沉重,既迈不进去,也不想离开。 可演出时间逼近,她不得不收回视线下楼去做准备。 姚梦和她走得近,看她脸色不好,关切问:“要不要喝点热水?” 她换好了演出服,说:“没事,我出去透透气就好。”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对她说:“林姐找你。” 是林依然。 她和姚梦对视一眼,最后无言,跟着出了门。 林依然刚画完妆,化妆间充斥着发胶和香水的味道,她闻着有些呛,一进门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林依然助理回头瞪她一眼,像看病毒似的,抬手帮林依然挡着,生怕她将病传染给了林依然。 她很识相,站得远远的,省得自己也心烦。 林依然双手环抱在胸前,从镜子里看她,“病好了吗?” 她点头,“好多了。” “面具会戴吗?” 她愣了一下。 林依然盯着她,声音骤然变得冷厉,“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戴?” 她从镜子里看得分明,林依然眼神里的嫌恶丝毫不掩饰。 上周演出,她的面具险些滑下来,她一下场就被林依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没想到还没完。 她与林依然在镜中对视,眼珠子转也不转,又胀又酸。 林依然助理猛地喝了一声:“瞪什么呢?” 她心中惊了一下,咬牙压住了心口酝酿的那股气。 她垂眼,说:“会戴好的,放心吧。” 林依然也收回视线,叫她赶紧走。 她转身出门,一路走到后台回廊开窗透气。 这场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空气带了一丝凉,顺着鼻腔滑到心间,稍稍中和了她的委屈和不满。 她不知道该如何纾解,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需要持续多久,她每时每刻都紧绷着神经,连做梦也是面具掉下时的惊慌场景。 她抬头看天,林立的大厦遮蔽了夜空,除了冰冷的建筑群,她什么都看不到。 最热爱的一件事情变成一座大山压在她心上,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身后有演员成群结队走过,她不敢掉眼泪,埋着头朝后方疾走,匆匆推开了道具室的门。 这里本是一个小型排练室,因为面积太小又靠近贵宾包厢,剧院怕打扰到贵宾,便空了下来,偶尔堆放一些不常用的演出道具。 她按开了灯,冷冷一束光照亮一方小小的舞台,只有在这里,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长长呼气,想将自己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可心绪难解,委屈难消,一并堵在喉间,让泪也无声。 视线模糊,一时看那冷白灯光竟好似月色盈盈,既是无情冷漠,也像存有半分柔情似水,安静铺洒她单薄的肩背,照亮她此刻晦暗无光的心房。 闲愁多恼人,乱了心绪,摧折了人。 她也不过是戏中伶人,悲欢喜怒,皆存于面具之上,博君一笑既是注定,又何须在乎面具之下有泪几痕? 水袖遮面,轻缓而落,又似有一丝冷芒闪过眼前,她分了分神,却辨不清冷光来自何方。 软腰下沉,她抬眼对上一点猩红,光点在黑暗里明灭,冷芒滑过,是看客腕间晃动的手表。 青白烟雾缓缓升腾,她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意去分辨那人的身份,她默然收回视线,继续她的舞。 水袖舞风孤月残,芙蓉染面泪浸衫。 一舞毕,面上清泪已干,她站起身,抬眸看向黑暗。 高处已无他人身影,她转身关灯,开门面对这戴面具的人生。 - 孟舒淮走回包厢时,戏已开演。 卢雅君嗔他一眼,“去了哪里?也不来陪静儿聊聊天。” 程静儿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忙说:“伯母您别怪二哥,二哥工作繁忙,今晚能抽空一起看戏,静儿已经很高兴了。” 孟舒淮没说话,绕过程静儿坐在了卢雅君旁边。 今夜若不是酒局惹人烦,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本想找借口直接走,却也不知为何,他起了几分兴致,也想看看这台上的戏究竟如何展开。 程静儿越过卢雅君看孟舒淮冷峻的侧脸,薄唇挺鼻,线条凌厉,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脸,让人心生惧意,下意识敬而远之。 但此刻,台上的光影在他坚毅眸中缓慢流转,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时刻,她看得入了神,一颗心七上八下,既想流连,又怕他察觉。 北城孟家,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高攀的对象,她若不是他姐姐孟舒澜的老朋友,怕是也难求与他一同看戏的机会。 卢雅君骤然出声,问她这戏讲的是什么。 程静儿回神,轻声解释说:“这戏大概讲的是一个演员为戏剧奉献一生,戏里风光无限,戏外孤苦凄清的故事。” 卢雅君接过话:“那这基调还挺沉重。” 恰逢江泠月戴着面具上了台,卢雅君又问她:“那这面具是什么意思?” 程静儿说:“这戏的女主林依然是我好朋友,她向我解释......” ... 程静儿耐心讲解着,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让孟舒淮听见。 黑暗中,孟舒淮无端端分了些神。 台上的舞如此熟悉,他分明才看过一遍。 只是那薄弱冷光下的破碎眼眸,可不是她口中好友林依然的眼睛。 大抵是风光无限都给了程静儿口中那位好友,而孤苦凄清,只有后台那位默然垂泪的佳人承受。 九点,演员谢幕,灯光照亮剧院大厅。 “舒淮。”卢雅君起身喊他。 他回过神,低低应了一声。 程静儿挽着卢雅君,几分忐忑地问他:“二哥觉得今晚的戏如何?” 孟舒淮垂眼看手表,那双朦胧泪眼蓦地撞进他脑海。 他转身,随口应:“不错。”
第2章 水中月 / 因为身体不适,江泠月下了台就去换衣服准备回家。 手机接连震动,她点开微信看到季明晟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她随便扫了一眼,退出微信叫了辆车。 演出结束后的剧院乱作一团,人来人往,雀喧鸠聚。 她给姚梦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先走,还未按到发送键,季明晟就来了电话。 江泠月莫名有些心烦,但斟酌了几分,她还是接了起来。 季明晟:“好点儿了吗?” 她往外走,淡声应:“嗯。” 季明晟语含探究:“怎么了?听声音好像不太高兴啊?谁欺负你了?” 她今晚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应付季明晟,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谁料走出剧院一抬头,路边明晃晃停着辆深灰色的812,而支着一双长腿靠在车边的人不是季明晟又是谁? 季明晟是她大学室友张紫雯的前男友,两人交往初期,张紫雯非要叫上宿舍另外三人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 也许像季明晟这样大名鼎鼎的富二代男友的确值得炫耀,但在那次饭局过后,季明晟就缠上了她。 两人很快分手,季明晟开始大张旗鼓追求她,惹得张紫雯跟她大闹了一场。 最后也不知季明晟怎么解决,张紫雯搬离了她们宿舍,她在学校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季明晟断断续续追了她两年多,说是追,在这期间他身边也从未断过绯闻女友。 大概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无论她怎么拒绝,电话微信拉黑了一次又一次,季明晟不仅无动于衷,还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成功让她母胎solo至今。 今晚她本就头疼,这时候看到季明晟,她连步子都迈不开。 当事人却惬意悠闲,靠着车门慢悠悠给自己点了支烟。 一点微风吹拂她纯白色的裙摆,水汽缠上她脚腕,尤显步伐沉重缓慢。 她看了眼手机,专车司机与她的距离还远,估计还要个十来分钟才能到,她若是现在转身,也太过刻意。 下过雨的路面积水,路灯投在水面散着泠泠的光,她整理好心情若无其事走上前,水仙花一般,袅袅婷婷,单薄脆弱。 季明晟饶有兴致盯着她,目光赤.裸,毫不掩饰他的渴求。 “我说小祖宗,什么时候您老见着我不哭丧着张脸?” 她盯着面前的水洼,目不转睛道:“你不在的时候。” 季明晟上前,宽肩遮去了路灯的光,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手腕却被人握住。 “陪我吃顿饭,晚点我送你回家。” 她挣脱,“我叫了车了,不麻烦你。” 季明晟又想拉她的手,她快速避过,接连退了两步。 也许是这个动作惹恼了季明晟,他拧着眉不满道:“江泠月,我这两年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她别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你总跟我蹬鼻子上脸?” 她冷哼一声,“那你正好可以离我远一点。” “江泠月!” 季明晟拽过她,逼着她与他对视。 江泠月不知道他今晚又在哪儿受了气,非得要在她这儿找回来。 手腕被他拽得生疼,江泠月挣扎了两次无果,只能对上他愠怒的双眸。 “你放开我。” 季明晟逼近她,带着烟味的气息骤然扑到她脸上,引她心中一阵不适。 他质问:“江泠月,你是不是特爱玩儿我?” 听来可笑,她反问:“我玩儿你什么了?我是吊着你不放,还是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看她气恼,季明晟愣了一下,却是不怒反笑:“做我季明晟的女朋友这么丢人么?追你两年,你连一句软话都没说过,还是说我季明晟哪里配不上你?” 江泠月的病没好完全,她感觉头很晕,但还是不客气回嘴:“你季少爷还缺女朋友吗?别人不都排着长队要跟你吗?你又干嘛非要对我死缠烂打?” “因为我他妈的就喜欢你!” 她几乎被季明晟拉到了怀里,可她演完戏隐隐感觉体力不支,这时候根本无法与季明晟对抗。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只听他说:“我要不是真心喜欢你,早把你给办了,还能让你跟我神气到现在?” 季明晟比她高了一个头,体型差让她不敢说绝对的话。 她会怕。 争取不到新戏,被迫做一个不露脸的替身,这时候还要被季明晟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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