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雅君无奈看了孟舒淮一眼,催他赶紧将手上的事情忙完,说清漪在家里念叨得紧,天天吵着要见江泠月,她都听烦了。 孟舒淮满意应了,一转眼眸,窗外的雪还在安静下着,小樱花在院子里好奇扑着空中飞舞的雪粒子。 江泠月背窗而坐,披肩长发随她偏头缓动,发丝轻摇,她望向他,鲜眉亮眼,嫣然含笑。 与她对视的那瞬间,时间好像停摆。 恍然回望,他这半生多少苦与累,只为这瞬间,与她对视的这瞬间。 什么都值得。
第95章 水中月 / 岁暮天寒, 雪飞云卷,景山花木凝了霜,红梅在冰封中浓艳, 松柏常青,傲霜斗雪。 孟舒澜同江泠月站在棠园檐下赏景,忽而感慨:“算算日子, 爷爷搬来棠园也有五年多了,这儿还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过。” 江泠月回身望进窗内,窗边的矮桌上, 红泥小炉煮茶幽香,水汽轻盈,缓慢氤氲视线,卢雅君正拉着谢宁陪江若臻和吴韵兰打麻将。 西边书房的雕花木窗往外开着, 洁净透亮的玻璃映出室内围炉下棋的景象, 张伯端茶在旁观棋, 却没办法做到君子观棋不语,三人说笑声不断, 随缭绕的茶香一并送达二人站立的檐下。 院子里积了雪,小樱花来到陌生的环境极为兴奋, 飞扬着爪子在雪地刨出一个又一个的雪坑。 清漪拉着孟舒淮和祁砚陪她堆雪人, 祁砚正耐心修饰雪人脸上的表情,调皮的小丫头直接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塞进了祁砚脖子里。 祁砚猛地一缩, 被冻得直抖, 再一看那使坏的小丫头,早已躲到了孟舒淮身后, 还声声喊着:“叔叔保护我!” 祁砚起身抖着身上的落雪,抓起地上的积雪反击, 却直直砸到了孟舒淮身上。 江泠月看孟舒淮那狼狈又无辜的样子,忽地笑出声来。 孟舒淮被这很轻的笑声吸引了视线,碎雪缓落,他就这么白了头。 他看向江泠月,她的笑颜灿若梢头娇俏的红梅,他扔了手中雪球迈步上前,轻易捉住那双手往身前一带,再一弯腰,江泠月就这样被他抱进了雪地里。 “怎么?看你老公受欺负很好笑?” 江泠月连声否认:“没有没有——” 却突然被打断。 “啊——” 江泠月惊叫一声,清漪手里的雪团子在江泠月身上绽开了花,她顾不上应孟舒淮,叫他赶紧放她下地。 孟舒淮一放她站在雪地里,她便俯身抓起积雪找那个捣蛋的小丫头。 “你这小丫头真是厉害,家里大人都得让你欺负个遍,今天就让我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孟清漪一看江泠月认真的架势,又赶紧躲到祁砚身后,拽着祁砚衣摆求助:“小叔叔快帮我!” 雪地里的四人自动分好了阵营,雪人堆了一半,却已被飞来的雪球砸歪了脑袋。 小樱花放弃了刨坑加入其中汪汪直叫,尾巴甩着雪粒子飞舞。 江泠月猛然一回身,瞧见檐下安静伫立的孟舒澜,她手中的雪球转了方向,砸在孟舒澜深蓝色的大衣上。 她踩着积雪跑上前,拽住孟舒澜的手不放,边跑边冲清漪喊:“清漪,你再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妈妈!” 茶室内打麻将的卢雅君被窗外嬉闹的声音吸引了视线,她偏头看得出神,忘记了摸牌。 “雅君?” 谢宁喊了一声,卢雅君这才悠悠收回目光。 她伸手摸牌,唇边的笑意未减。 真好。 她在心里想。 从前她想也不敢想的画面就这样在她眼前生动呈现,她竟也尝到美梦成真的甜。 真好。 - 莫名其妙被拉着打了一番雪仗,江泠月衣服领子里进了不少积雪,大战偃旗息鼓,孟舒淮带她回月华楼换衣服。 看她一双手冻得通红,孟舒淮牵她双手放在自己腰腹上取暖。 “冷不冷?要不要泡个澡?” 江泠月推拒:“差不多就要吃晚饭了,再泡澡耽误时间,待会儿爷爷找不到人,你让他们怎么想我们?” “怎么了?” 孟舒淮将她抵在洗漱台前,“新婚夫妻还不能多些时间腻歪腻歪?” 江泠月嗔他一眼:“腻歪也得分时间不是?稍晚一点爸和祁叔叔都要来,祁砚也去接大哥了,家里这么多亲戚朋友,我可不想被人看出异常。” 孟舒淮闻言一笑,单手托起她下颌,贴在她唇边说:“我只是说泡澡,你在说什么?哪儿来的异常?” 反应过来又被孟舒淮调戏了,江泠月不满推他:“你这人就没个正经!不理你了!” 孟舒淮拽住她的手不肯放,“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想,非常想。” 孟舒淮带着她的手往下,掌心传来奇异的触感,她猛地抽回手。 “流氓!” 江泠月换好了衣服,说要去兰园转转。 昨天夜里老爷子说要将兰园给他们俩做新房,让江泠月去瞧瞧,哪些地方要改的,趁着在家早点拿个主意,过完年也好找设计师聊一聊。 兰园空置这么些年,确实和姐弟俩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小时候那些不美好的经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姐弟俩都未再踏足兰园。 一场雪掩盖了兰园本来的面貌,那些不太美的回忆也随冬雪深埋。 江泠月想,待到来年花开时,这里应该会是另一番景象。 她问孟舒淮是否还要保留望月楼,孟舒淮说:“回忆是我的,不是望月楼的,它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到我。” 他牵着江泠月慢慢地走。 “再说......这么多年过去,只有上次回来陪你上去过那么一次,到现在,我仍记得在望月楼上抱着你的心情,那我往后再看望月楼,也只会记得那天和你一起看夕阳的心情。” “你看这名字起得多好,望月,它就是为你而存在的,自然是留着好。” 江泠月停住脚步,抬眸看他。 他的眼底映缀雪地的白,将她的面容也映得清晰。 “我真为你高兴。” 她说:“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孟舒淮听了这话,只是浅淡一笑。 他再抬眸看望月楼,停顿须臾才说:“没有你我一事无成。” 江泠月不以为意,还笑他:“哪有这么严重?你就是夸大其词。” 孟舒淮的视线还在那停留在那楼顶,白雪悄然落满头,他的眼睫压了雪微颤。 他说:“去找你以前,我有过短暂一段时间的迷茫。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我和姐姐身上,我那时候学习到的正义不允许我漠视不管,可我年纪太小,说话没有分量,很多时候适得其反,姐姐也总是因为我受苦。” “从那时候起,我就想‘还姐姐一个公道’,但你说好不好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姐姐一个公道’的做法,竟然是要凌驾于她之上。” 江泠月无意识握紧了他的手,他收回视线看她,唇边漾起轻浅的笑意。 “什么时候才开始反思自己?” 他自问自答:“从你离开我。” “我的身上带有环境造就的傲慢,当我察觉你很爱我,我便笃定你不会离开我,特别是在我为你挨了一刀的情况下。” 他轻叹:“......但你毫无留恋地走了。” 再一次回忆起当初分离时的酸楚,鼻尖红,眼睛也红。 “当你走了,我才重新思考自己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不是有问题?我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不是有问题?欲望是否蒙蔽了我的双眼?傲慢是否始终充斥着我的心?我到底想要什么?” “多少个夜晚我为这些问题辗转难眠,从黑夜思考到天明。那时候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想要你,只想要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 他问江泠月:“这听来是不是很傻?” 但他却没让江泠月回答,而是说:“就是这个声音,让我找到了爱一个人最正确的方式。” “......是倾听她,肯定她,支持她,包容她,守护着她,不离不弃。” 他曲着手指轻轻刮过江泠月被风吹红的鼻尖,“你说,如果不曾爱你,我该如何懂得爱的正确方式?” 他笑:“有时候我也羡慕你,爱是你的本能,我却需要认真学习。但好在,我是个聪明的学生。” 江泠月捉住他微凉的手,冲他笑得娇俏:“那你是不是得要管我叫江老师?” 孟舒淮揽住纤腰,带她贴近自己,他用冰凉的鼻尖去碰她的,在她分神时偷吻她的唇。 呼吸在天寒地冻的季节模糊视线,他说:“那江老师不如再多教我点儿别的?” “什么别的?” 孟舒淮靠近她耳边,又是一句浑话。 雪随风飞,心随他转,他的唇这样接近,雪一落下就融化,她也想吻上去,尝一尝雪的冰凉,可真当吻了才晓得,这世上哪有吻冰凉? “婶婶!” 清脆一声呼唤,打破了此时火热的气氛,江泠月推着孟舒淮迅速站好,一转头,瞧见孟舒澜牵着清漪站在兰园门口。 孟舒澜唇边的笑意藏不住,她“啧”了声道:“你们俩就非得在这时候上演这‘共白头’的戏码么?” “哪有?” 江泠月微红着脸,抖落了一身碎雪,小跑着迎上前。 “爷爷找你们呢,快点儿,爸也回来了,该吃饭了。” “来了来了。” 孟舒淮落后三人几步,他也不着急追上去,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他所爱的人。 - 春节过后便是乔依的订婚礼,当天孟舒淮被总部的事情拖住,没能和江泠月一同参加。 孟舒淮一贯忙碌,江泠月也习以为常,但她好久不曾露面,这时候突然现身豪华酒店,立刻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当天她被拍到一个人出席闺蜜的订婚仪式,手上也没戴着那枚大钻戒,立马就有报道称她豪门梦碎,恐将复出捞金。 消息一出,《伶人》的官方账号迅速给出了回应,江泠月的确是要复出,并且《伶人》重演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下个月三号。 但这份回应中,对她和孟舒淮情变一事只字不提。 江泠月没有社交帐号,剧方不回应,吃瓜群众也没有消息来源,各种各样的猜测便一下子冒了出来,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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