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到现在,他有些越来越摸不透这人的心思,时近时退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厌其烦。 这样也好, 彻底斩断,总好过他深陷沼泽出不来。 这段日子, 他实在反常, 以前留有的防备心在陶青梧的面前不堪一击。 从公司下来, 鹤叔已在车旁等着。 傅庭肆伏身上去,一眼就看见了一旁放着的糕点, 是他中午吩咐鹤叔特地准备给陶青梧的, 这人走了,他也确实不喜甜, 鹤叔就又重新收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 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半倚回座椅抬手按了按眉心。 鹤叔难得头一次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径直问道:“少爷, 陶小姐......” “鹤叔, 以后别再提她。”傅庭肆出声打断,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清。 鹤叔及时收了声, 也没敢再提订好的餐厅,还有吩咐花店准备的粉荔枝,有九十九朵。 被精心安排的晚餐,注定无人赴约。 - 陶家的别墅。 陶青梧还是小看了陶家的手段,在她打完和傅庭肆的电话就强行拿走了她的手机。 足足有三日,她都是在这间看似豪华又温馨的房中度过的,没再见过陶家的任何人,唯有几次是仆人来送餐食。 她平躺在床上,扯过鹅绒被盖在身上,颇有种既来之则安之,或者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门锁咔哒解锁,陶亦薇穿了套芭比色的套装进来,脚上英伦风的鞋子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陶青梧把玩着手上的头发,侧头扫了一眼立在床前的陶亦薇,随即起身盘腿坐着。 陶亦薇的怀中抱着一个很精致的礼盒,哐当丢到床上,盖子因冲击而弹开掉在地上。 她垂眼去看,里面是一件叠放整齐的正红色礼服,看样子应该是大露背式的,上面的点缀物在灯光下泛着闪耀夺目的光泽。 “后天家里有酒会,爸爸让你参加。”陶亦薇环手抱在胸前,眼神里明明满是不屑和嫌恶,却又不得不听从陶衍安的话来给她送衣服。 陶青梧一怔,“我为什么要去?” “当然是爸爸把你卖掉啦!”陶亦薇显然不想看到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她。 她往一旁推了推礼盒,跟床边的人对上视线,谁都不愿意示弱,“什么意思?别在这里打哑谜。” 话落,陶亦薇弯腰捡起礼盒的盖子丢在她身上,低喝道:“喂!你什么态度?劝你给我低声下气点,一个野种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威风。” 这一刻,陶青梧对这些有钱人愈发难以理解起来。按道理,胡殷绒刚刚离世,陶家人好歹也要做做样子,该哭哭两声,该丧也要丧几天,结果却紧赶慢赶地要办酒会。 更何况,胡殷绒还是面前这人的亲生妈妈,却一丁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还在她面前耀虎扬威。 正寻思着这些有异于常人的事情,陶亦薇用指尖杵了下她的胸口,痛感很快传来。 她眸光一暗,放软了态度,“请问你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陶亦薇满意了,拿出礼服在她的身上比了下,“看你这么乖,我不介意多说两句。爸爸给你找了位有钱有权有势的好人家,后天算是......订婚宴?”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其实这个人呀,是大姐不要的。要怪就怪你妈妈,不藏好非要再出来插足别人的家庭,还闹出这么多的事,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损失,爸爸心疼姐姐,就只能把这桩好事送到你的头上呀。” 陶青梧呼吸滞住,无法及时消化所听到的这些讯息,总觉得那件正红色的礼服与那日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恍神中她问了句,“你都不难过的吗?” 陶亦薇不解,“为什么要难过?又不是我嫁老头。” 陶青梧微屏息,“你妈妈也去世了,不是吗?” 下一秒,面前的人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到一贯跋扈的模样,“我难过她就会复活吗?她每天化疗那么痛苦,这难道不算是一种解脱?” 观察了会儿陶亦薇的神情,她故作轻松一笑,不知该说这人情感淡薄还是想得太开。 不过也是,像这些出生富贵的人,哪懂有情饮水饱。 陶亦薇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又伸手戳了下她的肩,嗔道:“喂!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陶青梧眸光一暗,摇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似是觉得她颠三倒四的神态有些过于神经质,陶亦薇瞬间没了兴致,撒掉手上的礼服转身往门外走,嘴上还不忘嘀咕着,“神经病难道还遗传的吗?” 卧室重回寂静,明明身处恒温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陶青梧抓着礼服丢到地上,滑腻的衣料顺着大理石地板滑动到了梳妆台前。 明明是胡殷绒先带走了母亲,还利用事故伤害母亲,陶氏所有的影响都是咎由自取,与她何干,凭什么要让她来托底。 她赤脚踩上地毯,踱步到落地窗前,仔细寻找可以脱身的方法。 窗户半敞着,能看见园丁正在修剪打理着外边的巨型花坛,似是真的在为后日的酒会做准备。 如此热闹的场合,陶家的仆人们避免不了会多聊几句。 “二小姐看着又漂亮又乖巧,可惜了。” “什么二小姐,陶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接回来就是为了让她联姻。” “哎!那曾董事长都快四十了,这要是成了就是三婚,第一任老婆死了,第二任也才刚离婚。” “京城这么多有财势的大户人家,为什么偏偏选了这家?” “嗐!那也得要能攀得上啊。” ...... 陶青梧扣在窗檐上的手倏地收紧,指节泛了白,看着尤为骇人。 这时,房门被敲响,她不禁轻嗤一声,门在外边锁起来还装什么礼貌和绅士。 门打开,一位长相老成,看着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右手的食指转动着车钥匙,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她往后挪动,递上窗台,“你是哪位?” 男人眼眸半阖了下,用着探究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满意地颔首道:“你别紧张,我是后日与你订婚的人,看着是不错。” 陶青梧不想懂他话中的意思,终是沉不住气,乞求道:“我不认识你,而且你别被陶家人骗了,我不是他们家里的人,也给你带不来任何助力。” 男人不以为意,眼里露出几分贪婪,那是一种令陶青梧同样嫌恶的情绪,压低声音,“不重要,我不需要陶氏的助力。” “不过,陶董事长还算有诚意,你长得很对我的胃口。”男人伸出手轻碰了下她的侧脸。 她有些害怕,蹙着眉头往后仰头,总觉得那只带着温度的手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即将爬遍她的全身。 “你别碰我。”陶青梧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好的,不急,”男人听了她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她,接着抬腕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那就后日再见。” 陶青梧目送着男人离开,顺着光洁透亮的玻璃滑落到地面上,尤为反感自己此时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她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如此呆坐到天黑,从膝上抬起头时瞥了眼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亮着引路灯的花园与宽敞无人的大道。 陶家关她的房间在二楼,紧挨着的是一整片郁郁葱葱的草坪,长势很好。 陶青梧拉开半边窗户,环顾四周后大着胆子半趴在窗台上,咬咬牙跳了下去。 她显然低估了这个高度,草坪也没她想得那么平整,布满了细碎的石子,跌落上去的时候痛感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各处没多久就布满了细小的青紫痕迹。 强忍着所有不适,陶青梧碍于对周遭环境的陌生,莽撞着撞到了别墅群在夜里巡逻的保安。 她将保安当做救命稻草,无奈保安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旋即又将她扭送回了陶家。 陶衍安坐在客厅,给保安道完谢又很快变了副嘴脸,“别白费力气了,这片别墅群是陶氏的产业。” 顾名思义,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陶氏的。 似是怕她又会跑,这次安排的房间在别墅的顶楼,没有先前的那个环境好,看样子应该是仆人临时休憩的地方。 没多久,之前在洗手间仅见过一面的女人推门而入,手上拿着消肿祛瘀的药水。 经由方才的事,陶青梧对陶家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下意识往床的最深处挪了挪。 “二小姐,你别害怕,我来给你上点药。”女人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 她低着声音,“谢......谢谢您,不用了。” “二小姐叫我陈姨就好,是陶家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你过来,身上都是伤。”陈姨对她招招手。 陶青梧不小心蹭到身上的伤,吃痛一声,定了定神后朝着女人的方向缓慢挪去。 她不禁望了眼窗外,沉重的夜色似是噬人的魔爪,逼迫着她不得不选择认命。 好端端地,她又想起了傅庭肆,那通电话彻底让她知难而退,失了最有利的庇护。 相距陶家别墅几十公里开外的秋榭园,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凤栖湖面上。 湖边的书房内,一只大掌捏着螺钿毛笔,肆意洒脱地落在纸上。 寂静美好的氛围被突然进来的鹤叔所打破,立在书桌前,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傅庭肆落下最后一笔,搁下笔,瞥了一眼,问:“什么事?” 鹤叔先是帮他添好茶,继而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出一张红皮白底的请柬,“少爷,陶家后日有酒会,递了请柬来。” 他捏着茶杯的边缘浅酌一口,扫了下又收回视线,“推掉。” “好的,少爷。”鹤叔不紧不慢地将请柬放到桌角,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外边落了雨,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窗棂滑落进来,溅在桌上,偶有凉风袭来,掀起原本摆放整齐的纸张,就连那张请柬也被吹落到了地上。 傅庭肆收起紫檀木撑杆阖上窗,绕到书桌的前方去捡那张请柬。 他拿起轻拂上面沾着的一丁点灰尘,不经意间展开在眼前,里面刚劲有力的手写体坦露出来,惹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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