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认为贺家败落了,只能让一个毛头小子过来挑大梁,掉以轻心。 事实如他所料。 若贺氏当时真的没有指望了,他也不会同意把贺严从国外叫过来,趟这趟浑水。 “我明白。” 贺严并非不知道。 那么说,只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 “明白就好哇。” 贺老太爷抬手拍拍他肩膀,“你还要记住,好好照顾你的老婆孩子,千万别让羡羡,走你母亲的老路。” 提起自己母亲,贺严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好似一直埋葬在心底的什么东西被人挖出来了。 眼睫轻颤,染上一层水雾。 默了许久,直到压住了心口那丝酸疼,才哑声开口。 “不会的,爷爷。” 贺老太爷没再说什么。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最知道他的心性。 这么多年,晚乔的死在小严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当初整整病了一个月,高烧不断,连葬礼都没能参加。 医院里的大夫说,若是再那么烧下去,人就算活下来,也会烧坏了脑子。 之后虽然出院了,可那孩子跟得了癔症一样,不说话,不上学,甚至也不吃饭。 急坏了他们老夫妻。 老太太甚至还去庙里求神拜佛,给他请高僧相看。 只可惜,用尽百法,皆不见效。 后来蓁蓁抱着浅浅过来看他。 一声婴儿啼哭,竟让贺严黯淡无光的眼睛重换生机。 于贺严而言,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比丧母之痛更痛。 老太爷这个时候提起来,是想让他知道后果。 否则一旦时羡和孩子有什么意外,就是悲剧重现。 他这个孙子,恐怕也就彻底废了。 楼下。 贺老太太和时羡坐在沙发上说话。 “话都说了?” “嗯。” 贺老太太叹气,“晚乔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咱们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珍惜,害她年纪轻轻就……” 说着,她忽然哽咽了一下。 仿佛前儿媳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眼皮微抬,“羡羡也是个好孩子,希望咱们今天这顿饭,能让他们小夫妻解开心结。” “但尽人事吧。” 老太爷长臂一展,在自家老伴儿肩头轻拍两下,“不早了,休息吧。” 老太太收回目光,点点头。 转身之际,身边人却忽然晃了一下。 她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怎么了?” 老太爷并未回答。 眼前天旋地转,仿佛深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 紧闭双眼,耳边连绵不绝的鸣叫声令他头痛欲裂。 只能用右手使劲儿按住拐杖,勉强撑着。 约莫一分钟,那股难受的劲儿才渐渐消失。 耳朵能重新听见声音,才知道老太太一直在叫他。 见她满面担忧,他轻轻摇头,安慰道:“没事儿,就是转身猛了,有点晕。” “你吓死我了!” 老太太嗔怨一声,抬手在他手臂落下一巴掌,赌着气上楼。 深夜 金域湾。 卧室里静谧的没有一点声音,唯有淡淡月光透过窗帘撒进来,为床上那对天作之合的夫妻渡上一层柔光。 贺严看着时羡半面侧颜,心里不禁想起贺老太爷今天在书房里说的话。 连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也不知道。 再睁开眼时,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朝床头柜摸去,眯着眼看了眼来电显示。 划下接听,哑着嗓子张口,“喂。”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原本还带着些睡意的贺严腾地一下坐起身。 他动静不小,吵醒了身边的时羡。 扭过头,在时羡诧异的目光下,木讷地吐出三个字,“出事了。” —— 贺严与时羡找到贺老太太时,是在医院的脑CT的检查室外。 那时候,老太太正坐在等候椅上抹眼泪。 贺严快速走了几步,在老人家面前蹲下。 尽显着急与关切,“奶奶,发生什么事了,爷爷怎么会突然晕倒?” 见着自家孙子孙媳,贺老太太哭的更厉害了。 一把抓住贺严的手,哽咽着摇头,“我不知道,我、我……” 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羡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安抚,“奶奶,您别哭,爷爷身体一向不错,连感冒发烧这种小病都没有,一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有话慢慢说。” “我半夜睡醒,想去喝点水,谁知道睁开眼却没见你们爷爷,所以就出去找,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了客厅沙发那儿,已经不省人事了……” 贺老太太老泪纵横,忍了几忍才勉强道:“我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叫冯妈起来,给救护车打过电话,就把老头子抬到这儿来了,说是做检查,已经做了很多,医生说,还得再做个脑CT……” 话音未尽,CT室的门便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紧接着,贺老太爷也被推了出来。 贺老太太踉跄着起身,时羡赶忙扶着她过去看。 下一秒,她急迫地走到医生面前,紧张不已,“医生,怎么样,我老头子,他、他是怎么了?” “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能直接确定病因,还要等结果出来再看看。” 贺严拧着眉,深深凝了病床上的老人一眼,才问:“那什么时候出结果?” 医生说:“半小时以后,家属过来拿就行。” 他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几人随着贺老太爷的病房去了二楼脑神经外科。 贺老太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不说话,也不动。 连贺严给她递水都不喝一口。 不错眼儿的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 贺言叹了叹气,“奶奶,让羡羡陪你回去休息吧,爷爷这儿我来守着,行吗?” 贺老太太摇头,哑着嗓子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我的老头子,等着他醒。” 时羡明白老太太的心情。 他们老夫妻俩早就融为了一体,哪一方出事,对另一方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就算回去了也不会安心。 便朝贺严递了个眼色,让他不必再劝了。 半小时后。 贺严去拿检查结果。 片子被医生放在射灯箱上,越看,他面色越凝重。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看来,跟我最初判断的一致。” 第111章 脑癌 贺严不解,便问:“什么?” 医生指着片子说:“病人有颅内肿瘤,也就是脑癌,肿瘤已经压迫到了神经,晚期,所以才会导致晕厥。” 脑癌二字一出,贺严心口突然咚的一下。 蓦然睁了睁双眸,“医生,会不会有误诊的情况?我爷爷平时身体不错,怎么会突然就……” 面对病人家属的质疑,医生似乎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带了些遗憾,劝道:“我明白,哪一家有人得这样的病都很难接受,如果家属不信,也可以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不过我想,结果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微微叹气,“这个并非急病,也不会立刻显现,病人平时还有没其他症状,比如恶心,呕吐,眩晕,视线模糊等等?” 贺严回忆了下。 他确实从来没有听过爷爷说自己有哪里不舒服。便摇了摇头。 医生蹙着眉,瞧着贺严年轻,想现在年轻人大多都不愿跟父母住在一起,更别说跟祖父母住一起了。 想必问他也是不知道。 随后将片子取了下来,重新装进袋子里,递给他。 坐下来开始填写病历,“一般这样的情况,我们会建议病人手术治疗,但患者年纪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下降,手术风险比较大,我的建议是,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 “没错,也就是用药物控制,不过癌细胞已经扩散,药物治疗效果甚微,化疗和放疗又极其伤身体,如果手术的话,鉴于老人的年纪,成功率不高,极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医生话头一顿,又问:“老人的直系亲属还在吗?伴侣或者儿女,如果选择手术的话,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直系亲属。 贺严想到了贺老太太和贺远岑。 奶奶心脏不好,这件事,恐怕需要缓一缓再和她说。 至于贺远岑,他现在还不知道。 医生看他久久不语,就知道他一时做不了这个决定。 便道:“回去先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贺严微微点头,拿着诊断结果从办公室里出来。 走廊上。 他的脚步异常沉重。 对于他自己来说,生老病死,从来都看得很淡。 可贺老太爷…… 那是家里最德高望重之人,是贺氏家族的定海神针。 于他不仅是祖父,更是父亲与良师。 从医生办公室到病房,不过二十多米的路。 他生生磨蹭了十分钟。 提着CT片进去时,贺老太爷已经醒了过来。 贺老太太正怨着他什么,而他只是宠溺地笑,一个劲儿地道歉。 好像那个曾经在青州市内呼风唤雨,雷霆手段的贺氏创始人已经不复存在。 只剩下一个缠绵病榻,被苦痛折磨的垂暮老人。 不知怎么,贺严竟觉得感慨。 原来任何人在生死面前,都是那样无可奈何。 贺老太爷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他,对他招了招手,有气无力道:“小严,怎么不进来。” 一听贺严回来了,贺老太太与时羡几乎同时回头。 张口便问:“小严,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 话到嘴边,贺严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使劲儿捏了捏提着的影片袋子,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医生说爷爷是缺乏休息,所以才会晕倒,除了血压有点高之外,别的没什么问题。” 贺老太太不太相信,“那怎么让咱们做那么多检查啊?还抽血,抽了好多管,我看着都心疼,而且还做了核磁共振什么的、” “因为医生要排除病因啊。”贺严接过了她的话茬儿。 迈着步子进来,走到贺老太太身边安慰她,“毕竟爷爷年纪大了,他们只是担心是不是其他诱因引发的昏厥。” “好了,老太婆。” 贺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却被贺老太爷柔声打断了,与她玩笑道:“小严既然说没事了,那就是真没事了,难不成你还盼着我有事啊?” “别胡说八道!” 贺老太太嗔怒了一声。 她现在实在听不得有事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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