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摘掉口罩,露出凝重的半张容颜,“病人是因为颅内肿瘤范围的迅速阔大,压迫到了神经,所以才会导致昏迷。” “你说什么?” 贺老太太浑身一僵,生怕自己听错了,眸色怔怔,“肿、肿瘤?是肿瘤吗?你说的是肿瘤?” 瞧她满目惊疑,医生也稍稍诧异,“老太太,您、您不知道吗?” 环视了下她四周的亲人,“一个多月前,贺老先生晕倒之后来医院,我记着您也陪着一起来的,那个时候就查出来是脑癌晚期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 贺老太太摇着头呢喃,“他、他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他怎么能,怎么可能……” 一个月前。 他说一个月前…… 老太太似是想起了什么。 机械地偏过头,目光落在自家孙子的身上。 “奶、” “你知道是不是?” 贺严刚张口,就被贺老太太打断了,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靠近,“那天的结果,是你去给你爷爷拿的,你一早就知道……” “奶奶,你听我说,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走廊。 “奶奶!” 众人吓得一怔,赶忙过去拦住老太太。 “你为什不告诉我!” 贺严被打的愣在了原地。 贺老太太的每一句质问,都化作尖刀利刃扎进血肉。 可他却无从辩驳…… 时羡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她挡在老太太身前,想解释,可老太太却听不进去。 “二十多年了,贺严,这是我一次打你。” 贺老太太颤抖着手,“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我……” “老太太,您稍安勿躁。” 医生上前劝阻,“我想,这大概是老先生的意思,一个月前我就问过他,是保守治疗还是选择化疗,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保守治疗,应该,也是不想太受罪。” “不、不。” 贺老太太一把抓住他,“医生,医生,你们再查一遍,不可能的,一定是误诊了,我老头子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不可能……我求你们了,你们再查一遍好不好,再查一遍啊!” 她说着,人已经滑了下去。 跌坐在地上。 一直在家里说一不二,被所有人敬着的老太太竟在此刻丢下端庄和尊严,给医生弯腰叩头…… “奶奶,奶奶你快起来啊!” “奶奶,快起来!” 贺蓁贺浅一左一右的想要将她搀起来。 时羡抹了把眼泪,扶着小腹蹲下,“奶奶,你起来,我们听医生把话说完,好吗?” 复又抬头,“医生,我爷爷现在的状态,怎么治疗最合适?” 那医生叹气,“目前,已经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了……但,如果能接受放疗的话……” 闻言,老太太似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点头,“接受,我们接受!” 他摆手,“先别着急,我必须告诉你们,放疗的对人体造成的伤害要比化疗大一些,因为这个时候,人体是处在辐射的环境中,放射既可以杀死癌细胞又可以杀死正常细胞。 也就是说,有利有弊,再加上,老先生的年纪在那儿摆着,肿瘤位置又在头部,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有些人在接受放疗之后,反应特别大,别说吃饭,喝口水都很困难。” 说罢,他将目光递给了贺蓁。 说的再严重,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 家属想让病人活着,他能理解。 可到了这个地步,做什么治疗都是白搭。 最多就是十天和半个月的区别…… 而贺蓁和他一样是医生,最能明白。 这么说,就是建议家属,不要再让病人受罪了。 饶是见惯了生死,落在自己身上,也是难下决断的。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老太太,把贺严朝旁边拉了两步。 哭着说:“哥,医生说的没错,放疗……真的很苦。” “我在医院见过很多,就是壮汉都受不了,在来医院之前,他们都是八块腹肌,还有那肱二头肌都能直接夹碎核桃,可放疗之后,各个皮包骨头,几乎没了人样,爷爷年纪大了,他肯定撑不住……” 贺严咬着牙闭眼。 他也不忍心。 可是…… 沉默片刻,转过头,不死心的问:“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 医生点头,“有,和以前一样,保守治疗。不过,以肿瘤现在扩散的速度来看,吃药,应该已经抑制不住了,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别说了。” 老太太在时羡的搀扶下起了身,噙着泪水的眸子越发明亮坚定。 “我们放疗,我们放疗,他吐,我给他递水,他疼,我给他按摩,不管他有多大的反应,我都照顾,哪怕他瘫在床上,我也伺候他,伺候到我只剩最后一口气。” 贺严一个大男人,眼睛痛的像是被人狠打了几拳。 “奶奶……” 他上前两步,想劝几句,却被贺老太太一把推开。 厉声问:“你难道不想你爷爷活着吗?!” 一句话,问的贺严哑口无言。 什么理智,什么遗愿,他通通顾不上了。 一步冲到医生面前,死死扒住他的手臂,“医生,治,我治,只要能保住我爷爷的命,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给他治。” “好吧。” 医生点点头,转身进了抢救室。 半小时后,老太爷被送到了病房里。 为了治病,满头银发尽数剃掉,头皮上还出现了一些红斑。 贺蓁说,这是放疗后的正常反应。 他浑身贴满了各类仪器的电线,手臂上也多了一个置疗针。 吃不下东西,护士便只能给他打营养针。 不过才入院七八个小时,贺老太爷就已经不复从前了。 瞧他如此,老太太哭到不能自抑。 心疼,自责,矛盾,不舍。 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几乎同时摧毁她的精神和身体。 第119章 失去你,我会活不下去 老太爷整整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老太太始终不肯离开床边半步。 就这么撑着。 实在撑不住了,就趴在床边睡一会儿。 任凭谁劝也没有用。 不过才三天,她却像老了三十岁一样。 原本银灰交加的发丝,也在一夜之间被银霜覆盖。 他们都累极了。 可当老太爷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疲惫一扫而光。 喜悦知情一下子就填满了死气沉沉的病房。 一句句问候,一句句关心,还有呜呜咽咽的啜泣,都在耳边环绕不断。 老太爷艰难的转动着眼眸,目光从他们脸上一帧帧划过去,最后定格在老太太身上。 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去碰她,可又没有力气。 只能从半空坠落。 贺老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贴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 “别哭啊。” 老太爷啧了一声,无力地替她拂去泪痕,“我这不、不是没事儿吗?” “臭老头子。” 贺老太太嗔怨一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治病,你知道你昏迷了几天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可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啊。” 老太爷眼睛半阖,“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我还要,还要看羡羡的孩子出生,喊我一声,太爷爷呢……” 说着,他目光落在了床尾站的小夫妻身上。 时羡抹了把眼泪,单手覆上小腹,哽咽道:“爷爷,您一定要好好的,等孩子出生了,我一定第一个给您抱。” “好。” 贺老太爷笑笑。 偏过眸,满眼不舍,“好了,老太婆,别哭了,过几天,不是中秋节吗,我陪你吃月饼,陪你赏月,好不好?” “那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真的不骗你。” 可惜,贺老太爷食言了,他只清醒了这一次。 一周后,医生过来带他去做放疗。 可检查过之后,却没急着将人推走,而是给贺严递了个眼神。 未免老太太起疑心,过了十分钟,他才寻了个由头去找医生。 几句话下来,贺严脸色苍白如雪。 他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请节哀。” 医生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 病房内。 老太太还趴在床边,不错眼儿的盯着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儿。 贺严在外面坐了很久,眼底布满了血丝,红的吓人。 直到把心里那份悲伤埋藏下去,才敢起身往病房走。 一进去,贺老太太骤然回眸,紧声问:“小严,医生怎么说?他们什么时候带你爷爷去做放疗?” “医生说……” 贺严抿抿唇瓣,“医生说,爷爷暂时不用做放疗了,他恢复的还不错,癌细胞也暂时控制住不会再扩散了,可以适当减少放疗的次数。” “真的吗?” 贺老太太眉目一喜,却又很快皱起眉头,“那他为什么还不醒呀?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医生说,大概还需要12个小时。” 贺严偏过头,不敢看她。 咬了咬牙,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奶奶,既然还有这么久,就让浅浅陪您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走。” 贺老太太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要守着你爷爷,我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呢。” 贺严鼻头酸的难受,用力咬了下唇肉,才勉强说话。 “奶奶,你累了,医生说等爷爷这次醒过来,就不会再陷入深度昏迷。您回家睡一觉,哪怕洗个澡,换身衣服。 您已经在医院一周了,您需要回家喘口气儿。等爷爷醒过来,你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说话呢。” “是啊奶奶,回去休息一下吧。” 见时羡也跟着帮腔,老太太才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那好吧。” 闻声,贺严才算松了口气。 连忙招呼贺浅过来。 不想刚到门口,她就不放心的转了回来。 嘱咐道:“我只走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我就回来,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你爷爷,知道吗?” “我会的。” 贺严点头。 可当门一阖上,他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时羡连忙扶着他,眉宇中透着担心,“阿严,阿严你怎么了?” 蓦地,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问:“你在骗奶奶是吗?刚才医生把你叫出来说了什么?爷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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