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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妍妍，阿礼告诉你的，都是他自以为的事实。事实真相，不单单是他说的那样。我现在，全都讲给你听。”
第151章 他的壳子终于碎了 童妍看向陈守义，没有阻止陈守义继续说话。 陈守义重重叹息一声，看了一眼病房，然后对童妍述说起来： “格番一开始在云省从事跨境倒卖毒品。后来带着团伙直接离开了国内，在西缅成立了大型贩毒工厂。” “格番工厂制造的毒品，纯度很高，销路广泛。内部有严谨的外销网络和运营组织。通过边境流入国内，也销往欧美。每当我们在国内查获一批，很快又通过其它渠道进来一批。” “阿礼口中的小舟，宋新舟，是云省省厅派过去的卧底。比阿礼早两年去了西缅。一年后，宋新舟发回求助信息，说局势错综复杂，他需要一个战友。” “阿礼那时候还没毕业，刚刚通过联考，被缉毒队录用，在进行岗前培训。阿礼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和毒贩搏斗中牺牲的。成为缉毒警是阿礼的梦想。” “我告诉阿礼，上面有一个特殊任务，要捣毁一个跨国制毒基地，需要接受七个月的特训。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当时参加特训的，都是各个市局选拔出来的优秀警员。经过七个月的特训之后，阿礼通过了各种测试。” “阿礼签了字，留下遗书，被派去了西缅。格番的组织严密，阿礼半年以后才打进内部，见到了宋新舟。他们两个一起在格番身边收集证据，互相帮扶，向外面传送情报。” “而我们也和当地警方，展开了国际合作，只等合适时机把整个贩毒组织一网打尽。” “偏偏宋新舟暴露了。宋新舟身份暴露的那个时间点，特别敏感。当时格番正在制作一批高纯度海洛因，即将完工。那时候是格番组织内部最紧张的时候。那个时候查出卧底，他们宁可错杀一万，不会放过一个。” “阿礼一直怪罪自己，没有想出办法营救宋新舟。其实，后来根据格番的二把手交代，宋新舟其实早就暴露了。那天，格番故意当着所有人杀宋新舟，是想利用宋新舟，试探集团内部是不是还有卧底。” “当众杀宋新舟，只是一个诱饵。他们用残忍手段折磨宋新舟，逼着所有人一起观看，就是想逼出宋新舟的战友，赶尽杀绝。” “所以，宋新舟已经是必死无疑了。阿礼如果当时忍不住，但凡有一点点动作，就真的中了格番的计谋。” “当时两国已经筹备好抓捕计划，可最重要的交易情报还没有传出来。好在阿礼最终扛过了格番的试探，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宋新舟牺牲之后，阿礼继续潜伏格番的贩毒集团内部。在毒品出库前夕，阿礼成功传递出了重要交易情报。我们和西缅警方成功拦截了那批毒品，格番以及核心成员全部落网。” “那次卧底缉毒行动，最终有11.76吨高纯度海洛因被警方拦截并销毁。宋新舟在任务期间牺牲，穆湛礼成功归队。” 说完这些，陈守义抬手抹了把脸，沉声问童妍： “妍妍，你明白了吗？宋新舟牺牲，我们都很悲痛。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权利责怪阿礼。阿礼当时顾全大局，是最正确的选择。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在怪罪自己。” 陈守义说完，转过身走到一旁，垂下了头。 童妍处在长久的震惊之中。 完全无法想象，穆湛礼和宋新舟是如何在西缅活过每一天的。 林望走过来，继续对童妍解释：“你也许会奇怪，宋新舟牺牲之后，阿礼明明很正常，独自继续完成了任务。后来怎么就慢慢发病了？这正是PTSD发病的特点之一。” “宋新舟遭遇杀害时，正是卧底任务的最关键期。阿礼用强大的意志力目睹了战友的惨死。他当时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是封闭的，麻木的，强烈的情绪没有得到疏导。他逼着自己忽视所有的恶劣情绪，全力以赴执行任务。” “任务完成，阿礼顺利归队。可当初被压抑被忽略的愤怒、愧疚和自责，却卷土重来。阿礼开始做噩梦，听到电钻的声音，就会瞬间肌肉紧张，仿佛回到宋新舟被杀那一天。” “一看到和缉毒相关的东西，就会引发他在西缅的痛苦记忆。噩梦和惊恐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所以阿礼不得不停职，接受治疗。” “在宋新舟牺牲之后，宋新舟的母亲被从云省老家接回烟城，由陈局派人照顾和保护。阿礼因为自责，主动担负起照顾宋新舟母亲的责任。其实阿礼不必这样做，国家会替宋新舟的母亲送终。” “童妍，阿礼需要纠正他错误的观念。宋新舟的牺牲，不是他的错。” 童妍噙着眼泪，重重点点头。 至此，一切真相她都明白了。 她今晚，终于明白穆湛礼的白色小葫芦有什么意义。 也终于明白穆湛礼为什么那么关心养老院的冯莲玉。 在那样惨烈又如履薄冰的危险环境里，穆湛礼和宋新舟曾互相支持和保护。 在亲眼看着战友被毒贩折磨致死后，穆湛礼克制住所有悲痛和愤怒，独自继续任务。 最终捣毁贩毒团伙。 回归正常生活之后，曾经被压制的创伤情绪，一点点将穆湛礼的理智和精神摧毁。 童妍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明白了一切，她心里也释怀很多。 因为穆湛礼在她面前，终于是透明的了。 穆湛礼的壳子终于碎了。 现在，就让她陪着穆湛礼一起。 一点一点，从深渊泥泞中，重新回到日光之下。 这一次，她一定会陪穆湛礼出来。 陈守义已经转过了身，重新看着童妍。 童妍看到陈守义眼睛里面有一丝血红。 童妍看了看陈守义，又看了看林望。 童妍对他们说：“宋新舟是英雄。穆湛礼也是。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了那次任务。最终阻止超过11吨的毒品流入市场。” “那些毒品如果没有被拦截，会有更多个缉毒警察因为抓捕毒贩而死去。会有无数个普通家庭分崩离析。会有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死去。会有无数个我，无数个玉姨，无数个唐叔。无数个人生悲剧。” “穆湛礼才是最应该站在太阳之下的人。” 陈守义回过头来。 对着童妍沉重又欣慰地点了点头。 林望对童妍说：“童妍，阿礼终于说出那段最惨痛的记忆了。他也许要面临一点更艰难的日子。请你一定……” 童妍知道林望要说什么，她一双清眸望着林望： “我会陪他走出这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光。穆湛礼一定可以做到。”
第152章 卧底之前留的遗书 《湛哥住院日记》： 【1月28日。湛哥终于给我讲了小舟的故事。我很震撼，也很难过。 玉姨日夜思念的儿子小舟，竟然早已经为缉毒事业献出生命。玉姨在等候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儿子。 我会永远纪念宋新舟，并且和湛哥一起为玉姨养老送终。 湛哥的壳子终于碎了，露出他壳子底下的千疮百孔。 林医生说接下来是最难的时候，也是最有希望的时候。 希望湛哥可以放下过去，迎接新生。彻底复原，长出新的壳子。 我会陪伴他，到最后。 我相信，在天国的小舟也希望，看到一个怀有不灭热情、继续奔赴在缉毒前线的穆湛礼。】 《秋后算账本》： 【1月28日。湛哥把我平板电脑和手绘屏摔烂了。总价值一万块。 他还把我推倒了。我的手指擦破了皮。 湛哥还扔了黑宝的猫抓板，黑宝吓得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 我好几天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了。 如果……如果湛哥可以好起来，我愿意将这个本子上的一切一笔勾销。 我全都原谅他。 只要他能好起来。】 ＊ 穆湛礼对童妍讲述了宋新舟的故事之后。 一夜之间，穆湛礼再次失去了所有活力。 他开始不吃不喝。 除了吃药打针，也不再去见林望。 白天必须拉着窗帘，一点儿光都不想见。 比之前更沉默，更倦怠。 让童妍甚至有一种错觉，穆湛礼比她刚来时更加严重了。 可童妍也不断给自己打气，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她必须要坚持下去。 童妍跟编辑霍川请了一个月的假。 漫画停更一个月。 霍川亲自打电话来询问：“现在成绩蒸蒸日上，一旦停更，你知道你之前的努力有可能白费吗？” 童妍语气很平静：“我现在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 挂了霍川的电话，童妍用作者账号在漫画上发布了一条道歉信： 【抱歉，各位读者宝宝。我最爱的人生病了，我现在要全心照顾他。等他康复之后，我会回来。】 这条道歉信很快被评论爆了。 大多数都是友好又温馨的评论。 【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等你啊大大！】 【大大我很乖，我会重新刷一千遍之前的漫画，等你更新的那天！】 【烟烟大大！！我们都很乖！！我们会自己重刷漫画的！！】 【愿你爱的人早日康复！！】 【……】 童妍没时间去看那些评论。 倒是乔思安带着秦桃桃她们，在评论区里帮着活跃气氛、维持人气。 当天晚上，霍川又给童妍打来电话： “童妍，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来责备你。我不忍心看着你因为个人原因放弃这部漫画。这样，你让你的助手每周更新一个彩蛋行不行？这样也比断更要好。” 童妍明白霍川身为编辑的良苦用心。 于是童妍询问秦桃桃和贺露。 秦桃桃表示：【完全没问题！妍妍姐，我们现在寒假，时间多！你专心陪你男朋友治病！】 贺露也发来微信：【妍妍姐，放心，我和桃桃一定帮你守住漫画人气！等你回来！】 将漫画交接给秦桃桃她俩和霍川，童妍全心陪伴穆湛礼。 ＊ 穆湛礼一连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 除了吃药打针输液，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眼睛的。 童妍也没有出房门，躺在他身边陪着他。 早晚给他擦手，擦脸，擦脚。 黑宝则是交给了唐叔帮忙照看。 如果穆湛礼清醒的时候，童妍就靠在他怀里，给他讲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 穆湛礼也不回应，很多时候就是听着。 童妍虽然没有胃口，可是三餐都努力去吃。 因为她只有把自己照顾好，才有力气照顾穆湛礼。 还好自打那一晚穆湛礼发过疯之后，后面都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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