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妍的认知里,苏知月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强势又圆滑的。 苏知月端起眼前的茶杯。 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苏知月秀眉一挑:“妍妍,如果让你自己开价,给你多少,你愿意离开阿礼呢?” 童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望着眼前这个为了富贵,而抛弃了年仅七岁的穆湛礼的女人。 眸色慢慢变凉。 童妍讨厌这样的玩笑。 童妍盯着苏知月,缓缓问道:“把您的全部身家财产给我,我把阿礼还给你。您肯吗?” 苏知月面色僵住,连带嘴角的笑意也一同冻结。 童妍依旧盯着她:“您不会换的。二十年前您不会换,二十年后,您依然不会换。” “阿礼七岁的时候,您已经做出选择了。您自己的幸福比他重要,富贵的生活比他重要。他没有妈妈没关系,他吃不上饭没关系,他被爸爸打也没关系。他爸爸去世之后,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没有关系。” “他最需要母亲的年纪,您在讨好别人的孩子。我特别想替他问您一句,当您给别的孩子过生日、买新衣服的时候,您想到过他吗?” 对面的苏知月,缓缓垂下又黑又卷的睫毛。 握着水杯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苏知月没有想到,自己愧疚了这么些年。 到头来,是儿子的女朋友替他说出这些责问。 之前她来找穆湛礼,穆湛礼从来不跟她多说话。 连抱怨几句都没有。 童妍看到苏知月指尖上漂亮的美甲。 她吸了口气,看向窗外。 明知道这样说是不礼貌的。 可是想到穆湛礼给自己讲过的童年故事。 童妍就生气。 替那个七岁就被母亲抛弃的小穆湛礼生气。 苏知月重重叹了一声。 又抬起头来,看着童妍。 眼神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算计。 苏知月眼睛里泛着水光,对童妍说:“你说得都没错。是我亏欠他。阿礼肯定对你说过,他很恨我吧?” 童妍移回视线,静静看着苏知月,回答道:“不。他不恨你。他能理解你的选择。他用历尽千帆后的豁达,代替童年的他,理解了你当初的自私和软弱。苏女士,他说不恨你,你开心吗?良心踏实了吗?” 面对童妍直言不讳的质问,苏知月无言以对。 苏知月终于把水杯放下。 抽了几张纸巾,扭头小心擦掉泪水。 沉默了一会儿。 苏知月才回过头来,对童妍说:“你知道阿礼的父亲也是警察吗?” 童妍眸子一颤,没想到这一点。 她老实摇摇头:“不知道。” 苏知月笑了下:“阿礼的父亲只知道抓坏人,对妻子对儿子都不怎么关心。阿礼不愿意提起我,大概也不愿意提起他父亲。我也是后来才听说,阿礼的父亲因公牺牲了。” 童妍心潮轻轻涌动。 原来是这样。 穆湛礼这个人,当初说父亲和歹徒搏斗,她还只以为穆湛礼的父亲是个热心好市民。 原来他父亲就是警察。 苏知月看向童妍,嘴角微微扬起,神色怅惘:“我当初嫁给阿礼的父亲,就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硬气和正义。可嫁给他才知道,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浪漫、柔情和富裕。所以我当了逃兵,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和生活。” 童妍没说话。 也不想谴责,也不想表示理解。 就是单单心疼穆湛礼。 静默了一会儿,童妍开口问她:“为什么又突然找到阿礼呢?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你找他做什么呢?” 苏知月闻言,缓缓叹了口气。 半晌,苏知月才娓娓道来:“我现任老公很有钱,很有能力,也懂得疼人。我嫁给他之前,他的前妻留下一双儿女。你说得没错,这些年,我要不断讨好他的儿女,才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我想再生一个孩子,我老公不让。还逼我做了结扎手术。” “几年前,我老公得了胰腺癌。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吊着一口气。他的儿女开始盘算公司和财产。不瞒你说,这几年我一直在跟两个孩子争夺家业。哪怕我这些年对他们两个掏心掏肺,到了我老公快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一直拿我当外人。” 童妍似乎听懂了些什么,轻轻一笑,问道:“所以,你终于想起,你也有一个亲生的孩子,是吗?” 苏知月对上童妍平静无波的目光,眼底闪过无限惭愧和悔恨。 苏知月垂下了眼:“我也是今年年初,才知道阿礼也做了警察。还是最危险的缉毒警察。他真是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哪里危险往哪里冲。可是阿礼生病的事,我是刚刚知道。陈局一直瞒着我,所以……” 童妍对苏知月的眼泪没有任何感觉,她说:“穆湛礼是一个很要强很独立的人。甚至跟我表白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他生病了。而是自己一个人去治疗。或许就跟小时候的遭遇有关系吧。习惯了一个人扛。不肯向身边人寻求支援。” 苏知月用手捂住眼睛。 童妍轻轻把纸巾盒推到她眼前。 苏知月哭了一会儿。 她问童妍:“我听陈局说,你在陪阿礼住院?” 童妍点点头:“对。他总想赶我走,但是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他一起出院。” 苏知月吸了吸鼻子,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从高档皮包里拿出钱包,翻出一张银行卡。 苏知月把银行卡双手递给童妍:“我知道阿礼对我没有感情,不想见我,我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刺激他。这里面有五百万。密码是阿礼的生日。他需要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买最好的,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会定期往里面打钱……” 童妍望着那张银行卡,问苏知月:“他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苏知月说:“腊月十三。” 童妍一根手指都没动,自顾自说了句:“快了。今天都农历十一月底了。” “妍妍,你收着这张卡,别告诉阿礼。” “不用了。” 童妍湛亮的眸子望着苏知月:“我和他都习惯了自力更生。您的好意,您收回去吧。”
第140章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见童妍拒绝,苏知月眸子里闪过一丝焦急: “妍妍,你拿着吧,你俩一起花……” 童妍摇摇头:“我很爱钱。每天也幻想着我的漫画可以爆火,让我大赚一笔,买房买车,财务自由。可是我不贪。阿礼不会收您的钱,我也不收。谢谢您记得他。” 苏知月识人无数。 又怎能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姑娘有着坚强的意志和温柔的良心。 苏知月沉默了几秒,把银行卡又收了回去。 她甚至忽然觉得,给这张卡是在侮辱穆湛礼和童妍。 童妍说:“失陪了。他的心理咨询应该快结束了,我要去接他。” “好。辛苦你了妍妍。” 童妍起身,拿起手杖。 童妍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问苏知月:“上次在医院见过您,你身体还好吗?” 苏知月听她这样问,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没什么大事。乳腺结节。” 结节,不是癌症。 童妍点点头,说:“您注意身体。再见。” 说完,童妍转身打开房门。 “妍妍!” 童妍拉着门把回头,看到苏知月站了起来。 苏知月声音有些颤,说着:“阿礼拜托你了!愿阿礼比他父亲幸运,拥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 童妍默默看了苏知月几秒,没有说话。 转身离开了。 童妍走后,苏知月坐到沙发上,掩面哭泣。 * 童妍赶到诊疗室门口时,发现穆湛礼已经结束了治疗。 正披着外套,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发呆。 黑宝在穆湛礼脚边,玩儿一个不知从哪里叼来的毛线球。 童妍加快脚步,走过来:“结束这么早啊?” 穆湛礼抬起头,面色平静,问她:“苏知月找你说什么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童妍有些心虚,怕穆湛礼会因为她偷偷见苏知月而生气。 穆湛礼回头看向窗外楼下停车场:“那辆红色添越是苏知月的。” 童妍往窗外瞟了一眼,看到楼下一辆红色的豪车。 心里暗想穆湛礼都生病了,这观察力倒是没减退。 穆湛礼回过头,看向童妍:“她找你说什么了?” 童妍抿了抿唇,眸子狡黠一闪:“她说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穆湛礼眸色幽黑:“然后呢?” “嗯……然后我说太少了,穆湛礼很贵的。我跟她要一个亿,结果她没同意!” 穆湛礼如今思维再迟钝,也看得出童妍在胡说八道。 他慢慢站起来:“那她找错人了。她要是来找我,给我十万,我就离开你。” 童妍:“啊???” 穆湛礼抬脚往前走。 童妍慌着跟上去,拉住穆湛礼胳膊: “穆湛礼,你好好说说,我在你眼里,就值十万吗?” 黑宝叼着毛线球跟在他们后面。 穆湛礼:“她要是给我八万,我也勉强同意。” 童妍:“穆湛礼你怎么这么讨厌?我才值八万吗?” “给七万我也考虑一下。” “你再这样说,我立马找苏女士拿五百万走人!” “那你去。她现在还没走。” “哎?我不去!我就不去!我家穆湛礼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给我一亿我也不离开你!” “……” 两人一猫离开后,陈守义和林望从走廊一侧走出来。 陈守义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百感交集。 林望则是抱着一份文件,打趣道:”我说陈局,您之前忙着给阿礼介绍对象,又给童妍介绍的。这俩人都是现成的,您怎么没想着把这俩人往一块儿撮合啊?” 陈守义斜他一眼:“阿礼那小子混球犟驴一个,我不是想着给他找个厉害点儿的老婆管管他嘛!谁能想到,他会被乖巧又温柔的妍妍给拿捏了啊?” 林望笑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陈守义:“嘿!你还别说!这个叫什么来着?柔什么刚什么……” “以柔克刚。” “对对对!还是林医生有文化!” * 午饭后,穆湛礼吃了药又打了一针。 困意袭来,他上床躺下。 童妍知道穆湛礼现在不喜光,所以替他拉好窗帘。 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和画板。 电脑打开之后,童妍从沙发夹层里摸出另一个小本子《湛哥住院日记》。 【1月12日,湛哥现在还是吸血鬼,大白天要拉窗帘。不过今天中午他多吃了半个鸡蛋,还吃了三口西兰花。湛哥今天上午还跟我开玩笑了。现在他在午睡,希望他能睡着。他现在的睡眠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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