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锐颂心脏一窒,吓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就是抹杀掉今天所有的回忆。 相当于彼此没有见过。 他讨好地躺在地上,企图贴紧对方的裤腿蹭蹭:“摔...摔的。” 又颤抖着补充道:“好久不见,江少,我我今天没有见过您,我没有......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我。” 不等江衍鹤表态。 他就用软弱无力的手指,用衣角虚虚地擦拭干净,江衍鹤鞋上的血。 “求您...我真的知错了,可能真的以后...没办法再硬起来了...我摔得很疼...哥...救我。” 那人就着半跪下来肆虐打他的姿势,好整以暇地删掉了iCloud里的备份。 点了火,火焰跳跃,眼瞅着要烧灼到礼颂锐的身上。 礼颂锐感觉到,自己牙关都在颤抖。 那人嘴角扬起一个,让无数人惊心动魄的幅度。 江衍鹤皮肤很冷白,嘴唇又红,英俊得不可一世,手指尖却在滴血。 宛如神迹。 他微微笑,就着让礼锐颂瑟瑟发抖的姿势。 用兜里的打火机,烧了手机卡。 然后,缓慢地,对满地血污毫不在意地,站起身。 《创世记》开篇说:“起初上帝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就像礼汀写过一千次的。 “江衍鹤,你走过水面,便漂亮到令我失眠。” 他就像身处高位的神,浑身浴血地走在湿润染雪的路面上。 懒散地抬起手指,往山崖下随手一扬。 手机,罪恶的温床。 拍了很多人赤.裸视频和礼汀睡颜的手机,跌落进云和树的交接处,山峰的暗面。 无声无息,粉身碎骨。 大雪簌簌落落地下起来。 捕猎的野兽,总在寒夜里,露出恐怖的雪亮眼睛。 那人转身,对吓得不知所措的礼锐颂,轻慢地笑起来。 “如果,你对别人说过关于这件事的一个字,包括你在这里,遇到过我和她,下场就像你的手机。” 礼锐颂哀嚎着,喉间暗哑地呜咽起来:“我没有...我谁都没有看到,求你放过我。” 他血水混着雪水,他的七窍都在流血,已经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江衍鹤静谧地望着远处的虚空一点。 良久,才说:“那你记住,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善了,我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别人杀的人都需要我去赎罪,所以也不怕再背几条命。我本来就没打算长命百岁,报应再狠也只能反噬我一个人。倘若我知道你在别人面前亵渎她,透露我和她的关系......” 江衍鹤并没有,完整地提供忤逆者下场的例子。 他甚至有点愉悦地,嘴角挂着幅度,似乎,在想那种方式最刺激。 礼锐颂这才知道,他爱礼汀爱得有多深,哪里容得下旁人的置脍。 倘若他真的发现,礼桃对礼汀寄出的恐吓信,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吧。 他的人性只来自于礼汀。 他是疯的,是不要命的恶魔。 来自地狱的爱。 不同于神殿下沉的幽火。 倒像是永不见天日,从坟茔里挣扎着破茧而出的血色蝴蝶。 “其实车上还有几只氰.化.钾。” 江衍鹤声音低沉,带了微微的笑意:“本来是打算随时走投无路,就玉石俱焚的,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不要——” 礼锐颂用最后的声音,在喉管里嘶吼道:“我永远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求您,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 “错哪了?” “......哪都错了。” 礼锐颂呜咽地伸出舌尖,想去舔舐那人手指尖滴下来的血。 卑微又依附地,用一种病态到疯狂的祈求神色。 “好乖的狗。” 江衍鹤手指的血,滴落到礼锐颂的身上,他甚至帮他,把刺入眼睛的乱发拨开。 “看清楚了吗,认准我是谁。” 好像真的在驯养一直他调.教好的玩意儿。 但礼锐颂知道,那人向来对某些虐待癖不感兴趣。 也不和他们圈里的爱好者,类似霍鸿羽一样,玩这些把戏的。 他冷冽又避世,没把腥污的生理碰撞放在眼里。 江衍鹤只是纯粹的,对自己不满意而已。 那人下颌走势英隽如神迹,再也找不出那么优越的骨相。 他语气温柔缱绻,就像在瓢泼大雨中,救济一只被车辆碾压的狗。 “等伤养好了,会陪主人玩赛车的,对吧。” 礼锐颂艰涩地点头:“一定,我一定......您说要什么做彩头......都可以。” 江衍鹤笑了笑,终于满意地起身离去。 礼锐颂终于有了在胁迫和惊惧中,侥幸存活的喜悦。 他最后呜咽出来的声音,很像被追到深巷的穷途之犬。 他像是在说,汪。 - 礼汀等了很久。 她终于看到江衍鹤,满身是血的走过来。 他身上的血被雪水一浸,走过的路染出浅红色。 但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嘴角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她担忧地从副驾里跌跌撞撞地跑下来,扑进他的怀里。 和那次她因为谢策清的事,别扭地扑上去揽住喝水的江衍鹤不一样。 这次他浑身是血,却也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礼汀感知着那人身上的血腥味。 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安稳地闭上眼睛。 她像是知道什么一样,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埋进他的胸口,说:“回来就好。” 但江衍鹤却像是和她闹脾气一样,眼睛呈现杀狠了的血红。 他只是揽着她,一言不发。 抱着她上驾驶座,她并着腿,坐在他的膝盖上。 “鸟鸟,怎么啦,不开心吗?” 礼汀依恋地,去舔他脸上的血。 被那人冷漠地偏头躲开。 他说,脏。 礼汀心尖颤抖了一下。 他发现了她和礼锐颂的事。 所以觉得她脏对不对。 她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不安又恍惚。 “对......脏。”她失魂落魄地从他腿上下来。 江衍鹤并没有阻拦。 反而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的公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堆积在车窗上的雪。 礼汀推开车门就往外走。 他也没有挽留一句。 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礼汀不想回车上,不想面对他。 刚才,路过的让人甜蜜的松柏,就像沉默的侍卫一样,孤独地坚守在两旁的过道旁。 满地都是小小的松果。 可是起了赴死之心的小松鼠,又哪里再有囤食,渡过严寒的意思。 礼汀一直以来都觉得,只要离开了江衍鹤,我一定会死掉的。 但是,就是不想回车上。 不想看他疲倦又冷漠的表情。 不想再让他失望了。 礼汀跌跌撞撞地走在前面。 她一路走,他也开着车一路跟。 两个人都沉默。 彼此都心里沉闷,压抑着。 不知道到底怎么给对方交代。 礼汀心绪不宁,再加上本来体质就弱,软底靴踩到了冰凌,狼狈地滑到在雪地里。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瞅着不远处纹丝不动的车,知道他不可能来救自己一次了。 再委屈都不会哭出声。 因为清楚知道自己,不会被他给糖吃的小孩,总是最沉默的。 她挣扎着站起身,脚跟真的很疼,钻心地疼。 江衍鹤一定不会再要我了。 他知道礼锐颂来烂尾楼了。 还没反应过来。 那人已经粗暴地把她揉进怀中。 “就知道招我,让我心痛是吧。” 江衍鹤身上全是血腥味,礼汀不知道他身上哪里受伤了。 居然会那么多血,挣扎了一瞬,怕撩动他的伤口,又停了下来。 被人抱回来,强硬地塞进了后座。 她恨自己,完全没办法离开他一步。 恨他,避开了她舔舐说脏。 更恨,已经闹脾气到边缘了,还是会为他身上的血迹,感到心疼的自己。 更恨—— 好爱...... 太爱他了。 礼汀浑身都在发抖。 这么爱江衍鹤,一定会死掉的。 什么都想献祭给他。 他是她的一切,是神明,是造物主,是赖以为生的氧。 她被他强硬地塞到了后座,并且摁倒了角落。 他眼神漆黑,满身是血,像修罗一样,遮掩住了车门的位置。 她试着想逃,摘下脑袋上被那人套上去的帽子,刚才乖巧地戴了半天。 现在都不要了。 “不要你了......讨厌你...我会死掉的。” 她带着哭腔,把兔毛帽子砸到他英俊的脸上。 想躲开他。 不要被他用冷漠又凌冽的眼神对待,不要他嫌弃自己。 礼汀尝试着从另一道门下去。 她细白的手指使劲拉拽着车门的锁。 “你在躲我?”那人问。 礼汀打了一个冷颤,竭力把自己缩起来,缩得很小。 她不敢激烈地挣扎,踢打他,怕他身上有伤,又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只能徒劳地贴紧车门,试图从这边下去。 见不到那人就好了。 像斯德哥尔摩情人反过来的歌词。 逃避一起不舒服,宁愿分开的孤独。 “你害怕什么,嗯?” 声音凶狠又带着质询的语气。 他用力地,单手抓住她试图拉开门把手的手指。 把她抵到角落。 下一瞬。 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长长一截丝带。 把她纤细的手腕捏在一起,捆起来了,再打上了一个结。 他低沉地问:“还跑吗?” 他把她抱紧在怀里,死死揽住,在她头上低沉呼吸。 因为帽子被扔掉了,长发散落下来,她身上有清冽的水边兰草绿的香味。 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像受伤的野兽寻求抚慰。 被他揽紧的那一刻,礼汀没有再挣扎了。 她甚至注意到他手指上见骨的伤口,心尖一涩,又要掉眼泪了。 哪怕手腕被他捆住。 她也在他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睛,亲昵地埋在他带着血腥味的脖颈里。 “讨厌你。” “嗯?” “讨厌你,最讨厌了,全世界第一讨厌,再也不要和你好了。” “为什么?” “你刚刚说我脏,你是不是从那天我说礼锐颂在水里把我摁下去,就觉得我不好了。” 江衍鹤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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