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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高三下学期，三月左右，校园的林荫大道在冬季只剩下枯木一片和地面残落的枯叶。高三学子匆匆来往两点一线，无暇顾及。 学校后山有石梯小路直通山顶，是平时大拉练的地方。半山坡有个休息亭，往休息亭里面走是一小片密林。关于密林的恐怖传说很多，没人敢过去。 无论传得怎么玄乎，也只是普通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后连着另一片山头，山头脚下是一中后街。山头周围一些自建楼房稀稀落落存在。 其间一套二楼带独立小院的自建楼房，那是苏岸扬的秘密基地，也是她的。 房子主人住在市中心，这套山头老宅空置许久，苏岸扬知晓后便租下来，当做他平日的秘密空间，房租每月两千，对于用家长副卡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隐于山间的小别墅，推开门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风景一绝，还带独立小院。苏岸扬觉得自己赚翻了。 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间隔，她喜欢在院子里写作业，而苏岸扬时常捣鼓他弄来的洋机器。有一次冬日暖阳的傍晚，山头火红一片极其好看。 苏岸扬捣鼓投影仪，在斑驳的墙上放起电影，抽去姜今尧的数学书，“就放松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不学习，跟半天不吃饭一个道理，不影响！” 高三时期的她很焦虑，怕自己一刻不学习就跟不上。但在他坚定的态度下，她被他半推半搂坐到院子里的旧沙发上。 两人并着坐，残阳将他们的发色映成橘红色，苏岸扬的瞳孔成了琥珀色，他的笑正好逆着光。 那个画面，姜今尧记了很久很久，时常在梦里梦到一个模糊面孔，但余晖，琥珀瞳孔，少年恣意的笑，很是清晰。 姜今尧问他：“电影叫什么？” 苏岸扬翘着腿，校服裤子在他的腿上短一截，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沿，“初吻。” “哦.....”姜今尧面上无表情，却莫名红了耳朵。 电影开始，两人没了交流。 姜今尧看得入迷，他何时靠近都不知。等发现时，对方的头已经靠在她的肩上。她僵硬一瞬，对方懒洋洋的声音：“有点累，靠一下。” 那一刻，她的心脏像被微电流击中，酥酥麻麻，血液里都带着电流感。 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她的脑子都是麻的，甚至将电影情节和现实混在一起。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的是，那天晚自习她迟到了，是曾近鹏的晚自习。而苏岸扬旷了整个晚上，第二天被批斗了一早上。 后来，她学了法语，又看了一遍这个电影。女主很美，叫苏菲玛索，这是她的银幕首秀。整个片子讲的是少女的青春悸动，是懵懂少女的初恋。第一节 法语课时，老师让大家自取一个法语名，她脑子里蹦出来索菲玛索的名字，因此取了个近似的名字。 她从回忆里抽身，回复陈沁雅：不。
第5章 陈沁雅连发好几个感叹号，逼问她什么情况。 姜今尧去洗了个澡，收拾好躺床上了才回：六岁的时候亲了我隔壁家邻居的小宝宝。 陈沁雅：.........滚！ 姜今尧得逞，笑着切换程序放松。 —— 夏日的天亮得早，六点半，她的闹铃响起。 今日她的计划是早上复习，下午面试或者其他临时安排。 马上大型联考来了，她得复习。无论她的意愿如何，只要她做了，就会拼尽全力。 九点多，nydia发来邮件，邀她面谈。姜今尧停留在此页面，思酌如何回复时，nydia打来电话，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姜今尧未坚定拒绝，对方要见面，那便去听听nydia怎么说。如今主导地位在她，她将时间地点定在下午，家附近的咖啡店。 下午的阳光燥热，树荫光影斑驳，在地面和墙面晃动。风一吹，每一片树叶都在迎合。 姜今尧选的这家咖啡店是路边的独栋两层小楼，ins风的装修。她第一次来，每回路过都匆匆一扫，没时间享受这份惬意。 咖啡味道如何，她不确定。 等她到时才发现，nydia早就到了并点好了咖啡，点的是她自己的。外国人与中国人思维不同，姜今尧点了份招牌咖啡，没主动说话。 nydia拿着咖啡杯，说：“在法国，我们更习惯用碗喝咖啡。” 姜今尧嗯了一声，“习惯不同。” nydia又说起其他，问她为何会选法语专业，姜今尧默了默，这个问题曾经也有人问过，她的解释是：“调剂的。” 志愿是曾近鹏帮她选的，说学英语专业，以后出来当英语老师挺好。所以她的第一志愿是英语，第二志愿是法语。那一年英语专业破天荒爆满，即便是全省文科状元的她也被调剂到第二专业。 nydia来中国一段时日，学会了中国人的套近乎。与她好一番拉家常，才说到正事上。 这时，姜今尧才汇聚注意力听她说。她的话术，无非就是电话里，邮件里说的那些，翻来覆去夸她的专业能力，临场反应能力强，丰厚的中华文化底蕴，形象好。 她浅浅颔首：“谢谢夸奖。” 她想听的，是待遇福利。 nydia将福利待遇一项项列举，用手指比了个数代表月薪，正常双休节假日，并且是依照两个国家的双休节假日。加班费，五险一金正常缴纳。目前团队里有一个法翻，不至于所有担子压她一人身上。 这薪酬，在高消费的江淮只能算中等收入。 她没说话，垂头抬起咖啡杯。额间的发丝垂落，险些落进咖啡里。 nydia紧盯她的反应，说起她的另外工作——陪同翻译。这份工作的薪水一万，主要工作就是陪同邹总应酬，周末负责她的中文教学。 姜今尧想起对邹韵然大千金的初印象，不坏，但也不算好。学语言很苦，她不确定邹韵然有吃这个苦的能力。一个华裔，竟然一点中文都不会，很难让人不怀疑她的学习能力或态度。 姜今尧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二十四小时待命，我认为这些钱不足以买我的生活。我的印象中，法国执行一周工作时长三十五小时，每周若超过四十八小时，是违法行为。”法国人很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每年有长达两个月的带薪假期。 她两天就能把法国人一周的工作时长干完，她只是想挣钱，不是卖命。 nydia的目光闪烁，她原是赌，赌姜今尧不了解法国人的工作习惯和工作思维。 在华法企，根基不稳就将华企的压榨能力学习得透彻。 姜今尧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nydia的指腹摩挲杯壁，思酌片刻。 团队唯一的法翻是法籍华裔，中文勉强够用。 这些天他们每日都在面试各种优秀法翻，要么临场能力不行，要么不熟悉中国古诗词，要么法语不纯，未休纪指出翻译要能懂传统美学的韵味，将法学优雅与中式古典结合，是未休纪的要求，是合作推进的必要条件。 她还有国际中文教师资格证，种种事迹都证明，姜今尧无可替代。 nydia直问：“沟通是合作的第一步，Sophia你的想法是什么？” 姜今尧大方看着她，眼眸很深，看不出情绪。“第一，我做不到二十四小时奉陪，最多到晚上十点。第二，周末是休息日，不加班。若加班，加班费按正常工资的125%到150%结算。。第三，我的目标薪酬是这个数，毕竟两份工作，各论各的。”她比了个数字。 最后，她强调，不能随意找借口将她辞退。 nydia借口去洗手间，姜今尧悠然端起咖啡，欣赏街边风景。 想起若入职了，就难以避免会和苏岸扬有接触，她很不情愿。可饭碗对她更重要，离职后几番面试，各种对比之下，邹韵然开出的条件待遇都是最好的，她没得挑。 等nydia再出来时，已经是十分钟后，“OK，我们答应你的要求，所以你能明天就上班吗？” 对方不墨迹，她也能爽快回应。“可以，但是先签合同。” 谈判结束，姜今尧沿着来路慢慢回走。她垂头看着斑驳的树影在地面影影绰绰，垫脚轻踩。抬头瞥见药店，想起家里的止痛药没了，进去买了些布洛芬。她的智齿最近又开始找存在感，隐隐作痛。 —— 工作室的上班时间是十点，她习惯性早起，起来就开始制定中文课的规划，她不清楚邹韵然具体的中文水平，估摸和零基础无异。又开始设计第一课要如何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咬了许久笔杆，课件只写了几个大字——该去上班了。 等她到工作室时，寥寥无几的人，一问都在对面。她得充当随同翻译，意味着上班期间她要和大小姐形影不离。 等她轻车熟路到对面办公区时，从玻璃窗可看到主理人办公室里，扎着丸子头的粉色背带裙的女生背对她，手托着腮。办公桌对面，是靠着椅背来回晃动的苏岸扬。两人不知说什么，苏岸扬单手把玩钢笔，偏头笑了笑。 苏岸扬的目光无意扫到外面的她，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又不着痕迹收回。 姜今尧敲门进去，邹韵然扭头看人，这次的眼神正常许多，没了先前的轻视。甜甜朝她笑，用英语跟苏岸扬介绍：“我的中文老师。” 苏岸扬不冷不淡‘嗯’了一声。 邹韵然示意她坐，“正好你来了，这样我就不用说英语了。”邹韵然的英文水平还行，但苏岸扬的英文很烂，邹韵然说什么都必须很慢，用词很简单，才能让他听明白。 他在国外读的大学，学校也不差，英文很烂？ 但，与她何干，她只负责翻译。 邹韵然说起法语时很放松，语速很快，姜今尧翻译：“苏总，邹总问你周五是否有空，她听说江淮附近有一个古城，想去了解中国传统文化，问您能否陪同讲解。” 苏岸扬看了眼手机，今天周四，明天，他的好友过生日。“你跟她说，我明天有约。” 邹韵然再说时，语气里多了两分撒娇。但翻译人很冷漠地转述：“邹总说，为了推进项目进展，她想多了解传统文化，是公事。” 苏岸扬没什么精力陪她逛古城，又热又累。但他没有一口回绝，眼眸转动，看向姜今尧，“我一会儿给你答复。” 话是看着她说，但主角却不是她，她很平静地转述。 邹韵然很开心，在她眼里不拒绝就是答应，又和他瞎扯。姜今尧听着没一句和工作有关，不想一直翻译口水话，借口去了厕所。 男女洗手间共用一个盥洗池，一旁有大窗户，风灌进来带来凉意。姜今尧拖延时间，点了支烟。任由火星子燃，成为灰烬。 她怔愣出神，眺望街道来往车流。 身后的影子笼罩她的上方，她丝毫没有察觉。身侧人轻叹口气，从她的手指间抽过烟，她的面上不显山露水，但眼神表露她被吓得一惊，目光追随身侧人，他将燃烬的烟头在垃圾桶处捻了捻。声音比起从前没了少年感，沉了些许，“再出神，该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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