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置喙的语气,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导演王宇近几年拿奖无数,是圈内最炙手可热的新锐导演,短短几年就捧出好几个影帝影后,多少演员用尽资源手段只为争抢一个他新剧的试镜名额。 王宇居然主动提出要见她? 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王宇导演说本来之前就决定见你的,但出了春崖撤档的事……” “不过现在误会解除,他还是约你去见一面。” “据说有个非常适合你的角色。” 余婕声音隐隐兴奋,她之前就说要给沈恩慈挑一个好的本子和班底,如今这机会不就送到眼前来了。 沈恩慈看了眼陈泊宁,犹豫着说好。 陈泊宁现在只是低烧,应该再睡一觉就好了,临出发前还是觉得不放心,沈恩慈打电话给何助,让他过来一趟。 照顾生病的老板不属于何助的工作范畴,沈恩慈想了想给何助转了一万块钱,备注:“加班费。” 何助矜持了五分钟:“谢谢老板娘,我马上到。” 老板娘…… 他一直以为何助是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奇人呢。 果然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何助比余婕先到,沈恩慈叮嘱了两句就去换衣服。 - 王宇今天在横店拍戏,好几个剧组挨在一起,沈恩慈跟在余婕身后,心里默背刚才车上现记的台词。 王宇试镜风格一如既往,只提前一个小时给演员剧本台词,完全考察演员的应变能力。 和考试没什么区别。 路过一个正在拍戏的剧组,没想到看见穿青衣薄纱的乔礼,她乖巧低头方便化妆师给她补妆,余光瞥见沈恩慈,便立刻小跑过来。 “恩慈姐,你怎么会来?” 她语气轻快,眸中闪着亮光,快乐得像只小狗。 没等沈恩慈开口,余婕就拉她走:“不好意思啊乔老师,我们急着去试镜。” 疏离客气的语气。 余婕作为经纪人向来八面玲珑,对谁都一副笑脸盈盈好说话的样子。 难得有这样态度生硬的时候。 乔礼没放在心上,她握拳为沈恩慈加油:“没问题的恩慈姐,你一定能拿下!” 沈恩慈笑着点头。 走出几十米后,余婕终于松开沈恩慈手腕,正经对她道:“离乔礼远点。” 橙子作为沈恩慈的毒唯,爱屋及乌,觉得喜欢沈恩慈的人都不可能是坏人,所以立马开口:“为什么呀?我觉得乔礼很喜欢慈姐呢。” 余婕表情依旧严肃:“乔礼嫉妒心强,自卑却偏执,小心被反咬一口。” 沈恩慈觉得余婕的话不无道理,但乔礼对她的喜欢不似假意,她总不可能靠臆断就给人判罪吧。 她点头应和余婕:“我把握好分寸。” 试镜很顺利,王宇对她赞不绝口,当场定言角色非她莫属。 都签完合同了沈恩慈还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整个人像飘在云里一样,出门后把手搭在橙子身上,讪讪:“扶我一下,腿软了。” 橙子比她更飘:“姐,我腿也软。” 余婕笑着伸出两只手:“你们两个真没出息,扶着我。” 仅仅两个小时就落定这么大一个项目,三人回车库的途中气氛极好,按例又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这次沈恩慈及时停嘴,并制止余婕和橙子:“我觉得事没做成前还是别说了,你们觉得呢。” 橙子马上答:“是是是!” 多少先例在前了。 笑意依旧漾在三人眼底,橙子不时捂嘴笑笑。 路过乔礼的剧组,却见前方发生争吵。 纷纷扰扰声音极大,众人围成一个圈,沈恩慈站在斜坡上窥见其中心人物。 乔礼衣裳被扯烂了,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哭泣,而站在她前面的中年女人气势嚣张,拿着刺耳喇叭大喊:“大家快来看乔礼这个白眼狼!我们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她说跟我们断关系就跟我们断关系!” 说完这句话,中年女人突然挂了两滴泪,语气变得哀婉:“她爸两个月前从工地楼下摔下来,工地负责人只给了我们三千块钱的医药费,三千块!够住几天医院啊!” “我们半个月就被医院赶出来,她爸在家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前两天痛得实在受不了,送去医院说只能截肢!要好几万块钱。” “我们的钱都用来供乔礼读书了,哪里还有余钱,于是想找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借几万块钱。” “就是借,她都不肯啊!” 她洋洋洒洒说完一大段话后便躺在地上大哭。 众人开始指责乔礼:“就几万块钱,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你看你爸都这样了。” 乔礼弱弱开口解释:“他是喝酒摔的。” 中年妇女立马来劲:“喝酒摔的又怎么样?他是你爸你不管他谁管他?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你就高兴了?” “对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 见有旁人帮腔,中年妇女哭得越来越起劲,俨然一副占领道德顶端的样子。 乔礼被说得面红耳赤:“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钱了,是你们自己拿去挥霍。” “我填不起这个无底洞。” 看着风向就要转弯,妇人又开始喋喋不休卖惨。 沈恩慈知道乔礼她妈是什么人,也知道乔礼软性子拿她妈没办法,她往前迈了一步,被余婕拦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管得了她一时还管得了她一辈子?” 曾经用来骂陈羡的话现在用到她自己身上。 犹豫间手机电话铃声响起,陌生号码,沈恩慈接起,竟是江知。 “昭昭摔倒了送来医院,她吵着要见你。” “摔倒了?” 沈恩慈声音拔高八度,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要往停车场走,却突然对上乔礼向她求救的视线。 凄楚无助。 沈恩慈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狠心上车。 路上她拨通了横店安保的电话叫他们过去处理,还想着能做什么,余婕突然看她一眼,语气有些责怪:“你能不能别管她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她妈恰好就在你在场的时候来闹?” “她不就是想着你帮她解决吗?” “总想着把自己的问题移交给其他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余婕有点生气。 但沈恩慈现在思绪很乱,她还惦记着陆昭昭那边,便也没再细想乔礼的事。 她又打电话给江知,忙音未接。 急匆匆赶去医院,看见陆昭昭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沈恩慈眼角立马有些发酸,她走过去,看见江知立马松开陆昭昭的手,忙乱起身:“昭昭已经没事了,她就是想见你。” 沈恩慈在旁边坐下来,小声喊她名字。 “我好痛。” 听到她的声音,陆昭昭转醒,眼中立马盈泪。 沈恩慈贴着她的头听她讲话,极虚弱的声音,听得心都像被人紧攥。 短短几个月,陆昭昭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至于季容礼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沈恩慈对他都有几分敌意。 他无疑是罪魁祸首。 夫妻两对峙期间,江知正好推门而入。 陆昭昭有片刻慌乱。 可意料之外,季容礼面不改色,当没看见,也没问任何相关话题。 只说要接陆昭昭回家。 许是心虚,陆昭昭孕期头次温顺听言。 折腾到半夜,沈恩慈终于回到壹山。 半个小时前她让何助回家了,此时四周寂静,沈恩慈上楼看了眼陈泊宁,发现他低烧竟还未褪去。 问了何助,何助说陈泊宁晚上没吃药,让沈恩慈叫他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吃药。 没吃药。 估计是何助喊了两声没喊醒就不敢喊了。 谁生起病来都像小孩子。 沈恩慈叹口气去厨房热粥,装碗,想起萝卜腌好了,又乘了一碗萝卜。 端上楼叫醒陈泊宁,勺子乘粥喂到陈泊宁嘴边。 他涣散着眼神,抓她手腕蓦然出声:“小荷。” 白瓷勺碰壁,沈恩慈猛地起身。
第68章 小荷 没人说话。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各种借口托辞在心里过了一遍,沈恩慈接受事实,颤声开口:“你一开始就知道。” 本该是问句, 说出来却变成陈述句。 陈泊宁敛目, 没有否认。 一瞬间, 羞臊、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早知道你不告诉我?!” 她从头到尾的小聪明,自以为是的小花招在陈泊宁早就知晓实情的前提下变成笑话。 难堪窘迫,她像跳梁小丑一样。 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结果别人早就心知肚明,看她表演不过像看场好戏。 任由她无知无觉地沾沾自喜。 丢脸, 无措。 沈恩慈耳红面赤, 拿碗的手止不住颤抖。 陈泊宁下床走到她身边,声音清淡:“这不是坏事, 比小时候聪明。” 应该是想安慰她的。 可话落到沈恩慈耳朵里却全然变了意思。 比小时候聪明了就是说她变了。 变得虚荣拜金没以前可爱了。 沈恩慈骤然觉得无地自容, 有些下不来台,只好大发脾气掩饰心中不安。 她用力将手中的碗朝地上砸去,碎片飞溅划伤手指, 刺眼鲜血凄厉地往下滴, 落在无暇白瓷碎片。 沈恩慈不感到痛似的, 表情甚至有些事不关己, 完全撕掉假意或她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真情面皮,冷淡开口:“我变了?” 陈泊宁的拆穿像一记凌空的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他明明一直知道却不告诉她,看她像看笑话。 沈恩慈丢了面子,说起话来不管不顾。 “我有什么资格不变?这社会的规矩本就是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 人心险于山川, 宁为我为刀俎他人为鱼肉!” “我要是不争不抢不计算,这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何时才会有我沈恩慈立足的一刻?” 她咄咄逼人。 “你说我变了?当然!” “我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我凭什么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凭什么?!” 沈恩慈恼羞成怒, 热意蔓延至耳根,绯红一片。 陈泊宁被说得愣住几秒,极度坦诚低声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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