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来得太陡, 有些喧嚣令人不适,吹得沈恩慈几乎快要站不住,她想关窗,却在不经意间低头看见楼下拿花的陈泊宁。 他刚跑完步回来,热意未散,冷白皮肤下血色上涌,晕染几分灿意,竟比手中沾着露水的玫瑰更生动。 喜怒无常的海风突然变得和缓亲人,温温拂面,像沈从文写的那样,请风轻轻的吹,轻轻的吹,把花吹开,不要把花吹落。 似乎知道陈泊宁送花来给她,所以连风也有意成全。 沈恩慈摘下扎头发用的明黄丝巾,攥紧一团,朝陈泊宁的方向扔下去,看到陈泊宁稳稳接住,便故作轻浮地冲他吹个短促口哨:“这是谁家的小伙儿?长得这么俊,要送花给哪位姑娘啊?” 风吹得她的长卷黑发肆无忌惮摇曳,沈恩慈使坏继续道:“要不要上/我这里来坐坐呀,我丈夫今天不在家哟。” 她笑,眼角眉梢尽是绮丽艳色。 陈泊宁定定看着她,片刻后,惋惜开口:“美丽的小姐,可惜我已经有妻子。” 沈恩慈没想到陈泊宁居然会配合她,趴在二楼窗台笑得花枝乱颤。 她想了想,娇声问:“那你妻子有我好看吗?有我声音好听或者比我更懂风情吗?” 陈泊宁说:“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会有人更好更合适,只不过每个人心里有一道衡量天平,我所有的偏爱都倾向我的妻子,于是她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爱不做比较。” 真会哄人。 沈恩慈面颊发烫,热得像咕噜噜冒泡的小米粥,但作为专业演员,她依旧秉持人设,退让道:“好吧,哲学家先生,那你可以把你手里的玫瑰送给我吗?” “我只要一朵玫瑰。” 陈泊宁却笑:“这不只是朵玫瑰。” 不管是一朵玫瑰还是一千朵一万朵玫瑰,但凡在陈泊宁手里的,都只能属于沈恩慈。 从此再也分不出半丝偏爱给别人。 沈恩慈心中柔情无限,但又觉得自己在这场较量中落了下风,她半喜半嗔,终于憋不住:“陈泊宁!” “嗯。” 陈泊宁似笑非笑看她,目光平和静穆,却有些难以捉摸的温情。 一朵云徐徐朝沈恩慈靠近。 - 陈泊宁回来后先进浴室淋浴,伴随淅沥水声,沈恩慈哼着小调把娇艳玫瑰插//进波浪口白瓷花瓶里。 刚才的事情还是被沈恩慈找到突破口,她说陈泊宁不该接她的丝巾,陈泊宁想都没写,立刻认错:“是我不对。” 认错态度这么好,反倒叫沈恩慈不好继续发难了,再加上她本就是借着由头撒娇,于是顺坡而下,非常大度让陈泊宁去洗澡。 “没有下次了,去洗澡吧。” 她说。 陈泊宁微笑点头,拿着浴巾路过时阴测测靠近她,淡淡开口:“万一我洗澡的时候你老公回来了怎么办?” 愣了片刻。 果然! 刚才果然是在哄她!现在才是陈泊宁的本性! 沈恩慈踢了他一脚。 两人挤在狭小温馨的厨房里做饭,主要是陈泊宁做,沈恩慈靠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就“陈泊宁大厨”的工作做出要求点评。 黄白交界的鸡蛋像朵太阳花一样摊平在平底锅上,被油煎的滋滋作响,香味很快蔓延到厨房的每个角落,沈恩慈看了一眼,提要求:“我要吃溏心的。” 煎蛋翻个面露出油亮焦黄边,陈泊宁头也没抬,用木铲把蛋往锅压实,拒绝:“不行,这不是无菌蛋。” 有理有据,在沈恩慈开口前,他很快变出块糖:“我吃蛋黄,你吃蛋白。” “好吗?” 沈恩慈想说自己以前吃过那么多烂菜叶子和变质食物,也没见哪里不舒服,怎么一颗没熟的鸡蛋还能怎么样她? 她下意识开口:“这比我以前吃的东西好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泊宁掌勺的手微顿,他沉默半晌,像在组织措辞:“小荷,我特别后悔。” 不用细说,沈恩慈也知道他在后悔什么,可正如她无法反抗沈其诚,十几岁羽翼尚未丰满的陈泊宁同样无法与陈置针锋相对。 陈置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天之骄子一样的儿子拥有她这样低贱卑微的朋友。 所有关系自然是要了断的,况且陈泊宁已经用尽各式迂回的方法接济救助她,陈泊宁心中的痛苦并不比她少半分。 陈泊宁学着苏京粤看圣经,即使没到信徒的程度,也被其中观点影响。 他最是知道,“凡事都不可亏欠人,惟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 沈恩慈从后面抱他,想说点什么话缓解氛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好。 “别说了。” 她思量,郑重其事:“我吃蛋黄,你吃蛋白。” “行了吧。” 陈泊宁很轻地笑出声。 最后两人煎四个鸡蛋,每人平分两个蛋白,沈恩慈想起小时候食物缺欠,难得有好东西,陈泊宁一开始全都让给她吃。 后来她大点稍微懂事点了,学会推拖,为了让陈泊宁也吃点,就说自己不喜欢吃。 可陈泊宁怎么会看不穿她,他最知道怎么拿捏沈恩慈七寸。 只要沈恩慈装作不喜欢让给他吃,陈泊宁就直接倒进垃圾桶,心疼得沈恩慈哇哇乱叫。 是了,穷人也就会在这点吃食上算计。 上位者居高临下编造出“人穷志短”这四个字来凌辱弱者,谁知他人心酸阻碍。 往事酸甜滋味交杂,沈恩慈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和陈泊宁从没分开过,也许这些年她能好过一些。 海风吹得白色窗帘起伏摇曳,凉意唤回沈恩慈神思,她见陈泊宁系着围裙的背影,心中有糖渐渐化开。 现在就是最好的。 - 小镇新年时间和羌城一样,沈恩慈他们租的民宿就在沿海街边,站在窗边随意往下一看便能见街道纷繁布置,璀璨斑斓,得以窥见浓郁的节日氛围。 满街大大小小的橄榄色圣诞树,殷红花环,洁白雪花装饰以及铜黄铃铛。 这是小镇居民非常重视的新年。 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布置了,今天是节日开始的第一天,一大早房东太太就敲响他们的房门非常热情地通知她们,晚上小镇会举办篝火晚会,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到时候还有神秘节目。 当了好几年公众人物,沈恩慈很少参与这样热闹非凡的聚会,难得有机会,沈恩慈当然要去。 小镇临近赤道,是热带雨林气候,全年高温多雨植被茂密,长夏无冬。 出门前沈恩慈兴致勃勃地挑选裙子,像玩变装游戏一样在陈泊宁面前换了一套又一套。 陈泊宁看得很认真,态度绝对是不敷衍的,只不过每件他都说好看,很适合,综合下来等于什么意见都没提。 沈恩慈累了,最后随意换了条水红色吊带趴在陈泊宁背上撒娇:“哥哥,我是不是好久都没买新衣服了?” 事实上为了这次蜜月旅行,她整个行李箱里装的都是为这次出行准备的各式新裙子,这些裙子甚至是陈泊宁亲手折叠放进去的,中途塞不下还往他的箱子里塞了两条短裤一条吊带。 但买了就是拥有了,拥有了就旧了,她总想要新裙子。 陈泊宁被沈恩慈娇滴滴的声音哄得心猿意马,当下昏头:“那我们早点出门去买衣服。” 街头巷尾极具民族特色的衣服不少,正合沈恩慈心意。 早上吹了大风,下午气温升高,毒辣太阳晒得葱郁植被都奄奄的,两人等到日暮之时才出门,太阳要落不落,天边橘光蔓延,风轻轻吹着温度正好。 本来是要先去买裙子的,可大街小巷全是各种工艺品和小吃摊位,热情洋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镇居民不拘小节,也没有城管约束,看着杂乱了些,但也是大城市里没有的市井烟火气,别具一格。 沈恩慈很喜欢这种氛围。 蜜月这段时间,余婕大赦天下,恩准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这句话做底气来源,沈恩慈仅存的理智瞬间崩塌,她从头吃到尾。 什么都想吃,可肚子就那么大,于是吃两口就给陈泊宁。 陈泊宁捧场,一一吃下。 前方点着黄色小灯泡的摊位上围满了人,水泄不通,人群中频频发出喂叹和嬉笑声。 以沈恩慈的生活经验来说,这一定是好东西。 她拉着陈泊宁好不容易挤进去,定睛一看,方见木质条纹桌面上摆放着一盘盘蠕动着的活体章鱼。 斩断的章鱼足码放在铜碗里交缠蠕动,芝麻被裹在里面时不时被卷进吸盘里又吐出。 大家用手捻着扭动的章鱼足在酱油拌芥末的调料碗里滚过一遭后飞速丢进嘴里,表情精彩纷呈。 聚集的人哄笑着,热闹氛围显得这仿佛是道多了不起的美味。 见两人围观许久,老板娘热情递上一份试吃装,丝毫不小气,透明盒子里起码装着三分之一拳头的黏糊章鱼足。 条条生龙活虎,虽被斩断,但也跟吃活章鱼没区别。 工作性质使然,沈恩慈经常都处于饥饿状态,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饿着急的时候她就上网搜别人的吃播视频看。 各种各样,其中不乏猎奇美食,比如生吸虾脑髓以及酱油拌章鱼。 在视频里看过无数遍的食物被摆放在面前,触手可及,看起来有点瘆人,沈恩慈却突生尝试的心思。 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沈恩慈下筷子前看了眼帮她拿包的陈泊宁,表情不太好,眉毛微不可闻皱起,看来对这份活体章鱼是相当抗拒的态度。 难得看到陈泊宁这样的反应,沈恩慈顿时觉得这章鱼更得吃了。 勇气挑战一样,沈恩慈夹了两个鱿鱼须小心翼翼放到嘴里。 精神高度紧张,所有的感知都被击中在口腔放大,芥末冲人味道上涌,那两根触手须进入温暖环境后更加剧烈晃动。 莫名其妙的吸附感,感觉很奇妙,像在和章鱼舌吻。 沈恩慈只和陈泊宁这样吻过,思维又开始漫无目的自由发散,沈恩慈突然觉得很好笑,吃着吃着竟然笑出声来。 陈泊宁都不想把章鱼碗捏在手里,他离桌面上的章鱼很远,见沈恩慈笑了,问她:“好吃吗?” 其实就是酱油芥末的味道,除了口感没什么特别的。 沈恩慈没吃第二口,即使知道章鱼足的活跃是神经反射,还是有点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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