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 褚航才回到家。 一开门, 客厅灯火通明,令他吃了一惊。 母亲梁晓茹是外放、热情的性子, 她迎上来给了褚航一个大拥抱,“诶呀, 儿子可算回来了。” 父亲褚国良也从沙发站起身, 眼神充满期待地看向褚航。 明明只是回自己家, 父母却像迎接重要客人一样,桌上甚至还准备了切好的水果, 令褚航觉得惭愧不已。 他也紧紧回抱了母亲一下,轻声说:“不是说不要等我么…” 梁晓茹:“你都两年没回来了, 前几天回来的那么匆忙, 我们都没能好好看看你,这次见不到你, 又走了怎么办?” 褚航听后一股子心酸,他放下手中的衣物,充满歉意看向父母,说:“对不起,爸妈,我该多回来陪陪你们的。” “不用和父母说这些。” 梁晓茹表现出不在意,转而关心问:“晚上吃饭没,饿不饿?妈去给你弄点吃的?” 褚航的心被温暖包围,“吃过了妈,不用麻烦。“ 梁晓茹仔细看了看褚航,感觉儿子的状态比之前好很多,身材板正,也壮了不少,眼中露出欣慰,嘴上也停不下来,“最近怎么样?腿是不是都适应了?还经常疼么?” 褚航笑:“妈,我一切都好。” 梁晓茹要开口再问,一旁的褚国良看不下去,“他陪朋友回来办事,一定挺累的,今儿个不早了,你让他先休息吧,明儿再慢慢问。” 梁晓茹应了句“也是”,结果转头又忍不住多问两句:“事情办的还顺利么?上次你说住在医院附近,是陪朋友看病?“ 提到此事,褚航眼眸一暗,“是朋友的发小病了,也是南岭一中的校友。人……走了。” 父母脸上的神情皆是一凛,一时沉默。 褚国良轻声叹气,先开口:“那你更要好好休息,阿航,这几日能帮上朋友的地方,就多出力,出门需要接送的话,随时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 褚航感激颔首:“知道了,谢谢爸。” 细想来,父母于他一直是如此关心和理解。 许久没有仔细看过父母,他们身上的岁月痕迹让褚航心疼、愧疚。 自他出事以来,父母为他操碎了心,关心则乱,他们的爱曾是沉甸甸的压力,让褚航感到窒息。 而见过了小川父母与依依父母对孩子的担忧和心疼,褚航现在能体谅父母当年的心情。 纵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褚航眼底的疲惫,梁晓茹转而开始催促他去休息。 褚航没有着急回屋,他站在客厅中央,缓缓弓起身子向他们鞠了一躬,如同他在赛场上对俱乐部的师兄弟那般。 他欠父母一个正式的道歉和感谢。 “你这是干什么呀儿子?”梁晓茹眼底发酸,紧忙把褚航扶起身来。 褚国良:“阿航,一家人不必这样……” 褚航深深看向父母:“爸、妈,以前是我太自私任性了,没有体谅你们的心情,这几年也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我以后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 尤恩静回到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依依与尤恩静两家是旧识,双方父母是看着两个女孩一起长大的。 依依的离开,对尤恩静的父母也是很大 的冲击。 女儿在外地工作,许久没回过家,家里却没有半点相聚的温馨。 父亲紧簇着眉头,不时发出深长的叹息。 母亲抱着尤恩静,忍不住抽泣。而她只是木然地流泪,却感觉不到痛,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每个器官都不受她所控。 “不久前我才见过那孩子,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母亲的呢喃,不断抽打着尤恩静的神经。 是啊,依依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呢? 这些年,依依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稳定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有的情绪都必须要有发泄点,尤恩静突然发了疯的想找到一个靶心。 她想到了依依那个一直未露面的男友。 依依的父母曾在医院提起过,女儿病最初是因与男友到海边游玩感染了风寒而逐渐演变的。 这是依依第一次交男朋友,也是多年来完全脱离家庭的庇护独自出游。 她脱掉义肢的束缚,与男友一起走向大海。 在海里玩的太久,依依着了风寒,晚上又吃了生冷海鲜大餐,回到宾馆她就开始出现感冒和肠胃不适的症状。 男友觉得是场小感冒,全然没在意,在当地药店买了些药给她,暂时缓解了症状,就建议继续旅行计划。 这些年,依依在生活和工作上独立自强。 但多年来,在感情上的空缺,让她难免心生自卑。 她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对男友依赖且有一定的讨好心理,不想因为自己而扫兴,于是即便自己不舒服,依然选择隐忍不发,迎合男友的建议。 由于自身有免疫系统缺陷,依依的抵抗力非常弱,病情没有得到完全控制又加上路上的疲惫,感冒很快演变成肺炎,依依出现了高烧、咳嗽等症状。 到这时,依依男友仍未引起重视,两个人当时在外地,就医不方便。他便自以为是的又凭着自己的经验,到药店买了些药物。 不同药物成分的叠加使用,没有让依依的症状好转,反而引发了肝、肾损伤。 将一切推向了不可逆的悲剧。 见依依高烧不退,甚至出现突然昏倒情况,男友这才感到害怕,将她送回了家。 父母带依依到医院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依依最后一次有意识时,仍反复恳请父母不要责怪她的男友。 而那位男友,却因害怕承担责任再没有露面过。 依依男友的无知与疏忽不是病情的起因,却是将依依推向悲剧的推力。 心底的一部分悲痛,有了发泄的靶心。 尤恩静对依依男友的做法感到愤恨与不齿,可这丝毫没有减轻她的自责与愧疚。 她开始后悔、反思更多—— 依依那么多次给她发来和男友约会照片,还发来视频邀请。 如果她放下工作,好好和依依聊一聊,给她自信和勇气,消除她在感情上自卑,事情的走向会不会完全不同? 可尤恩静偏偏选择了加班。 她那么努力地扎在科研项目中,却忽略了对好友的关注,结果一切成空。 没能实现承诺,还失去了依依。 所有的坚持变得荒谬可笑,仿佛一场自我感动的闹剧。 尤恩静每天木然地睁眼,然后浑浑噩噩度日。 她时常与父母吃饭到一半,便突然止不住地流泪,或是在看到某个与依依有关的物件,便陷入回忆,然后被自责吞噬,久久陷入茫然。 尤恩静的父母为依依的命运感到痛心,也为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忧。 同样被这种情绪牵绕着的,是褚航。 褚航反复想起尤恩静责骂自己‘无能’的场面,担心她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依依刚走的两日,他发信息给尤恩静,询问她与家人的情况,并说如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自己随时待命。 尤恩静的回复总是很慢也很简洁——“谢谢关心”或是“谢谢你”。 实在放心不下,他便给尤恩静打电话。 听到她消沉疲惫的声音,褚航的心跟着揪紧。 “吃过午饭了么?”褚航在电话中关切问。 尤恩静愣愣,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已是下午一点多。 父母都去工作了,她一直躺在床上,在悲痛和疲倦中反复,时间过得很混乱。 听她迟迟没回应,褚航猜到了答案,柔声问:“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尤恩静:“不用了,家里有饭,我热一下就可以。谢谢你。” 褚航不愿勉强,但又不放心,便说:“你还要送依依最后一程呢,千万不要自己先倒下了。” 提起依依,尤恩静勉强打起些精神,“嗯,知道。” 挂下电话,褚航轻声叹息。 没能留住依依,褚航也觉得悲痛不已,但他不愿见到尤恩静也就此变得一蹶不振,成为一具游荡的空壳。 一直这样下去不行。 褚航无法坐视不管,干脆直接跑到尤恩静家的小区来找她。 他想了一路的开场白,担心尤恩静有没有休息、有没有按时吃饭、家里人的情况怎么样, 而这些话在见到她时,都变得苍白无力。 尤恩静的状态很不好。 褚航看得出,她依然被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所裹挟着,好似外界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 “你怎么来了?”尤恩静问,她的眼神空洞木然,眼底的疲惫在苍白脸颊上尤为明显。 褚航沉了沉气,开口:“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拒绝。 尤恩静默然看看褚航,她明白褚航是想安慰鼓励她。但她不需要,因为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而褚航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在她开口前,便拉起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带上了车。 不久后,车子在南岭的一家康复医院停下。 在ICU门前守着依依的那些日子,尤恩静和褚航讲过她们的故事。 他知道,这里是依依曾经做复健训练的地方。 过去的回忆向巨浪一样冲向尤恩静,驱使着她走进大楼里。 楼内的陈设、布局还基本保留着曾经的样子。 尤恩静无数次陪着依依来这里做复健训练,她很快找到了手臂训练的区域。 尤恩静曾在这里见证过依依的坚强与乐观,也是在这里下定决心,要加入医疗器械这个行业。 训练区的一侧有一排玻璃展示柜,里面摆放着许多义肢手的模型。 那是数十年来义肢手的演变过程,由木质手臂到机械手臂,再到智能化义肢。 忽然间,脑海中的记忆重现在眼前—— 「小时候的依依与尤恩静双双睁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展示柜中的模型。 依依惊奇感慨:“哇,静静,你看,义肢的技术一直在进步!” 尤恩静仔细阅读着每一款义肢的介绍,为科技的进步而感到着迷,“好神奇……” 依依乐观笑起来,指着展示柜尽头的空缺,说:“不久后,这里肯定还会放上新的义肢模型。也许有一天,也会有可以让我重新弹钢琴的义肢,你相信么,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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