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傅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如此这般地被好几个人打。但他今天看见那个肥蛆一般趴在地上扭曲的胖子时,心里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就是麻木的抡胳膊踢腿,胖子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就是想挤都挤不出一分怜悯来。他又想起师傅的脸,父亲的脸。他在心里对他们说,我现在变成打人的那个人了。打得越狠,我就越高兴。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风犹豫不决,像是个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发出臭味的穷人,不由自主地变得软烂,带着腥味。汪庆强从树上下来,快要下雨了,这风里的味道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春溪时经历过的那些雨季。那回忆里总是有许多画面。有他缩在小屋的床上,望着屋外的雨帘,妈妈在一旁收拾捡回来的破烂,他旁边的被子下盖着母亲给父亲做好的饭。有他在学校路上,没有伞也没有雨衣,他干脆张开双臂,在雨里狂奔,顺便把雨水甩到那些笑话他的女同学的脸上,还有他在雨里看到的苗春花单薄的被人压在土堆上的身体……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女人,他知道书斋里,有教官下山去镇上和县里找乐子,也有的教官会私底下议论那个新进来的女学员长得确实不错。他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去想这方面的事,他不想再想起那个张姓女人。 他依旧关注着报纸,每天傍晚也都在书斋的办公室里收看新闻,可新闻里再也没提那件案子的事。他决定回一趟春溪。他想回去探探风头,也想再见一见苗春花。 于是下个休息日,他一早就下了山。他的头发比上次下山时长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他低着头,在县里上了去春溪的车。 到了春溪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随便找了个小摊吃了点面,然后就直奔繁星巷的市场,这是他唯一可以打听到苗春花下落的地方。那间肉铺还在,可是比上次清爽不少。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柜台看起来也没了油腻灰尘累下的乌黑。案台上的肉按照肥瘦大小用铁钩勾着,还有纱网罩着。屋里有点闷,屋子的角落里有个淡绿色的小电扇,正呆头呆脑地朝着一个方向吐着风。汪庆强望了一眼屋外发黑的紧绷的天,又要下雨了。 这个时候,一个人拨开了连接里屋和外屋的门帘,她说,“您好,买肉啊?” 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原本望着屋外的汪庆强转过身来,与那声音的主人四目相对。 当站在对面的女人看清楚自己是谁后,她一只手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几秒间,泪水就夺眶而出。 然后她说,“你终于来了。” 一直以为苗对他是报恩心态 这还真有感情了?因为有孩子? 现在还没有孩子呢吧
第31章 那天晚上,汪庆强在春溪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他耐心地在房间里等着,直到过了晚饭的时间,敲门声终于响起,他打开门,一脸憔悴的苗春花出现在面前。 他拉她进屋,还没说什么两个人就吻在了一起。她在他的怀里哭了,蹭了他一脸的眼泪。她说:“我丑死了,难看死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闻见了她身上汗味和润肤乳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说:“我知道你男人出了事,现在怎么样了?” “他废了,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都是我伺候。”她摇摇头,“我不想提他了。什么也指望不上他。”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她,她看起来的确老了不少,头发有点油,脸上的斑也多了。但是还是好看的。 两个人很快就抱着倒进了旅馆有点泛潮的床铺里。语言是苍白的,说的再多都不如这个实在。两个人都用尽全力,折腾到了天色彻底黑透,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潮汐褪去后,苗春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说,“我想你可能还没吃饭,来的时候给你买了点虾肉包子,你以前就爱吃这个。”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穿上,从落在地上的布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汪庆强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四个包子。 苗春花又去找外套,说包子凉了,她要到楼下去买点馄饨什么的。汪庆强拦住她,“别忙了,这些够了,你吃饭了没?” 苗春花点点头,说她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汪庆强让她在床边坐下,他望着她,问,“那个肉铺不是你弟弟在管吗?怎么你现在在那儿?” 苗春花有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汪庆强笑了,他说:“我去以前你们家住的那片打听过,有个老头说你弟弟在市场里开了个肉铺。” “你见我过弟弟了?” “嗯。上次回来,去过肉铺一次,只有他在。不过我没告诉他我是谁。我就说我认识你男人。他跟我说了你男人的事。” “那你怎么不去找我?” “我不想打扰你,也不想给你添乱。” “你是不是还怪我?”苗春花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当年我就那么嫁了,你肯定觉得我爱慕虚荣。” “虚荣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你弟弟么。” “是啊,可惜他不争气。”苗春花叹了口气,“不过,也幸亏他不争气,我现在才能有个容身之地。”苗春花口气悠悠地说,“他又开始赌了,整天都见不到人。我男人瘫了,婆家的人也不愿意管,现在我带着他在肉铺里面住,一边顾着铺子一边顾着他,好歹还能有事做,有个住的地方。我妈的身体也不行了,我也得经常回去看她。光耀他很少回铺子,就是回来,也都是为了钱。每次都是直奔柜台,拿了抽屉里的钱就走。我其实挺害怕的。他怕是在外面又欠下不少,我怕哪一天,铺子里的钱都不够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汪庆强沉默地听着,苗春花苦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你看我,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一开口说话就是倒苦水,这很招人厌的。”她望着汪庆强,“光是说我了,你呢,你怎么样?你说‘上次回来’,怎么,你现在不在春溪了?” 汪庆强摇摇头,“我在一个私立学校里当保安,学校在山里,离春溪挺远。” “那你是不是不能经常回来?” 汪庆强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苗春花问。 “那你男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现在是废人了,全靠我养着他呢。单位里赔的钱,全都让他父母扣着了,我去要,小叔子上来就打我,他们说,当年他家给我家的那十万就算是我男人的养老保险。除非我把那钱退给他们家,否则我男人的生死就是我们家的事。”苗春花苦笑一下,“我还能怎么办?要不是看他结婚以后对我还不错,我说真的,也不想管他。” 汪庆强跟着她一起叹了一口气。 苗春花又问:“那你这几年就一直在当保安吗?” 汪庆强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他还不想把自己从春溪到翔原,从翔原到奇风山,又从奇风山回到春溪这一路的事告诉她。 “没结婚?”苗春花问。 “没有。”汪庆强说,“没有合适的,而且我觉得我这个人也不适合结婚。” 苗春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说,“如果当初我不结婚就好了。” “现在就别说这话了吧。” “那你还想见我吗?” 汪庆强点点头。他问:“只是,我方便去市场里找你吗?” 苗春花低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我每隔一周都要去西关医院拿药。一般都是周一,早饭以后就去。咱们可以在那儿见。” 苗春花没再多留,她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说自己得回去了。出来的时候男人在睡觉,现在怕是醒了。 她抱住汪庆强,“不管你以前怪没怪过我,你都别怪了,好吗?” 汪庆强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怪你。” “你会来找我的吧。我下下个周一就要去拿药了。”她仰起头,用充满期待的眼光望着他。 他笑着又亲了她一口,点点头,然后看着她出了旅馆房间的门。 两周后,他们又在西关医院附近的钟点房里见了面。自那以后,就是每两个礼拜见一次。 一周一次太频繁,一月一次又太寡淡。这样的频率对汪庆强来说正好。一来是来往车费加上住旅馆的钱不便宜,二来,苗春花也不能总是离开肉铺往外跑。 只是每次他们的见面都很匆忙,但越是赶,就越是让下一次的见面更有盼头。汪庆强挺喜欢这样的状态,他们之间挺有默契,两具寂寞的身体十分契合。这种隐秘的,不被世人所知的关系让他有点着迷。她虽然是别人的妻子,可她的身体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这样的想法安慰着他,甚至鼓励着他,让他时刻都期待着下次的见面。 可接下来的两次,苗春花都放了她的鸽子。第二次在西关医院门口等了一整天而不见她人影,打了她的小灵通也没有人接的时候,他还是顾不得她的叮嘱,直接去了市场找人。 很奇怪的,铺子的门关着。他跟旁边的一个摊主打听苗光耀,那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上下打量他,然后说,“欠了人家一屁股债,估计让人给扣下了。今天铺子不营业,他姐带钱去捞人了。” 他没回奇风山,而是在旅馆里耐心地等着。苗春花一直没来,他再次下楼,用旅馆前台的电话打了她的小灵通,依旧是没有人接。他又联系了书斋里的一个教官,和他调了班。这样他就可以在春溪多待一天。 第二天一早,差不多是刚到市场开始营业的时间,他就找去了肉铺。只是苗春花的样子让他大吃一惊。她额头发际线的部分有一块淤青,细看的话,她的嘴角也有一点点肿。天气不算凉,可她的脖子上很可疑地缠着一条纱巾。汪庆强见四处无人,扒开那纱巾一看,苗春花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掐痕。 “怎么回事?”汪庆强压低声音问。他知道苗春花的丈夫应该就躺在布帘后面屋子的床里。 苗春花只是摇头,什么也不愿意说。但是眼里有泪花。 汪庆强说:“出了什么事你都得给我说。”他的声音很低,但口气坚定,“如果你还把我当回事的话。” 苗春花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在这里不能说,你还是去旅馆那里等我,我下午忙完了就过去。” 汪庆强在旅馆里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一直到了下午,他还是被苗春花带来的消息震惊了。她在他面前哭了很久,才说她被强暴了。就是一个月前,两个人见完面后的第二天,强暴她的,是个常和苗光耀一起玩牌的人。她本来要去报警的,可那人说这是苗光耀同意的,他欠了钱还不上,又不能被人砍,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还债的办法。 “你脖子上的伤,就是那人弄的?”汪庆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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