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春花带着孩子去了翔原,按照地址,找到了离火车站不远的一间小屋,钥匙就在从左往右数第七片瓦的下面。她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子虽然不大,但她来之前,汪庆强就已经把这里打理好,他们娘俩在此生活也算绰绰有余了。
再见到汪庆强是一个星期后,他从奇风山下的镇子上买了一只鸡和一些土鸡蛋带了回来。晚上他亲自下厨,和苗春花在翔原的小屋子里对酌。
夜里,他和苗春花并排躺在床上,旁边的小床里躺着一个刚满月不久的男婴。他睡得很实,他觉得自己终于过上了理想里一家三口的生活了。
他在翔原逗留了两天,然后就不得不走了。“我得出去挣钱。”他说。
“就必须得回奇风山吗?”
“那地方隐蔽。”他说。苗春花没再追问,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最近一段时间我怕是回不来,书斋里的事有点多。”
“是学员们不好管吗?”苗春花问。
汪庆强点点头,“几个人惹出来的事,结果老板让我收拾残局。”他苦笑着说,“也算是老板看得起我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个你收好,这里面有不少钱,需要用钱的时候就去自动提款机上取,密码是孩子的生日。”看着苗春花一脸疑惑地接过卡,他又说,“我得等事情了结了以后才能回来。你把孩子照顾好,自己也当心啊。”然后他亲了亲苗春花的脸,离开了。
两个星期后,苗春花背着孩子,第一次用那张卡取钱,卡里的余额让她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汪庆强要在奇风山里做什么样的事,才能拿回来这么大一笔钱。她取了几百块钱,作为她和孩子的生活费,然后她把那张卡小心地贴身放好。
一直等了将近三个月,汪庆强才终于在一个夜里给她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说,自己明天就会回去,让苗春花在家里等着他。苗春花欢天喜地地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做了一桌子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终于有人敲门,她飞奔着过去开门,看见了瘦了一大圈的汪庆强。
“是不是很累?”苗春花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你刚才都没怎么吃饭。”他们并排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吃饭的时候苗春花注意到凡是肉菜他都没怎么动,只是随便扒拉了几口素菜,“你是不是病了?肠胃不舒服?”
汪庆强没接她的话,“以后不用回奇风山了。”他说,“白马书斋不办了。”
“真的?”苗春花高兴地坐直,看着汪庆强的脸,“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不走了。”汪庆强说,“但是我也不想在这里长待。咱们得换个别的地方住。”
“为什么?”苗春花说,“这房子不是你的吗?虽然小,但是挺好的,干嘛还搬?”
“换个地方吧。”汪庆强说,“毕竟你也在这住了一阵子了,我也怕被人盯上。咱们俩去外地,去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
苗春花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就着灯看见汪庆强坚定不移的表情,最终也只能同意。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们到了离翔原很远的田秋市,汪庆强在建筑工地找了个活,还用自己在白马书斋时赚到的钱帮苗春花盘了一个小卖部,日子平淡地过了两年,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平凡的一家三口。直到那一年的冬天,孩子得了肺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差点没救回来。打那开始,孩子就频繁地生病,几乎每年都得至少住一次院,到了冬天和换季的时候,就更是难熬。在某次孩子住院的时候,汪庆强第一次知道了儿子的血型是 B 型。他知道自己是 A 型血,苗春花也是 A 型。他也自然知道,两个 A 型血的人是生不出 B 型血的孩子的。
他站在医院散发着消毒水的走廊里,怅然所失了一会,自从知道苗春花被苗光耀的债主强暴过后,他的心里就埋下过这种担心,他想找到那个王八蛋,然后亲手宰了他。可直到苗光耀被自己打死,他也没能问出来那人的真实身份。苗光耀死后,那人也像鬼一样地消失了,他本想,只要肉铺还在,那人肯定还会再来偷腥,可谁想到后来肉铺里出了事,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现在孩子自己养着,也叫自己爹,那自己就是这孩子的爹。什么血缘不血缘的,经过白马书斋那一遭,他早就看淡了。
就是亲爹亲妈,明明知道白马书斋是什么样的地方,不照样把孩子送进去,就是为了让自己出口气,凭什么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却不听我的话。我对你好,你就得领情,就得听我的,否则,你就是不孝。
这不是爱,这叫放债。
而那些学员提起自己的债主们,哪一个不是咬牙切齿?如果这就是血缘,那这血缘就成了原罪。逃不开,躲不掉,就算是死了,被人挖出来,一化验,还是能够连上。
想到这,他甚至有点开始庆幸这孩子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了,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被所谓的血缘而绑架。他对这孩子的付出,完全是心甘情愿,是白给的,不图回报的。他就是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爱一回。自己已经在黑暗世界里打滚已久,觉得自己早就脱了人皮,成了夜里的鬼,可在某些疏忽而过的瞬间,他也会痛苦,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在镜子的那一边,有着曾经是懵懂少年的自己投来的审视的目光,那个时候,爸爸刚刚坐牢,自己和妈妈相依为命,生活虽苦,可他的心里还有着正直和希望的火花,他要好好活。
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镜子,再睁眼,他就看到余光里,摆在厨房案台上的刀,想起在那之后自己做过的事,想着想着就想给自己也来上一下。苗春花看到他的神色不对,什么也没说,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
“孩子醒了。”她说,“你去看看他吧。”她的口气像个真正的温柔的母亲了。
他走到孩子的床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孩子时的样子,他抱起他,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摸到他嫩嫩的小手时,就觉得自己被拯救,被净化。觉得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他得彻底忘记自己的前半生,下半辈子就为了这孩子而活。
因为这孩子带给自己的已经足够的多,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孩子长到六岁的时候,苗春花被查出来乳腺癌。两边的乳房都割了,也进行了好几个疗程的化疗,可人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汪庆强开始变得迷信,动不动就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老天爷让苗春花再多活几年,可每次抽的签都是下签,解签的人说,如果想要转运,就得故地重游。话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意思要施主自己去参透。
他带着签文回到家,问苗春花想不想回春溪。苗春花笑了,艰难地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孩子在学校里上课,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苗春花说,“这么多年了,真的谢谢你。”
汪庆强笑了,“干嘛说这个。”
苗春花摇了摇头,“我必须得说。我知道你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他本来是不应该被生下来的。可我不信,偏想赌一赌,可是,我输了。”她叹了口气,“如果我身体好了,我真的还想再给你生一个孩子。”
“别瞎想了,有他就够了。”
一滴眼泪顺着苗春花的脸落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爹。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对得起你的好。只是我每次一想到他是那个人的种,我就恨。”
“别想那么多了,该吃药了。”他扶着她,艰难地坐起来。
“你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你信我。”
苗春花点点头,她当然信。
汪庆强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儿子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头等大事就是要为孩子买房子。他手头的现钱不够,翻箱倒柜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白马书斋的传单。
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苗春花在什么时候收起来的。想赶紧把那东西扔掉,可这传单却让他有了某种灵感。他想起了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山间穿行过的四个人。他试着找了找,很快就打听出那家姓刘的人家的信息。
他又回了一趟奇风山,在那颗树下挖出一个铁质的饼干盒,饼干盒里是被他用层层塑料袋小心包裹好的一沓照片。他想起了自己正式离开奇风山那天曾经来过这里,他对埋在树下的师傅的骨灰说,“你要帮我镇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这是你欠我的,如果没有你,我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站在这里。”
一阵风吹来,懵懂少年被风吹散,阴冷的鬼似乎又爬进了他的身体。
看到这里觉得恶人太多了,一个角色的恶和其他不具名的恶混淆一起
汪真是害人不浅,他都杀了多少人了
汪庆强就是王青
期待后续剧情!
看起来汪不是杀徐歌的凶手?
看起来汪不是杀徐歌的凶手?
第58章
汪庆强在水利局的传达室里等了一会,然后才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男人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
汪庆强先伸出手,“你好。”
刘志刚带着犹豫的神情跟他握了握手,“你找我有事?”他带着有点戒备的神色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您贵姓?”
“免贵姓王。”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工作业务上的事,应该先联系我们局里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对面的人就递了一样东西给他。他接过来一看,脸色一变。然后把接过来的那个东西迅速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那是一张白马书斋的学员证,上面有刘向莉的照片,还有刘向莉亲笔写下的名字。学员证在学员办理入学手续以后发给学员。它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用途,反而更像是为了使这个过程显得更加的正规才添加的又一道手续。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时候,在学员一办好入学手续,它就会被放进学员的档案袋里,学员连摸到的机会都没有。
白马书斋付之一炬之前,他特意溜进了档案室,按照学号找到了那四名学员的档案袋,打开一看,果然,学员证都在,一张身份证大小的绿色硬纸片,左边贴着一张二寸彩照,彩照旁边写着学员的名字,入校时间还有学号,外面有塑料贴膜。他把它们小心地收好,和那些打印出来的照片一起放进铁盒里,埋在那棵树下。那不是钱,却可以是带给自己源源不绝收入的宝藏。
他跟着刘志刚一路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径直在沙发里坐下。刘志刚一关上门,就神色紧张地问,“你怎么会有刘向莉的学员证?”
“我在白马书斋里工作过,是刘向莉的教官。”
“白马书斋不是被烧毁了吗?我们当初跟学校联系过,说学生的档案全都在火灾里被烧掉了。”他盯着那张学员证看了好久,二寸彩照里的刘向莉在笑。他记得,这张照片是他交给白马书斋负责招生的人员的,那是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法和孩子平心静气地沟通,自然也没办法骗她去拍证件照片。幸亏他记得在某个装着相册的抽屉底部还有可能有几张以前她拍过的证件照,这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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