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在线会议,她忍痛半点声音都没出。 只是一脸难言之状地蹙眉,再蹙眉。 紧紧蹙眉。 ——这个狗男人。 对面的男人浑然不觉,嗓音喑哑平缓:“这个提案既然是张董发起,那就请张董和对方集团议谈……有关于……” 钟意闷闷吃痛咬着三明治,低头划开了自己的手机。 满屏都是温莎莎的问号,问她在哪儿? 温莎莎在派对high到凌晨四点,去早茶店吃了个早饭才回来,回到酒店一看房间人影空空。 绝对想不到钟意现在身处何处。 还有姐姐钟心的一段留言。 【意意,枝枝已经知道丁骞是她的爸爸,一直哭着说想要个爸爸……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也知道我很难接纳其他人,丁骞和我解释了很多,我心里乱糟糟……我想带着枝枝回汀溪待几天,陪陪爸爸妈妈,也想让枝枝暂时把这事忘记……】 钟意立马起身要走。 她要回北城。 “钟意。” 周聿白旋即把公事撂下。 在线会议室里。 李总助和其他高管清凌凌听见这个名字。 钟意!钟意? 周聿白没来得及摘蓝牙耳机,追着钟意起身,声线放软放低,抵着薄唇虚弱咳嗽两声,黑睫忽闪:“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我马上忙完,喉咙还有些不舒服。” 会议主持人·李总助果断利落,一气呵成戳着鼠标把周聿白设置成静音输出。 公司众人悚然:????????? 等,等下。 幻听了吗? 素来滴水不漏、简洁利落的周总带病开会很正常,嗓音沙哑无力也很正常。 刚才隐隐传来的那半句——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怎么回事? 李总助切断会议室众人凝神八卦的思路,有板有眼道:“各位,周总那边信号有误,这个议案暂时搁置,等周总回来再议,我们还有另外一个……” 钟意已经迈步出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有什么事情找医生或者管家。” “那我说的话……”他艰难咽了咽喉咙。 男人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黑发柔软,长睫掩住漆黑眼神。 模样几许失落。 钟意那一瞬心里闪过很多画面。 最后只是抿唇不语。 他看着她迈进电梯,抬起深沉幽暗的眸子望着她,薄唇轻吐,一字一句:“钟意……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是接受。” 钟意睇了他一眼,最后咬住唇瓣。 垂着清澈的眼眸,摁着电梯的下行键。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接受。 她抬头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有一点点的位置。 但绝对和以前不一样。 电梯门在周聿白面前缓缓阖上。 他站了片刻。 展平唇角,垂着眉眼,缓慢又平和地抽一根烟。 这支烟时间很长,抽得也很仔细。 升腾的淡色烟雾里,隐约露出微蹙的眉棱和那双清明锐利的眸。 钟意处理完临江这边的事情,买机票回北城。 温莎莎知道她和周聿白见面,当即惊掉了下巴,喃喃自语:“你俩这是藕断丝连,还是干柴烈火?” “什么都不是。”钟意嘴硬。 “你可想好了,这世上像周总这样的男人可不多啊,你要是再跟他见面贴贴,处久了,别到时候爬不出来。” “男人算个屁。”钟意没往心上去,“我要回去看看我姐。” 她比温莎莎早回北城。 钟心不在家——她和枝枝在医院。 丁骞住院的那家私立医院。 枝枝虽然年龄小,但也到了懵懂知事的年龄,特别是对于爸爸这个话题格外敏感。 她偷听大人的话,终于从钟心和丁骞的谈话中找到了自己的爸爸,也知道妈妈不想和爸爸在一起。 枝枝哭着躲起来,最后不小心从滑梯摔下来,丁骞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又撞裂了丁骞的伤口,血流如注。 父女俩眉眼间的相似神情。 还有丁骞一声不吭,只是埋头陪着枝枝玩游戏,想要多一分一秒陪在母女俩身边的渴望总是让钟心觉得踟躇。 他以前不知道枝枝出生,现在只渴求当个好爸爸。 可是他配吗? 钟意在医院的户外运动场找到钟心。 钟心坐在草坪边缘的长凳上,背影单薄孑然,目光忧伤地望着足球场。 丁骞陪着枝枝踢足球。 即便穿着病号服,但他那么高大矫健的体型,衬着枝枝像只翩翩飞舞的小蝴蝶一样活泼。 浓眉黑瞳如刀如墨,现今眼里也只闪烁着慈爱的柔光。 钟意在姐姐身边坐下。 “我该不该原谅他?要不要给枝枝一个完整的家?”钟心喃喃自语,“可六年了,他无声无息地活着,却不告诉我,不找我,让我死心……只要他愿意,无论多危险,他哪怕是给我一丝希望也好啊。” “我又怎么跟爸妈说,枝枝的爸爸是这样一个男人,我拖累了家里这么多年,让他们流了多少眼泪……” 钟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伸手握住了姐姐冰凉的手。 “我买了明天回汀溪的机票,枝枝每天念叨着要找丁骞……我想让她回汀溪住段时间……”钟心勉强笑笑,“意意,给你添麻烦了。” 钟意挽住姐姐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回汀溪吧。” 周聿白处理完临江公司的事情。 前脚刚飞回北城,后脚钟心钟意带着枝枝回了汀溪。 不妙的是,丁骞也离开了医院。 坐下一班航班追去了汀溪。 周聿白接到医院的电话,再打电话给丁骞:“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背着那么重的伤打算做什么?” “伤没事,快好了。”丁骞脚步沉沉,语气更沉:“我回汀溪赎罪。” 绵绵冷雨也飘然追至汀溪。 丁骞也没有别的办法,任由风吹雨淋,长腿一曲,直接跪在了钟家外面负荆请罪。 钟家父母当然是开心迎接孩子们的归来。 钟爸爸也挺纳闷地皱眉:“大晚上的,又下大雨,我刚去搬花盆,咱家露台那边悄悄跪着个年轻人,是个疯子不成?” 钟意过去一瞧,秀眉紧皱,神色难办地回来。 钟心看见妹妹的眼神,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这一夜风雨飘摇。 钟心一夜未眠。 钟爸爸少眠,第二天早上五点出门。 那个年轻人还是湿乎乎直挺挺地跪在自家露台栅栏外面。 夫妻两人商量着报警还是找物业过来轰走。 钟心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面无血色地软倒,捂着脸啜泣起来。 “心心,你怎么了?” “好端端地哭什么。” 枝枝蹬蹬跑出去看了一眼,又蹬蹬跑回来扑进爷爷奶奶怀里,尖声哭道:“那是我爸爸。” “妈妈,爸爸在外面……” 钟爸钟妈大吃一惊:“什么爸爸?钟心,怎么回事?” 钟心已经哭到身体颤抖。 “是枝枝的爸爸。” 事情已经瞒不住,钟心哽咽着把她和丁骞的事情一点点说了,说高中的早恋,后来的意外怀孕,丁骞身份的复杂和危险,他回国之后的接触。 钟意也说了那件事:“几年前,我在法国的时候遇见过丁骞一次……那时候他在执行一个危险任务,带着一个政治家逃亡,当时巴黎有车祸和爆炸案都是针对他们那一行人,我看见丁骞的时候他也浑身都是血……” “他问我姐姐怎么样,我那时候担心,担心他要是联系姐姐,也许会连累,也许追杀他们的那些人会威胁家里,我跟丁骞说,我说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了,那个孩子年龄比枝枝小……他信了,最后让我打了个电话,听了姐姐的声音,我也要他保证,不要再联系姐姐,让姐姐和枝枝过安静的生活……” 钟心目光空洞:“他,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说了有什么用,这种人就是危险分子,一辈子都不联系才好。”钟爸爸已经气得怒火滔天,抽起以前的老教鞭,双手颤抖:“这个混球,我说什么、说什么都要教训他一顿……” 钟妈妈摁住他:“你看钟心和枝枝都哭成一团了,人家都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了,你再冲出去,好让隔壁邻居看笑话,有什么话说清楚,要赶他走就快点赶走。” 后来还是钟意把丁骞带回家里来。 又把枝枝领出了家门。 丁骞看见二老,也是直挺挺地在长辈面前跪下了。 额头清脆沉重地磕在地面,颤着嘴唇:“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这辈子没喊过谁爸妈,只有您两位,谢谢你们照顾钟心,抚养枝枝……爸、妈,对不起,只要能平你们心头之怨,我丁骞任打任杀,甘愿受任何惩罚。” 他那头磕得太重,一下下敲击在地面。 很快磕得额头青紫,狼狈不堪。 钟爸爸钟妈妈只是颤抖着手指让丁骞滚。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欺负钟心,是我搅乱她的生活,是我让她受苦,也是我让她痛苦了六年,我知道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我该死,但我不想死,我还想多看钟心一眼,多看枝枝一分一秒。只是想求你们骂我罚我,你们心里痛快点,也给我一个机会,做牛做马都行。” 丁骞说完这些话,又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钟家。 重新跪在露台,朝着家里的方向磕起了头。 最后还是钟心忍不住。 撑了把伞走到他面前,托起了他滚烫的额头,俯在他肩头放声哭泣。 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怕枝枝受到影响,钟意闷闷带着枝枝在楼下呆坐。 有豪车停在楼下。 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菁英男士。 前面那个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后面跟着个端正稳重的秘书。 钟意起初还没回神。 而后瞳孔猛然放大,极其呆滞地看着他走过来。 她张了张嘴。 呆愣得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聿白今日穿得尤其金光闪闪,高贵凛然。 面色镇定平静地迈步过来,又若无其事伸手勾了勾镶钻的领带,抬手看了看钻石表盘,掸去高级西装上的一丝褶皱。 满脸“偏僻无聊、平平无奇小城市”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小周内心OS:那个姓蓝的能来,我就不能来? 再内心OS:我再跟风跪一下,能不能行??
第78章 我没有前男友,只有黑历史 周聿白只看钟意的脸色就知她在想什么。 他是为丁骞而来:“丁骞的事情是我搞出来的, 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来赔罪解释,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来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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