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许诺也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众人猝不及防,纷纷围上去抢救。 此时楼上楼下,乱成一片。 尹凝闭上眼,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已经无力去想。 究竟谁能被救赎,谁能被饶恕,总之她已跳不出罪恶的牢笼。 第169章 跟我有关系吗 商澜澜坠楼的巨响彻底唤醒了这座城市。 交警大队,救护车,围观群众的车辆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伝琛!” 江伝柘来不及叫住他。 寸步难行的车流里,江伝琛冲下车,披着初晨的霞光跑到人群最密处。 商澜澜当场死亡,尹凝失血过多,被医生抬上了救护车。 江伝琛停下脚步,尹凝刚好因晃动,头偏到江伝琛这一侧,一直捂着肩膀的那支手臂也垂了下来。 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直到救护车的门合上,他都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 这时,身后被人撞了一下,江伝琛回过神来。 只见楚琼的司机已经拉不住她,楚琼张大嘴巴,却因为震惊和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 “冉冉......我的冉冉......”她踉踉跄跄走过去。 车身压着楚孟冉的半条腿,血肉模糊,见到这一幕,楚琼几乎要昏厥过去。 “主任!” 司机从后面托住她的肩膀,才没让她跌坐在地上。 “妈!” 楚孟冉被压在车下面,哭着去抓楚琼的手,而交警大队一直在试图抬起车辆。 但每一次尝试都意味着楚孟冉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楚琼瞬间回过神,几乎爬过去握住楚孟冉的手。 “冉冉别怕,别怕,别怕......妈妈在呢,妈妈在呢!” “妈!”楚孟冉动弹不得,眼泪和脸上溅到的血迹融为一体。 “疼,好疼......” 她从来就没有懂事过,想要什么,只要在楚琼怀里撒娇就能得到,而她要的,楚琼都会给她争取。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楚琼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十几个男人合力抬起车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她恨不得跪下来求这些人,救救她的女儿。 救救她的女儿! “妈......我......快撑不住了。”楚孟冉的眼睛开始涣散,但她知道楚琼在她身边,渐渐安静了下来。 “冉冉,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楚琼跪在地上,小心而颤抖地捧着楚孟冉的脸。 “妈妈不能失去你,冉冉,冉冉!妈妈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你要做什么妈妈都不反对了,你撑住好不好?” 楚孟冉缓缓点头,楚琼的声音她已经听不见,她好累,好困,只能疲惫地合上眼。 “一!二!” 众人齐齐将压在楚孟冉身上的车子掀翻,楚孟冉的身体也终于解脱。 司机看了一眼,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头,腰,臀,还都是完好的,只是其中一条腿,烂成了一滩肉泥。 他尚且不忍心看,何况楚琼这个当母亲的。 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中,楚琼抱着楚孟冉的上半身,像抱着一个婴儿。 她用脸贴了贴楚孟冉的额头,无意再次看见她的下半身,从低低的呜咽,渐渐变成崩溃大哭。 “冉冉!” - 尹凝睁开眼,看见的是许诺。 他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察觉到尹凝已经醒了。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许诺......” “凝凝,你醒了!” 尹凝没有错过他眼里的黯淡,“发生什么了?” 她昏迷之前,见到了楚孟冉和商澜澜,只是她现在脑子乱到捋不清这些。 许诺看着她,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商澜澜跳楼了,当场死亡。” 尹凝的瞳孔错愕地睁大,许诺继续说:“警方的结论是她畏罪自杀。” “还有楚孟冉,终身残疾,但命保下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琼没有追究你的过失,还跟警方说你也是受害者。” 尹凝望着天花板,这些话,她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许诺也情绪淡淡地起身。 “凝凝,我还要去公安那里配合调查。你先休息吧。待会儿琛哥会来看你......和裴佑航一起。” 尹凝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谢谢。” 许诺倏尔想到了什么,走之前又转过身来。 “凝凝,那辆车不是我留给你逃生用的。商澜澜让她的人趁我们上去的时候把车换了,并把昏迷的楚孟冉藏在了车顶上,轮胎上也都被她加了刀片。” “她这么做,就没打算给楚孟冉留活路,还想把楚琼的怒火强加到你头上。” “嗯。” 尹凝在看见楚孟冉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有什么比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更可怕的呢。 楚琼不追究,绝对不是因为她通情达理。而是把尹凝留在外面,才更方便下手。 可是尹凝也很想问问楚琼,在她抱着楚孟冉痛哭的时候,想过多少人因为她失去了家人吗? 那年冬天,她眼睁睁看着林漾被卖给别人,母亲冻死在自己怀里,父亲去卖血,以及舒靖和程佳的父母和亲人,也全被逼到自杀。 楚琼贪污那些下岗工人安置费的时候,想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许诺离开了病房,尹凝盯着天花板,视线渐渐模糊。 没多久,被子下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尹凝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这份疼,如今也算是还给楚琼了。 - 楚孟冉出事的消息,在圈内小范围地传播了起来,楚琼平时就拉拢了不少人,出事之后,来探望的人也不少,光是收到的礼物,就需要单独一个空病房去搁置。 裴佑航得到消息,跟江伝琛一起赶到了医院。 原本是要先去看尹凝,但坐电梯的时候,裴佑航犹豫了一下,先按了楚孟冉所在的楼层。 “伝琛,你当时为什么会在现场?” 他正视着电梯门,江伝琛看着他的后脑,无法窥探他说这话时的情绪。 “碰巧路过。”他坦诚的态度,让人没什么可怀疑的。 裴佑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 很快他又将眼镜叠好,收进了口袋里,他的背脊偏瘦,却十分挺拔。 “伝琛,你作为局外人,你觉得冉冉出事,跟我有关系吗?” 江伝琛没说话。 电梯门打开,两个男人先后出了电梯。 陆京淮在看见裴佑航的一瞬间,缓缓站起来,待裴佑航走近,一拳挥在了裴佑航的脸上。 第170章 出去守着 裴佑航不躲不闪,生生挨了这一下。 陆京淮的愤怒溢于言表,两只手青筋突起,因为用力而颤抖地揪着裴佑航的衣领。 “你满意了吧?” 裴佑航面不改色,极其坦然。 “打够了吗?我可以去看冉冉了吗?” 陆京淮一把推开他,“滚!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冉冉!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儿!” 裴佑航抿了抿唇,“既然不方便,那我改日再来看她。” 熟悉裴佑航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冷淡的态度,恰恰掩盖了他的心慌,不安和愧疚。 只是陆京淮不懂。 他一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裴佑航,冉冉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跟你脱不了干系!” 裴佑航的背影微颤。 陆京淮的话仍在继续。 “她从小到大,一心一意地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她,大可不必给她希望!你碰了她,又不娶她,你以为你是谁?把我妹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裴佑航,是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你这辈子都给我记住了!” “京淮。” 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道沉着的中年男声。 裴佑航脸上也闪过一抹诧异,只见裴胜意站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陆京淮冷眼警惕地看着他。 “京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别把冉冉出事怪罪到我儿子身上,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陆京淮冷哼,“要不是为了裴佑航,冉冉怎么会跟商澜澜扯上关系?” 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楚孟冉和商澜澜的来龙去脉,虽说都是楚孟冉自愿的,但也跟裴佑航沾点关系。 裴胜意不怒自威,“佑航,你先去忙吧,医院煞气大,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说罢,他再次看向陆京淮,“你小姨呢?” “我们家不欢迎裴家人,姑父请回吧!” “京淮,你别忘了,我那个侄女还怀着孕呢,你在这儿,昭曦那边你还顾得上?” 提起这个陆京淮就很难不咬牙,原本他跟方昭曦结婚是为了裴家和楚家亲上加亲。可结婚后,两家关系越来越恶劣,他跟方昭曦的婚姻也名存实亡。 眼下这个孩子,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几次劝说方昭曦去把孩子拿掉,但她执意不肯,还大着肚子,搬回了方家住。 陆京淮此时也无心管她,楚孟冉变残废,楚琼当场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清醒。 他怎么也没想到,裴家在这个时候,会以局外人自居,不肯负这个责。 这时,楚琼的司机从病房出来。 “主任醒了,让裴总署进去。” 陆京淮脸色一变,“小姨为什么——” 司机打断他:“主任还说了,昭曦小姐怀着身孕,您作为丈夫,应多陪陪她,主任让我现在送您回家。至于裴少爷......” “主任请您离开。” 司机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裴佑航握紧了拳头,也只能大步离开。 - 楚琼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其实这些年她也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不少。 白了染,染了白,哪有人会一直年轻。 她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偏头望着窗户上的柳枝。 裴胜意进来的时候,叹了口气,“你也想开点儿,总算是命保住了。” 楚琼缓缓偏头,那憔悴的面容上,目光依旧狠辣,“商家就庆幸冉冉保住命了吧,不然我让他们集体给冉冉陪葬。” 裴胜意掀了掀眼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琼没说话,再次扭头看着窗户。 过了会儿,她的声音平静响起。 “秋媛没来吗?” “她胆小,一听冉冉出事就吓晕了,我来之前她还下不来床呢。冉冉毕竟是我们夫妻看着长大的,我们不会不管的。关于冉冉的生父,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楚琼摇头,“我累了,你回去吧。” 裴胜意有些着急,“楚琼,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冉冉都这样了,难道他作为父亲,不能出面管管吗?” 楚琼仍是没说话。 裴胜意也只好绷着脸起身。 走之前,他忍不住道:“这么多年朋友,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太要强!谁都知道冉冉是你的命,商澜澜害的是你命根子,你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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