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当时的商渺,是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生下小桑果的。 这种悲痛的情绪,在左方明把他带到手术室等待区的时候,更加明显。 女人近乎嘶哑的尖叫声从里面传来,那种从骨子里里传达出来的痛苦和绝望,就连左方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女人生孩子有多遭罪,他们这些医生或多或少都知道,只是亲耳听到这么凄厉的叫声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想后退。 他压低嗓音叫盛聿:“走了吧,听着挺吓人的。” “生孩子都这样吗?”盛聿听着里面女人带着哭腔的惨叫,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 他眼尾泛红,然后慢慢闭上眼,只是垂放在腿侧的双手仍旧紧紧攥着拳头。 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商渺那么抗拒他。 为什么那么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商渺因为他的自私,只能一个人躲到南城去生孩子。 她独自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承受着身体上那巨大的疼痛,在一份生死难料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心里会在想什么呢? 是在恨他吗? 盛聿光是自己想,都觉得难受到不行,就像全身上下都被扎满了针,他轻轻动一下,就会全身都痛。 心脏,骨头,喉咙,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那商渺又是怎么忍住的呢…… 而且左方明还告诉他,切口的伤疤过于狰狞,也许有一个原因是顺产的时候胎位不正,所以只能改成剖腹产。 临时的决定,是不会有医生去研究怎你的动刀才最美观的。 盛聿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一整天,他看着那些被推进去又推出来的孕妇,看着等待的家人在看到新生儿和孕妇平安时激动不已的模样。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商渺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等她。 而现在,商渺还愿意让小桑果叫他爸爸。 盛聿从来没有哪一科一样,这么恨过自己。 这么好的商渺,这么好的商渺,却因为他,吃了这么多苦…… 手机铃声的骤然响起,将盛聿从那样绝望的环境下拉了回来。 商渺平静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商钰找你。” 紧接着,就是小桑果奶声奶气的声音了,“爸爸!饭饭!” 盛聿嗯了声,嗓音有些沙哑。 小桑果又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他都耐心很好的回应着。 直到商渺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她问盛聿:“你在工作吗?” 盛聿看着手术室又一次亮起的灯,说道:“没有。” “如果你很忙的话,我不会让她打扰你的……” “我想见你。”盛聿打断她,有些急切的说道。 他现在非常迫切的想要见到商渺,要见到她平安无事,他才能放下那颗提起的心。 商渺顿了下:“你昨天不是就答应了商钰今天要带她去儿童餐厅吃饭吗?” 实际上小桑果喜欢的也不是儿童餐厅的饭,她就是想去玩那家店外面的公主摇摇车。 也不知道盛聿怎么教的,导致小桑果现在看到动画片里的公主,就非得说自己也是公主,所以每次在外面看到类似场景的东西,都格外兴奋。 商渺以为盛聿是在公司,所以直接带着小桑果去餐厅等他。 盛聿从医院过来的时候,情绪已经控制好。 商渺犹豫了下,将拿在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商钰吵着要买给你的。” 小桑果正趴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外面路过的车,压根没听到他们的话。 盛聿看着那根糖葫芦,怔愣好一会,才看向商渺,低声道:“商渺,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商渺缓缓皱眉,盛聿语气苦涩:“我今天去了医院,妇产科,我才知道你现在还愿意带着小桑果出现在我面前,是给了我多大的恩赐。” 盛聿说完,眼瞳里布满了伤痛,他现在一想到商渺曾经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然而商渺听完他的话以后,只是睫毛轻轻动了下,她说:“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段日子对于商渺而言也很难熬,她并不愿意去回想。 更何况,她不想要盛聿的同情和迟来的悔恨。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听他一遍又一遍的后悔反思,又有什么用,除了再次回忆起那些痛苦,能有多少好处呢—— 这顿饭开始的有些沉重,但好在有小桑果在,她上蹿下跳的,没一会就把商渺和盛聿折腾的只顾看着她,没人再提刚才的事。 小桑果趴在盛聿肩膀上,指着桌上的糖葫芦要吃,盛聿刚要伸手拿,就被商渺看了一眼。 盛聿一顿,随后收回手,商渺才说:“她不能吃这个,也不可以吃零食。” 小桑果贪吃,但她年纪小,很多东西不能多多吃,商渺就得盯着她。 小桑果听明白了商渺这是在阻止她,于是干脆寻求起外援。 她扭头抱住盛聿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糖葫芦,小猫似的哼唧:“糖糖……要……” 盛聿顶着女儿的撒娇,抬眼就看见商渺平静的脸。 他握拳捂住嘴,低声咳嗽了下:“我不会给她的。” 只是他刚说完,就感受到了来自女儿有些哀怨的小眼神。 但盛聿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顿了顿,转手将糖葫芦放到商渺面前。
第510章 的 一顿饭结束,小桑果也没能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噘着嘴很不高兴。 她有些闹脾气,不愿意回家,闹着要去旁边的商场玩。 而且她现年纪大了些,不喜欢一直被人抱着,非得要自己走。 商渺担心她,弯腰牵住她的手。 商场这边是个小广场,人很多,带小孩来的更多。 正好迎面也过来一家三口,三个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而那个被牵在中间的小孩,看上去和小桑果差不多大,他抓着父母的手,像荡秋千似的。 小桑果盯着那小孩看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以后,就开始伸手去抓盛聿。 她眼巴巴的模样,商渺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当即道:“不可以。” 小孩子骨头还没长好,那种行为其实很危险。 但小桑果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听到商渺的拒绝,估计又想到自己也没能吃到糖葫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盛聿看着女儿这样,下意识就想蹲下去哄她,但还没动作,就反应过来,他看向商渺。 商渺只觉得头疼,但又反思了下是不是自己刚才语气太凶。 偏偏小桑果的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本来就长得雪白圆润,看着跟个糯米团子一样软软呼呼可爱的不行,现在这委屈模样,真是看的人心都要碎了。 盛聿在她面前蹲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然后又细细安抚着她。 小桑果似乎委屈的不得了,直接甩开商渺的手,扑进盛聿怀里,哽咽着说:“麻麻,不给糖糖……不玩……” 盛聿抬眼,看见商渺轻轻咬唇,脸上有些纠结的神色。 他索性直接将小桑果抱起来,然后走到商渺面前,小桑果还抱着他的脖子,委屈的抽抽搭搭。 盛聿看着商渺眼里的担心和手足无措,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只手在商渺头顶安抚的摸了摸,无奈开口:“你说,你们两个我应该先哄哪一个?” 商渺:“我又没怎么样。” 她往后仰头,躲开盛聿的手,“她想你抱着,那你就抱着,我去里面等你们。” 她说完就朝着商场里面走去。 盛聿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只能又扭头看向怀里的另一个。 他抿抿唇,问小桑果:“为什么要惹妈妈生气?” 小桑果抽泣一声。 盛聿:“一会给你买新玩具,和妈妈道歉行不行?” 商渺走远几步,她再回过头时,就看到盛聿和小桑果的互动。 商渺心里波澜起伏,小桑果对盛聿的喜欢和依赖建立得很快。 以前不常接触还好,后来几乎每天都接触以后,小桑果就很黏盛聿。 倒不是说她就不亲商渺了,只是有时候血缘的厉害,商渺不承认都不行。 而且盛聿和小桑果,很多时候甚至连微表情都一模一样,他们站在一起,没人会否认他俩是父女。 商渺的掌心微微收紧,又忍不住想到吃饭那会,盛聿说的话。 说实话,她从怀孕到生下小桑果,都从没觉得委屈或者痛苦过,甚至在生产完以后,听到小桑果的哭声时,还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小桑果是天使,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礼物。 所以她从不会去强迫小桑果要做什么,哪怕小桑果现在,和盛聿很亲近。 “麻麻!”软糯的嗓音传来,商渺的手被拉住,盛聿牵着小桑果的手过来了。 小桑果拉着她,吐字还不是很清晰,但却已经在努力说道:“麻麻,我错了,不吃,糖糖。” 盛聿唇角带笑,他看了看小桑果,又看向商渺,和她解释:“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商渺清楚小桑果的性格,小桑果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有些倔,要和她讲清楚道理其实挺难。 她问盛聿:“你怎么和她说的?” 盛聿一本正经:“这是我们的秘密。” 商渺看着他,有些怀疑。 盛聿就坦白了,“我说不吃糖糖可以买芭比。” “怪不得她喜欢你。”商渺说。 盛聿顿了顿,黝黑的眼眸沉思着,随即补了句:“只有她喜欢还不够。” 他眼神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满心满眼的只有面前的商渺。 商渺心里一跳,将视线移开,不去看他。 盛聿答应了要给小桑果买玩具,也没食言,但商渺在买之前就强调了只能买一件,否则小桑果以后知道了只要哭就能有玩具,就会养成很不好的习惯。 所以就算小桑果再怎么看着那些玩具依依不舍,盛聿也没再同意她多拿一个,毕竟商渺就在旁边盯着。 买了玩具,小桑果就又被安抚好,盛聿把她们送回家,没提要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回自己那边。 直到进了书房,他脸上的轻松和笑意才都散了。 盛聿望着桌上的照片有些出神。 那张照片是他和商渺的合照,是很久以前,凌华团建的那一次。 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眼神都捕捉得很好,那会的商渺,眼里都是他。 盛聿的手顿住,他心里其实完全没有在商渺面前表现得那么轻松。 纵然她表现的一点也不在意,可盛聿只要一想到商渺自己独自面对生孩子的痛苦时,就觉得自己欠了商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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