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凝侧目与厉玦州的视线对上,就见他眼里流露出故作坚强的隐忍之色,同时还有种怕他的请求有些无理而被拒绝的担忧。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桑凝竟然产生了一丝诡异的保护欲。 “当过警察的人,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桑凝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说话的内容也很生硬,但语气却意料之外地温和。 嘴上嫌弃,身体还是很热心,右手扶着厉玦州的手臂,左手揽着他的腰,往一旁的开阔地带走去。 刚走没几步,一道急匆匆的身影闯进眼帘来。 “桑老师,就不麻烦你了,还是我来吧。” 沈放点头对桑凝致谢,接着从她手里扶过了厉玦州,语气担忧道:“阿州,你怎么受伤了?“ 不应该啊,厉玦州离开警队后,业务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拉胯了? 扶着厉玦州的手臂被反握上,一道不停收缩的压迫力量传来。 沈放低头一看,就见厉玦州死死抓着他的小臂,手背上爆出的青筋还在隐隐颤动着。 再一抬头,就见厉玦州狭长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眸色晦暗不明。 “阿州,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连手都在发抖了?” 沈放一脸凝重地蹙起了眉,小心翼翼地扶起厉玦州往旁边走去,担忧道,“以防万一,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第170章 死也要给你雕 厉玦州深深看了沈放一眼,牙齿几乎快要咬碎,道:“你看我像是想去医院检查的样吗?” 沈放眉一挑,讶异道:“那你想怎样?” “我想让你死。” “……” ** 在陈阿公的拖延下,可算是等来了身着警服的警察们。 但涉及斗殴的人员众多,警察也不好将所有人都铐回局子,只得采取当场调解矛盾的办法。 节目组这边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寨民给他们道歉。 而寨民那边提出的要求同样也很简单,只是有些强人所难罢了。 他们要求嘉宾们想办法让陈阿公的手在两天内完全痊愈。 作为节目组派出来和寨民协商的代表,孙导当即就犯急眼了: “你们的要求实在太无理太天方夜谭了,真要这样还不如直接把我的手剁了算了。” “那你剁吧,总要给我们个说法。” 寨民接茬后,孙导立马怂了,心理作用下真觉得皮肤上传来了刀刃冰凉的触感。 肩膀一缩,往其中一个警察身后站了去,这才找回底气道: “不是,陈阿公的手到底是什么黄金手,难道其他人的手就干不成事了吗?” 在刚才的交涉中,孙导已经知道陈阿公不仅是专管祭祀的大巫,还是江口寨资历最深的木匠。 寨民们之所以执意让恢复陈阿公的手,多半也是为了搭建祭祀台的事。 可江口寨这么多木匠,难道没了陈阿公就办不成事了吗? “你说得对,还真是缺了陈阿公的手,搭建祭祀台这事就没法干了。”族长佝偻着腰走了出来。 叹了叹气,有些无奈道,“寨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只是搭建祭祀台需要用到的龙柱只有陈阿公才能雕刻出来。” 孙导手一摊开,同样很无奈道:“那也不能莫名其妙把我们当出气筒吧? 讲道理,我们节目组的嘉宾们只负责搬运建塔台的木料,整个搭建过程,嘉宾们连一句话都没插过。 你们自己弄的豆腐渣工程塌了,不去找建豆腐渣工程的人,而是来找我们嘉宾麻烦,你们难道不觉得很缺德吗?” 族长佝腰负手,也不说话,只左右摆头的同时不停叹气。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一看就是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可桑凝却不给族长这个糊弄的机会,拎着陈为民的衣领把他扔了出去。 “建豆腐渣工程的人给你们揪出来了,不用太谢。” 警察来了以后,陈为民就想偷偷混在人群中离开。 但桑凝眼尖,他才刚滑了一步,就被她拎了回来。 对立情绪是由陈为民挑起来的,那么终结也应该由他来。 被扔出来那刻,陈为民像个鹌鹑一样抱头低了下来。 支支吾吾对族长解释道:“族长,你信我,我的手艺都是我爹传授的,你哪怕不信我,也得信我爹吧?” “我呸,你可别败坏老子的名声!”要不是手臂已经被固定吊在脖子上了,陈阿公真想放开了弄死这个儿子。 陈阿公一副急于撇清的模样,族长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完全就是陈为民学艺不精导致的。 今年是他当族长的最后一年,他不想瞻天节在他手上弄砸了。 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补救不了,那也得找一个背锅的人。 “阿公,既然是为民害你受伤的,那雕刻龙柱这件事只能交给他了,如果他完不成,害得瞻天节没办法如期举行,我只能把他逐出江口寨了!” 族长说话的每一个音调都很沉稳,但莫名夹杂着几分审判的意味。 江口寨存在两种极端的人,一种是只愿意扎根在寨子里不愿意去看外面世界的人,一种是厌恶了江口寨的落后恨不得抓紧每一个能走出去机会的人。 而陈为民就是第一种,他已经习惯了在陈阿公庇护下混吃等死的日子,就是死他也不愿意离开江口寨。 “族长,求你手下留情啊,你也知道,寨子里除了我爹,就没人会雕刻龙柱的手艺,哪怕我是他亲儿子,我也不行!你这不就是明摆着逼我离开江口寨吗!” 陈为民顾不得什么了,上前去扯着族长的衣袖哀求道,就差没给他跪下来了。 一听儿子要被撵走,陈阿公也慌了,他是恨铁不成钢没错,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赶走? “族长,我老陈自认为江口寨也做了不少贡献,我儿子犯错,是我没管教好,但你直接把他撵走,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陈阿公因为要维护儿子,直接和族长呛了起来。 “老陈,我还不够给你面子吗?”族长冷哼了一声,气得胡须一抖。 “当初建塔台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为民插手,是你在我面前拍胸脯发誓保证,说他现在除了不能雕刻龙柱,做其他的木工活已经能单独扛大旗了,我这才无奈默许了。 结果现在呢,为民做出来的东西一塌糊涂,为了推卸责任,还把节目组的人也牵扯进来了,这像话吗? 我理解你急于想让他继承你衣钵的心,我也放任你们这么去做了,现在出事了,总得有人来担责吧? 要么你把龙柱雕出来,要么让你儿子滚,就这么两个法子,你自己选吧!” 族长一口气把话说完,怕陈阿公继续纠缠他,趁着陈阿公还在发愣的间隙,甩手而去,徒留一众人在原地尴尬。 负责调解矛盾的警察一时也有些发懵,这是算劝好了,还是没劝好? 陈阿公气得嘴唇发抖,眼眶也不自觉泛上一圈湿意。 “行,不就是个龙柱吗?我给你雕就是了!” 陈阿公赌气一般,低头咬住面前的纱布带子,抬起左手解开系在脖子后面的绑带,跟着就要将缠绕在右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解开。 周围的寨民看得心一颤,齐齐出声制止。 “陈阿公!” “阿公,你别冲动,你是不想要你的手了吗?” 可陈阿公不听,仰头将泪意憋了回去,牙一咬,狠了心要将右手的纱布全部拆完:“别废话,阿民,去给爹拿工具来,爹现在就开始雕刻龙柱!”
第171章 像猪站起来了 “阿爹,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要命了吗?” 陈为民抓住陈阿公的左手,制止了他拆纱布的动作。 但却被陈阿公奋力甩开:“儿子不成器,只能老子顶上了!除非你不想留在江口寨了!” 陈为民撇撇嘴,都快哭了,他是不想离开江口寨没错,但也不忍心看着他爹这样自残啊! “阿爹,我错了,都怪我平时没有用心学习,这才连累了你。阿爹,我发誓,我今后一定刻苦练习,不会再辜负你了!”陈为民真心实意地哭着道歉。 可陈阿公只觉得聒噪,蓄力给了他又一个巴掌,激动得不停往他脸上喷唾沫星子:“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才懂得刻苦,已经晚了!” 陈为民都懒得去数今天被他爹打了几巴掌,只呜地一声,流泪的同时喷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阿爹,您能不能悠着点,我的脸都快被打起茧子来了。” 陈阿公又好气又好笑,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为了维持严肃的神情不破功,抬起手又扇了陈为民一巴掌,沉沉呵斥了一声:“滚!” “阿爹,这回真的起茧子了。”陈为民抬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巴巴地看了陈阿公一眼。 在对上自家阿爹那要吃人的眼神后,双唇用力抿起,头一点一点埋了下去。 负责调解矛盾的警察见状,赶紧上前去劝解陈阿公,他这已经近乎于是在自残了。 可陈阿公不听劝,还反驳了回去:“警察同志,我一没干伤天害理的事,二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解个纱布而已,你凭什么要阻止我?” 警察拿陈阿公也没办法,他总不可能行使职权强行命令他停下来吧? 正为难时,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过来,抬手制止住了陈阿公。 “小姑娘,你别管我,今天这龙柱我雕定了!”对救命恩人,陈阿公的语气明显柔和许多,但还是抬手去推桑凝。 “阿公,大医说了,虽然已经给我正好骨了,但完全恢复还需要点时间,这双手可是为了救你而受伤的,你这么用力推我,不怕把我的手弄断吗?” 桑凝这么一说,陈阿公吓得立即收回手上力量。 借此机会,桑凝抓起已经被陈阿公拆开一半的纱布,又一圈一圈仔细地给他缠了回去。 陈阿公不反抗,但眼里却盛满了焦急。 “阿公,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桑凝抬起眼皮看了陈阿公一眼,复又低下头,闲聊一般的口吻道, “现在搭建祭祀台的时间还算充裕,江口寨这么多木匠,就没有一个会木雕手艺的师傅吗?” 陈阿公先是沉默了一瞬,这才叹了叹气,开口道: “有是有,就是技术都不过关,龙柱雕刻很复杂,沉雕浮雕浅雕这些技艺全都得用上。整个江口寨,能全部熟练掌握这些技艺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桑凝已经替陈阿公缠好了纱布,歪头给陈为民使了个眼色。 陈为民愣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赶紧接过桑凝手中的纱布。 等到陈为民重新将纱布系到陈阿公脖子上时,桑凝这才开口问:“既然有这么多木匠,那你就不能指点一二吗?还是说,你这是门独家手艺,不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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