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悟挂在唇畔的笑意淡了下来。 他的心倏忽泛起一丝无法忽视的不适感,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日日精细培育,但怎么也不开花的植物,被前来拜访的友人不过随手灌溉,就绽放出了灿烂美丽的花朵。 方知悟多想一秒,不适感就加重一分。 鬼使神差之下,他面对明悉自己和池霭本质关系的祁言礼,做出了一个本能的动作。 他勾住池霭的小臂,将她从祁言礼的身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随机扯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谢谢你了阿言,趁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池霭。” 嘴里说着感谢,方知悟却没有松懈半分对池霭的管顾。 他立在池霭的背后,如一座高塔般将她笼罩。 尾音拉长,略带轻佻的语气一如既往,看向祁言礼的眼神却是沉沉。 祁言礼将他这份自己也没有发现的醋意看在眼底,不由得感觉好笑。 从小到大,在几乎所有领域都有着精准的判断和野兽一般锐利直觉,被老师们称为天之骄子的方知悟,在迎上内心的感情时,竟然也会如此迟钝和后知后觉。 不过,也只有这样。 他才能在这场你死我活的爱情竞争里,争取到更高的胜算。 于是祁言礼表现出退让的姿态:“嗯,她是你的未婚妻,我多加照顾也是应该的。” 祁言礼的认同叫方知悟的敌意减轻了些许。 他这才抖了抖漆黑的长睫,重新凝聚起游刃有余的笑容,放开抓着池霭小臂的手,转而拥住她的肩膀,用类似撒娇的语气抵在她耳边说道:“霭霭,我急着来给你送花,刚才下车时身体不小心撞到了车框上,好痛啊——” “你来帮我看一下吧?”
第26章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 池霭才告诫过方知悟不要对着自己耳朵吹气。 此时此刻,这位毫无自觉的大少爷,又仿佛粘人的猫咪般突破了应当遵守的安全距离。 他用甜蜜的语气道出请求, 也不管池霭是否会答应, 便自顾自推着她的肩膀朝晚会厅出口的方向走去,还顺带对着留在原地的祁言礼挥了挥手:“阿言,改天见咯!” 池霭被迫跟他离开英华大酒店,走了几百米的路, 发现原本停在露天停车场最显眼位置的加长宾利, 不知何时开到了酒店少有车辆行人经过的后侧。 司机老张不在。 车内的空气中仍然涌动着黄玫瑰残存的芬芳气息。 关上车门, 按下上锁按钮。 池霭与方知悟面对而坐,淡定地看他脱下罩在外面的斗篷外套,露出贴身的白衬衣。 “你说你找的这个理由,要是文夫人问起,叫祁言礼怎么好意思替你解释出口?” 她一句话拆穿了方知悟的谎言。 那头舒展双臂后靠在真皮坐靠上的青年被她说中心事,不服气地回嘴道:“我就是撞到车框上痛了,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凭什么觉得我在说谎?” 一生要强的他又将衬衫的下摆从裤腰间抽出来,作势要将所有的贝母扣解开, “你不关心我也就算了, 还怀疑我——你如果不信, 我脱下来给你检查总行了吧?” 圆满执行了这些天部署已久的计划, 池霭的心情还算不错。 她学着方知悟的姿势,把身体向后一靠, 面不改色地逗弄他:“嗯, 那你脱吧。” 方知悟:“……?” “怎么,不敢吗?” 池霭嗓音轻柔, 舒缓的语调如同涓涓春溪,内里的挑衅之意却显露无遗。 箭在弦上,谁不发谁是缩头乌龟。 绝对不当缩头乌龟的方知悟忿忿解开了脖颈间的第一粒扣子,发狠道:“池霭,你待会儿别被我抓到眼神躲闪,不然我会嘲笑你到八十岁!” 池霭无视他的威胁,眸光轻闪,微笑说道:“方知悟,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你脱掉衣服之后,要是被我发现在祁言礼面前说的话是假的,那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相反,要是真有撞出来的痕迹,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方知悟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说到痕迹,原本有些心虚的他又突然镇定下来。 他想起小腹上被池旸揍出来的淤青还未消除,横竖池霭也分不清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好啊。” 方知悟唇角翘到一半又收敛,瞳孔中却洋溢着稳操胜券的雀跃,“就这么办。” 一时之间,在酒店的后方,在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车厢内,他短暂忘却了羞耻感。 贝母扣一粒一粒解开。 冷白为主色的男性躯体一点一点在池霭的眼前呈现。 锁骨笔直,线条分明。 矫健饱满的胸膛之下,靠近人鱼线的位置,有块拳头大的淤青。 池霭的母亲是医生,她虽然不曾从事同样的专业,但对于基础的知识还是有所了解。 因此她一眼便辨别出来,方知悟腹部的伤并不是今日新添的。 她瞬间联想到了别的层面。 却没有像揭穿方知悟想要离开的借口一样揭穿他的淤青来源。 她细致地打量一圈眼前优美的男性身体,直把方知悟看得眼睑下方泛起红意。 “你看过了吧,我就是撞伤了,你是不是应该愿赌服输?” 方知悟的手虚虚覆在身前,随着池霭视线的游移,却不知究竟该遮哪里。 池霭倏而在这时调整了坐靠的姿势——她朝着方知悟所在的位置倾斜过来。 几乎瞬间,方知悟的脑海生出她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皮肤之上的错觉。 “——池霭!” 他短促地叫着池霭的名字,但没有后文。 池霭头也不抬:“我在。” “……你,你在干什么?” “方知悟,你和我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不是说自己身经百战吗?” 池霭放轻了声音,“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做什么?” “说好的检查我有没有说谎……你可不许干别的!” 方知悟忍不住结巴起来,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尖。 说来好笑,他二十六岁的人生,身边最亲近的异性居然是池霭。 眼见对方越想越歪,池霭的眼底也多出几分恶作剧的笑意。 她观察完毕,证实猜测,坐了回去,轻飘飘地询问:“这淤青真的是撞出来的吗?” 不等面孔彻底变红的方知悟答话,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缓慢地补充道,“你忘了吗,我的母亲是位很优秀的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她学习了一些医疗知识。想要分辨淤青是通过什么方式造成的,除了用肉眼观察,也可以上手摸。” 她毫无内疚之心地拿现编的话欺骗方知悟。 而方知悟显然相信了。 他听到池霭的话,大脑还没做出指令,身体已然自发向后退去。 他思忖着,忽然咬牙委屈低喊道:“是不是撞出来的你都脱不了干系——” “因为我的伤是被你哥打的!” 方知悟将内情坦白的时候,池霭也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听见池旸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想到挨打的方知悟可以隐忍这么久。 方知悟从小拳击格斗样样精通,而自己的哥哥池旸充其量不过是个常年运动的上班族。 要是两个人斗殴,哪方会吃亏是显而易见的事。 她深呼一口气:“那我哥哥——” “我被打了你还只顾着关心你哥哥!” 方知悟简直快要气死,不管不顾道,“我根本没有反抗,全是他单方面在揍我!” “单方面?” 池霭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但回想这几天池旸的状态,要是方知悟真的出手反击,他也不会表现得安然无恙。 池霭心中信了五分,问道:“你为什么不反抗?” 方知悟一下子哑了火。 他用手掌遮住小腹上刺目的青紫淤块,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垂头说道:“他可是你的哥哥……更何况,你母亲是我们方家的恩人……做人不能太不知好歹。” 整个方家,不提江晗青,只论方鉴远和方知省,许多时候对待他们池家的态度,都仿佛在脑门上挂了一个横幅,横幅里写着,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偿还徐怀黎付出一条命的恩情。 唯独方知悟不同。 他面对池霭,始终的真实而任性是,从来不试图表现出一些虚假的善意。 今天听到他的话,池霭才明白很多东西他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注视着吐露一切之后怎么不肯抬头的青年片刻,转身从车座旁的储物箱里,找出了方家的每辆车上都常备着的小药箱。 而坐在对面,一鼓作气把心事讲出来的方知悟,此刻也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羞耻之中。 这种羞耻远比脱掉衬衫裸/露在池霭的视野中更加强烈。 他怎么可以把真心话说出来……还是在一向和自己不对盘的池霭面前。 方知悟天不怕地不怕的生涯里,头一次不敢抬头去看他人的表情。 他不安地等待着池霭的回应,却听见池霭清醒如霜雪的声音:“方知悟,把手拿开。” “哈?” 方知悟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 池霭细腻的手指盖在他的皮肤上,不由分说强制性把他的手掌移开。 那块难看的淤青再度暴/露在两人眼里。 池霭将盛在药盒里的跌打损伤膏蘸取了一点堆在指尖,围绕淤青打转着涂开。 微凉的手指触及因为赧意而升高的体温,方知悟放松的小腹肌肉瞬间绷紧。 他煽情地喘/息一声,后半截的尾音又被淹没在舌底。 池霭涂抹药膏的手指很稳,温柔地问道:“是不是弄痛你了?” 方知悟想要把她的手推开,但动作起了个开头,下意识变成手掌后撤撑住座面。 “池霭,你又在干什么……” “方知悟,你又不是被我哥哥打坏了脑袋。” “我在为你涂药啊。” 池霭的嗓音跟她的手法一样慢条斯理,“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否则我会担心你哪天洗澡时看见肚子上的伤口,觉得自己不够完美无瑕了,头脑一热又去找我哥报复。” 方知悟被她说得气笑了,自傲道:“就算添了点伤我也还是完美无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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