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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檀看着孩子们的身影，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江南的福利院。 江南，江檀。 就连姓氏，都和这个地方是那么的相配。 江檀儿时的娱乐乏善可陈，在那个资源匮乏贫瘠的时光里，一个洋娃娃，都是奢侈品。 江檀喜欢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比如，她喜欢坐在廊檐下，看着雨水积成小小的水坑，之后，泛起涟漪。 她从不和别人提这些事，有些童年的隐痛，是需要一生去治愈的。 江南潮湿多雨，江檀从前也很讨厌雨天，因为她所成长的福利院，一旦遇到雨天，就会漏水。 江檀曾经盖着湿透的被子，睡了一夜又一夜。 她在被窝里面偷偷的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害怕被人察觉。 所以她最最喜欢的，是如同如今的非洲一般，炙热灼烧的阳光。 那个时候，巴不得阳光越刺眼越好。 阳光盛大，那么到了晚上，被子就会有阳光的味道。 此时，江檀感知着落在脸上的热气和阳光，不知为何，眼皮有些发酸。 那些可爱的孩子已经围到了她的身边，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江檀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人类对于情绪的感知，有相通的地方。 她听得出，这些孩子们语气中的雀跃和无害。 她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发，之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糖果，挨个分过去。 孩子们都被教养的很有礼貌，没有争抢，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江檀分享糖果，之后，再拿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开心离开。 江檀站在原地，唇角的笑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愈发的真切。 黎宴南走到她的身边，开口，从容随和，“你刚刚对着我，怎么没有这么一副笑脸？” “黎先生，我对着虚伪的人，笑不出来，”江檀抬眸，看向他，很直白：“比如你。” 黎宴南却是在这样的话语中，笑容加深。 他说：“江檀，你知道吗？外界传闻，周应淮身边养着的女子，倾国倾城，温婉达礼，这才哄得周应淮这样的人，专一的守着一个人。” 他顿了顿，眼神在江檀的身上轻扫，忍俊不禁地摇摇头，“很显然，你和传闻中并不是很相符。” 江檀听得出他明褒暗贬。 但是她不在乎，外面的流言是什么样的，江檀根本不在意。 她在周应淮身边的日日夜夜，除了周应淮，哪里在乎别人是怎么看的？ 逢迎谄媚，伏小做低，被豢养的金丝雀。 都没关系。 而现在，她连周应淮都可以不在乎。 两人僵持着，江檀冷淡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孩子。 小晴捏着车钥匙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很急，语速很快的说：“江小姐，黎先生，我现在要出去给孩子们采买一些糖果。” 黎宴南将车钥匙从小晴手中拿走，“我和江檀去吧，江檀还没有出过门吧？这边一路过去，沿海的风光很好看。” “这样可以吗？”小晴有些开心，但还是犹豫的看着江檀，“江小姐，你想出去走走吗？” 江檀微笑，“如果你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去采买，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哪能啊？”黎宴南突然扯住了江檀的手臂，没有二话的将江檀塞进了一旁的车内，他动作利落的将车门关上，对着愣愣的小晴微笑，斯文的说：“这件事你放心，我和江檀会办好的。” 江檀整整一路，没和黎宴南说一句话。 她看着窗外，异国风情的街道，一路过去，都是样貌与自己迥异的面孔。 江檀沉默的看着，头发在风中微微凌乱，发尾吹起的弧度动人。 经过海边时，她看着从公路延伸出去的海面，确实如黎宴南说，很漂亮。 当地有集市，黎宴南将车停下，对着一直背对自己的江檀说：“你看上周应淮什么了？” 江檀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这位传闻中乖巧柔顺的菟丝花对着他微微一笑，姣好的面容，眉眼婉转，她脆生生的说：“关你屁事。” 黎宴南倒是乐不可支。 他笑得脸上浮现出红意，摘下金丝眼镜，捏着眉心忍俊不禁，“周应淮口味这么重？喜欢你这样的？” 江檀伶牙俐齿，又一次轻声重复，“关你什么事？” 倒是文雅了一点。 黎宴南没来得及回答，江檀已经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集市人来人往，无数新鲜的花果蔬菜都被摆放在台面上，琳琅满目。 江檀一路走马观花看过去，渐渐得趣，把身后的黎宴南完全忘记。 在那些时令花果之间，有一个竹编的摊位轻易的吸引了江檀的目光。 江檀拿起摊位上精巧的竹蜻蜓，笑着看向卖家，用英文问多少钱。 只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凝固。 竹蜻蜓的刺扎破了江檀的手指，很快就有血珠子冒出来，江檀毫不在意，她看着面前低着头簌簌发抖的女子，声音沙哑：“你...抬起头来。” 黎宴南终于缓缓走到了江檀身边，他没有察觉江檀的异样，还在打趣：“终于舍得停下了？江小姐，看上哪个小物件了？” 黎宴南话落，才发现江檀的眼眶通红。 而对面，这个小摊的摊主肩膀在颤抖，她的手布满了伤痕，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她黢黑沧桑的手背上。 江檀死死看着她，声音尖厉：“叶沐！你把头抬起来！”
第35章 月票加更她追求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江檀死死看着她，声音尖厉：“叶沐！你把头抬起来！”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她的眼睛是苍凉的，脸上是长期辛苦劳动之后，留下的深刻而刺目的痕迹。 可是江檀明明记得，当初意气风发，18岁的女孩子收拾行囊，和自己说：“江檀，我要去打拼出一个新的人生。” 果然，人生不是爽剧，大部分人的剧本都是千疮百孔。 恰如此时，叶沐隔着简陋的摊位，看着江檀，她什么话都没没有说，但是那双眼睛，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檀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片刻后，眼泪掉下来，她的嗓音破碎不堪，一字一字，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她说：“叶沐，你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江檀带了个华人女子回到了福利院。 孟彦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大厅，江檀坐在布沙发上，握着盛着热水的茶杯，正安静的看着他。 他刚下飞机，从小晴的口中，知道了大概。 此时，他对上江檀的视线，步伐一顿，之后，若无其事的在后者面前坐下。 他拿起江檀对面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我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子回来？” “孟先生，不好意思，需要打搅你们几天，我处理完，就带着叶沐走。”江檀放下杯子，一起放下的，还有一张支票。 “另外....我人生地不熟，希望孟先生能帮我买两张机票。” 孟彦西没有去拿支票，他捏着眉心，看着眼前江檀皎洁安静的眉眼，她生的是真的好看，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释放出怜惜来。 “你要带这个女孩子回宁城？” 江檀当着孟彦西的面，落下眼泪来，她说：“我要带她回江南。” 孟彦西没见过江檀这个样子，好像在周应淮身边，她永远都是克制的。 “不回宁城？” “暂时不回去。” “好。” “叶沐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江檀说出口，看着孟彦西，眼中多了些紧张。 孟彦西知道江檀的意思，他安抚她，声音越发的柔和：“你放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 江檀好像这才敢松懈下去，她垂着眸说了些声谢谢，之后便往楼上走去。 孟彦西跟着江檀起身上楼，后者径直走向了客房。 叶沐躺在里面，睡得很安稳。 江檀看着她在灯光下安静的睡颜，她闭上眼，后背靠在门板上，用力呼吸着。 “她是你的朋友吗？”孟彦西看着江檀纤细的模样，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是。”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一句很自然的问话，以至于孟彦西没想到，江檀会用一种十分苍凉的眼神看着他。 江檀说：“因为，她追求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不属于’三个字，咬的很重。 江檀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知道这些年，在叶沐身上发生了什么。 叶沐是江檀在福利院的好友，比江檀年长三岁，从小就生得很漂亮，心气也高。 18岁那年，叶沐跟了江南当地有名的富商，后者许她甜言蜜语，要她心甘情愿沉沦在关于爱的幻想中。 可是富商依旧是违抗不了家族的力量，要结婚。 叶沐想不开，甚至为了逼迫富商不要结婚，用了很多的极端手段。 结果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被富商的家族毒打投海，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了，但是人的心气也丢了个一干二净。她杯弓蛇影，从前骄傲的女孩子，如今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使用。 这个富商的家族远远不如宁城周家，周大少爷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江檀想，如果自己不是早点丢掉了妄心，那么叶沐的今天，就是她的将来。 孟彦西看着江檀那双清冷剔透的眼睛，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的牵扯了一下。 “江檀，每个人都要为了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你又能帮她多久？你....” 他还欲说什么，突然听见江檀用很冷静的声音打断他。 江檀说：“孟先生，你们的眼中，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江檀...”孟彦西皱着眉，不能接受江檀突如其来的诟问。 “没什么。”江檀微笑，很有礼貌的朝着孟彦西颔首，她说：“是我话语唐突了。” 走道的转角，江檀和黎宴南撞见。 男人穿着丝绸质地的黑色睡衣，金丝眼镜的镜面倒映着灯光寥落，让他的眼神变得并不真切。 他半垂着眼皮，看着江檀，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锋锐的眉微挑，带着审视：“江小姐，这是打算在二十一世纪做连坐那套？” 江檀心气不顺，对着黎宴南没有半分好脸色，“岂敢？我能将黎总如何？您想要将我挫骨扬灰，那不是随随便便，我惜命，不敢。” 呛人，逮人就呛。 黎宴南没忍住，笑了。 他心机城府很重，看起来气质便是冷沉阴郁的，这么笑起来，却好像是云开雾散。 他缓缓止住笑，认认真真的看着江檀，道：“江檀，我和周应淮他们那些人不一样，黎家早十几年就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黎家我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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