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入耳朵里,顾晚莞站在原地没有动,给了秦瑞和方灵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轻举妄动。 “顾小姐?”伍美珍在台上笑得灿烂,被眼影修饰的上挑的眼睛隐隐滑过一丝鄙夷,“怎么了?” 白映秋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如果说伍美珍因为最近徐枫的势头迁怒了顾盈,那她对厉寻这一家人就是长久堆积的怨恨,从一开始老爷子对厉寻的偏心,到现在这两个兄弟对厉家的掌控,无一不让她咬牙切齿,既恨自己的丈夫不上进,又恨他们太优秀。 所以看出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意思的伍美珍,主动挑下了这个活儿,要的就是让顾晚莞在这样的场合丢人,让厉霖川无法如意,如果能趁机败坏厉霖川在外的名声,那是更好不过。 “果然!”秦瑞气火上头,正想出面理论,却被顾晚莞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 “抱歉,”她笑了笑,眉宇间不见急促,平和自然,“被灯光晃了下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落在她身上的灯光比之前亮了多倍,似乎显得有些刻意。 “最后一场,难免隆重,”伍美珍不慌不忙的顶了回去,笑意不减,对着钢琴扬了扬下巴,“请上台吧?” “她故意的,”方灵此刻也察觉到了伍美珍的意图,“前面上去的基本没有人真的去碰钢琴,如果你选择其他的方式和别人撞了,难免得罪之前的人,但是如果为了不相撞而选择钢琴的话” 方灵没说完,咬了咬下唇。 豪门贵族,最重视教育培养,包括她自己在内,从小就学了四门语言和基本的艺术熏陶,虽然不至于变成专业级别,但水平的高低,听几个音就能听得出来。 所有人都长着一双评审团的耳朵,且不说顾晚莞多半不会弹钢琴,就算会弹,也一定会被人指手画脚,挑出一大堆毛病来,伍美珍这是费尽心思设了一个局,目的就是让顾晚莞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颜面。 “顾小姐?”伍美珍老神在在的又叫了一声,“大家都在等呢,你该不会,是想要弃权吧?”
第226章 她会吗 既然是游戏,那自然有弃权的机会,但有滨海湾在其中做赌注,这就变成了一场无言的竞争,竞争最怕的不是输,而是不战而屈,顾晚莞若是在此刻弃权,就算大家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也难免嘲笑。 “您说笑了,”甜美细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盈换了一身礼服,大摆的裙身显得娇嫩可爱,缓步走到了顾晚莞身边,“姐姐,你会参与的,对吧?” 她这一声“姐姐”叫出来,当即点醒了众人,不少人想到之前的传闻,纷纷低语起来:“顾家的人吗?” “她刚才不是叫的姐姐?难不成就是顾家曾经领养的那个?” “这么说来,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想起来了,之前二少在韩总夫人的生日宴上,跳下池塘救起来一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她?” “不会吧?传说中那个养了五年的女人,就是她吗?”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不加掩饰,知道她身份之后,人们之前的含蓄交流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也不再担心会不会被听到:“被养着的女人,跑到这种场合来做什么?” 这是刚才那位周小姐的声音。 “还能做什么,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白日梦不愿意醒呗。” 这是她旁边人的附和。 顾晚莞轻笑一声,觉得有些好笑。 她从前总觉得,顾家人都有两副面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实在令人不齿,现在看来不仅是顾家,这个圈子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知自己底细的时候谨言慎行,知道自己底细之后居高临下,翻脸的速度,和京剧里变脸的速度不相上下。 “当然会参加,”她声音清亮的回答,眼尾扫向了台上的伍美珍,“就是可惜,身无所长,不能像之前几位那样出众,勉强弹一曲给大家助兴,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晚莞!”秦瑞低叫一声,十分不赞同的拦住了她,“别冲动,川哥不在,你要是上去了再想收场,比现在要难得多。” “对啊,这些人的目的就是看你笑话,你但凡露出把柄,他们一定会抓着不放,还不如现在弃权。” “没关系,”顾晚莞也不强行让他们松手,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放心,我能应付的来。” 秦瑞和方灵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台上的三角钢琴是白色,和顾晚莞身上的礼服撞击出一片极具视觉冲击的色彩,她走上台,目视台下,竟然凭空生出一股睥睨般的傲气,就连刚才说三道四的人也被她的气势镇住,慢慢收敛了声音。 人们渐渐集中在台下,就连顾盈和白映秋也只能干看着台上的人,不敢随意出声。 顾晚莞欠了欠身,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她会吗?”秦瑞皱眉,转头问方灵。 “应该不会吧”方灵也捏紧了裙摆,顾晚莞从没说过她会钢琴的事,因为两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不在这个方向,所以方灵也从没问过。 他们俩紧张的模样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眼,伍美珍从台上下来,鄙夷的冷笑一声,坐到了厉家两位长辈后面。 她早就调查过,厉霖川请到家里的那些老师里,各行各业都有,却从没有音乐教师,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出,顾晚莞现在装的再好,一会儿琴键一动,该露馅的自然会露馅。 况且她今天准备的可不只这么一份大礼,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有未来,老太太交代给她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第227章 我教你 顾晚莞深吸一口气,静下了心。 她十指如玉葱,轻轻的放在琴键上,双目微阖,早就在心中流淌过无数次的曲谱自然而然在脑中跳跃,垂直的落在了指尖。 清光变了颜色,室内上下舞动的细小尘埃随着音符在空中跳跃,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的盯着台上,就连厉斯年也在一瞬间缩紧了瞳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顾晚莞毫无所觉,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谁都不知道,她确实会乐器,而这其中最先学会的,就是钢琴。 五年前,她刚被送到厉霖川身边的,那时候她胆怯又忐忑,知道现在所有安稳的生活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于是想方设法想要讨好他,可卫生不用她打扫,饭食不用她准备,就连她想和厉霖川说两句话,一天下来,都找不到一次机会。 他留下她,就像是在路边收留了一只流浪的野猫,同情和冲动维持了不足一天的时间,其余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本来这对顾晚莞来说也算一件好事,她可以在舒适的房间休息,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不知道是不是提心吊胆的生活过多了,厉霖川越不理睬她,她越觉得惶恐,于是更多的找机会在他眼前乱转,直到有一次,厉霖川喝醉了酒,回来看见顾晚莞局促的站在门口,直接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琴房。 “弹给我听,”她听见他说,含混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酒气,沙哑的命令,“现在,弹给我听!” 顾晚莞平时只远远的看过顾盈弹琴,白映秋根本不让她靠近,搬到这里来之后更是不敢奢望,碰都不敢碰,何况要弹。 可男人冷的刺骨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脖颈,冰冷的骨戒紧贴着她的皮肤,没有感情似的一寸寸收紧:“我让你弹给我听,没听到吗?” 顾晚莞艰难的摇了摇头,差点以为要窒息的时候,厉霖川猛地松开了手。 “抱歉”他狠狠闭了闭眼,似乎在和酒精作抵抗,颇为烦躁的坐下,好一会儿,才冲她摆了摆手,“出去。” 出于本能,顾晚莞本想拔腿就跑,但她喘匀呼吸,却看见厉霖川深深蹙起的眉心,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又停下脚步,转回卫生间拿出了一条冷水泡过的毛巾。 厉霖川冷冷的睁开了眼。 “用这个的话,能舒服一点,”顾晚莞怯生生的把毛巾递过去,眼里眉梢都是胆怯,却是不跑,一点点磨蹭着向他靠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让她弹钢琴,也不知道为什么厉霖川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她在那个晚上找到了方向,在第二天的时候,偷偷抱着几本乐理书,溜进了琴房。 完全不懂的人,看到音符就像是看到了天文,顾晚莞拿着那几本书翻来覆去的的尝试,不等参悟,就在某一天的下午,被早回来的厉霖川堵了个正着。 琴谱散落一地,顾晚莞心想这次大概是彻底完了,她甚至做好了厉霖川像白映秋一样抽打自己的准备,没想到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垂眸看了眼地面,弯腰捡起了那几张纸。 “想学钢琴?”她听见他问。 “想,”顾晚莞小声回答,见他眉目中没有动怒的样子,小心翼翼问,“你不生气吗?” “学个琴而已,生什么气,”他懒洋洋的把外套扔到一边,挽起袖口,坐到了琴椅上,“过来,我教你。”
第228章 选错了目标 这一教,就教到了现在,此后每一次厉霖川情绪不好,都会让她弹琴来听。 渐渐的,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似乎在日复一日的过程里,慢慢变成了这样运筹帷幄的样子,而顾晚莞习惯成自然,也一直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保持着练习。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用上。 顾晚莞嘴角轻抬,回忆让曲调更加轻快,指尖在琴键跳跃,眼看就要飞出残影到达顶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在低音区轻描淡写的按了一下。 调动起来的情绪被打断,众人中有人不满,睁眼看向台上,却在看清之后,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 “二少?!” “我天,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间断的响起,老爷子虎目圆睁,狠狠白了伍美珍一眼,吓得伍美珍直接白了脸。 顾晚莞也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上台,抬起眼,略有几分不知所措。 “抱歉,来晚了点,”厉霖川迎着她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从旁边打眼一扫,选了一把小提琴,“重新来。” 顾晚莞心中一跳,看着他动作优雅的把琴架上肩膀,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教归教,她还从没和他一起弹过琴,更何况给他伴奏,简直比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点到名字要紧张成千倍。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顾晚莞闭了闭眼,带着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厉霖川失望的决心,重新把手放在了琴键上。 多了一个人的加入,音调立竿见影发生了改变,厉霖川靠在钢琴侧面,曲起一条长腿,姿态闲散的拉动了琴弓。 优雅舒缓,不紧不慢,只听了前调,就有不少人沉醉的闭上了眼,厉斯年看着台上,目光在灯光师不停变幻强度的灯光下,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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