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雠。” 秦陌桑白他一眼,把手机接过去,调成听筒模式。接通后,李雠那代表性的懒洋洋调子响起。 “嫂子,喜欢我送你们的礼物么?” 她纳罕:“你送我什么?” 他哈哈笑,说,青海大非川搞来的解药,包治百病。又说,嫂子的耳钉,我取走了。 “相思红豆,很配你。” 他手里盘着一对陶瓷耳钉,隔着听筒,有清脆响声。 她此时才想起摸耳朵,发现早上戴的耳钉不见了。倒也不贵,但就是不知道李雠什么时候动的手。寒意从身上升起,她还要接着问,却忽地捂住嘴,呜咽一声。 方才不做声的人,此刻动了。 “什么声音,你没事吧?”电话那头声音关切,到有几分不是演的。 她想多问几个线索,强忍着没挂机,继续开口。 ”没事。但为什么又盯上我?你想要的不是李凭吗。” 李雠笑得爽朗。 “他有的,我要有。他没有的,我也要有。” 忙音,电话中断。床铺响起吱呀吱呀的响声。 “你…幼不幼稚啊。” “嗯。”他大方承认:“我幼稚。” 她仰头,他就啃咬,疯了似的。 可能确实是疯了,才会和艳刀谈恋爱。 快感把她抛上天又压回来,直到视线原路返回,与他狭路相逢。 深黑瞳孔,雨夜微茫。梦境与现实重叠,她忽地意识到天底下就这么个人,真正知道她,从根底上知道她。 善与恶,尘与灰。杀人放火是和他,报恩还愿是和他。 某天如果真的失散了,势必会在她命里留下一个恢复不了的伤疤。 “在想什么。” 他停下动作,狭小天地简陋铁床,他们做得不知白昼黑夜,真正荒唐。 “在想你什么时候娶我。” 她放空,目光涣散。 但他哑然失笑,深深吻她额头。 “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 放开时声音低不可闻。 “等我,挣条命回来。” 一整夜。她被抱去淋浴间三次,几乎虚脱。 最后一次她依稀记得心情有些崩溃,他哄她,说声音低些,隔壁住着陈七。 “是不是人?” 她要被气死,连咬人的力气都没了。怎么喜欢了这么个变态?秦陌桑深刻反思。 “你忘了。” 他怀里温热,化成一滩水在身上,根本不舍得放手。 罪孽最为深重的那一类,地狱都不收的修罗厉鬼,就是他。 “我还真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玉契:玉制的符契。古代帝王用为召太子的凭证。《新唐书·车服志》:“皇太子以玉契召,勘合乃赴。亲王以金,庶官以铜,皆题某位姓名。” 注2:《唐十道图》,“大非川在青海南,乌海、星宿海、柏海并在其西,互相灌注”
第50章 金仙血咒(上) 01 不到六点,陈七早起,洒扫庭院。 昨夜一场大雨,刮得满园落叶。白云观规模小,早已破败,在寺观上千的泰山啥也不是,但李凭从来借住之后略为整修,弄得勉强可以住。自此,不停有人专程上山,打听三清山来的李真人。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清一色都对身份讳莫如深,且背景莫测。 有一次,来客清晨抵达,封了主干道,安保人员沿途清场,前后车队三组,黑伞沿上香古道走,远处看,如同黑色洪流。 但那天李凭不在。他跟着秦陌桑去赴宴,留陈七撑门面,留言说如果有人找,就推辞他要事,赶不回来。 却没说,是这么高规格的“有人找”。 陈七打开大门时手有点抖,庄严肃穆的黑伞下,随行人员让出一条道,中间有个老人缓步走上来,手里捧着锦盒。 “李真人不在?”他看陈七。满是皱纹的脸上刀劈斧凿般的皱纹,金丝框眼镜,西装一丝不苟,头发花白,中文说得不标准,是常年在海外的华人。 “对,师,师父说有要事。”他吓得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那麻烦小先生。这件东西,务必亲手交给李真人。” 老人管陈七叫“小先生”。很少被外人这么看得起,他挺直了腰板,接过锦盒。 “能问下,这里边是啥?”他掂了掂,有点沉,心里紧张。“师父说,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收。” 从前在三清山时候,就有人开宾利上山,打开后备箱,全是金条,说是给李真人的薄礼。当时暂时管事的是李凭的师兄,偷偷收了。李凭知道后,让他自己送了回去。那位师兄也因此对他心怀芥蒂,两人关系隐隐疏远。 那都是前因。今日之果,就是李凭自那时起就立下山门规矩,等他上山之后又印成字帖给他每天抄写,顺便练毛笔字,悬针垂露,练站练腕,每天两个时辰,抄到倒背如流,说梦话都是山规。 “玉契。” 老人说了两个他没听懂的字。看他迷茫,双眉舒展,笑了一声。抬手背后就有人递过纸笔。他竟然是写毛笔字的。 陈七看他在洒金宣纸信笺上写了“玉契”两个字,把字放在他手里,又鞠了一躬。 “物归原主,我就走了。请李真人和小先生,日后多多保重。” 随行黑衣随从也跟着鞠躬,黑压压的一片伞瞬间低下去,如同叩拜皇陵。 陈七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何觉得手里拿着的东西——它有生命。 发呆中,院里银杏叶又掉下来几片,砸在陈七脑袋上。 天光初亮,密林间鸟声啁啾。距离那波神秘人物造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李凭拿到玉契之后,也没多说什么。 陈七早就习惯了李凭这种行事风格。当年把他捡上山,也没多说什么,一条一条办妥了他的手续,冷眉冷眼赶走了来上山要钱的他的赌鬼爹,还给他布置进阶规划:几年学经,几年受戒,几年受法箓。有了职牒之后,就能主持斋醮,可自立门户。 从前没想过能有以后,以为活不过十五岁就会被打死,饿死。但现在他居然有条路可以走,做错事有师父给他撑腰,还有人叫他“小先生”。 但这种好日子能过多久?从前他问李凭,他会不会一直待在三清山。那时候李凭也不过是个少年,刚死了他自己的师父,持过三坛大戒,受了法箓,名登天曹,却在节骨眼上还俗,把位置留给师兄,下了山。 听闻消息后陈七曾经追到李家,几乎认不出那个换穿常服的年轻人,发色漆黑如墨,神情疲惫,倚在深宅大院的廊柱上,回头看是他,才勉强笑了笑。 就像余生都不会再发生什么让他期待的事。 “陈七,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跟着师兄守好白云观。他行为粗率,迟早出事。” “你呢,小师父?”陈七眼泪鼻涕糊一脸。 “我?”李凭像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觉得荒谬似的,摇头,嘴边是嘲讽的笑。 “我不知道。” “去哪,干什么,都无所谓。” 他站在廊下,光影穿过竹叶打在他精雕细刻的脸上,眼神却是沉黑玻璃珠,世间幻彩穿过,但不留下痕迹。 “但三清山,我回不去了。” 往事追忆结束,陈七握着扫帚,觉得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中,真是见识了太多起起落落。 一个月前,阔别多年只管给观里打钱的李凭重新出现,换了道袍。大刀阔斧整顿被他师兄霍霍得一团糟的白云观,赶走赌棍,清理门户,旧人只剩下陈七。之后,陈七就被带着来泰山出差。 在他看来,李凭和当年没变化。 平日里不是处理杂事,就是打坐,根本没什么俗世的欲望。暗地里,陈七还时常感叹。师父就是师父,下山这么多年,换别人,早就腌入味了,他还是那朵纯净白莲花。 但昨天夜里纯净如白莲花的师父突然抱着个美人回来了,还说,那是师娘。 想到这,陈七再次陷入沉思。 师娘。 这个词含义太过丰富,他暂时领悟不了太深。 李凭卧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再加上昨夜暴雨,他什么都没听到。但越是不知道越是好奇,他们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 哐啷。 隔壁门此时打开了,浓密乌发中间是双小鹿般灵动的眼。她穿了件松松垮垮长及膝盖的男式衬衫又套了个道袍,左顾右盼,瞧见陈七,不好意思了一下,开口拘谨问。 “你……师父呢?” 陈七啊了声,声调上扬,表示惊讶。 “师娘您,昨晚不是和师父一起么?” 秦陌桑也啊了一声,耳尖变红。 “什么师娘?” 陈七瞧见大美人变了脸色,心中的疑问变成了确信——原来,是师父自己单方面承认的师娘?人姑娘根本不知道? 原来,师父这趟来泰山,是来追师娘的? 陈七复盘一遍,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 “陈七,过来。”一院之隔的帘子被掀开,李凭站在晨光下,黑绸衬衫挽上去,是常服,没穿道袍。斜斜靠着后厨的门框,向他招手。 被这一声唤回神志,陈七乐呵呵跑过去,十分之狗腿:“师父,有事儿?” “早饭在笼屉里。吃好了,我们进山查案子。” 许是昨夜没睡好,他声音有些沙哑,姿态也慵懒,有意无意地,那双含情眼往院里看。秦陌桑已经走出了卧房,正在院内瞎逛,踩得满地落叶吱吱嘎嘎,晨光照在她蓬松散乱的头发上,变成某种温暖的栗色。 “别摔了。” 他声音低,秦陌桑听力好,但装作没听见。李凭也没动,抱臂继续旁观。 陈七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灯泡亮度就太高了。拿了个碗在笼屉里夹了几个新出炉的包子就要走人。自从李凭重返三清山,就几乎顿顿都亲自下厨做菜。陈七吃得热泪盈眶,感叹师父下山学厨真是太太太对了。 民以食为天,会做菜的师父就是天仙。 “有萝卜芯的是素馅,没有的是荤馅。”李凭略侧过头:“素馅给我,其余你自便。” “师父你不是……”他记得李凭不做荤菜,但不会强制要他吃素。平时观里会单列一笔开支给他下山吃饭支取。但今天? 哦,是给师娘做的。 陈七酸得牙倒,捧碗就走。路过被李凭叫住。 “一起吃吧。”他慈眉善目:“顺便,认识一下。往后会常见面——这位,是秦陌桑。” 他下颌微抬,目光如水,荡漾在院中央。 她这回倒是听见了,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间隙转头朝他say hi。发丝从肩头滑落,朝阳在那一刻完全升起,将金粉金沙的光晕铺洒覆盖她周身。 灿烂的炽烈的,光是看一眼,就会被晃到双眼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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