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摇晃,剪影交叠。 她终于捞回理智把他推开:“你锁,锁门了吗。” 他很坦然。“没。” 秦陌桑:! “没关系他们听到声音不会进来的。” “还能听到声音!” 他把挣扎的人按住,忍笑。鬓发两侧头发垂下,在她胸口拂动。 “刚订婚嘛,大家可以理解。” 傍晚。 秦陌桑换了身衣服,站在窗边点了支烟。李凭冲凉出来,把她刚点的烟掐了,摁在烟灰缸里。 “医院禁烟。” 衣服没系紧,胸膛敞着。新的红印子是刚抓的,旧的是以前抓的。她伸手摸了两把,笑嘻嘻的。“道长不是神仙吗,重伤都分分钟复原,这个疤怎么消不了。” “我说过,你留的伤我都消不了。”他抓住她手吻了一下,态度自然。又把她桌上瓷杯里的残茶喝完。秦陌桑还没太适应这种不是同居胜似同居的氛围,收回手假装看风景。 “真的假的。那你耳洞也没长合啊,那个又不是我干的。” 李凭顿住,眼睛微阖。 “这么说可能显得我奇怪,但耳洞可能是……上辈子留的伤。” 病房固定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这电话老旧,原本早就应该弃置不用。医院各病房都是按铃通知。但那台积满灰的橙红色电话确确实实地响了,在静谧病房的另一侧。 就像几十年前的幽灵,打来一通时间错乱的电话。 李凭走过去接起,按下免提,变声过的沙哑嗓音响起,伴随背景杂乱声响。 “李凭,我是师父。” “你能找到玉契,不容易,但还不够镇住我。仙山东移,敖家不在南海,需往深处走,莫回头。” 辨认出背景里杂音的一刻,陌生又熟悉的寒意笼住秦陌桑。 那是东海鲛人的声音。 沉默几秒,话筒里又笑了一声。“对了,师父差点忘了,恭喜你——订婚快乐。”
第54章 鱼凫国主(中) 01 三天后,上海陆家嘴,浦东丽思卡尔顿酒店51层。 一个月前,某位神秘女士预订了这里的套房,却只出现了一个下午。 快三十天过去,负责接待的经理还对那个下午念念不忘。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周六晚上,灯光昏黄。花艺师刚送来空运好的鲜切兰花,放进指定的古董花瓶里。那位神秘客人品味不凡,出手阔绰,电话里的声音十分年轻,嗓音冷淡,却带着某种引人探究的语调。 然后她来了,带着铁锈味的风、清晨海边的露水、疲乏至极却冶艳冰冷的一张脸,和手里拎着的沉重黑色皮箱。 长发挽起,战术靴停在地毯尽头,她回眸看经理,眼神却有点恍惚。好像出远门太久,归来时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旷古难得的美,看久了,都会觉得悲哀。 经理被那一眼看得打寒战,回过神时才想起欢迎入住的程序。她在进门时就拒绝任何人为她提行李箱,此刻也是。于是经理只能告诉她,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在浴缸里放好了水,灯光与室内温度都已经调好,兰花也已摆在规定位置。 于是她脸上终于露出浅淡笑容,对他微微颔首,就走进去,关上了门。 那一笑让门外五十多岁的经理觉得职业生涯巅峰已经出现,甚至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明天就辞职,用攒了十几年的养老储备金去找个地方安度余生,每天回忆这个黄金般的刹那,就像职业运动员回忆奥运会摘金时刻。 然而门已经关了,地毯上沾了一些泥印,是金融街里不可能见到的滩涂泥印。如果仔细查看,还会问到腐烂的鱼腥味和铁锈气息。 其实那不是铁锈,是血。暗红色的血迹从她肩膀伤口处安静流下,简单包扎后,仍有几滴从手腕掉落,掉在地毯上,和泥块混在一起,无人发觉。 门内,雷司晴听见沉重门锁自动合上的声音后,腿一软,就坐在地上。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眼皮沉重,再也睁不开似的。窗外是黄浦江无敌江景。这个城市里,只有最疯狂的赌徒与最为上天眷顾的幸运儿才能在这座楼的51层,欣赏这个时间段的日落。 而雷司晴只看了一眼窗外的如血残阳,就迅速用全力站起,趔趄着走向浴室。 玻璃门开合,沉重战术外套一件件掉落,她站在落地镜前,观察自己的伤口。 鲛人留下的伤口对“鬼”也是致命的,而且这批鲛人经过了“长生1号”的改造,创口一旦形成,即使愈合也会经年累月吸收她的灵力,直到随便谁都能置她于死地的那一天。 在秦陌桑和李凭先后去往泰山之后,东海又产生了异动,而松乔在此刻失踪。 发生异动的片区是上次发现马鸿章的海上浮动平台,后续扫尾交给了特调局。但显然,扫尾没有完成。 大量鲛人被锁在“地下龙宫”里,在氧气逐渐耗尽之际互相残杀。那情形,只能用“地狱”形容。 雷司晴闭上眼。接着,透明浴室被一团似有若无的辉光笼罩,明灭之间,她肩上被利器划伤的地方,正在飞速愈合。 广寒宫。 “嫦娥”命格的唯一天赋,是短时间内将所有体格数值提升至顶峰,尤其是外表。但代价是逐步丧失共情能力。如果频繁使用,最终她会变成一台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 这是她无可逃避的结局,但在那之前……她还能做很多事。 对讲机重新响起,信号时断时续,但说话的人中气十足。 “司晴!定位显示你刚到,受伤了吗?马鸿章那个老不死的居然在海底下埋炸药,我这趟非刨了他家祖坟!” 季三的声音穿云裂石,震得耳朵嗡嗡响。 她没说话,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微笑,靠着墙,看那束摆在墙边的兰花。 素冠荷鼎。兰花中数量最稀有者,集莲瓣、素心及叶型草三种特征,最好的苗株能标价上千万,只能养育在特殊纬度的温室里,对环境要求极高。 她很久不养花了。受“广寒宫”的影响,经手的花草植物都存活率很低。她曾经是国外某知名医学院第一,毕业后在公立和私立医院工作多年,经手的手术无数,自以为能凭那门手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不必接受雷家先辈的命运,踏上那条孤独的路。 但她千方百计躲避的命运,还是在二十七岁那年迎面撞上了她。 广寒宫发作后她不能再握手术刀,没人能保证她刀下除了死亡还能有其他可能。 但季三还是执着地、在每年这个时候送这种她曾经最喜欢的花给她。满世界地搜罗昂贵品种,尽心尽力地养育,恨不得把她到达的地方都堆满。暴发户讨好女演员似的,讨好到甚至有点卑微。 但雷司晴知道,季三的骨头是天底下最硬的那种,碾碎了烧成灰,都是金刚钻的形状。 “司晴。”通话那端的人像是察觉到了异样,声音放低。“你是不是,又用了广寒宫。” 她点头,那边好像知道她在点头,半晌,没吭声。 最后他叹了口气。 “都怪我。特调局上层被架空,五通的人早就渗进去,我发现太迟了。” 她用手抹了一下脸,没有泪。“不怪你,是我不小心。” “晴”,他声音像掺了沙子,背景狂风呼啸,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或是海拔极高的山间垭口。“等这趟事情了解,我们去休假,好不好。” “去哪?”她靠着冰凉瓷砖,伸手搅了搅浴缸里的水。玫瑰花瓣沉沉浮浮,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落日灼烧得赤红,将海面煮沸。确实是人生难得遇见的好景色,她单手开了一瓶香槟,把沾血的头发放下。 “去哪都行。” “季三,你听起来就像蹲在南极冰盖上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要喂鲨鱼去了?遗嘱写了么?”她倒酒,没理会他的邀约。 “晴。”他声音依旧稳当,丝毫没有晃动迹象。“我从前答应过你,就算你……我也一辈子跟在你后面,给你善后。” 风声渐起,把他的话吹进风里,但还有半句,在风里飘扬。 “所以别怕,你只管往前走。” 通话断了。她把脸埋在水里,嘟嘟冒泡。想起给松乔讲过的美人鱼故事,说海水是咸的,因为美人鱼不会流眼泪,所以海水替它哭。 02 三天后的同一个套房,空置近一个月的地毯上终于再次出现人迹。 经理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递辞呈,今天才能再见她一面。然而当她出现时,经理听见自己的心咔嚓碎成两半,掉在地上又碎成无数片。 那位美人确实出现了,但她身边跟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伴,男人还牵着个八九岁年纪粉团似的小女孩,抱着毛绒兔子,喊那个冰山美人妈妈。 经理尽量收拾心情,递上名片,目送这幸福的三口之家走进电梯。 擦肩而过时,美人竟转头,对他略微颔首,眼里有感激之情。 “兰花照顾得很不错,谢谢这位先生,上次也是你。” 经理在心里画十字。想起自己曾经没事干去隔壁沐恩堂溜达,而他太奶奶好像笃信基督。一定是他出生时候太奶奶虔心祈祷,今天才能再次看到活生生的圣母玛利亚。 但雷司晴的眼风还没收回去,季三的手就搭上她肩膀,极其狗腿又温柔地低声:“看路,宝贝,有地毯。” 电梯合上,雷司晴白眼他。 “过分了吧。” 季三把头搁在她肩上,不存在的尾巴甩成三百六十度。 “不过分,我老婆是我的,我是我老婆的狗。” 啪,他胸口挨了一巴掌。雷司晴拍拍手,蹲下给松乔整理小裙摆。“我们松乔别学他,你季叔叔脑子有坑。” 电梯停了,套房单独入口直通客室,季三愤懑但手还是撑着黄铜门边。 “凭什么她是妈妈我就是季叔啊,松乔。你差别待遇。” 小姑娘的羊皮鞋踩在地毯上,立刻打了个骨碌,眼睛落在地毯中央。黑皮箱打开着,里面是纯黑的工作站,屏幕闪动,淡蓝色光晕伴随机器风扇的呜呜声,像寄生在套房里的机器怪物。 “这是HPC(高性能计算)处理器,能完成百万兆次级计算。这里可以确保没有监控,隔音效果还行,而且控温控湿。运算结果实时上传,我们在和‘Fugaku’比赛。” 雷司晴把手套摘掉,换上眼镜检查数据。过去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套房内并非没有“房客”。因为这件黑皮箱一直躺在客厅。 “Fugaku?”季三凑近看了一眼就挪开。 “嗯,中文名是‘富岳’,坐标在日本神户理化研究所计算科学中心,是目前最快的超算设备之一。‘五通’拿它来计算人类实现‘长生’的时间,再按照它预测的时间制造‘神启’。泰山这次李凭师父复活的‘吉时’就是这么来的,另外‘五通’也拿它分析长生者的基因组数据,模拟‘活五通’的蛋白质折叠过程,预测‘长生1号’的药物作用机制。”雷司晴目光注视着显示屏。“项目牵涉金额巨大,贿赂范极广。特调局牵涉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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