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 谈裕很重地呼吸了一下,瞧见罗意璇转身,动作继续,猛地叫停。 京郊这边,本来是没有红花油的,是昨天他交代于妈临走之前买了新的放在主卧的。 肩膀上的伤好像比昨天颜色更深了,红得发紫。 这是好起来,都会经历的过程。 红花油被他搓热,改在她纤弱的肩膀上。 很疼,和昨天一样疼。 他还是很用力,她的眼里瞬间泛起了泪花。 主卧的灯并不是很亮,谈裕睡眠浅,全屋装了遮光窗帘,休息的时候,听不得一点声音。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会醒,醒了便再难入眠。 光线很暗,视觉感官被削弱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 他掌心一如既往的温热,盖在她的皮肤上,惹得人痒痒的。 罗意璇噙着眼泪,努力克制着,一声不吭。 放在床单上的手骤然收紧,用力得连骨节都隐隐泛白。 谈裕瞥见,手上的动作也没放轻。 这样的伤,她又不去医院,总是要揉开了,几日才能好。 好久,好久。 结束的时候,罗意璇坐在床边缓和了半天。 额角出了不少的汗,连刚被吹干的碎发,又被打湿。 她站起来,捡起了掉落在旁边的浴袍。 转身瞧见谈裕正擦手,也没有想要她留下的意思。 “我回房间了。” 罗意璇适时地离开,轻轻地关上了主卧的门。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空气里还弥漫着浓烈的红花油气味。 刺鼻,但闻习惯了,会让人上瘾。 没来京城,生长在渝林的那些年,碰到什么跌打损伤,白珞灵都是给他用红花油的。 便宜的药,却也是最管用的。 每次闻到熟悉的味道,他格外想她。 来京城前十八年的人生记忆里,没有爸爸的角色,只有白珞灵这个温柔的妈妈。 成长之路,她从未缺席。 她完整地尽到了一个母亲应该尽的所有责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陌生又熟悉的悲伤有浓烈弥漫开来的趋势,他将红花油收尽柜子,挪开了视线,起身去了浴室。 不敢再去想,不想,也不会难受。 热水浇灌着整个身体,冲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他那么恨谈正清,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置身水火视若无睹,更是因为他欺骗白珞灵,害得她失望难过,无名无分抬不起头一辈子。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永远停在十八岁之前。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去京城。 谈家在他眼里就是狗屁,这个世界上,也不是谁都稀罕当什么掌权人的。 若不是兄弟继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逼到绝路,若不是想要给白珞灵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若不是...... 因为她...... 荣华富贵,他真的没那么稀罕。 他稀罕的,只有她。 而只有尊贵的身份,荣耀的家族,才足以与她相配。 淋浴被关上,脚边炸开的水花渐渐止息。 身上的水被擦干净,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隔着不远,另一个房间里罗意璇坐在床边,好久才熄灯躺下。 还是只能侧卧。 黑暗里,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他环抱着她睡下的时候,耳边的缠绵。 她紧紧闭上眼,想要驱逐开那种起伏的异样感,努力好半天,才逐渐平静。 这之后,在枫丹白露的好几晚。 她都是在谈裕的主卧洗澡,然后在他的卧室,他给她上药。 但,仅仅只是上药。 疼痛感渐渐变得可以忍受,红紫也渐渐散开。 只是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如初,与周围白皙光亮肌肤比起来,有些扎眼。 一直到去参加珠宝展的前一天,还很明显。 明天穿礼服,难免要露肩背的,罗意璇有点犯难。 “明天晚上,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上过药,罗意璇一边穿着浴袍一边犹豫着开口。 谈裕没回应,甚至都没看她一眼,权当没听到。 “我肩膀的伤还是很明显,会被媒体拍到。” “然后呢?”谈裕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被拍到一通乱写,该以为.......你家暴我。” “啪嚓”。 手边的红花油被碰倒,里面红色晶亮的液体洒了不少。 谈裕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一滑,洒了红花油。 “那你说说,他们会怎么写?” 回过神,谈裕又觉得有趣,也不急着反驳她,反倒是想往下听听。 “啊?就......比如......比如三少未婚妻现身珠宝展,肩膀有伤疑似遭到虐待?” “或者......或者再比如谈总携女伴出席活动,疑似有暴力倾向?” 京城这些大户人家乌七八糟的事可是不少,罗家以前还兴盛的时候,小姐妹们每周的茶话会上总有说不完的私房话。 谁谁谁的兄弟又换了女朋友,夜会了某某佳人,再要不就是哪个公子哥,太子爷,又搞出一些惊天动地难以收场的破烂事。 其中就属文紫嘉最能八卦,罗意璇跟着她可没少吃瓜。 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媒体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那一套。 大家聚在一起的,都是个顶个的千金名媛。学历、样貌、家世旗鼓相当。 表面和气,实则都较着劲,无非就是比比谁未来嫁得好,老公找的好。 豪门和豪门之间,也是存在鄙视链的。 家族传承的看不上投机走运发家的,有政治文化背景的看不上没人脉没门路的。 这里面,顶顶漂亮家世又极好的,除了罗意璇和文紫嘉就是韩颜月了。 从前虽然嘴上不说,可韩颜月这心里始终是妒忌罗意璇可以和谈敬斌订婚的。 这不,才有了后来谈敬斌入赘韩家的事。 罗意璇话音落下,见谈裕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微微张了张嘴,又把想要继续说的话咽了回去。 谈裕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越想越觉得好笑,抬眼看着她,玩味地笑了笑,像是吃惊,以及......不太理解。 家暴?! 脑洞真够大。 她要是做记者,外面的媒体都得叫饿死。 家暴......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罗意璇摸不着头脑,她这也是顺着媒体平常对他的夸张评价猜测的啊。 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还风流!!! 完完全全有可能为了外面那些个莺莺燕燕和未婚妻动手。 哇塞! 那就是另一个炸裂新闻了! 成婚在即,谈三少在外风流沾花惹草,甚至不惜殴打即将新婚的妻子! 罗家破产清算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腾出时间去看那些无聊又狗血的新闻了。 突然这样一回想,反倒感受到了熟悉又低级的趣味。 抿了下唇,强忍笑意,也觉得有意思。 低头笑的时候没留意,再抬头,谈裕朝着她走过来。 罗意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被他拦住。 他又很熟稔地揽住她的腰肢,微微低下头。 罗勒叶和天竺玫瑰的味道。 很好闻,不是事后清晨。 具体是什么香水,她竟然没辨识出来。 千金名媛,大多都有收藏各种东西的爱好。 罗意璇可以算是其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珠宝是最大头。 平常的贵宝她大多不屑多看,只有那种极具收藏价值的,才能惹得她青睐。比如她十八岁时佩戴的那顶古董钻石皇冠,比如谈敬斌和她订婚时送的顶级帕拉伊巴戒指...... 除去珠宝,其次就是香水。 暂且不算那些盘子杯子,包包手表这些旁的,但她自己一个人收藏的香水便足足占了一整个近百平的房间。 装着灯带,一个又一个的柜子,每一瓶香水都有它该在的位置,旁边写着出处和时间,以及名称。 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各种大牌典藏品,古董香水,她不用,平常也很少去装着香水的房间。 她只喜欢买,享受拿下那些稀有品的瞬间。 谈裕身上的香水味,她倒是没闻到过。 只能隐约分辨出前中后调种大概放了什么。 很好闻...... 罗意璇轻轻吸了下鼻子,香气钻进大脑,刺激着微末的神经。 “家暴......” “你觉得,我很有这个潜质,是吗?” “你喷了什么香水?”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轨迹交合在一起。 她的话音先落下,他的紧随其后。 几秒之后,还是罗意璇先开的口。 “不是,就怕......外面的媒体瞎写。” 声音细小得像是蚊子一样,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突然冒出了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大概是太紧张了,一下子脸红到了耳尖,杏眼的目光也变得软和了许多,温柔地直视着他。 这回,拿不准的反倒是谈裕。 前面还在说他家暴,后面直接跳到了香水。 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她不那么小心翼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倒是真真有几分从前罗二小姐恣意可爱的影子了。 而他恰巧,最吃这一套。 谈裕低下头别过脸,笑了笑。 罗意璇在他身侧,瞧他这样子,应该是没生气。 又追问:“那明天我去吗?” “明天先回老宅。” 谈裕没给出确切答案,别开身,进了浴室。 罗意璇撇撇嘴,也没再多说什么,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他不在乎名声,她也懒得跟着瞎操心。 周末不用上班。 自从上次柳家亲自给她道过歉之后,她三少未婚妻的身份也跟着被整个书坊的人知道,再没人赶在工作上给她脸色瞧,她比之前轻松一些,多抽了一些时间,在盘活那些微末产业上。 云想那边有会,谈裕一早就走了。 等到下午,罗意璇自己按照他昨晚的要求,去老宅。 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了,对于这场京城的春,大家都翘首以盼。 罗意璇找了条浅蓝色的吊带蕾丝裙,套了一件同色系的小香风外套,配饰选了银色的小铃兰花。 云层很浅,被微暖的风吹过,千丝万缕,像是拉扯开的棉花糖。 太阳很大,却不热,暖融融的,橙黄的一整颗,像是没化开的橘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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