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里并不是那么舒服。 不是因为其他,单纯因为谈裕这件事。 是人都会有占有欲,有劣根性。在还是罗家二小姐的时候,她可是出了名的要面子。 既然选她做未婚妻,凭什么还可以招惹其他女人。 这种骨子里的骄傲和烈性,是即使演得再顺从,也没办法打消的。 谈裕是她的未婚夫,他这样做,在打她的脸。 这是在她眼里,比雨夜叫她迷路,比丢她在路边,比在床上对她那样肆无忌惮,都更过分,更让她觉得有被羞辱到的事。 这种异样的情绪,比她想得来的更猛烈,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联想...... 她甚至联想出了当红小花挽着谈裕亲热的画面。 水不停地流着,罗意璇终于伸手,却因为放得太久,水温升得足够高被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 “嘶。”她皱了皱眉,收回了手。 调了水温,草草洗漱完,就忙不迭地往书坊去。 路上本来还为这事烦着,一到书坊,有工作忙起来,便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连手机都丢在了一边。 与此同时,老宅那边倒是又一番热闹。 谈裕昨天从球馆出来,本来是想直接回老宅的,但半路又有个比较急的应酬,不好推辞,还是去了。 品牌方带了最新的代言人过来,就是新闻上爆出来的那位当红小花。 当晚,喝得有点多,但以他的酒量还不至于醉,只是到底有些迷糊,丁芃文便给他订了楼上酒店的房间,他结束了饭局便直接上去了。 至于那位小花夜半敲他的房门,媒体蹲点的事,他始料未及。 再睁眼,就被挂在了新闻的头版头条。 “三少,你你你,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一会儿到老宅,可怎么办啊?”丁芃文在副驾驶的位置唠唠叨叨。 谈裕被他磨叽的心烦,猛地睁开眼,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看得丁芃文瞬间闭上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再发出。 昨天的事非他本意,也不是逢场作戏,纯属意外。 倒也无所谓,反正在他身上,这种新闻也常有发生,并不算稀奇。 只是,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罗意璇也会看到,心里便不是很舒服。 但又好像......有点好奇期待她的反应。 是会生气,还是伤心,抑或是和往常一样,全无所谓,由着他随意。 越想,越好奇。 一直到顺园门口,他才不得不被迫停止思量。 意料之中,谈正清生了气。 但毕竟这种事在谈裕身上也时常发生,也不至于动太大气。 这次回来,主要是商量一下清明之后祭祖的事。 谈正清这一脉子女并不算多,但整个谈家人丁兴旺,根深树大。谈正清这一辈共兄弟姐妹四个,他排老二。 老大谈正峰与谈正清同父异母,本来是谈老指定的家族继承人,但早些年在国外出了车祸,才不到三十岁便英年早逝,留下妻子和一双儿女,现在的长房是整个谈家最没势力和家族地位。 老三谈淑窈是个厉害角色,也是唯一和谈正清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帮着谈正清在几十年前的继承人“大战”里杀出重围,现在是云想的大股东,两个儿子现在都在云想内部工作,还收养了一个小女儿,现在在国外念书,和文紫嘉是同学。 老四谈正霖是谈老在港城打拼的那几年,与当地舞女生的。谈正清和谈淑窈母亲去世后,谈老堂堂正正地抬了她进门,谈正霖也就此有名有分,并非私生子。比上头几个也小了不少岁,最受宠爱,生性洒脱,成年后便回到港城开辟自己的连锁餐厅事业,远离谈家纷争,是个不折不扣的闲散“王爷”。 说得好听一些,是手足亲情,但一年到头除了祭祖,连过年都不会见一次,各有个各的家,各过各的日子。 偌大一个顺园,向来也是只住谈正清和子女几个。 只有在祭祖的前一周,叔叔伯伯,姑姑婶婶的才会提前过来,还有一些远的近的亲戚们,入住在顺园会客的别院。 从前年,谈敬斌被赶出谈家,谈敬骁蹲进了监狱后,祭祖这件事就是谈裕在操持,繁琐又复杂,要准备的事宜多如牛毛。 而且今年,还有件大事要落实。 就是要在族谱上,加上白珞灵的名字。 去年祭祖,谈裕提出来的时候,遭到了谈正清和何月琼等一众谈家长辈的强烈反对。 去年,他刚刚接手谈家不过半年多,羽翼尚未丰满。 但今年,他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在族谱上把白珞灵的名字填上。 在谈正清的院子聊祭祖的事到很晚,迈出院门的时候,天已经渐暗。 谈静初等在小玉桥的那一头,见谈裕过来,迎了上去。 “阿裕,吃晚饭了没?” “我不饿,姐。”谈裕摇摇头,在公司忙了一天,又说了一晚上祭祖的事,累得很。 昨晚的宿醉还没完全褪去,这会儿晚风一吹,还有点头疼。 “意璇在京郊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 提起罗意璇,谈裕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瞧你这话说的,连自己老婆在哪都不知道。" “今天的新闻我看见了,你回去给意璇好好解释一下,她应该能理解这都是媒体们无事生非的。”谈静初说着将手里下午刚做好的凤梨酥塞在了谈裕手里,“给,带回去,阿姨下午新做的。” 谈裕看了看手里精美包装起来的凤梨酥,沉思了一下,想到那天在羽毛球场,她全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 “她?她才不会当回事。” “怎么不会呢!她是你未婚妻,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听了谈静初的话,谈裕不禁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苦意。 他倒是希望她在乎,哪怕是声嘶力竭地跟他闹一场。 夜色渐浓,不知怎的,起了晚雾。 能见度很低,温度也跟着下降。 下午的时候,罗意璇的例假就到访了,强撑着把当日的工作处理完,甚至没力气支撑长途地铁回去,咬了咬牙叫了专车,一路蜷缩在角落挨回了京郊。 到庄园门口,非户主允许,专车还不能进去。 罗意璇只好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又换上了庄园配备的车,咬牙撑到了家,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衣服都来不及换,一头栽倒在床上。 以前她是没有痛经的毛病的,毕竟孟晚清用陈年阿胶将养了她这么多年。 这毛病是去年年底操劳过度,加之中了病毒大病一场后勉强痊愈落下的,也是奇怪。 看了医生也不管用,加上她工作忙实在是没精力注意,便越来越严重。 疼到发抖,疼到恶心的程度。 罗意璇死死地捂住肚子,用最后一丝意志将自己裹紧被子里,费力地呼吸声,满头大汗看,疼得忍不住呻.吟出声。 时间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疼得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自小腹蔓延开来,甚至搅合到五脏六腑。 头晕眼花,她没克制住,也没爬起来,在床边把中午吃得午饭连着刚刚下午吃的止痛片都吐了出来,一嘴的苦涩。 也不知这样疼了多久,疼得昏天黑地。 她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是汗。 再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谈裕从老宅那边回来,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 一进门,于妈照常迎上前。 “要热晚饭嘛?” “不用了。”谈裕拒绝,没心思也没胃口,“她回来了吗?” “罗小姐回来有一会儿了,也没吃晚饭,回来直接上楼了,一直没下来过。” “知道了,你去忙吧。” 谈裕提着那一小盒凤梨酥,直接跃过二楼,去了三楼。 小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有昏暗细碎的灯流落出来,应该是只开了床头的灯,没有开主灯。 事情发生一整天了,她安静得吓人。 别说不高兴了,就连话都没比平常多说一句。 回廊的主灯亮着,金色的流苏微微浮动着,亮眼的光笔直地投射在他僵直的脊背上,映射出点点光斑。 他身着要Saint Laurent秀款西装长灰色法兰绒双排扣西装,打着条纹简单的同色领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禁欲又闲适儒雅的气质,站在她门前,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高大挺拔的身体,在象牙白的瓷砖上落下一道凛冽的影子。 内心不停地周旋,斗争,又泄气,挣扎。 如果她不在意,就算敲响了这扇门,有没有任何意义。 他没有气焰,更没有居上位者的自信。 不敢面对,突然很想逃避。 他实在是不想再触及她淡漠冰冷的目光。 因为每一次这样,他都会结结实实地心疼好久。 把凤梨酥的小袋子挂在了小卧室的门把手上,他转身离开回廊,绕过衣帽间和另外一间客房,回到主卧。 现在他是谈家这一辈的话事人,是整个云想的掌权人。要他顾忌的事真太多太多了...... 回到主卧,甚至没有时间神伤,就又要操心。 祭祖是头等大事,到时候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会出席,不能有半点差错。 等交代了一圈各项事宜,打过电话后,谈裕坐在桌前,莫名突然出神了几秒。 房间里燃着于妈提前布置好的香。 只是这次,不是小叶紫檀和黄杨木的,换了云家最擅长的沉香。 据说云家的沉香用的是惠安系的越南沉香树脂,加之调至得当,颇具安神静心的功效。 只是沉香名贵,好的沉香树脂又难得,云家制香非上乘顶料子不做,所以产量很少。 这还是谈裕托喻衍洲找云家的门路弄来的。 还是文紫嘉说他才知道,她最喜欢沉香。 如果今晚,他们在这偌大的主卧,在这珍贵的香之中,哪怕是吵一架,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闭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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