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地拽住谈敬之的领子,一字一句警告。 罗意璇完全失神,直到那些瓷片陆陆续续地滚落在地上,发出了声音,她才回过神,赶紧上前两步,轻轻拽住谈裕的手臂。 “别,别打架,快松开!” 偏厅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东西暖阁两边也都听得到。 待到众人赶过来的时候,只见到眼前这副景象,谈敬之头破血流被谈裕揪住,周围一地狼藉。 “干什么呢!”谈正清大吼一声,“谈裕!松开!” “你还看着干什么,快去拦着呀。”何月琼看了一眼也愣住的谈静初,不高兴地说了一句。 谈静初赶紧上前,帮着罗意璇拽住了谈裕,“阿裕,阿裕!冷静一点,先放开堂哥!” 谈裕这一闹,不仅搅黄了午饭,也搅黄了下午请族谱的事。 那个茶盏子砸下去的时候用足了力气,谈敬之是被砸得不轻,捂着脑袋直嚷嚷着要报警。 “二弟,你给评评理,好好吃着饭,你们家三少进来就动手!还有没有规矩了!”杨园惠气得要命。 “就是啊,你看给我哥哥打的,这一下子下去,要人命啊!”谈静瑶帮腔。 “快点道歉!”谈正清被架在了这,根本别无选择,已经气得脸都白了。 谁都知道,谈正清是最要面子的。这下可好,亲戚朋友都在,身为继承人的亲儿子公然动手,简直和街头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谈裕终于松开了谈敬之,狠狠地咬着后槽牙,眼神的怒意和冰冷不减半分,只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做梦!” 谈正清彻底绷不住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狠狠地给了谈裕一耳光。 这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偏厅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一声之后,略微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整个偏厅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说一个字。 今天,二房的脸算是全然掉在了地上。 云想的CEO,谈家未来的话事人,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扇了耳光,这无异于叫他当众颜面扫地。 罗意璇,谈静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 “不道歉就给我滚出去,滚到祠堂跪着!”谈正清怒吼,要求谈裕必须道歉。 谈敬之的伤口已经被杨园惠用手绢止住了血,现在捂着脑袋正一脸愤恨地看着谈裕。 明摆着,在等他道歉。 毕竟都是谈家人,谈正清都开口了,道了这个歉,也就算抹平了。 罗意璇在旁边完全吓傻,以前在罗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赶紧碰了碰谈裕,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谈伯伯说道歉就可以了,你快......” 谈裕气归气,但是谈正清的话一个字也没漏下,听得清清楚楚。 他冷哼了一声,只要想起刚刚谈敬之说罗意璇的话,气血就搅合着怒气直上头,根本忍不住,甚至还想再抽他两下。 他一个被人唾弃了那么多年的私生子,什么难听话都受过,什么冷眼都挨过,他无所谓的,而且现在自然也没人敢当面给他难看。 但他听不得任何人说罗意璇。 他藏在心尖儿上的人,护得跟眼珠子一样,谁也说不得。 道歉? 绝无可能,他还嫌刚才那一下远远不够。 罗意璇拽着他的袖口,他回过身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对面龇牙咧嘴的谈敬之。 众目睽睽之下,他毅然决然地出了偏厅,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祠堂。 拒不道歉,也不低头。 “嚯,这小子,现在脾气这么硬。”谈正霖在一边看着,悄悄从人群里出来,从小门离开。 谈静初瞧见这副情景,也是头疼。 原本知道是有一场家庭“大战”的,但她以为是因为族谱的事,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打架。 谈正清见谈裕离开,没了办法,只能亲自给谈敬之一家道歉。 亲戚们在一旁也顺势说和,尤其是谈淑窈,自然是站在谈正清那边帮腔的。 大房那边心里也清楚,埋怨吵嘴了几句,也就算了。 一场闹剧,耗费了一整个午后才勉强消停。 族谱是写不上了,亲戚们也都各回各的住处。 何月琼喊了丁权,送谈敬之去医院处理伤口了。 罗意璇站在一边,目睹了全程,久久没能从惊吓中缓和过来。 最后是谈静初,扶着她出了碎月阁,送她回了院子。 “姐姐,谈裕他......”走到一半,罗意璇微微皱着眉,说了一句。 “没事的,小叔已经偷偷去看他了,爸不会真的让他跪太久的,但怎么也要给大伯母一家面子,毕竟是阿裕动手打伤了人家。”谈静初不知晓全过程,还问了一句:“不过,阿裕不是这种冲动的人啊,谈敬之到底说了什么,气得他下这么重的手。” 罗意璇没回答。 谈敬之说了什么,她心里最清楚。 明明前面谈敬之说诋毁他自己的话时,他都云淡风轻,没有反应的,却在下一秒听到有人说她半分不好,便大打出手。 她跟在他身边,完全没预料到,他会如此。 谈裕,算是为了她,才如此大功干戈。 挨了耳光,罚跪在了祠堂。 刚刚,她拽着他袖口的时候,还发现了他被碎瓷片划伤的掌心。 回到院子这一路,她的心都是忐忑不安的。像是被滚油煎了,又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 难受,担心,愧疚,很多很多的情感,累积在心里。 她不能说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觉得心悬在嗓子眼,快要不能呼吸。 日头往下滑了几寸,原本蔚蓝如洗的天,卷上了几朵厚重的云,遮住了太阳。 顺园经此一闹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谈淑窈跟着杨园惠一家去了医院以作安抚。谈正清气得血压飙升,出了碎月阁就叫了家里的医生去了东院。谈家众人也不敢瞎走动,都老老实实地候着。 天渐渐暗沉,连树上的鸟儿啊雀儿啊的,也不飞了,不叫了。 祠堂内,安静得让人心慌。 谈裕跪在中央,不动如山。 “你乜事,好好地同你大伯母家嘅兄弟动咩手?”谈正霖问着。 谈裕不答,只看着眼前洁净的地板,垂着眸子。 大脑里也并非是一片空白,他在回味刚刚罗意璇惊恐的神色。 他绝望又固执地想,他可能又吓到她了。 说不定,她会觉得,他就是个没有章法,不懂礼数,生气就动手的地痞流氓。 “怎么唔讲?”谈正霖站在他身旁,瞧见了他干净的袖口下缓缓从手心流淌出来了红色血液,本来是想叫他先处理下。 谈裕开口打断了他。 “小叔,要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甚至很讨厌你,怎么办?” 普通话,字正腔圆,但口气完全落寞的一句话。 谈裕说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失望到了顶点。 “咩?”谈正霖被他说糊涂,甚至还臭屁地补了一句,“对你小叔我来说,没这个可能。” 见谈裕不说话,谈正霖才觉得不对,不再瞎扯,也不用粤语了。 “你怎么了?和你老婆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说这么种话?” 是呀,挺好的。 外人面前,装得挺好的。 谈裕心里泛起苦涩,轻轻笑了下,兀自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漫长的八年和一颗滚热的心。 上辈子,就当是欠她的。 谈裕认命地合上眼,酸涩一片,将那些滚热涌动在眼睛里的东西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你回去吧,小叔。” 谈正霖没办法,也说不动他,只好离开。 祠堂里只剩下一个人,和高高侍奉起的谈家祖先。 这一跪,从午后一直到晚上,又从晚上到深夜。 谈正清没叫他起来,没人敢说什么。 他也不反抗,就这样跪着。 手心里被碎瓷片划伤的口子血液干涸,凝结在掌心。那记耳光下手很重,他右边嘴角破了,脸颊也肿了起来。 但他感觉不到痛,还是绝望地跪着。 他又在心里问起了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为什么,要遇见她? 天完全黑了,乌云越积越厚,挡住太阳,又挡住了升起来了的月亮。 凌晨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越下越大,打雷闪电的那种,冷风从敞开的祠堂门口涌进来,又涩又硬。 “三少,三少,老爷子睡了,走吧,我送你回院子。”丁芃文在园子里打探了一圈消息,终于跑到了祠堂,“我问过了,大房那个没事,缝了几针,已经回老宅了。” 谈裕并没起来,倔强又固执。 “回去吧,现在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少夫人还一个人在院子里呢,她肯定担心你。”丁芃文弯下腰,又劝道。 被他最后半句话触动,听见了外面的惊雷声。 她怕大雷,很怕很怕。 这是罗意宸之前还在世时,玩笑之间偶然提起的。 他记了很多年。 跪得太久了,整个腿麻木疼痛难忍,膝盖甚至都不能弯曲。 在丁芃文的搀扶下,谈裕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毕竟是挨罚了回去,不宜太声张。 所以没叫车,丁芃文撑着伞,站在他身后,扶着他一步步走回了院子。 每走一步,都很痛。 膝盖很痛,嘴角很痛,手心很痛,心更痛。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活该,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甚至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担心她一个人,听到这滔天的雷声,会不会害怕。 活该罢了。 他抿了下苍白的唇,碰触到了嘴角的伤处,满口淡淡的血气味。 雨太大了,风也太大了。 明明已经过了惊蛰谷雨时节,还未步入夏至,就下了如此大雨,像是要把天捅破一个洞一般。 罗意璇在客厅整整做了一下午,妆没卸掉,衣服也没换,身上还穿着白日里那件玉兰旗袍。 一直坐立难安,一直在担心。 直到开始下雨,雷鸣不止。 她克制不了那种极端的恐惧,一直闪电,她又不敢开灯,只留了床头柜上的一盏,蜷缩在床边,怕得直发抖。 风猛烈地就像是嘶吼的野兽,吹折了竹林里的竹子,吹掉了回廊的宫灯,吹落了园子里满树的花朵,也吹开卧室的木质排窗。 凉意夹杂着豆大的雨滴调进来,罗意璇看见了,本想去起身关窗,却在刚要下床,听到了一声巨雷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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