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金融危机,他的家族生意至此海啸泡沫,他同父异母的老大哥,足足多他二十岁,更是一夜之间破产,为了给妻儿留点嚼补,走上了男人最后的挽尊一步,用自己的领带上吊自杀了。 自此这块地便封禁在这里。唐受钺这些年多番回国,祭奠他母亲,期间多的是各处渠道的人,想接手这块地。那些人也摆明了奚落他唐某人,除了数典忘祖,他绝无翻身之日。 这其中,最大的头目便是冯镜衡的父亲。 冯钊明招徕的各方人马,有政有商,最后甚至挖到了汪春申这块敲门砖。 冯老头识人很准,这商人队伍里,有儒有将,自然也有附庸风雅的文人。 唐受钺便算一个。他当年投掷千金捧出来的,有歌手有演员,有提琴的首席,有昆曲的花旦,自然也有风靡一时的书画大拿。 汪春申那幅成名之作,至今挂在唐受钺母亲的故居里。 汪之后巅峰之作的那幅,即便拍出天价,即便有他唐某人的推波助澜。事后,汪感怀知遇之恩,几次想拜见唐受钺,却被他拒绝了。 因为养而成的作品,他便失去兴趣了。唐受钺一向这样的心性,赌石赌得便是慧眼,一旦开开,是石是宝,皆与他无关了。 况且,金玉也好,钻石也罢,他们显贵发光,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这也是多年以后,汪春申拖着一副残烛身体来投诚唐受钺,他受用的地方。 菩萨为何低眉,因为他要渡一切苦厄,他脚下凡尘甚至泥泞里的人。那些人,足够仰望他。 夜钓的轮船上,冷月孤星。唐受钺钓上一尾放生一尾。 冯镜衡在边上喝酒,这几日谈判桌上、土地勘察及商务招待,见识到的这位冯二公子都是滴水不漏的。他即便耳语助手,都惜字如金。 风月场合更是高僧一般的定力。别说调笑了,冯老二眼里看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都一个冷眼,没兴趣的东西,狗都不看一下。 酒杯搁在栏杆上,一个没留神,咚地一声,掉进了深湖里。 唐受钺没看清,只问冯二,“什么掉了啊?” 喝多的人,满不在乎,“心。” 没等唐太公一般有雅兴的人反应过来,饮酒的人决意今晚到此为止了。 他收拾起应酬的心神,摆出一副恭维合作方的笑谈口吻,“有机会,一定去您母亲故居看看那幅画。” “嗯?你也是知音。” 冯镜衡单手插裤袋,笑得再吊儿郎当不过,矢口否认,否认他丁点的鉴赏能力。相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但是,我相信您的慧眼。” “呵,你冯老二不是会恭维人的主。” “笑话。我这些明明信手拈来,你要听的话,我能说一晚上不重复。” 没等唐受钺说话,冯镜衡先出口了,“但今晚不行。我要下船了。” 冯镜衡给出的说辞是他要去办一件私事。夜奔的程度。且刻不容缓。 他争取明天下午回头,明天上午的议程请唐受钺这边与他助手对接。他的助手,有一应拍板权。 唐受钺微微不满,说笑着开罪,“私以为你并没有拿出你父亲许诺的诚意。” “因为我去办私事?” 唐受钺不置可否。“我只是觉得冯钊明的儿子,不该是会被女人掣肘到的。” 冯镜衡笑得轻蔑,甚至荒诞,“总有例外。我要是跟唐生说,实则我卑鄙得很,贪心得很,两手都想要。但是,也没出息得很,她一哭我又什么心肠都没了。就这样吧,无论如何,我得给她个交代。别他妈混到最后,我在她前男友名单里,成为垫底的那个。” 唐受钺赞喟。“你这么个臭脾气的人,能甘心说这样的话,我真是稀奇,得是个什么样天仙般的人物了。” 冯镜衡忽地冷冽,“也许我没机会给你引荐了。但是,没准你早见过了。” “见过?哪位明星?” “哈,当我醉话。” 冯镜衡从停锚的轮船换到小艇,上岸的时候,杭天在车里等他。 不等冯镜衡钻进车里,驱车的人已经开始吐槽了,“冯董知道了,估计得气得把家给炸了。哄着你出差,由着你收买人心的升舱诸位。结果,为了女朋友,你甘愿就这样连夜往回赶,六点的飞机,红眼航班也不为过了吧。” “少废话。开车。” 杭天一路送冯镜衡到机场。后者除了登机的证件,其余什么都没拿。这几天过来,已经熬了几个大夜,冯镜衡晚上的应酬及夜钓,辗转到登机的时候,他几乎算是二十四小时没阖眼。 他临飞前,叮嘱杭天,要老宋赶在他落地前,抵达虹桥机场。带着盛稀的钥匙。 杭天点头,表示都一应安排好了。 冯镜衡最后点拨杭天,与唐那头,细节一一敲定到位,他要怎么夯便怎么夯,尽管拿出拍板的架势来。跟他绕字诀的,只有最后签字画押的功夫。 杭天实则心里没底得很,并不敢擅专。只问冯镜衡,什么时候回头?票是否提前订。 熬鹰一般的人,越夜越精神。含糊了句,“你能拖一个钟,我就晚一个小时的自由。” 杭天憨憨笑一声,“别了,你快回来吧。这么大的生意,你不在,我心里慌得很。” “慌什么。人死得掉,天都塌不下来。” 杭天越来越琢磨出道道来。那就是,有的人嘴上再霸王,却次次身体作一个降臣。“S城盛稀住处,有什么值得您亲自去?” 冯镜衡转身前,丢下一句,“有她小舅的尊严。也有她放不下的牵挂。” 冯镜衡知道,如果由着她亲自奔波去S城,那么一切,就全无转圜了。 他彻彻底底地骗了她。 飞机上午八点半落地,老宋那头也顺利接到冯镜衡,主雇两个又马不停蹄往S城去。路上,老宋劝冯镜衡眯一会儿。后者却一眼也难阖上。车里他也不好抽烟,直玩着老宋的一个火机,直按的,把里头的油烧完了。 车子好不容易抵达S城老城区,火球一般的太阳,晒一切都辣花花的。离导航上头的目的地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倒霉催地遇到了车祸,本就不顺宽的道上,塞满了通行的车子。 冯镜衡一把跃起身子,都来不及问老宋具体地址,只把老宋架在导航架上的手机摘过来,而自己的手机留给车里的人。 他说他先下去走了,老宋从封锁里出来,给他电话。 老宋一急,直喊了老板的名字,“镜衡,钥匙!” 下车的人即刻回头,接过一串钥匙。再按着导航的提示,大步朝前去。穿过一道主街,拐进民巷的时候,冯镜衡已经不再依靠导航了,而是把手机里的地址举着给土著问,这样比死脑筋的机器灵活多了。他最后一身风尘仆仆的疲与汗,站定在一处门楼旁,看乌瓦灰墙上一处蓝底白字的具体门牌号。 他收了手机,掏钥匙出来的时候,对面邻居狐疑地问了声,找谁,这家老的不在了,小的也去外地了。 白衫黑裤的人,端正地系着领带。他举着钥匙,声称认识盛稀,他是受盛稀所托来家里拿点东西。 邻居点头,再问来人,稀儿在A城还好吧。这孩子命苦得咧,但是品格噶好的,哎,从小没妈的孩子啊,哪能不苦啊。 冯镜衡捅开门锁,推门之际,答复对过邻居,“好。他一切都会好的。放心。” 进门后,冯镜衡用老宋的手机与盛稀连线,对方隔着视频镜头与这头通话,两个人即便正式签署了助养协议,正式交谈的话不超过十句。 盛稀在那头给冯镜衡指储物间具体的位置,房子小而窄,门楼朝南的一小间,塞满了纸盒瓶子那些,一根线吊下来的钨丝灯泡被冯镜衡的头不小心碰到了,某人吃了一鼻子灰。 灰头土脸的人,没来得及抱怨,拎过一扎报纸,阴潮的最下头骇然跑出几只甚至还是红肉现现没长成的老鼠。遭难的人,当即口里爆粗,他并不为自己的遭遇而不平,严阵的逻辑控诉,“她能来?她看到这些不得吓死过去十回。” 那头盛稀还躺在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不禁笑了声,好像这些日子冯先生对他的轻蔑,至此都得到了报应乃至平复。 他也问冯先生,“您不肯她过去,仅仅想自己亲自跑一趟?” 某人经由主人指点,摸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坏斗柜。阿婆把汪春申的私人物件全锁在斗柜抽屉里。盛稀淡淡交代,“全部在里头了。” 冯镜衡拿手里的一串钥匙,排除几个全然不对号的,那几个小到小拇指头盖大小的钥匙,一一在试,也讥讽臭小子,“你老爹这么大的名号,这些年,你就没好奇过他的东西吗?” “好奇过。我甚至不需要钥匙,但是我不想知道。” “嗯?” “知不知道影响我吃饱饭吗?能拿那一堆废纸去抵我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吗?” 冯镜衡鼻孔出气,反问臭小子,“他这些年一个月给你们奶孙多少钱?” 盛稀晦涩不答。他反过来问冯先生,“昨天栗小姐跟她妈妈说,我是你的养子,你愿意这么被编排吗?” “她认,你就可以是。” 盛稀继续,“不认呢?” “不认我依旧管你到大学毕业。放心,我不会要你认贼作父的。况且,她不认了,也没人反对我有什么养子不养子了。到时候,外界有你这么个说不清的养子反倒是个好事。” 盛稀不懂,“好在哪里?” “就没人愿意嫁给我了,我也不必倒霉催地去结那些鬼都不想结的婚。” 对面少年听这样口吻的冯镜衡一时觉得新鲜、有趣。才要说什么的,这头最后一把钥匙别开了锁,冯镜衡当即收起自嘲的嘴脸,端起长辈的架子,短暂知会了声,挂了,便按掉了通话视频。 老宋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冯镜衡,站在一团狼藉、逼仄的储物间里,阴暗潮湿的霉味,连老宋这样的糙老爷们都觉得懊糟,一面咳嗽一面拿手赶鼻息里的灰尘。然而,冯镜衡无动于衷地站在斗柜抽屉边,手里一扎又一扎的信。 老宋走近的时候,只听到冯镜衡陡然地冷笑了声,“这世上就没人不对功成名就的人谄媚的。包括这家一个拾报纸捡瓶子的老太太。” 感谢老太太,这么细心地用防水的牛皮纸保留下来了这些信。光看上头俊秀飞白的笔迹,足见那幅真正的成名之作该多么的惊艳。 老宋如同听天书。没多久,只见冯镜衡连同牛皮纸一股脑地全捧包了出来。 招呼老宋,回A城。 * 时隔多年,栗朝安再次登上了重熙岛。 向项急招的。 栗老师一口气赶了过来,向项在他跟前简单交代了下。栗朝安来与圆圆交谈的时候,几乎拿出术前与病患家属谈话的缜密话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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