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下头包括船厂、酒店、地产、新能源、园艺种业等多面经营,冯镜衡所到之处,真正跟过他父亲的老员工都习惯喊他二子,亲近却也不失他二世祖的身份。 栗清圆从今晚他跟他的朋友们聊天里,明面上,他父亲好像更偏爱老二的样子,实则,好处全由老大占了去,为的就是冯纪衡端正、内秀又娶妻生子。 叫老冯省去多少心思。 莫翌鹏头一个替镜子不服,“行了,你也抓点紧吧。别你这么任劳任怨的付出,最后没赶上趟,真给人家作嫁衣裳了。” 沈罗众慢怠地笑,敲打莫翌鹏,“拱火别人的家事,你安的什么心!” 莫翌鹏咬着烟,很看不惯老沈这永远正人君子的模样,别说,沈罗众和冯纪衡还更像一路人。“我管他妈什么心,我又不和他老大玩咯,我自然以冯二的利益为先啊。” 沈罗众知晓莫翌鹏最近和冯镜衡走得勤了些,他也不去打听细节,只觉得这样的依附还是攀交少了些志趣。他始终坚定做一个绝对正确的人。 厅里几案上摆着水果,茶酒。而帮着冯镜衡招待他们这些的栗清圆却独自一人地坐在饭厅那边的长桌边,她弄她自己的东西,专注也有点孤僻的童真。 没多久,冯镜衡起身来,没赶狗党们走,只说他要送她回去,至于狗党们,你们等得,就等我回来;等不得,就走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 栗清圆临走前,去把七七的猫洞门给拴上了。 冯镜衡给她拎笔电,她今天多了带了个移动硬盘,冯镜衡等她过来的时候,顺手帮她拿在手里,栗清圆见状,走过来第一时间要回硬盘,也郑重得很,就着他的手塞回电脑包里,怕他散漫得给她弄丢了。 冯镜衡便当着他的一行朋友面打趣她,“装的什么?这么宝贝。” 栗清圆淡淡拢拢外衫的衣襟,也背着她的小包,不动声色地反讽回去,“很明显是你没有的。” 冯镜衡笑着追问:“我怎么没有了?” 栗清圆:“知识。” 冯某人丝毫没被挖苦到,只与有荣焉地笑着,笑着来牵她的手,随即跟朋友们告辞。栗清圆不明白,还是说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把高调当家常便饭,她一时被冯镜衡这么牵着走,听着他朋友一径哀鸿遍野的戏谑声,她只想骂走在前头的人:虚荣,肤浅! 直到走出小红楼,她的脸还是烧烧的。 想着他刚才和他朋友说他明天的行程,栗清圆出声,“要不我打车回去吧。” 冯镜衡只当听到句空气,吆喝她上车,“别还没沾到枕头呢就开始说梦话。” 栗清圆看着他都牵开驾驶座的门了,“那要不我来开吧。” 扶着驾驶座车门的人不懂了,“嗯,你比我识路点?” 栗清圆不理会他,也没说她想再克服克服恐惧,只说:“我妈最近在考虑给我买车呢。” “不是怕么?怕就不要勉强自己,开车上路,不只是对自己负责,也得对别人负责。” “……” 冯镜衡看她闷下去,笑了笑,补充他的话,“说的是事实。事实也是,驾车只是项技能,未必要人人都必须掌握。”他给她找了个现成的例子,“我妈就不会开车,不影响她车进车出,明白我意思吗?” 栗清圆有点气馁,她明明是鼓足勇气想告诉他,我想再试试,试试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陪,而不是一上来就给我一盆冷水。 于是,当没说过的撤回。一面开副驾的车门,一面回道:“你妈是你妈,你这个参考数据毫无意义。” 冯镜衡看着人都上车了,他却没急着坐进里,而是把着车门,压低身子来,问里头的人,“怎么没有意义?” 栗清圆:“不具备普适性的举例,就是没有意义。” 普适性个鬼。冯镜衡要骂人,他不信她听不明白。再问她,“我今天不给你开,你预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明天叫我爸陪我练吧。” “下车!”凡事不甘落于人后的某人,没理由被栗老师三振出局。 冯镜衡绕过车头,来跟栗清圆换位置的时候,甚至胜负欲爆棚,“你爸那种女儿奴没准都舍不得骂你,我给你骂一骂,没准你不出三回就能上路了。” 栗清圆被车外的人骂骂咧咧地给拽下来了,她依旧气呼呼,“你不是说上路不光对自己负责也得对别人负责,这么情绪不稳定的教学,就是负责了?” “拉倒吧。对付笨蛋,还能一直不光火的那不是老师,那叫泥菩萨,纸糊的!” 栗清圆又一次破功地笑了。 嘴上这么说着,等两个人真正换过来位置,副驾上的冯镜衡比谁都冷静,信誓旦旦地强调,车子碰了哪都不要紧,开成狗爬也不要紧,你别管后面的灯还是喇叭,稳住,当后面放屁,你只要时刻清楚刹车和油门的区别就够了。 栗清圆张张嘴,声明自己,“我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啦。” “嗯,开吧,证明给我看。” 事实证明了,大考筛选出来的的确是学习能力。栗清圆开的比冯镜衡想象中的好得多,除了速度不大敢提上去,起码应试考试的那些项目她记得很牢,实操也很冷静。他都纳闷了,“开的这么稳,为什么不敢开呢?” 扶方向盘的人静静道:“没人逼一把吧。我那时候躲懒,小舅的事故,我爸妈也不勉强我,没人陪我练……”还有半句,她刻意省略了。 副驾上的人心知肚明,再有个二十四孝的车夫男友,她就更懒成精了。 她说有买车的计划,冯镜衡便试着道:“你看中哪一款了?” 栗清圆警觉地婉拒了,“我爸说赞助我。” 冯镜衡不禁笑出声,和聪明人聊天,好,也不好。“我也赞助你一点?” “不要。” “为什么?” “要听实话吗?” “当然。” “我妈很看不惯的,她看不惯这种男女交际,一上来就收些不能平等往来的礼物。” 冯镜衡即刻领会她渗透出来的家教和原则,“那么,向女士觉得,什么程度才能送这些呢?” 栗清圆不答了。 冯镜衡心里明白,并不勉强她了。他知道她的家境并不缺这些投其所好,这反而让他想送她点什么更艰难起来,毕竟,攻心向来最上上。 车子开得当真跟狗爬似的,副驾上的人丝毫不急,由着她这样,当变相散步了。 说到孔家,栗清圆转达孔颖的意思,“小颖要请你吃饭呢。” “嗯,心意领了。饭就不必了。有空你请她,我做东。” “可是那是孔妈和小颖的心意,人家想答谢,小颖和你一个想法,要我来请你,她出钱呢。” 冯镜衡笑她这个中间人,“你倒是落了一身好名声啊。” 栗清圆由着他嘴贫,“那你真的下周五回来吗?” “怎么,觉得太长时间了,很难熬?” “请客!”栗清圆应试地把着方向盘,目光死守着前头,一点不敢偏头来,“跟你提前约时间,我说认真的。小颖不是那种爱占别人便宜的人。” 冯镜衡可有可无的笑意,“你拿主意吧,挑个双休天你们方便的时间。就在里仁路这里吃,她出食材,你来烧?”说话人想到什么,“或者去我住的地方,你还没去过,好不好?” 这好不容易从小红楼那里的暧昧结界走出来的人,一时间好像听什么都风声鹤唳的,她也担保邀请人绝对不是百分百光明正大。栗清圆对于他真正住的地方门朝哪边开暂时没有兴趣。采纳了他前头的意见,“嗯,那就在里仁路这里。” 冯镜衡觉得这种有人狩猎,有人卖命地躲枪口的狙击游戏有趣极了。他可干不出来背后放阴枪的事,尤其是对她。他只会等着她心甘情愿把眉心抵过来。 干脆跟她说起里仁路这栋房子的彻底缘故,说他父母如何在这栋房子里完成嫁娶仪式的,如何甘愿这么多年不惜高价地盘在手里,说他父母如何三令五申过,这里绝对不可以拿来风花雪月。 栗清圆听清一个词,一时间有点懵懂,磕绊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问出口,“那,那你还……” “什么?” 她哪里讲得出口。也会意过来,他大嫂见到她在这里的表情为什么那么诧异了。 冯镜衡左手来帮她扶方向盘,顺势覆在她右边这只手上,“所以我跟老头提出易主了。好与不好,都是我个人的了。” 栗清圆绝对的无神主义者。但是重熙岛每年的酬神游神,她遇上了,也会很虔诚地拜。这不冲突,也很尊重许多寄予风调雨顺、家和万事兴的许愿甚至是信仰。她有点歉意,她只以为这里是他拿来消遣招待的一处,没想到有这么深层的纪念意义,还是关于他父母爱情的。栗清圆觉得,她不该,亵渎神明了那种不该。 “你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气什么,”有人比她想的气定神闲多了,“他们禁的是风花雪月,你是吗?你和我风花雪月了?” 栗清圆哑口,也没多少平静的心神来开车了,想要右灯把车子停下来换他开的。 冯镜衡不肯,“多说几句话就消化不掉的情绪,还开什么车。你高峰期停不下来要怎么办,把车扛着走还是就这么扔了?” 栗清圆怪他不讲理,跟她说些有的没的,说完还不准她有情绪。 “我说什么了,我还不能说话了。我现在就在训练你的高峰高压路况。” 栗清圆再要说什么的,冯镜衡寂寂道:“别遇到点情况就想着打退堂鼓。今日事今日毕,是我说的;里仁路归我了,也是我说的。我这点话语权都没有,我还混什么名堂。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破了我父母的规矩,那也是我的错我来领,他们就是有意见我也跟你保证,怪不到你头上一个字。” 终究,栗清圆硬着头皮,被这个性情疯和情绪稳定随时切换的陪练羁押着,算是无功无过地开到了文墀路。 她这才发现她离他的公馆小楼这么远。 小区常停的这处门口最近在作业一项市民请愿。这条路明明东西两端都有公交站台,但是这中间就是没有人行斑马道,小区居民从对面站台下来,为了不横穿马路,还得绕老远才能走到斑马线上过来小区这头。 这桩请愿坚持了四五年,政府总算批下来了。 这么晚了,还有路政人员加班加点赶着加装护栏和人行道的警示牌。栗清圆把车子泊停下来,好像一时间也没什么可主动交代的了,她和副驾上的人聊起她家门口的便民设施了。 冯镜衡故意问她,“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是啊,她和他说这些干嘛。栗清圆词穷之后,“我到了。” “为什么不开进去?” “因为你的车子太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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