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休默默收手。 又等了一会儿。 韶谌返回,在迟休身旁站定。 “走吧。” 迟休刚要俯身拿东西,没料到韶谌也俯下身,把几只塑料袋都提上。 “看在你老实等我的份儿上,勉为其难帮你提一下。” “……” 迟休抬头看着瞎得瑟的韶谌,缓缓撒手。 “行,走了。”韶谌直起身,迈步。 迟休却愣住没抬脚。 韶谌走了两步,感觉哪里不对,又撇回头看杵在原地的迟休。 “杵那儿干嘛?”韶谌挑眉,扬了扬脑袋,“走了。” 回神,迟休赶紧几步跟上去,与韶谌并排走。 走到韶谌车前,沉默的迟休忽然出声:“你从小区那边过来的?” 韶谌正把东西往后座上搁,敷衍道:“嗯。” “……” 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韶谌下班时间普遍比她早,迟休每天晚上回去,除非韶谌加班,不然就是他健完身回来才能碰到。 再比如今天,迟休踏进超市门的那一刻,韶谌可能已经洗完澡在床上闲躺。 不过。 超市到小区的距离也不过从十字路口一边到斜对面这么远。 也用不着开车过来吧。 迟休没再问下去,安静上车。 回到小区,两人提上东西又走进电梯。 韶谌斜眼瞥了瞥迟休的侧脸,淡淡开口。 “怎么没见你戴眼镜?” 迟休低睫:“戴了隐形。” “哦。” 韶谌又道:“今儿怎么想起买这么多菜?有客人?” “不是。” “哦,没吃晚饭?” “没有。”迟休侧过脸看他,“你呢?” “没吃。” “哦。” “……” 沉默―― 电梯快到九楼时,迟休忽又看向韶谌,踌躇片刻道:“韶谌。” 韶谌应声偏过头,垂眸看她。 “菜买挺多,你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 韶谌闻言没吱声,上前摁下关门键。 迟休懵然。 直至电梯门又在十楼打开,韶谌跨出去,轻车熟路地站到迟休门前。 见迟休盯着自己没反应,韶谌散漫笑道:“刚不还说请我吃饭来着?反悔了?” 后知后觉的迟休终于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门。 “坐吧。” 迟休放下手机,从韶谌手里接过东西,往厨房走去。 韶谌倚在厨房门边,懒洋洋偏头。 “不用帮忙?” 迟休看都没看他:“不用。” 一顿,又补充道:“你会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 韶谌失笑,转身返回客厅。 百无聊赖地,他刚要在沙发上坐下,迟休放桌上的手机响起。 厨房里传来迟休的声音。 “帮我拿一下。” 韶谌上前拿起手机,备注为“迟先生”的人打来电话。 略微蹙眉。 迟休是孤儿他很早之前便知,这个同样姓迟的男人又是谁? 韶谌满脸不悦地拿着手机走进厨房,随后递给迟休。 “点一下。”迟休心思全在手里的面糊上,没想腾出手。 韶谌又不悦地点下接通,将听筒贴近迟休耳侧。 “迟小姐?” “嗯,有事吗?” 见迟休脸色平淡,韶谌强忍偷听的欲望。 迟奕笑道:“请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倏忽,不知是韶谌手抖还是碰到了迟休的耳垂,外放被无意点开。 中年男人的声音立时响彻厨房。 “‘无声诗’组委会希望邂逅更多优秀画作,当然,我觉得你能鼎足其中。” 迟休瞥了一眼韶谌,语气依旧平静:“不敢。”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毕竟很多人看好《逢》,包括我。” “时间也不多了,下周开始初评……” 挂断电话,屋子重归平静,迟休继续切菜。 韶谌自然听清了刚才的对话,沉默站在迟休身后。 他当然知道“无声诗”是什么。 无数次在广场的荧幕前驻足,韶谌总希望那站在荣光与掌声中的画家,是迟休。 自知道迟休成为画家后,他曾这样憧憬过。 在他看来。 她本应耀眼。 “无声诗?” 身后韶谌忽地出声,迟休一吓,连肩膀也跟着轻颤。 “嗯。” “为什么不去?” 因为画里的人是你,迟休抿了抿唇。 “能力有限。” “我不觉得。” 迟休回头看向韶谌。 “什么?” 韶谌表情难得正经:“我说,我希望你能参选。” 迟休略怔。 眼前人与少年的影子隐约重叠。 很多年前,他好像也这样说过。 迟休与他对视良久,蓦然垂下头,转身。 “算了。” “为什么?”韶谌不解。 “刚说了,能力不够。” 见迟休似乎并不在意这事,韶谌也不争论。 “行吧。”韶谌转身,话音却小了下去,“反正只是我希望……” 声音虽小,仍清晰落入迟休耳中。 迟休手中动作停下,瞥向韶谌的背影。 两人沉默吃完饭,韶谌自觉收拾洗碗,但迟休总感觉氛围不对。 送韶谌出门时,迟休忍不住叫住他。 “韶谌。” 韶谌直直注视她。 “为什么希望我去?” 韶谌装听不懂:“嗯?什么?” 迟休低睫:“无声诗。” 看着迟休,韶谌忽转话锋。 “‘无声诗’颁奖典礼每两年一届,在国家艺术博物馆举行,会堂视野开阔,最多可容纳上万人。” 迟休听得云里雾里。 “所以?” “所以――”韶谌一顿,目光带了点恳切。 “我希望万众瞩目的人。” “是你。” 迟休睫羽轻颤。 话语直白脱口,韶谌不禁烫了耳稍,随意道:“算了,太矫情……” “那。”迟休出声,“你会去吗?” 韶谌看她,挑眉。 “当然。” 迟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说话算话。” 韶谌微愣,继而轻笑一声。 “好。” 送别韶谌,迟休坐回沙发,又从手机上找出那幅画。 本想藏住的心思,在这一刻有了公之于众的期待。 她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心底无可替代的存在,又怕那份曾独属于她的温柔被世人评说。 他纯粹宛如骄阳。 只剩热烈的光。 - “我很高兴你能改变想法。”迟奕伸手和迟休半握一下,“优秀的画作值得被冠以荣誉。” 迟休抿唇:“先生说笑了,只是参选,不一定能当此殊荣。” 迟奕笑:“我相信,荣耀会眷顾真正优秀的人。” 又聊了几句,两人道别。 从艺术中心走出,天色已晚。 不远处,韶谌正靠在车前,望着她似笑非笑。 一小时前。 迟休本打算在小区门口打车来艺术中心见迟奕,不曾想韶谌的车在面前停下,降下车窗。 两人对视。 迟休:“你又开始当滴车司机了?” 韶谌:“……” 韶谌伸手敲敲窗沿:“去哪儿?” 迟休老实道:“艺术中心。” 闻言,韶谌了然扬眉,拖长尾调啊了一声。 “不顺路。” “……” 迟休不想搭理他。 “不过呢。”韶谌侧身伏在车窗沿,“看在我俩的交情,可以给你开个友情价。” 迟休蹙眉:“什么?” “一顿饭抵车费。”韶谌挑眉,仰头直视迟休,“就今晚,如何?” 迟休心跳漏拍。 想跟人吃饭至于说得这么花里胡哨吗? “好。” 迟休微微弯唇,上车。 第36章 (三十六)蚊子包 “点吧。” 韶谌把菜单递给迟休,迟休简单扫过一眼,随便点了两个菜。 把菜单拿给服务员后,迟休瞥向韶谌:“你不是说你今天见客户?” 韶谌淡定烫好碗筷,推向迟休桌前。 “是吗?记不得了。” “……” 迟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鸽子?” 韶谌理直气壮:“也可以这么理解。” “……” 迟休安静喝水。 “不过我有点儿好奇。” “什么?” 韶谌抬眼看她:“你哪幅画参选?” “……”迟休低睫,“机密。” 迟休目前还没在公共平台上公布过《逢》,除非亲自去去年的画展上看过,这幅画暂时还没走入人心。 她也不知道迟奕怎么看上的。 韶谌挑眉,不语。 不一会儿,菜被端上桌。 迟休捏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韶谌自觉闭口,两人沉默吃饭。 许久,韶谌放下筷子,直视对桌仍在慢吞吞咀嚼的迟休。 迟休被看得有些窘。 她吃饭吃得慢。 不是一般的慢。 每次和郑连依他们一块出去吃,迟休基本上吃不了几口,所以家里的置物柜里堆满零食已成习惯。 在韶谌的注视下,迟休默默加快进食速度。 韶谌见状蹙眉:“你慌什么,我又没催你。” 迟休抬眸瞥了一眼韶谌。 韶谌语气不耐:“你有事儿?” 迟休摇头。 “没事儿慌什么,吃。” “嗯。” 迟休默默扒饭。 以前在程家,迟休一向安分,唯独吃饭这件事让人头疼。 程见君倒不会说迟休什么,吃过饭便下桌去处理工作,程问意和程钧启基本不回家,因此,饭桌上面对跟树懒一样的迟休的人只有齐湘。 程家虽有钱,但从来不请保姆,内务全由齐湘一个人打理。 每次饭后,迟休仍抱着饭碗在桌上慢慢咀嚼,齐湘则将所有碗筷撤走,从不管迟休吃没吃完。 迟休往往沉默着吃干净碗里的白饭,或者提前夹些菜留在碗里,回房间吃。 她想过吃快点,但吃着吃着,口腔里传来的异物感让人不适,速度总不自觉慢下来。 在学校里同样如此。 食堂窗口前的长队能等十分钟以上,而留给学生吃饭的时间总共也不过半小时,遇到老师拖堂,饭都差点吃不上。 教学楼离食堂也远,迟休缓步走去,再排十分钟的队,等她拿到餐盘时,食堂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找到座位坐下吃饭,吃不了几口,午自习铃声又响起,食堂里仅剩的几人飞速离开,迟休只好放回餐盘,一个人赶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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