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休点头。 “怎么可能?”韶谌轻嗤,“把你眼镜擦擦。” “……” 电梯在十楼停下。 自两人确定关系后,韶谌多了个习惯,便是每天在电梯里目送迟休进家门,再下楼回家。 “明天见。”迟休淡然一笑,抬脚往外走。 蓦然间。 她感觉右手被人拉住,随即撞进温热的怀抱里。 迟休被韶谌猝不及防的熊抱吓一跳,猛然扑在他胸前。 “怎……么了吗?”迟休茫然着,脑子也跟着慢了一拍。 韶谌没应声。 迟休想扭头看清韶谌的脸,却被他愈发收紧的双臂禁锢。 她听见韶谌伏在她颈侧闷声喃语什么。 “什么?” “……就抱会儿,不行?” 迟休闻言,抬手抚上他的脊背。 “嗯。” 然而―― 迟休拍拍韶谌的背:“你还要抱多久?” 韶谌蹭了蹭她的肩:“就一会儿。” “第三个‘一会儿’了。” “……” 韶谌满脸不悦地直起身,迟休瞥见他略垂的眼睑。 莫名委屈。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睡。” “昂。” 望着韶谌一脸委屈还得强装冷酷的模样,迟休忍不住牵起他的手贴在颊边。 “我真的,只喜欢你。” 说罢,迟休低睫轻吻他的掌心。 韶谌一愣,忽地红了耳稍。 “嗯。” 两人道别。 迟休洗漱收拾完上床,照例接起韶谌的电话。 “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 “那我默认你在等我电话?” 迟休想了想,老实道:“也行。” 韶谌轻笑一声。 过了会儿,迟休听见那边传来淅沥的水声。 “你在洗澡?” “想看?” “……”迟休不自觉地把手机从耳侧拿远,“不。” 将手机放在枕侧,迟休默默躺下,细听韶谌的动静。 良久,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耷拉,忽又听见电话那头窸窣的声音。 “洗完了?” “嗯。” “能问你个事儿吗?” “说。” “你方向感不好,跟你同事有什么关系?” 对面倏忽消音。 迟休试探:“喂?” “在。”韶谌似是沉了口气,“他的存在,类似导航。” 迟休恍然大悟。 “能,再问一个吗?” “嗯。” 迟休踌躇片刻,改口:“算了,不问了。” “……”韶谌无语,“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毛病?” “什么?” “老吊人胃口。” “好吧。”迟休妥协,“湛山寺,你后来去过吗?” 其实她的问题不是这个。 她想问。 高中那次月假,你是不是提前去过湛山寺? 确切地问。 你去了,多少次? 韶谌沉默须臾,淡淡道:“没有。” “哦。” “怎么?想去?” “不是,问问。” 顿下话音,韶谌放缓语速:“山上的木香,还记得?” “嗯。” “现在已经过了花期,等明年……” 韶谌的声音渐渐模糊,迟休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困意,合上眼皮。 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韶谌的肩好像不如现在一般宽厚,低着头,在地铁站里穿梭。 她站在原地,看见他不止一次疾步路过自己身边。 而每次路过,迟休仿佛都能清晰望见。 他眼底的期待。 - 雨声晓走后,工作室的压力莫名大了起来。 迟休之前一个人支撑时还没这种感觉,但自从习惯雨声晓和盛叶的存在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疲惫。 “唉呀~”盛叶望了望窗外,“真怀念我的中学时代啊~” 迟休看着围墙里嬉闹的学生,没什么情绪。 “到了。”副驾上的男人扭头,冲两人笑笑,“咱们下车吧?” 迟休受朔柳大学附属中学的邀约,为学生们带去一次特别的美术讲座――以讲为主,画为辅,展开对“热爱”的主题演讲。 此时此刻的面无表情,是她在心底默背演讲稿的孤独。 “那边儿是我们初中部,会堂也在那栋楼里……”走在前面引路的,是初中部教导主任孟洋。 盛叶倒饶有兴致地跟随孟洋挥舞的指尖移动视线,迟休则隔绝喧嚣,面瘫背稿。 众人经过公告栏,迟休推了推眼镜,抬眼一瞬,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止步。 走在前的一行人继续说笑着,许久才发现落后的迟休。 盛叶上前:“你在看什么呢?” 迟休移开眼。 “没什么。” 见迟休挪步离开,盛叶没忍住好奇往公告栏上瞧。 目光在几张处分结果上短暂停留,随后收回。 “哎哟……你们要不先转转?我这边有点事,学生们待会儿铃声一响就去会堂集合,你们过去有老师接应的。”孟洋指指手机,“实在抱歉啊!” 迟休平静道:“没有,您忙。” 目送孟洋远去,盛叶无奈叹口气。 “学生时代未解之谜之一。”盛叶晃晃手指,“老师们永远接不完的电话以及电话那头过分神秘的存在。” 迟休抬眸望向不远处的教学楼:“会堂是在那边?” “对!” 也没多远,迟休张望四周,想找个地方坐下回忆流程。 “迟休?” 迟休皱眉,应声回头。 四个瘦高的女孩正看着她,虽都身着校服,但其打扮张扬得看不出学生模样。 迟休视线锁定一个打扮勉强过眼的女孩。 “你,叫我?” 迟休清冷而不带情绪的声音让四人一愣,其中三个望向站在中间的迟夏。 迟夏有些尴尬,故作镇定地把双手抱在胸前。 “你怎么在这儿?” 迟休看她:“你班主任没告诉你?” 迟夏脸色略僵。 “我……我当然知道!” 盛叶茫然看着俩人,但见迟休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我听我妈说,她去找你你不见她?” “我为什么要见她?” “你不是――”迟夏话音一滞,看了看周围的人,终是没吐出后半句话。 “算了,你不见她也好。”迟夏声音小了下去,“省得她一天到晚发疯……” 迟休没吱声。 一旁的盛叶轻推她的手肘:“姐,时间差不多了。” 迟休撇头,朝迟夏淡淡颔首,打算移步。 “等会儿!” 迟休又止步。 迟夏扭捏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傲娇神情。 “那什么,咱们也算认识了。”迟夏抓扯着校服衣襟,“留个联系方式?” 迟休眯了眯眼。 “咱俩怎么熟的?” “我……” “位香怎么跟你说我不管,我也不爱多管闲事。”迟休毫不忌讳地拿出一支烟咬在唇边,“你还小,专心读书。” “在处分通知上站稳脚,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第52章 (五十二)向日葵 迟夏闻言,眉心一跳。 见她脸上藏不住的紧绷,迟休不再多说什么,飘出一句“告辞”缓步离开。 毕竟是个孩子。 即便无关迟宽和位香,她也不想跟迟夏过多联系。 迟休眸色沉了沉,伸手往包里摸索打火机。 却摸到振动的手机。 拿出。 韶谌发来一条语音。 迟休无意中先取下唇边的烟支,再点开页面查看。 “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八分,你对象想你了。” 听到韶谌慵懒又带点撒娇意味的声音,迟休冷淡的脸上忽现笑意。 敲敲屏幕,迟休眼角含笑回复。 ―你对象也想你 两人正迈步往学校会堂走,迟休路过一垃圾箱时,顺手将还没点上的烟扔了进去。 按照孟洋的提示,迟休领着盛叶往楼里带。 没走两步,有接应她们的人一眼认出迟休,忙迎上来。 “久仰久仰!” “幸会。” 迟休抬手和面前的男人象征性地半握一下。 “不是说孟主任去接你们吗,这……”男人话说一半,目光略显僵硬地往两人身后望了望。 迟休语气平淡:“孟主任挺忙。” 男人尴尬笑笑,依次向迟休介绍周围的人。 完后,众人进门,迟休开始准备演讲相应程序。 铃声响起,会堂里陆续涌入人流。 闹哄的人群中,不时传来班主任招呼学生安静的吼声,某位不知名的校领导也拿起话筒冲台下指挥着。 迟休站在幕后,默默看着学生中混坐的家长。 对她而言,在学校这种公开场合,有无家长的存在好像从来不在她所在乎的范围内。 倒不是无感。 而是习惯羡慕。 回忆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 高考前三个月,湛桥一中照例举行百日誓师大会和成人礼。 先是听台上的校长以及学生代表言辞激昂,随即在整理队伍准备跨过“成人门”的间隙里,迟休杵在操场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争相为自己孩子拍照的家长们。 “同学!”一个女人冲迟休摆摆手,笑眯眯喊道,“能麻烦你站过去一点吗?我们这边在拍照。” 迟休看了看身旁不远处几个怀抱鲜花的学生,安静走开。 她没跟程见君提这事,因此没有目光跟随她。 沿着跑道缓步,她捏着班里发的红色小旗,视线木然扫过熙攘的人群。 同班的人都零散开来,校方似乎也在刻意拖延着时间,主席台上迟迟没传来指令。 昨晚夜里下过雨,迟休本想坐在草坪上发呆,而抬脚踩下去发出的水声又让她讷讷收脚。 她抬眸,仿佛站在了孤独的中心。 “诶?你是不是……迟同学?” 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迟休应声回头,怀抱向日葵的女人正笑得温柔。 迟休试图在脑海里搜索与之有关的印象。 哦。 韶谌的妈妈。 “请问你看到韶谌了吗?”景芸上前一步,眉头微皱,“就来过一次,刚去了趟厕所,出来有点摸不着方向。” 迟休想了想,模糊的视线扫过人堆,凭记忆指向某一处。 景芸顺着迟休手指的方向茫然张望片刻,而后带着歉意地笑笑。 “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带我过去一下?” 迟休视线在景芸怀里的向日葵上停留半秒,点点头。 景芸跟在迟休身旁,看着少女清瘦的身段,温吞出声:“迟同学一诊考试也是年级第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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