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君闻言,沉口气。 “谢谢,你有心了。” “应该的。” 程见君沉默斟酌几秒,终于开口。 “我倒没什么大碍,你齐阿姨……”话留一截,程见君没再说下去。 迟休觉得自己该安慰他些什么,可话噎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倒不是她冷血。 只是在现在的她看来,无论程家发生什么事。 都无关于自己。 本着尊重程见君的原则,迟休仍试探着出声:“齐阿姨身体好些了没?” 程见君沉寂好一会儿才回应:“消瘦了许多,毕竟伤了腰……只能坐轮椅了。” “嗯。”迟休吐了口烟,神情依旧很淡,“过两天,我过去看你们。” “好……” 挂断电话,迟休在路边找到一处长椅落座,指间的烟燃不尽怅然。 广场上空有白鸽盘旋,不时停落在地埋头啄食,不惧生人地阔步前行。 看着脚边毫无忌惮的鸽子,她想起湛桥一中的废弃教学楼。 名义上是废弃,实则只是没让学生在里面上课,平时也用于教学资料和器材的储存,因此大扫除会组织学生过去打扫。 墙面老旧且未经翻修,迟休有印象去打扫时,目光所及皆是散落地面白花花的墙灰和碎瓷砖。 渐渐地,校方减少了动员打扫的频率,学生间却流传起关于废弃楼的灵异事件,再后来,被安排去楼里打扫成了人们不能被触碰的底线。 假期的几场暴雨结束后,众人返校的第一件事便是被动员大扫除。 迟休坐在依旧坐在教室后排,望着讲台上的劳动委员拿粉笔认认真真地写安排。 身边的韶谌不知是熬夜过度还是怎么,从落座到现在一直趴桌上没抬过头。 “好,那什么我说一下啊。”劳委扔下粉笔,转身面朝众人,“还是按照分组来打扫卫生,一组打扫操场公区,二组去连廊……” 大概是困意会传染,迟休微微阖眼,抑制不住地打起瞌睡。 “迟休。” 迟休眉峰牵引耷拉的眼皮,艰难撑开,看向站在桌前的几人。 其中一个女生将扫把递给她:“你刚也听到了,我们组还被安排了打扫旧楼。” 迟休颔首,起身接过扫把。 “你先过去,我们再去领些器具。”女生抬了抬下巴,转身离开。 迟休当然知道他们什么打算,没说话,捏着扫把安静走出教室。 那段时间,关于她的黄谣无论大小,定是连绵不绝。 她本来也没打算与众人同路,独自缓步前往废旧教学楼。 迟休所在的班级负责顶楼,楼道里不时有其他班学生的嬉闹声。 悠哉晃到六楼,迟休在记忆里需要打扫的区域挥动扫帚。 因为无人活动,所以学校在楼顶养了鸽子,她站在六楼,鸟爪触地的声音仿佛穿透天花板,传入耳中。 扫了有一会儿,迟休估摸着那几人是不会再来了,扔下扫把,倚在窗边静待时间流逝。 她所在的教室外就是露台,鸽群一次又一次地降落、停留,再被惊离。 迟休仍记得,那是个晌午,楼顶的云阴沉得厉害,潮湿的灰晾不干,霉味横行无忌。 她看见白鸽倏然振翅,斑驳灰墙挤不进阴天的主色调,拐角处,扎根一棵白杨树。 先前还怀疑,那与自己挥动扫频率几乎无异的声音是错觉,直至看到那熟悉的微卷发尾,迟休这才确定答案。 对面的韶谌始终背对她,默默挥动扫帚。 韶谌的组别不负责这边,至于他为什么过来,不言而喻。 迟休看着他,时间仿佛清晰成形,化作清风撩拨心弦,思绪缠成线团,打发白云苍狗。 又一截烟灰落下,迟休弹了弹烟头,吸入最后一口烟后吐出,将烟头摁熄,转手扔进垃圾桶。 - 不知为何,迟休总觉得近来眼皮跳得厉害,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缠绕身心。 同往常一样,她与盛叶出外勤返回工作室。 两人正洽谈,迟休轻推眼镜的某一瞬,注意到不远处的纤瘦身影。 是个女孩,马尾扎得利落,蓝白校服与书包的青春气质扑面而来。 女孩偏头的某刻,迟休不难认出迟夏的侧脸。 似乎在犹豫什么,往楼上望了又望,最后终于放弃,转头离去。 迟休不解。 迟夏这是打算找她? 本就不想与她有牵扯,撇开疑虑,和盛叶迈进大楼。 …… 迟休正往画布上细细描画,一旁的手机振响。 “喂?”她腾出手接通,用肩膀抵住手机紧贴耳侧。 “临时有事,可能会稍微晚点儿过去。”韶谌沉口气,“也晚不了多少,我现在就去取车。” 迟休放下画笔:“没事,我等你,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嗯。” 韶谌收好手机,疾步走出云上大门。 深秋的傍晚已然昏沉。 在停车位前止步,韶谌刚要打开车门,被挡风玻璃上的一张白纸引开注意。 挪步,扯下。 看清纸面上的内容时,他眼角略微抽动。 仅三个字―― 迟处秋。 覆盖黑色字迹的,还有一个红色巴掌印,血腥味残留其上。 韶谌看后,将纸张揉成团攥进掌心,额角的青筋凸起。 舌尖抵了抵后牙槽,他撇头环顾四周,试图能捕捉到始作俑者的半分踪迹。 坐进车里,他抬眼瞥了瞥后视镜,拿出手机拨通迟休的电话。 “喂?” “身边儿有人没?” “我身边……”迟休回头看电脑桌前立誓今晚赶完稿的盛叶,“有。” “行。”韶谌发动车身,“那跟人待好,别乱跑,我处理完事情马上过去。” “嗯。” 韶谌冷脸开车,不时观察后视镜。 在十字路口拐弯时,他看清了始终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一辆封闭式货车。 刚开始只是怀疑,韶谌特意绕了一条街,现在终于确定这辆车正在跟踪他。 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他还是迟休,韶谌猛踩油门,往与迟休工作室完全相反的路驶去。 后车似乎发现韶谌已经察觉,也不再躲藏,直接紧跟其后。 他又腾手打电话。 “……喂?”电话那头是来自白昀的惺忪。 “定位共享给你了,记得看,没动了帮我报警。” “什……什么?”白昀瞬间清醒,“报什么警?你丫怎么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韶谌瞥一眼后视镜,散漫道,“给我盯紧了。” “不是你……” 没等白昀再多说什么,韶谌便挂断电话。 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在往城郊赶。 越是偏远的地方形势越是不利,韶谌皱眉,彼时正穿过一处十字路口。 这条路上途经的车辆极少,他看着从右侧路口驶出的一辆车,想稍微压下速度拐弯。 却不料,后方逮住这个机会,突然加速。 韶谌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立时刹车。 顷刻间,轮胎厮磨路面的声音划破夜幕,刺人神经。 韶谌望着赶在撞上绿化带之前停下的面包车,略微心悸。 两车僵持须臾,韶谌重新发动车身打算离开,然而对面车的主驾驶蓦然打开车门,缓缓走下一人。 见到来者,他脸上没多少诧色。 预料之中。 韶谌没着急下车应付,静静坐在车内,观察车外逐渐靠近的迟宽。 路灯昏黄的光勾勒出迟宽狰狞的笑,韶谌指尖轻敲方向盘,忽又解开安全带。 迟宽在车前站定,抬手敲了敲车窗。 “跑什么,叔就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韶谌冷冷抬睫斜他一眼,没吱声。 迟宽又道:“下车嘛,躲车里边儿有什么意思。” 说罢,面包车的后车门打开,从里又走下一群人,手持钢管将韶谌的车团团围住。 迟宽再敲车窗:“玻璃扎人挺疼,再说了,我女婿长这么帅,毁容了就不好了,你说对吧?” 韶谌面不改色地降下车窗。 “哦?”韶谌眉梢轻挑,“那你说,我听听怎么个事儿?” 迟宽把弄起手里的匕首:“前两天我撞了你,我给你赔个不是。” 韶谌冷嗤。 “迟处秋应该跟你说过,我是她爸。”迟宽玩味偏头,“亲生的。” “可那丫头老不待见我,指不定跟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韶谌散漫道:“有屁就放。” 迟宽扬眉:“得,讲真我还挺喜欢你这性子,把迟处秋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用不着通缉犯认可。” 迟宽闻言,脸色一黑。 “行吧,那我就开门见山。”迟宽收住笑容,“我听说,你是搞室内设计的?” “怎么?缺钱?” “可不是嘛!”迟宽猛拍车窗沿。 “行,不就是钱么。”韶谌吊儿郎当地勾唇,“要多少?” 大概是没料到韶谌如此爽快,迟宽额间的皱纹忽紧。 韶谌嗤笑:“怎么?敢问不敢拿?” “开什么玩笑?!”迟宽不由得抬高语调。 “得,要多少?” 迟宽抬起一只手,在韶谌眼前摊开五指。 “五十万?” 韶谌沉沉地笑出声,迟宽警惕看着他不明所以。 良久,韶谌再度抬眼直视迟宽,眼底满是不屑。 “挺敢张口啊?” 韶谌瞳色瞬间冷下去。 “吃得下去么?” 第74章 (七十四)噩梦乍醒 迟宽脸色忽僵,低吼:“耍我?” 韶谌扬眉:“我说了要给?” “现在是法治社会,就你这点儿低劣手段,还想敲一笔?”韶谌眸底划过一抹精光,“另外,我真的为迟处秋有你这么个畜牲爹感到惋惜。” “敢犯罪不敢认罪?想拿钱跑路?” “真他妈白痴。” 迟宽额角青筋暴起,举起匕首就要往车内刺。 韶谌抬手抵挡,顺势掐住迟宽的小臂,反向拧转。 “啊!!”迟宽被手臂传来剧痛刺激得扭曲表情,抡起另一只手里的钢管往车上砸。 所幸韶谌眼疾手快推开了迟宽,钢管挥歪方向,径直将左后视镜砸了下来。 其他人像是得到指令,也纷纷举起手里的东西准备往车上砸。 韶谌暂且顾不得其他,压下油门猛然冲出去。 众人阵势被韶谌的猝不及防击溃,四散开来躲避。 有人似乎早有预料,跳上面包车追去。 韶谌趁机报警:“喂,这边儿是……” 然而话没说完,他感觉车身陡然一震,紧接着,身体因惯性不受控制地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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