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夏不安地动了动,想后退,想拉开这太过危险的距离。 可肩膀上的手牢牢摁住她,不容她回避。 “祝今夏,我有没有说过我就在楼下,有事叫我?” 为此,他人在操场上,对学生以打扫公区为名,行追逐打闹之实都视若无睹。 时序看着那道张牙舞爪的口子,手上逐渐用力。 质问的是她,心里骂的却是自己,他就不该走,不该把他俩单独留在屋子里。 “买什么剃须刀?我都说我不在意外表了,刀片钝了就钝了,又不是不能用!” “刀不是在你手里吗?你凭什么给他,凭什么让他拿来砸你?” “平常不是挺能耐吗?我说一句,你说十句,一点亏都不吃。在山上还能跟多吉叫板,当着那么多人拿酒撒坟头似的搞他,怎么到今天就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任人宰割了?” 情绪上头,下手就重了,祝今夏嘶的一声别过头去,吃痛地吸气。 时序一把扔了棉签,重新将她掰过来。 “你干什么!”祝今夏又惊又怒,肩膀被他摁住,下巴也被禁锢,怕动静太大,她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压低声音喝止他,“放开我!” 可惜对方毫无反应。 他们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低下头来,一个被迫仰头。 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响彻耳畔。 捏住下巴的手相当用力,不给她一丝一毫挣扎的空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滚烫粗粝的指腹在皮肤上留下的燥热感,像炭火落在皮肉上,烧得她心惊肉跳。 客厅里,她的丈夫还在和顿珠打架,而一门之隔的卧室内,她和另一个男人维持着古怪的姿势,不论她如何挣扎,悬殊的力量都无法撼动男人烙铁般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祝今夏觉得自己是落入蛛网的猎物,时序从暗处而来,带着势在必得的威压。 这还是时序吗?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没这么咄咄逼人过,哪怕四郎拥金翻墙逃走,哪怕旺叔发病,他都始终维持着最基本的从容,那时候她还笑他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 “时序……”祝今夏再次尝试推开他的手,“你先松手,松手我们慢慢——” 话没说完,下一秒,眼前的光线尽数消失。 从窗外照进来的一尾夕阳残影落在床沿,摇曳在两人脚边,男人弓着腰,捧起女人的脸,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地覆上去。 祝今夏倏地睁大眼睛,心跳都停滞了。 四面八方涌来他的气息,一如渡口初见,他将那件老旧的皮夹克搭在她肩上时闻见的味道,介于烟草和青草之间,带着淡淡的皂感,极易令人想起高原的风,辛辣,凛冽。 只是那时候两人素不相识,她满心嫌弃,而今却似乎对这气味已然熟悉,它于每日朝夕相处时偷偷渗入她的生活,无孔不入。 那一瞬间其实很短暂,不过一低头、嘴碰嘴的事,可冥冥中有双无形的手拨停了指针,于是心不跳了,人静止了,时间也凝固在这一刻。 恍惚间,时序的面容无限放大,温热的呼吸也尽数消融于她的皮肤上。 祝今夏下意识后退,却仍被肩上、下巴上的手牢牢禁锢住,退无可退。 就在唇与唇即将触碰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打架了!” 刹那间,时间定格。 他在离她咫尺处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深幽的瞳孔里似乎有人放了把火,烧得人神志不清,也烧得她心惊肉跳。
第四十九章 低年级的小孩是来交作业的, 嘿咻嘿咻爬上三楼后,发现校长房门大开,里头乒乒乓乓不知在做什么, 再一探头, 眼睛都瞪圆了。 “不好了, 有人打架了!” 撒手一扔作业本,小孩惊慌失措往楼下跑,隔着半个操场就开始喊起来了。他年纪太小, 汉语还说不利索, 没喊几句就切换成藏语, 跟炮仗似的往办公室冲。 操场上打球的停了下来, 拼刺刀的小家伙也暂时停战。 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老师们原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 闻言一惊。 “什么?又打起来了?” 于小珊想也不想, 带着火棍等人紧急杀上三楼, 边跑边喘。 “那男的有病吧, 校门口打一场, 进来又打?” 火棍也火冒三丈的。“他以为自己是谁,李小龙吗,搁这儿一挑N?” 他一边撸袖子一边骂:“这些汉族人, 也太不讲道理了,当真以为我们藏族人好欺负吗?大老远跑来惹事!” “哎哎,怎么说话呢!”于小珊百忙之中不忘回头抗议,“我也是汉族人,校长和祝老师也是汉族人, 我们怎么着你了?你这还民族歧视,开上地图炮了?” 等到几人杀进宿舍, 客厅里乱糟糟的,顿珠已经卫城摁在地上了。 卧室里的两人也刚出来,三方齐聚一堂,狭小的宿舍客厅几乎被占满。 火棍看了眼斗殴现场,松口大气:还行,他们藏族人还是勇猛的! 只见卫城被顿珠按倒在地,单方面被揍,空有想还击的心,却没有还手之力。 时序的宿舍一向整齐,如今满地狼藉,茶几歪歪斜斜,椅子七零八落,课本、作业本全都散落一地,就连窗台上种的辣椒和大蒜也被波及。 于小珊瞠目结舌看着窗边两人,“干什么呢,也没人拦着他们?!” 说话间,顿珠已然骑在卫城身上。 离得最近的还是于小珊,见状不妙,她从身后一把抱住顿珠,眼瞅着顿珠高举拳头,这要是落在对方脸上,怕是要出事,急忙伸手去拦。 好在她个子大,够结实,愣是在半空中把那一拳给拉住了。 “来个人啊,我一个人摁不住他!”她急吼吼地喊了声,脸涨得通红。 卫城再怎么不会打架,也不该只有挨打的份,可连续几个月体重狂掉,身体虚了。 而顿珠与他截然不同,本就是草原上长大的小子,从小在山上放敞的,力气大,加之看见祝今夏受伤,整个人士气高涨,此消彼长,卫城理所当然落于下风,只有被压着打的份。 直到于小珊加入,战局瞬间扭转过来,她这一抱,一拦,顿珠立马失去了行动力。 卫城找到了反攻的机会,眼疾手快,一脚把顿珠踹开,连带着于小珊也摔在地上。 更惨的是,她在下,顿珠在上,她成了那个垫背的。 “哎哟我去!” 于小珊龇牙咧嘴,简直事无妄之灾。 她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吃痛地推开顿珠,扭头问时序:“我说校长,你站那看戏吗?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袖手旁观???” 火棍把倒地的两人拉起来,也急了眼,冲卫城吼:“你怎么回事啊你,见人就打,你是疯狗吗?” 卫城简直要气笑了。 这群人还讲不讲理了?由始至终就是这扎马尾辫的小子,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他,偏偏手里还有武器。(如果布和文具也算的话?) 卫城一边担心祝今夏被人拉进卧室不知在干嘛,一边被人摁在地上打,如今好不容易还了一脚,就被说是疯狗。 再看祝今夏,她一言不发站在校长身后,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表情。 卫城气急败坏,攥紧拳头,恨不能再跟现场所有人都打上一架,可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又下意识去找那道伤口。 她怎么样了? ……他不是故意的。 伤口很深吗? 双脚不由自主朝祝今夏走去。 顿珠杀红了眼,一看他还要朝祝今夏靠近,捂着肚子冲过来,“你还想干嘛!” “顿珠!”于小珊急了,“校长,你干嘛呢,快拦住他啊!” 时序是伸手拦了,但拦的不是顿珠,是祝今夏。 她正要冲上去,时序一把将人拉回来挡在身后,眼睁睁看顿珠又揍了卫城两拳,才上前阻止。 “够了。” 眼见顿珠再次被拉住,卫城抓住机会又要反打,半空中被时序一把握住拳。 他一手拽住一个。 “有完没完?” 黑漆漆的眼珠不带一点温度,刀子一样落在卫城脸上。 卫城抽手,拼尽全力的一下居然没抽出来,很显然时序也使了全力,像是要把他捏碎一样,力度还在加大。 手腕一阵剧痛,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没吭声。 两人在半空中僵持住。 他用力,他也用力。 屋子里剑拔弩张,战火仿佛一触即发。 于小珊错愕不已,不是,顿珠就算了,怎么连时序也跟着疯了? 她左顾右盼,试图再找个脑子没坏的人求助,不待开口,祝今夏动了。 “时序。” 短暂的岑寂。 说来奇怪,那只卫城费尽力气都无法挣脱的手,就这么轻飘飘被祝今夏拉开了,就好像她叫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芝麻开门诸如此类的魔咒。 时序上一秒还处于盛怒之下,眼神阴戾,下一秒却好似被春水融化。 这一瞬间,卫城仿佛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她,再看时序。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 两名妇人争抢一个小孩,都说孩子是自己的。于是县太爷断案,让她们一人拉住孩子一只手臂,分别往自己身边拽,谁抢到孩子,孩子就是谁的。 争夺间,孩子因痛哇哇大哭起来,一名妇人率先松手,哭道:“孩子归你了!” 可县太爷却把孩子判给了她,理由是真正爱孩子的人才会冒着失去他的危险也不忍看他受伤。 就在刚才,于小珊因为阻拦顿珠而被误伤,倒在地上成了垫背的。 而今轮到祝今夏了,时序便松手松的比谁都快。 祝今夏抬头看着卫城,问他打完了吗。 “打完我们出去谈。” 她平静得不像是刚刚目睹完一场风波。 一旁的顿珠怒道:“还谈?你脸上还带着伤呢,你就不怕他又动手?” 于小珊和火棍闻言一惊,齐齐朝祝今夏望去,一看之下才发现她脸上受伤了。 伤口在颧骨下方一点,由于位置突出,跟小孩的嘴似的,微微外翻。简单处理后,血是止住了,看着依然触目惊心。 于小珊倒吸一口凉气,“他打你了?” 又对卫城怒目而视,“你打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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