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先是感到一阵心疼,然后又很生气,她指向房门外,语气很冲地说:“他干的?” 这个“他”,指的是外头的肖万雄。 肖焕没回话,看着宋吟轻轻笑了笑,道:“你生什么气?” “他干出这种混蛋事儿,我不应该生气?”宋吟语气还是很冲,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了。 她现在只感觉一股火气直往脑门儿上冲,一点儿也冷静不下来。肖万雄那混蛋!竟然把自己儿子打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还是不是人?! 肖焕看着她这副浑身冒火的样子,居然很愉悦地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宋吟冲他吼了一句。 “嘶……”肖焕笑得太开,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宋吟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心里又气又急,但又没处撒,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拉着肖焕就要往外走。 “去医院!”少女语气坚定。 但却又没拉动。 “不能走吗?我扶你。”宋吟目光担忧地看着肖焕,温声说道。 肖焕却轻轻甩开了她的手,自顾自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床边,然后慢吞吞坐下,一点儿也没有要去医院的意思。 “没必要去医院。”肖焕淡声说。 宋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道:“怎么可能没必要?!” 他这浑身是伤的,不去医院怎么行呢? 肖焕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小伤,我都习惯了。” 宋吟看着他这副受了伤却无所谓的态度,突然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努力回忆了一下,从自己和他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她突然记起来那天肖焕就是带着伤的,但他那时还是从临江七中的墙头上一跃而下,在她面前装了个好逼,要不是后来他因为这脚伤差点被黄毛偷袭成功,她甚至都发现不了他受伤了。 后来肖焕又带着这脚伤滑滑板,打篮球,甚至只隔了一个多礼拜就去参加了运动会,和她一起当了回班里的运动健将。 可能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习惯了”。 因为受过太多次伤,所以根本就已经不把受伤当回事儿了,像那种无关痛痒的只是崴崴脚的小伤就选择直接忽略。 但是现在呢?已经不是什么小伤了,还是要一如既往地忽略掉吗? “你还真是……不是一般的不关心自己。”宋吟轻声说道。 肖焕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她。 少女蹙着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声音依旧很轻:“我会心疼你。” 声音虽轻,却像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肖焕心上。 因为这话,肖焕有些无措,他慌乱地连忙说道:“去!我去医院!我听你的!” 宋吟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哀怨地看他。 肖焕冲她讨好地笑笑,说:“但是现在可能不太行,肖万雄还在外面呢,我不想碰见他。”他伸手轻拍了一下旁边的位置,柔声道:“先过来坐会儿吧,站着累不累啊?都答应你了,我不会反悔的。” 宋吟看着他这张笑脸,还是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 “焕哥没事儿,吟吟别担心了。”肖焕笑得很温柔,轻轻摸了摸宋吟的脑袋。 “谁要担心你?”宋吟还是嘴硬。 “刚刚是谁说心疼我的?”肖焕还是笑着。 这话宋吟却没反驳,当作默认,但还是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默默抠手指。 肖焕很快就放过了她,转移话题道:“你今天下午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儿?” 他那时候听见敲门声,其实已经猜出来是宋吟了,但他却不能开门。 明明只有一门之隔,他却不能出来见她。 “今天不是除夕吗,我想找你来我家一起吃年夜饭来着,好不容易才劝动了我妈,结果被你锁在外头……”宋吟老实说道,语气带了点儿哀怨。 “除夕”,她说到这个词儿的时候都觉得讽刺。肖万雄可真是会挑日子…… 肖焕现在明明模样惨得不行,心态却出奇的乐观,语气轻松:“那时候我正和肖万雄剑拔弩张呢,哪儿能开门……” 宋吟的视线落到他沾满血的手上,走过去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医药箱,把纱布酒精棉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肖焕这儿东西倒是挺齐的,且都用了大半,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默默疗伤多少次了。 第115章 暴行 她抓着肖焕受了伤的那只手,托着手背,垂眸仔细看着他手心的那道伤口,眉头紧皱。 “怎么弄的?”宋吟一边拿酒精棉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问。 “酒瓶子碎片扎的。”肖焕说得漫不经心。 宋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现在又开始冒头,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反讽道:“肖万雄可真是好样的……” 她那时在门外就听见了摔酒瓶子的声音,动静很大,听得她一阵发毛,却没想到,这碎酒瓶居然还把肖焕给伤了。 “疼了和我说。”宋吟没给别人处理过伤口,动作有些笨拙,生怕不小心弄疼了肖焕。 她看着这道狰狞的大口子,双手都在不停发抖,颤颤巍巍的,技术着实不怎么样。 这样一比,肖焕的疗伤技术确实好多了,之前运动会她受伤那次,肖焕帮她处理腿上的伤,动作又轻又稳,一点儿也不带抖的。 怪不得他那时候的技术那么熟练,想必是因为久病成医了吧? 宋吟感觉自己有几下肯定是把肖焕弄疼了,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肖焕却一声没吭,眉头都没皱一下,忍痛能力实在是叫她甘拜下风。 “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宋吟语气发虚,动作顿住。 肖焕轻轻摇了摇头,竟然还柔声表扬她:“不用,你做得很好。” 宋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然清楚自己做得好不好,但既然肖焕这么说了,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最后,肖焕望着自己被绷带缠得乱七八糟活像个大粽子一样的手,沉默了。 “包得真丑。”宋吟自己也忍不住吐槽。 肖焕短暂的沉默过后,突然笑得很开心,看着这大白粽子,笑着道:“不丑,一点儿也不丑,多好看。” “先这么包着吧,到医院再修缮一下……”宋吟手撑着床,语气无奈。 和肖焕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家,却碰上了这种事儿。 房间外头的男人依旧在不停地搞出些动静,跺脚、怒吼、摔东西、砸门……就像个呲呲冒火的炸药包,疯狂爆炸。 宋吟听得心烦,“啧”了一声,忍不住问:“你楼下的住户都不来投诉吗?” 这不扰民吗?她感觉这地板都要被肖万雄给跺穿了!楼下的朋友还好吗? “谁敢来投诉他呀?”肖焕轻嗤一声。 “以前有过,但被他打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少年轻描淡写地继续说。 宋吟:“……” 这位朋友可真惨……宋吟的心情很复杂,她发现好像但凡是在肖万雄边上的人,或多或少地都会被殃及到,这个男人随时随地爆炸,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危险品,谁近了他的身都会被伤害到。 所以,肖焕作为他的儿子,作为离他最近的人,受伤害程度无疑是最深的。 “几次了?”宋吟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肖焕没反应过来。 宋吟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缓慢补充道:“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多少次?”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了,加上之前在楼道里的那次,单单是她看到的就有两回,那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肖万雄施暴过多少回? 肖焕沉默了一会儿,轻飘飘吐出几个字:“记不清了。” 宋吟听着他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颤了颤。 “反正自我记事起,他就一直那样。”少年语气淡淡,语调没什么波动,“动手永远比动嘴快,好像总是有撒不完的气,打牌输了、拼酒拼不过人家、借不到钱、被邻居投诉、被儿子瞧不起……这些全是他发火的理由。” 宋吟一直觉得宋仁国那样的男人已经够差劲了,但现在和肖万雄这么一比,等级还是低了啊! 宋仁国只是单纯脾气大加大男子主义,至少从没动过手,发再大的火也只是嗓门大点儿。但肖万雄不一样,他是带着病态偏激式的暴躁,会打人的那种,危险系数太高了。 “给你看个东西。”肖焕突然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什么?”宋吟凑过去看。 只见肖焕拿出一张已经裂成两半的照片,放到腿上,他把这两半照片小心翼翼地拼到一起,仔细抚平上面的褶皱。 “肖万雄今天发疯,就是因为她。”肖焕道。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脸,很漂亮的女人,长头发白皮肤,眼睛亮亮的,很温柔地笑着。 “她是我母亲。”肖焕出声。 他终究还是叫不出“妈妈”这两个字,太多年没叫过这个称呼了,好像已经不会叫了,嘴皮子都打架,说出口的时候就自动变成了“母亲”——这个稍显官方陌生的词儿。 宋吟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照片里的女人眉眼精致漂亮,与肖焕确实有五六分的相似度。 原来肖焕更像妈妈啊。 “她是被肖万雄打跑的。”肖焕开口道。 宋吟又是一愣,但这次的震惊程度更深,愣的时间长了点儿。 肖焕继续说,声线发凉:“我母亲叫白清韵,人和这名字一样,很温柔,她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嫁错了人,一辈子都毁了。” “我外公死得早,我外婆和我母亲一样,眼光都不太行,当初看肖万雄长得人模狗样的,没多想,就把自己女儿嫁过去了。却没想到,那男人婚前都是装的,婚后直接原形毕露,结婚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家暴。” 宋吟突然有点不敢听下去了。 肖焕终于不是那副冷淡的神色了,眼神里透出点阴郁的情绪。 “但我还是出生了,听我母亲说,我才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肖万雄往地上摔过,就跟他摔酒瓶子似的……这个人可能真有什么毛病,手欠,什么都往地上摔,包括他自己亲生儿子。” “我命大,居然活下来了,也没什么事儿,但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候真摔出了什么毛病。” 宋吟被他这话吓到,瞪大眼睛看他。 肖焕突然笑了笑,说:“胆子什么的,把我胆量摔小了。” 宋吟:“……” 这种沉重话题之下,这人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第116章 往事 看着小姑娘这幅要吃人的表情,肖焕还是笑着:“这不算什么毛病吗?” 宋吟佯装发怒地推了一把他的肩,声音很轻:“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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